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中午何冉带他出去吃饭,半路上泉泉不知看见了什么东西,双脚顿时钉在地上,走不动路了。
何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是一家炸鸡店,不由皱了皱眉。
她拉了拉他的手,没拉动,说:“我们去前面那家面馆吃吧。”
见泉泉站在原地不动,何冉又说:“你拉肚子还没好,不能吃这些油炸的。”
泉泉咽了口口水,还是没动。何冉对付小孩就那么几招,讲完道理她就没辙了。
泉泉眼神亮晶晶,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姐姐,就让我吃一次嘛,我在老家从来没吃过这个。”
何冉说:“你刚刚叫我什么?”
泉泉这鬼马精灵立马改口:“阿姨。”
“……”
五分钟后,一大一小在华莱士里靠窗的位置坐下。
何冉将刚出炉还热乎着的汉堡包装拆开,却没马上递给泉泉,她先逼他做了保证:“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泉泉笑得灿烂,“嗯嗯。”
何冉又说:“不能告诉你叔叔。”
泉泉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绝对不告诉。”
大人跟小孩之间一旦有了属于他们的小秘密,关系就会上升得亲近许多。
因此周末那天,萧寒难得休息一日,打算带泉泉去游乐场玩,泉泉又怎么能落下了何冉,吵闹着非要把她也叫上。
何冉事先并没有收到消息,出发的那天早上她还在宿舍睡懒觉。正准备起床时,萧寒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他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问她现在能不能出来。何冉反应了几秒,迅速洗脸刷牙,换了身衣服后就匆匆下了楼。
推开铁门,一老一小牵着手站在门外等她。
泉泉手里提着一袋包子和豆浆,裂开嘴对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阿姨,这是叔叔给你买的早餐。”
何冉还没睡醒,整个脑袋是晕的。她眯着眼看看泉泉,再看看萧寒,片刻后迷糊地说:“不用谢。”
“……”
“……”
公交车在宽敞的大道上匀速行驶着,由南向北一路开进市区里。
三个人坐在最后排的位置,何冉靠窗,萧寒坐她旁边,泉泉坐在萧寒的大腿上。
何冉吃完叔侄俩给她带的包子后又开始昏昏欲睡,脑袋像钓鱼似的一点一点,有几次磕在车窗上,有几次撞到萧寒的肩膀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过头看向那张始终目视前方的脸庞,又不经意间瞥见他脖颈上泛着的一层汗,还有那占了大半个座位的肩膀。
何冉调整了坐姿,弯下腰将头趴在前排座椅上。心里却有一股冲动,可以有一个理所当然的身份靠在那个宽阔的肩膀上,一直靠着……
几乎绕了大半个广州他们才到达目的地,彼时何冉已经睡饱了一觉。
自从高考完在画室扎根之后,何冉就没怎么出过远门,这一趟对她来说可以算是长途跋涉。
下了车后又跟在萧寒身后走了一段路,何冉才知道原来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儿童乐园。
泉泉兴致勃勃,一冲进去就直奔旋转木马,坐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因为头晕而罢休。
他们到一旁的树荫下坐着休息一会儿,还没歇上多久,泉泉不知又看见了什么,突然站起来指着远处大叫:“我想坐那个大大的圆圆的!”
何冉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泉泉口中“又大又圆”的东西其实就是常见的摩天轮。
萧寒对他有求必应,休息了几分钟后三人就朝着摩天轮的方向出发了。
在售票处排队时,萧寒突然说:“你们坐吧,我就不上去了。”
何冉不解地回头看他:“为什么?”
