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温嘴角不动声色的轻扬。
书房厚重的锦帘掀起,一亭亭玉立的倩影由丫鬟簇拥着入内,来人手中捧着一只纤长的花觚,几株绿萼置于觚中,绿萼身姿秀雅、皎洁如白玉,美不胜数,而持花之人缓步如莲,清眸如水,香肤柔泽,素质参红,更是恍若神仙中人。这名绝色少女便是陆琉长女陆希,也是陆琉最心爱的女儿。
“大娘子。”施温含笑唤道,要说家里能有一个比郎君容貌更出众的人,就是大娘子了,大郎也仅仅只是八分酷似郎君罢了。
“阿叔。”陆希回礼。陆琉并无兄弟,施温八岁起就是陆琉的伴读,后来又成为陆琉的主薄,是陆琉实打实最亲近的心腹,也是从小看着陆希长大的,平时对陆希也多有教导爱护,陆希对他也很亲近,一向直呼阿叔。
她把花觚放在陆琉面前,“阿爹,这绿萼好看吗?”她仰头笑问陆琉。
明朗灿烂的笑容,一下子驱散了陆琉心中的阴霾,“好看。怎么这么晚还过来?路上着凉了没有?”陆琉殷殷问道。
“我坐肩舆来的,哪会着凉?倒是阿爹都出去一天了,城外冷吗?”
“不冷。”陆琉摸了摸的女儿的手,见她掌心干燥温暖才放心的松开。
“阿爹,你看这小葫芦终于长老了。”陆希笑着让丫鬟把带来的盆栽送上来。
“哦,我看看。”陆琉示意侍女将盆栽移近一点,“嗯,差不多是可以采下来了,可惜凑不成一对,不然给你做对耳珰也不错。”陆琉惋惜道。
陆琉闲时喜好摆弄盆景,去年偶尔得了几粒小葫芦的种子,就同女儿一起种了两盆,结果到了秋天的时候,就真结出了几个小葫芦,其中最小的仅三分左右,稍大一点的也只有一寸不到。喜得陆希整天把这盆小葫芦带在身边,精心呵护,每天让人从屋里搬到廊下晒太阳,好容易才没出毛病的长老了。
“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陆希笑着点了点最小的那个葫芦,又指着一个差不多约有一寸左右,形状颇正的葫芦道,“阿爹,我用这个给你做个扇坠如何?上面用白玉镶嵌,下面坠一个青线打的结络。”
“好!”陆琉最不喜的就是金银俗物,见爱女这么想着自己大是舒爽,从一旁博物架上取下一只锦匣,打开后推倒爱女面前,“你前段时间不是老是说想要一个私章吗?我给你找了一块印石,你看看喜不喜欢?”
陆希取出那块印石,不过她掌心那么大小,色泽白中带着微黄,触手温润如凝脂,置于灯下灿若明辉,仿佛半透明一般,“喜欢!”陆希欣喜的挽着陆琉的手,“阿爹,这是灯明石吗?”她之前一直听说灯明石是印石中的极品,曾对父亲说话,想要一个灯明石的印章,没想到阿爹真给她寻来了。
“是。”陆琉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下顺你心了吧。”
“阿爹最好了。”陆希欢喜的摇着他的手。
陆琉斜睨她,“不给你刻章,阿爹就不好了?”
陆希眨了眨潋潋的大眼,“哪有!阿爹不给我刻章,也是最好的!”
陆琉被女儿哄得大笑。
“阿爹,城外饥人的口粮还够吗?”陆希见陆琉虽在大笑,可神情还是有几分不豫,便关切的问,“要是粮食不够,我库里还有不少呢!”对于父亲的举动,陆希是百分之百的支持的,说着就让丫鬟把账册奉上。
“傻孩子。”陆琉爱怜的望着一脸认真的女儿,失笑的轻抚女儿的小脸,“不是少粮的缘故。”不过是一点麦屑而已,陆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怎么可能拿不出来呢?
“那是为何?药?饥人中有人生病了?”陆希歪头想了想,“或者是炭?天这么冷,他们穿的单薄,会很冷吧?”
