文远淡淡的点了点头。
如今,文远心中的柔软一面便展现出来,尤其是他清楚的知道就在五年前有八万余名活生生的华夏子孙被斩去首级,尸身埋在此间,一股淡淡的忧伤蓦然溢满他的心间。
文远呵呵一笑道:“隽义之言,正中时弊!张辽拜服。我今日也有一肺腑之言,想说与隽义知晓。”
“此言有理。”文远点头称是,招揽田丰可是一件大事,冷静下来之后文远也知道这次确实不可操之过急,想想历史上田丰那出了名的臭脾气,文远确实不好轻率大意。
文远相信一句话,每个人的心底深处都会有一团火焰,只是被冷漠的现实掩盖住了而已,即便是冷血无情的杀手,偶尔也会露出温情的一面,如今文远心中的那份火焰已经燃烧起来了。
张颌接着道:“与外,自中平五年,太常刘焉以兵寇四起,刺史威轻为由,议立州牧始,各州郡拥兵自立,威权日重,治下百姓只知有州牧、太守,不知有朝廷者多也,京中自桓灵二帝始,党锢祸起,宦官弄权,声威日下,一俟生出大乱,则各地兵戈必起,此天下非独刘姓之天下也!”
文远清了清嗓子,虎目一睁凝声道:“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昔夏桀残暴,商汤攻灭,商纣无道而周室取代,始皇鲸吞六国,却被我高祖皇帝斩蛇起义,入定关中,二世而灭,何也,乃天下民心所向耳!今朝廷暗弱,灾荒连年,且豪族世家巧取豪夺,兼并土地,以至天下百姓不堪承受,始有前日这黄巾之乱,然今汉室衰微,宦官外戚执掌朝纲,不思振奋图存,解黎民于倒悬之苦,却只想纂权敛财,以我观之,天下必乱!”
张颌身躯一震,明白这就是主公探查自己真实想法的时候了,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方今天下,黄巾之乱方定,天下看似平静,实则乱象已现!在内,先皇五月龙御殡天,少帝年少初登大位,,大将军何进辅佐正统,斩蹇硕,尽夺京畿兵权,看似大权尽握,然张让,段珪之流蒙蔽太后,暗中求变,此方有主公奉大将军令,募兵河北。”
这八万余人都是随同张角起义的冀州子弟,甚至其中大半都是巨鹿本地人,虽然被朝廷定为叛逆,但亲情难舍,附近许多亲族年年都会有人来偷偷祭拜。
“隽义,对当今天下,你怎么看?”眯眼看着张颌坚毅的眼神,文远呵呵笑道,将张颌拉到一边。
张颌低头沉吟道:“可先令人送去礼物书信,以陈结交之意,而后徐徐图之。”
文远一般并不会率性而为,顶多只是一个人在家看到一些热血澎湃的小说、电影,头皮发麻,喉咙哽咽而已,当然偶尔如果真上了性,脾气倔的九牛不回,任何人都阻挡不了他的决定!
每个人的心中,同样隐藏着黑暗的一面。
“主公稍安勿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张颌道:“田先生乃河北名士,素有雄才大略,颌昔日在韩刺史处多蒙先生教诲,然而先生性耿直刚烈,若冒然前去弄巧反拙,反倒不美。”
“隽义,这土丘下面埋葬的就是八万多条百姓啊!他们何辜?他们和其他百姓一样,若能有一口吃食,若能有一条活路,谁会愿意干这毁家灭族的买卖?故愚以为,纲常丧乱虽耻,然当今朝廷令天下百姓受苦之耻莫大焉!我既为朝廷官吏,向百姓请罪,乃分内之事也!”文远只觉着自己越说越感性,胸中如同燃烧着一团炽热的火焰,说完这段,竟向着土丘肃容跪倒,叩首三拜。
但是这并不表示文远没有一点爱心。
“主公,,祭奠黄巾叛逆万万不可啊,此事若是让朝廷知晓,主公日后仕途必多艰难。”在张颌眼中,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主公绝非常人可比!自从二人相遇,他便屡屡有惊人之举,先是不计一切代价的将自己招至麾下,还大胆诱惑沮授,刚刚几乎还急不可耐要去见田丰。
不管是民心,还是属下的忠心,文远知道都需要拉拢,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肯卖命为自己效力,更何况,文远内心柔软的一面正占据着主动呢。
而且这土丘周围,竟还有不少祭拜用的贡品和烧过的烟火纸钱。
“同为华夏子孙,相煎何太急啊!”仰天发出一声叹息,文远吩咐取来果品酒肉,正准备亲自祭奠一番,张颌突然前来。
说好听的,这是主公胸襟广阔,渴求人才,说不好听的,以一个区区骑都尉的小官,做出这些出格的事,难免有些不自量力之嫌。
文远呵呵笑着将之扶起道:“今日吾与隽义坦诚相告,所诉俱是肺腑之言!我观庙堂之上,大将军虽掌兵势,然其优柔寡断,未必稳操胜券,引外藩兵马入京,是不智也,故我欲扎根于此,静观其变,再作良图,若陛下英明,我便竭忠尽智,誓死效命,若……哎,一切但从民心耳……隽义,若愿帮我,我心大悦,若有顾虑,我也绝不留难!”
张颌刚刚站起,马上又拜伏于地:“主公!张颌之心,人神共鉴!此生惟愿肝脑涂地以报主公耳!”
二人又是一番赌咒发誓,自此文远彻底令张颌归心,最后张颌也在土丘前拜了几拜,文远这才挽着张颌之手并行离开,临走之前又嘱咐张驭记得四时祭拜。
或许是文远拜祭土丘之事慢慢传开的原因,这土丘四周,香火祭品渐渐的多了起来。
文远幽然一叹,今日,便是八月二十五,算算时辰,远在京城的何大将军应该已经被宦官杀掉了吧。而且不出八月末,自己的主公丁原丁建阳,便会被他的义子吕布杀掉,到那时,文远只需与吕布划清界限,就能从此改变张辽的一生,至于以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