萧寒含糊其辞:“没什么。”
何冉看了一眼价格,成人70元/位,儿童半价,并不算贵。
她回头看萧寒,又劝说:“好不容易来一次,上去看看吧,风景应该不错。”
萧寒摇头说:“你们上去就行了。”
泉泉也拽着他的袖子,极力拉拢:“叔叔你陪我们嘛,一起坐嘛。”
到底还是小孩子撒娇有用,磨了半晌后萧寒终于答应下来。
游客们陆续在入口处排队检完票,何冉一行人单独坐进了一间红色的轿厢。
今天是阴天,暗沉的天色仿佛预示着要下雨,但这并不影响游客们欣赏羊城全景的好心情。在缓慢的、宁静的一节节升高中,摩天轮来到了最高点。
泉泉兴奋极了,一张小脸和双手都紧紧巴在窗户上,望着窗外的美景发出一声声惊叹。
从夹缝里钻进的微风捎来些许凉意,何冉侧过头,静静地打量着身旁的男人。
即使萧寒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动静,何冉还是从他脸上的一些蛛丝马迹发觉了不对劲之处。脸绷得太紧太严肃了,这样的镇定像是刻意为之。
观察片刻,她小声地说出自己的猜想:“你畏高?”
萧寒身子没动,只是微微转动眼睛看向她,也不否认她的猜测。
看着他坐得一副端正规矩的模样,何冉忍不住在心里笑了几声。他这么小心翼翼,如果在这里对他做些什么逾越的举动,他一定不会反抗。
念头浮起时,她果断地握住了他的手,在他掌心轻飘飘地挠了挠。萧寒没有躲开,只是侧过头无声地看着她,眼底漆黑。
何冉胆子便大了些,一直握着他的手,又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虽说这么趁人之危有些卑鄙,也可能引起排斥,她却甘之若饴。
摩天轮转了一周,他们回到原点。
从轿厢里出来已经是午饭时间,他们找到一个超市,萧寒带泉泉进去买吃的,何冉则坐在店外的一排太阳伞下等候。
背后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何冉回过头,一张熟悉的旧面孔映入眼帘。
那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她们家标志性的大眼睛令何冉印象深刻。
何冉注意到她身旁牵着个跟三四岁的小女孩,之前并没有见过,或许是后来才生的吧。
妇人笑了笑说:“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
何冉也客气地笑笑:“好久不见。”
妇人回想了一阵子,说:“让我想想……你是叫何冉对吧?”
何冉点头:“对的。”
妇人又问:“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啊?”
何冉答:“很健康。”
妇人由衷祝福:“那就好,希望你能一直健康下去。”
何冉转而问道:“圆圆她怎么样?”
妇人神情黯淡下去,过了一会儿才低落道:“她……没撑过去。”
随着“没撑过去”这几个字,何冉的脑海里霎然闯进来好几幅画面。冷冰冰的手推车和白床单,还有深夜回荡在长廊里的哭泣声。
她语塞了几秒钟,低声说:“抱歉。”
妇人乐观地笑了笑:“没事,都过去这么久,我们也早就想开了。”
萧寒端着几份炒面回来时,妇人正好牵着她的小女儿离开。
他在何冉身旁坐下,瞥了一眼妇人的背影,收回视线,随口问:“那是谁?”
何冉避重就轻地答:“认识的一个朋友的妈妈。”
萧寒没有多问,将一份炒面推到何冉面前,又递给她一双筷子,“吃点东西吧。”
这餐饭何冉吃得怏怏不乐,时不时侧过头来看萧寒一眼。
萧寒问她:“怎么了?”
何冉只是摇头:“没什么。”
过了很久,何冉又开口叫他,“刚刚……你不会觉得我讨厌吧?”