陆琉摇头,“都不是。”他顿了顿道:“你说的都是饥人所需的,但光有这些还远远不能解决饥人的问题。”
“为何?”陆希困惑的问。
陆琉见女儿一脸困惑,干脆从案头取出一案卷,翻给女儿看,“皎皎可知,现在城外有多少饥人?”
“七八万?”陆希猜测道。
“自入十月后,从各地逃难而来的饥人,约有二万口,十一月后又增五万,十二月到十五日止,再增六万。”陆琉道。
陆希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么城外饥人有十三万?”这还不算城里原本就有的乞人。
“非也。”陆琉摇头,“二十日丹阳尹府记录,城外饥人共有八万。”
那就是说,起码死了五万人?陆希心下惨然,但转念一想,不对!从十月开始,建康各处都设粥棚了,不仅官家有,只要稍微有点余力的人家,就算不设粥棚,也会每天让下人挑担粥出来施与灾民,而且在十二月之前,天气没那么冷,怎么可能一下子会死这么多人呢?
陆琉见女儿若有所思,也不说话,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浅啜了一口。
“那些灾民都卖身了吗?”陆希问,她记得父亲和她说过,人口一直朝中的大问题,朝廷每隔几年都会派人下去查人口,但人口始终不见增长,不是说这么多年,人口真一点都没有增加,而是增长的人口都成为了各地豪门大户的奴仆。
“这么多灾民,能从北方逃至这里,几乎都是正值壮年之人,如何不让人动心。”施温叹气道。
“可——这里不是建康嘛……”陆希不敢置信,天子脚下,那些人就敢这么嚣张?
陆琉一笑,提醒女儿道,“皎皎可知,是谁提出将这些饥人赶出城内的?”
“崔陵!”陆希恍然大悟,崔陵可是崔太后的侄儿,当今圣上的嫡亲表弟,有崔太后这座大靠山,他还有什么可怕的?陆希担忧的问:“阿爹,那你施粥会不会——”陆希有些纠结,她既想帮城外那些灾民,又不想父亲因此而惹来祸事。
“放心吧。”陆琉安抚的轻拍女儿的小手,“过几日就是太后大寿了,这几天一天施粥两次的人家会多起来,最晚到后天,官办的粥棚也会施粥两次了。”崔陵也不是全傻子。
“也对,二十八日就是太后寿诞了。”陆希厌恶道:“阿爹,这崔陵还真是不枉费崔算筹之称!”
“他若不如此算计,将来子孙岂不还要靠屠狗为业?”陆琉鄙薄道。在这个讲究门第阀阅的时代,身在陆家这种自汉起承传了数百年,高官名士辈出的顶级清贵世家,陆琉有无数个理由可以看不起崔氏这种就依靠了外戚身份,突然暴发的家族。他见女儿满脸忧色,哄着她道:“放心吧,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了,那些饥人就会离开了。”
“嗯。”陆希点点头,依然愁眉不展的说,“阿爹,你忘了,马上就要崔太后大寿了。”她原本就不喜欢崔家人,现在听了崔陵的事迹,想要让她有个好脸色,实在有点为难她了。
陆琉笑道:“你入宫又见不到崔陵。”
“崔家那几个娘子个性奥妙程度,比起其父也有过之无不及。”陆希心里暗道,但嘴上没说出来,不道人长短,这是淑女最基本的礼仪。
陆琉瞄了一眼房里的更漏,“快三更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阿爹,你也早点歇息。”陆希说。
“好。”陆琉刚要起身送女儿,却见陆希突然坐到了他软榻上,仔细观察了下博物架,从博物架上取下一块怪石,把怪石后的一方锦匣抱在了怀里,然后抬头对陆琉笑道:“阿爹,我走了。”
陆琉苦笑着望着女儿的举动,无奈的点点头,亲自送女儿上了肩舆,又吩咐侍童要把女儿直接送回她的绣楼,才安心回书房,磨牙问,“季慎呢?”