她话只说了一半,但两人都心照不宣,知道她说的是摩天轮上的那些暧昧小动作。
萧寒喂了一口面给泉泉吃,然后回过头看她,说的话引人深思:“我是畏高,但不至于连那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下午在游乐场里陪泉泉玩了一些其他项目,三人在外面吃过晚饭后才回小洲村。
从公交车站到牌坊的这段路上不期然下起毛毛细雨,雨不是很大,丝丝缕缕如迷雾般在小巷间飘洒着。
他们加快了脚步回到理发店,发梢和衣服上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了细细密密的雨珠。
进了屋里,萧寒先胡乱用手抹了把脸,再帮泉泉擦掉脸上的水珠。做完这些,他回头看着站在一旁整理头发的何冉。
小雨虽然不碍事,但对戴着眼镜的人来说就受罪了。雨点频繁地聚集着,密密麻麻,挡在镜片上面特别难受。
萧寒走到何冉身前,伸手摘下她的眼睛。他掀起自己衣摆一角,隐约露出t恤下面精壮实在的腰部。手隔着布料,顺着镜片的弧度仔细地擦拭了几周,伸到嘴边哈了口气,再重新擦一遍。
如此反复几个来回后,萧寒将擦拭得干净明亮的眼镜还给她。
何冉伸手接过,抬起头看他。深度近视的视野里那张脸是模糊不清的,她朝他笑了笑,然后戴上眼镜。
一场小雨带来丝丝寒意,为了防止泉泉再次受凉感冒,萧寒马上领着他上二楼洗热水澡。
何冉则隔着一层帘子坐在外面床上等待。
泉泉洗澡时也很配合,不哭不闹,十分钟后就完成了。萧寒掀开帘子,泉泉换上干净温暖的睡衣走出来。
那是一件儿童款的小熊睡衣,配着泉泉那张尚未褪去婴儿肥的嘟嘟脸,看起来十分可爱,何冉不由自主想捏捏他的脸。
她刚站起身,大脑有一刹那的晕眩,身形不稳,软绵绵地向一旁栽去。
幸好这里地方小,萧寒反应很快,立马伸出手扶她一把。
何冉勉勉强强稳住身子,神情恍惚。
萧寒问:“你怎么了?”
等那阵晕眩感渐渐退下去,何冉才说:“没事,头有点晕。”
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发烧了吗?”
说着便伸出手,撩开她额前刘海,粗厚的掌心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不同的肤质触感产生异样的摩擦,他感受了片刻后才收回手,说:“体温正常。”
何冉摇摇头:“没发烧,只是有点贫血。”
萧寒说:“你也淋了雨,小心感冒,快洗个热水澡吧。”
何冉看向他微湿的肩头,说:“你淋的不比我少,你就不怕感冒?”
“我体质还可以,很少生病。”
“别这么说,就怕万一。”
萧寒不紧不慢地说:“你先洗完我再洗。”
“我还得洗头,耽误了你怎么办?”
萧寒没接话了。
何冉嘴角带笑:“不如一起洗吧?”
泉泉站在一旁听着大人们的争论不休,满头雾水地眨着大眼睛。
萧寒低头看他,说:“你先去把你的头发吹干,电吹风在一楼靠左的桌子的第一层抽屉里,我教过你的,还记得吗?”
“嗯!”收到指令后泉泉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踩着那双对他来说大得过分的拖鞋,踢踢踏踏地跑下楼去了。
小小的人影消失在楼梯尽头,二楼安静下来。
何冉就着她与萧寒之间相隔不过一尺的距离,稍稍踮起脚尖,她的脸便凑到了他的鼻梁跟前,一时间彼此呼吸的声音都能感受得到。
这样长久地站着对何冉来说有些吃力,她不得不将两条胳膊抬起头,吊在萧寒的脖颈后边以此借力。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让泉泉一个人吹头发,会不会危险?”
萧寒低声说:“没事,他会的。”
何冉嘴角微微往上抿,“那你现在可以检验一下我到底小不小了?”
“……”
或许是在摩天轮上他的纵容令她有了信心,又或许是一场寒雨令人神志不清,没等萧寒回答,她已经将嘴唇贴了上去。
这个季节并不干燥,萧寒的唇却被风吹得干裂了几处,触碰到的地方带着一些微硬的质感,她轻轻的、慢慢的用自己的温度将它们一点点软化。
比起第一次的生涩,这一次她明显熟练了许多,不急不躁地辗转、绸缪,彼此的呼吸在这种交缠中传递延续着,渐渐加重。
何冉的眼镜被萧寒取掉,她闭上双眼,感官更加清晰。不知是她包含住他,还是他包含住她。
她变换着角度试图让自己更加深入,探寻那道每晚出现在她梦中的的声音的发源之处。
很久以后,何冉稍稍离开他的双唇,额头相抵,余温还在。
萧寒定定地看着她,眉眼深沉。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说:“何冉,你还太小了。”
眉头皱了一下,何冉不满道:“你又说我哪里小?”
这次萧寒倒是直接告诉了她:“年龄。”
何冉说:“那又怎么样?”