“回郎君,施主薄说时辰不早了,他先回去歇息了。”下人恭敬的说。
“你有本事以后都别来!”陆琉低咒了一声。
陆希等出了父亲书房后,明朗的笑容微敛,目光忧愁的望着手中装着五石散的锦匣,阿爹对自己身体越来越不重视了。
“大娘子,司主薄的长媳前几天央人传话道,说是已经跟阿漪定亲了。”陆希的乳母穆氏见陆希愁眉不展,有意说些开心的事哄她开心。
“阿姆知道定了谁家吗?”陆希果然起了些兴致,阿漪是陆希的伴读之一,也是管理她汤沐邑的司主薄的孙女,比陆希年长三岁,已经十六岁了,今年年初就被其母接回家了。穆氏是陆希的乳母兼傅姆,陆希一直唤穆氏为阿姆。
“征北将军名下的军司马,今年得了旨意可以回京,等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回蓟州了,他们想在那人走之前将婚事定下。”穆氏说。
“军司马?那年纪不是很大了?”陆希问,宋仿前梁制,军司马是军中实权官员,手下有一定的自己统领的部队,一般来说能当上这个官职的,起码也要三十出头了吧?
“不大,今年才二十二。”
“二十二岁,难道是填房?”陆希狐疑的问,不怪她多心,这年头二十二岁还没成亲的人,还真不多。
“那人原是有个未婚妻的,就在快成亲之前,未婚妻父亲突然去世,就按制守了三年孝,却不想好容易等孝守完,未婚妻又得了急病去了,所以亲事就耽搁下来了。”穆氏一开始也以为是当填房的。
“能二十二岁当上军司马的,家世也不错吧。”陆希问。
“那人是高二少郎君身边的伴读。”穆氏笑盈盈道。
“原来是阿兄的伴读?”陆希一笑,“如此说来,这门亲事倒是不错。”那就难怪了,以高家在军中的实力,的确可以给阿兄的伴读找个好位置。
陆希口中的阿兄,是陆琉的门生高严,陆琉名下门生不少,可真正带在身边教导的五个指头都数的过来,高严就是其中之一,又因高严曾救过陆希一命,而陆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儿子,他几乎把高严当成儿子看,陆希和高严两人从小就以兄妹相称。高严的父亲高威是中护军,执掌禁军,直接负责选拔武官、监督管制诸武将,属于实打实的一人之下的权臣,历代皆是帝皇最信任的心腹才能担当。
“说来高二少君也会回来了。”陆希的丫鬟春暄凑趣道。
陆希抿嘴微笑,是啊,阿兄也快回来了。
众人见陆希笑了也跟着一起微笑,扶她下肩舆后伺候她梳洗换衣,陆希作息一向固定,换洗干净后揣着暖炉躺在床上就睡了。
冬日的天色亮得晚,陆希第二日一早梳洗完毕捧着手炉下绣阁的时候,天才只有蒙蒙亮,抄手游廊的美人靠上,还凝了一层薄薄的露水,“还是早上的空气新鲜。”陆希步履轻盈的沿着游廊,往饭厅走去,前方还有两个小丫鬟提灯引路。一般来说,陆希出门,很少乘坐肩舆,都是靠两腿走,下人们早就习惯了。冬季陆家主人们选择用早餐的地方,是一幢建在约有百米高的小山丘上的宽敞的两层暖阁。
“大娘子。”陆希到暖阁的时只有下人在此,一见陆希来了忙躬身上前迎着她入内。侍女们打来热水,伺候陆希洗手,另有人奉上食案,上摆放了一碗炖的糯糯浓稠的雪耳粥。余下两位娘子还未到,不能上正餐,但也不能让大娘子饿着肚子等,就先上了一碗餐前点心。
“皎皎。”少女清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陆希循声望去,一名衣着清雅华贵的花季少女款步入内,芙蓉秀面上带着沉静温婉的笑容。
“阿薇姐。”陆希起身相迎,却被候莹笑着轻拍她的肩,示意她不必起身,“阿妩呢?”陆希问。
“她一会就上来了。”候莹柔声道,“她说阁外腊梅开的不错,想采几支来,插在书房里。”候莹是常山长公主同前夫候达的遗腹女,常山嫁到陆家后,就和常山一起住在陆家了,阿妩则是陆希同父异母的妹妹陆言。侯莹小字阿薇,陆言小字阿妩。
陆希道:“我记得书房里正好有个白瓷的腊梅花插,正好配采来的梅花。”
“阿妩也是这么说的。”候莹微微笑道,侍女待她落座后,奉上菜蔬汤。
两人遂不在言语,低头用起各自的餐前点心。
“大郎见过崔阿姊、长姐。”陆大郎这时也由其乳母向氏抱着进来了,许是昨晚吓着了,胖乎乎的小脸看着有些恹恹的,红润润的小嘴也有点干裂。
陆希低头专注于自己早膳,候莹对他和善微笑,向氏接过丫鬟递来的喷香肉粥,舀起一勺,吹得略凉后,送入他的嘴里。
“让他自己吃。”女孩清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嗄?”向氏怔了怔。
“我说让大郎从今开始自己吃东西。”一名容貌同陆希、候莹都有几分相似女孩,走入了暖阁,一双陆家人特有的桃花眼淡淡的扫了陆大郎一眼,“大郎都五岁了,也该学学礼仪了。”
“是。”向氏忙将手中的食柶放在陆大郎手中,示意陆大郎自己吃饭。
陆大郎扬手“啪”一声,将食柶拍在了地上,“不要!我要阿姆喂!”陆大郎从小被长公主宠惯了,也就在陆琉面前收敛些而已,三个姐姐平时很少同他说话,见他也是笑脸相迎,他当然不怕。
陆言对陆大郎任性的举动也不以为意,同候莹、陆希见礼后坐于陆希下方,浅酌了一口蜂糖水,“那就别吃了,什么时候肯自己吃东西了,再吃饭吧。”陆言也是昨天听说了父亲教训陆大郎后才发现母亲宠爱大郎太过,打定主意要好好教导他。
“什么!”向氏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陆言,结结巴巴道,“二娘子……大郎还小……”
陆言比陆希小两岁,今年才十一岁,形容尚小,但容貌已经出落的精致之极,可见将来绝对是个赏心悦目的大美人,听到向氏结结巴巴的求情,她粉嫩的樱唇一弯缓声细语道,“我与阿姊周岁后,便可自行进食,阿弟身为男孩,且年至五岁,有何不可?”
向氏嘴张了张,求情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她求助的目光落到了陆希身上,可陆希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向他们,显然是不准备理会这件事。
下人见人已经来齐,陆续的奉上正餐,清淡可口的菜蔬汤、冒着热气各色的糕点、各式粥品……食物的香味在暖阁里弥漫。暖阁里只有三个能做主的人,陆希不想管、候莹不会管,陆言开口这么说,向氏只能是是应声。
“哼!不吃就不吃!”陆大郎颇是硬气的说,“我找阿母去!”说着扭着小身子咚咚的往外跑。
陆言也不拦着他等喝完蜂糖水,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后方道,“母亲一早就入宫了,估计要等寿诞结束,才会回来吧。”
陆希和候莹同时抬头,候莹错愕的问:“阿母何时入宫的?”
“今天一早。”陆言愉快的说,“应该是为了外祖母寿诞的事,她说她今晚不回来了。”
“那我们明日怎么去万松寺?”候莹问。陆家绝大多数人信道,而郑家大部分信佛,常山公主是佛道两信,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佛寺、道观进香。临近元旦,三十日白天陆家全家就要入宫,参加每年的元旦盛会,直到元会一日下午才会回来,故常山每年都会在提前几天去佛寺、道观进香。
“自然是坐车去。”陆言说。
候莹大眼盈盈的无声的望着陆言,陆言同候莹对视半响,终于泄气的说:“阿母说,会让人来接我们啦。”
候莹这才满意的朝陆言一笑,陆言嘟囔道,“万松寺离家里又不远,有什么好担心的。”
候莹轻笑道:“既是如此,我们三个女孩子总不能孤身出门吧?”