萧寒微微低下头,“你太小了,我给不了你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何冉一动不动地回视着他,“我想要的只是你。”
手悄然覆上他脸庞,她轻声叹息:“萧寒,还有一个月我就离开这里了,我们时间不多。”
萧寒没有说话。
过了一阵子,他问:“你是第一次?”
她知道他问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她诚实地告诉他:“嗯。”
萧寒又说:“你确定跟我?不后悔?”
何冉毫不犹豫地说:“我为什么要后悔?”
她稍稍退后一步,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难道……你活不好?”
萧寒额头上青筋跳了跳,抓着她的手,用了点力将她拖进浴室里。
这个男人日常生活很节省,给泉泉洗完澡后他就把浴室灯关了。狭窄的空间里一片漆黑,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一双眸子显得更加黑白分明、暗光慑人。
何冉的手轻轻摩挲着他嘴唇周围冒出来的一小片胡渣,那双手柔软而娇嫩,一看就是没怎么做过粗活的。
黑暗中她像盲人一般将他的五官全部仔细地摸过一遍,之后下了结论:“萧寒,你很性感。”
萧寒低低地笑,那笑声又打乱了她的心绪:“你知道什么是性感吗?”
何冉哼了一声,说:“我马上就知道了。”
他们本来是贴着墙站的,不知不觉身子就慢慢地滑落。萧寒背靠着墙坐在地上,她坐在他的腿上。
衣衫凌乱,雨水带来的微微湿意已经被他们身上温热的气息烘干。
因为长期的体力劳作,萧寒还算有点肌肉,臂膀和肩胛骨处尤其明显。何冉画画的时候曾经认真观察过,那个部位结实而健硕,肌肉贲张,是她认为男性身上最有魅力的一片领域。
她轻轻嗅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一点点汗味,还有一丝他自己身上带着的粗犷的味道。这些气味所组成的气息散发出能够吸引她的荷尔蒙。
最终,萧寒又制止住了她。
何冉皱眉说:“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磨叽。”
萧寒轻轻捏她的手掌心,“泉泉还在一楼,等我把他哄睡着。”
何冉抿着唇,思考了半晌终于答应下来:“好。”
跟所有小孩一样,泉泉睡觉前要听童话故事才能入眠。讲故事的人自然是萧寒,何冉也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
或许是她心里有鬼,总觉得从他那把低沉的嗓音里念出来的儿童读本,充满了诱惑她的味道。最终她还是先下楼去了,在小房间里等他。
泉泉睡得很快,十分钟之后萧寒得以抽身。他下楼时怀里抱了一叠薄被子,以免何冉夜里着凉。
在里间那张小小的沙发床上,两个人影相叠。
考虑到何冉初次,萧寒没有坚持太久,第一次草草结束。
怕这个时候上楼洗澡会吵醒泉泉,他们直接拿纸巾擦了擦就算了。
何冉有些困,两人一人一边侧躺在沙发床上。萧寒一条胳膊勾在何冉背后,将她抱在怀里,免得她一不留神就掉下床去。
何冉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萧寒也出了不少汗,湿湿热热的的黏在肌肤上。
黑暗中除了对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他们安静了很久,谁都没有睡着。
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里头却没来由的空落落的。
何冉突然问:“这床你跟谁睡过?”
萧寒说:“没有。”
何冉又指指头顶,“那楼上那张床呢?”
萧寒没答话,过了好几秒后才说:“你问这个干吗?”
“我就是好奇而已。”何冉说,“放心,我不会翻你旧账的。”
萧寒还是没告诉她,他换了一种说法:“反正以后是你的。”
何冉笑笑,不在意地说:“就你那破床,连个垫子都没有,我才不稀罕。”
萧寒不接话了。
何冉又说:“肉垫比较舒服,我睡你身上就行。”
第二天何冉醒得很早,没等萧寒叫她起床,她自己先离开了。
中午在快餐店里遇到,萧寒问她怎么走得那么早,何冉说:“早上空气好,我想出去转一转,看你和泉泉睡得熟就没叫你们。”
萧寒没有多问,两人打好菜后走到老位置,坐下吃饭。
何冉看了一眼萧寒身旁空空的位置,问:“泉泉怎么没来?”
萧寒说:“他在家里收拾东西,我待会儿打几个菜带回去给他吃。”
“收拾东西?”何冉面露疑色,“他要走了么?”
“嗯。”萧寒点头,“奶奶说想他了,我今晚就送他回去。”
“喔。”何冉声音慢了下来,“可惜了,我想教他画的东西还没教完。”
萧寒淡笑,“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萧寒和泉泉坐当晚的火车离开广州,晚上何冉与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她还要上课便没去车站送。
韩屿出院了。
收到消息的那天杨文萍打电话给何冉,让何冉陪她一起去医院接他。何冉一想到卢京白的事就心烦,十二分的不愿意见到韩屿,于是找了个理由说自己没时间。
谁想到还是没能躲掉,第二天韩大少爷就亲自找上门来了。
即使拄着个拐杖,他的气势仍旧不输于人。教室里正在上速写课,鸦雀无声,韩屿一脚将门踢开时发出了很大的噪音,吓得好几个学生的炭笔都掉在了地上。
也许是何冉眼神中表达出来的谴责太多威慑,韩屿那副嚣张的面孔渐渐挂不住了,最后他有些怂地说:“你先上课,我在外面等你。”
何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门关上。
说来也奇怪,萧寒来画室找过何冉好几次,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和何冉的关系。而韩屿只出现了一次,底下就有人窃窃私语地猜测起来,这位染着黄头发看起来很不良的少年是不是何老师的男朋友啊?
何冉大力地敲了敲画板,高声说:“安静画画!”
何冉平常不苟言笑,在学生中还算有威信,一群人顿时不敢再造次。
下课后,她带着韩屿到食堂说话,这里没人。
何冉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来这干吗?”
韩屿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抖着腿说:“就来参观参观呗。”
“参观?”何冉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一个学播音的学生,跑来参观我画室干什么?”
韩屿说:“播音班的老师说我可能不太适合走这条路,所以我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转美术。”
听了他的解释,何冉忍不住在心里嘲笑。
韩屿除了一副光鲜的模样比较符合播音专业的标准,他那公鸭嗓和专业素养实在是太令人发指了,不知道这次他爸又要给他砸多少钱才能买到个好大学。
他考虑“转行”是个先见之明,但何冉打心眼里一点儿都不赞成。要是韩屿学美术的话肯定要来画室集训,她可不想跟他朝夕相处。
于是何冉违心地说:“我觉得你的嗓音条件挺好的,胜在有特色,坚持不懈地练习一定没问题。”
“是么?”听她这么说,韩大少爷果然开心了。他思考了几秒钟,说:“那我再跟我爸商量一段时间吧。”
何冉点头赞成,“很好。”
谁想韩屿又突然变脸,冷冰冰道:“好什么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么,巴不得我离你远远的是吧?!”
何冉不得不说自己有些吃惊,韩屿的脑子怎么突然好使起来了。
她也不想跟他拐弯抹角,便摊开牌直说道:“我的确不想见到你,你既然知道还来干什么?”
韩屿气得把拐杖甩到一边去,上前来捏住她的下巴,愤愤道:“你妈可是一门心思想要把你嫁到我们家来,你这个表现会不会太让她失望了?”
何冉甩开他的手,“你别拿这种话来压我,反正你也不待见我,何必恶心自己。”
“我不待见你?那可不一定。”他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真是奇怪,我最近居然有点想你。”
何冉被他一句话整得头皮发麻。
正要还嘴时,一个学生跑了进来,对她说:“何老师,外面有人找你。”
何冉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她懒得再搭理韩屿,径直绕过他就朝画室外走去。
铁门外,一个修长的身影伫立在夜风中。深灰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路灯下的那张脸被一层橘光笼罩着。
萧寒风尘仆仆,身后还背着个鼓鼓的包,看起来是刚从火车上下来。
何冉走到他跟前,站定。
隔着一个门槛的距离,他看着她说:“我到了,来跟你说一声。”
何冉淡淡地点了下头:“嗯。”
她想伸手帮他理一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但想到身后有很多双眼睛在看,还是作罢了。
顿了一会儿,萧寒接着说:“你晚上过来吗?”
何冉想了想,说:“好,我十点下课。”
萧寒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快了,那我到礼堂前等你。”
何冉露出微笑,还是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