陆言暗暗撇嘴,阿姐就是太小心了。
陆家的孩子每日一起用餐的规定,还是众人祖母袁老夫人在时立下的规矩,那时候袁老夫人除非是病得起不了身了,不然每日清晨总是会和孩子们一起进朝食,风雨无阻,袁老夫人去世后,陆希几人也把这习惯保存了下来。
“大娘子、二娘子、候娘子。”三人饭毕,管事的仆妇上前回道:“织染署、长冶署的人求见。”
“让她们进来吧。”陆希说。
织染署、长冶署皆是少府名下的官署,顾名思义掌管宫中纺织制衣、长冶署专司范镕金银铜铁及琉璃玉作,平时三姐妹大部分衣服以及首饰,都是出自这两个地方。
“是。”
“老奴拜见安邑县主、阳城县主、候大娘子。”进来的几名妇人跪地行礼道,她们是来给三人送,三人新定制的衣物首饰的。陆希和陆言,皆是有朝廷册封的县主,陆希封地为安邑,陆言封地为阳城,而候莹并未册封,故大家只称呼她的排行。三人新衣服首饰,是为了崔太后寿诞而特别定制的,之前已经送过来一次了,可还有小细节处不合三人心思,故又拿回去了重新改了。
三人并没有选择时下流行的短襦长裙,而是让人做了曲裾,因是崔太后的大寿,都选了相对喜庆的蔷薇色,看似素面无纹,但妇人手轻轻一抖,将曲裾展开的时候,花纹随着裾袍的起伏,随转光闪,柔滑的缎面上花纹夹杂其中,领口袖口上还绣着精细的暗纹,陆希的曲裾上织绣的花纹是梅花、陆言是牡丹,候莹为芍药。曲裾下,陆希配了一条白绫裙,裙摆处绣了一支探出的绛梅,而陆言则是一条鲜红素面石榴裙,而候莹选择了一条棠棣色的多褶裙。
几名妇人等三人从屏风后穿好衣服后,连声夸奖三人容貌出色、气质端方。
这种妇人走惯了高门大户,嘴上惯会奉承,三人自然不会理会,陆言背过身去问,“阿姐,你们帮我看看,背后可合身。”
“挺合身的。”候莹说,陆希也点头附和,“我看这次差不多了,不用让人改了。”三人对视一眼后,陆希回头对几位妇人道:“诸位辛苦了。”她对穆氏使了一个眼色,穆氏就让一个小丫鬟端着托盘上来,上面摆放了数十个荷包,穆氏一一分给诸人。
那些人掂了掂荷包,一个个的笑来了脸,还是陆家打赏大方!其中一名织染署的老妇道:“三位娘子怎么不和崔大娘子一样,外头罩件雀金裘,再配条百鸟裙,那多雍容华贵!”
“哦?崔大娘子让你们织了雀金裘和百鸟裙?”陆言颇有兴致的问。
“是。”老妇颇为自豪的说,“是崔家大娘子让我们织的,可费我们足足的一年的功夫啊!她还让长冶署的人,制了一套珍珠点翠首饰呢!”只不过打赏就赏了一匹布而已,大家分分连喝口酒的钱都不够。
陆言道:“既然她都有了,我难道还同她穿一样的衣服不成?”
“二娘子说的是,雀金裘再珍贵,我们织室里花上一年的功夫也就织出来了,你这套珍珠首饰那才叫绝品呢!十六颗一色龙眼大小的珍珠,那可是举世罕见的极品,没个十几年功夫,哪里收集的齐!”那老妇谄媚的说。
陆言抿嘴微笑,“你倒是个巧嘴。”
“老奴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老妇指天画地的说。
“既然你是个老实的,我就多赏你一份了。”陆言说着她示意自己的侍女又递来一个荷包给老妇,老妇接过荷包,给陆言磕头,眼角笑出了两朵菊花。
等少府的人退下后,陆言脸上笑容一敛,冷哼道:“雀金裘、百鸟裙、点翠首饰?哼!从头到尾披一身鸟毛?她也不嫌臊得慌!”
陆希扑哧一笑,阿妩这形容还真贴切,可不是披一身鸟毛?
“阿妩。”候莹皱着眉头望着陆言,“你怎么能这么说大表姐呢?”
“大表姐?”陆言撇嘴,“她崔孟姬算我们哪门子表姐?不就是被阿舅夸了一句她还当了真?”
候莹无奈的摇头,轻声劝道:“到了宫里,你可不能再和表姐斗气,再过几天可就是外祖母寿辰了。”
“阿姐,你放心,我有分寸的。”陆言嘟了嘟嘴,“雀金裘有什么了不起,人家早有了!”
看着陆言孩子气的模样,候莹、陆希皆莞尔,陆希说:“你都说人家披了一身鸟毛了,还有什么不服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