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高严不自在动了动的说,“我过来看看先生,一会就要走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着走着,就来到陆府了。
陆希闻言展颜一笑,“若是没什么事的话,阿兄今天留在这里也行啊,反正一会等祭完祖,我们就没事了,我是担心耽搁阿兄的要事,才这么问的。”
“我没什么事好耽搁的。”高严说完,就发现陆希直直的盯着他,“皎皎?”高严疑惑的叫了她一声,发现陆希没说话,依然盯着他,陆希突然起身,走到了高严身边。
“皎皎?”自从陆希满十岁后,两人就几乎没有凑得这么近过了,高严心中惊喜莫名,脸上也顿觉有些火辣辣的,但双膝悄悄的动了动,往陆希身边凑得更近了些,可陆希伸手就要搭上了高严的袖口——
“皎皎!”高严一下子跳了起来,结结巴巴的叫着陆希,但马上又懊恼自己的冲动,又立刻坐回了陆希身边。
陆希怔了怔,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阿兄你是不是受伤了?”陆希问,她刚刚隐约扫到高严的白内衬上似有红色。
“什么?”陆希身上淡淡的幽香传来,高严感觉自己耳朵都烫了,压根没听清楚陆希在说什么。
“来人,唤殇医!”高严这么一跳一坐的大动作,陆希这下不用掀开高严的衣襟,就能看到高严浅色单衣下,渗出的血迹了,她原本就奇怪高严没事元旦跑自己家里做什么,看来阿兄就被高世父打了,“阿兄,是不是高世父又打你了?”陆希气愤的问,高世父太偏心了,对长子这么疼爱、漠视阿兄就算了,还老是打阿兄。
“还好,就抽了几鞭子而已。”高严轻描淡写的说,他从小被他爹抽惯了,这点小伤压根不放在心上,以他爹的手劲来说,这次根本只是小打小闹。
就抽了几鞭子,陆希身体下意识的缩了缩,难道这就是武将世家与众不同之处?她两辈子加起来,都不曾被人打过,更别说用鞭子抽了,不过——“高世父为什么要在元旦打你?”陆希疑惑的问,她也见过高威几次,对此人的印象是豪爽大方,不像是蛮不讲理的人。
“……”高严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微垂,在眼帘下方投下一道阴影。
“阿兄?”陆希狐疑的看着高严,他不会又闯什么祸了吧?
“娄夫人给我找了一个侍妾,早上来烦我,我把她丢出去了,害得她有点受伤了。”高严语气平静,但目光闪闪的望着陆希,皎皎快来安慰我吧。
“受伤?严重吗?”陆希问,丢出去……陆希想着高严的手劲,估计摔得很疼吧。
“没死。”高严听皎皎居然没有马上关心自己对那莫名其妙的女人更不满了,他也没骗皎皎,反正那女人拖出净房的时候没死。
“……”陆希无语的望着高严,“阿兄,你是武人,出手怎么可以这么重呢?”
“她来我净房。”高严厌恶的皱起眉头,不过既然皎皎这么说了,以后下手轻一点好了。
“那请大夫看过了吧?”陆希问。
“看过了。”高严委屈了,“皎皎,你怎么尽关心一个贱婢!”早知道当初就杀了那贱婢!皎皎关心自己亲人就算了,怎么还关心一个不认识的贱婢!
陆希哭笑不得,宛转的劝道,“阿兄,不过就是个侍妾,你若不喜欢,先收下来,过几天找个借口,随手打发便是了,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呢?你手下那么多亲卫,还处理不掉一个侍妾?你这么一丢,她还是你侍妾,却又害的你新年第一天就被高世父打了一顿!”
陆希的话让高严的绷紧的神色渐渐好转。
陆希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不开心了,她原本不是迷信的人,可自从遇上穿越这种逆天事后,就开始迷信起来了,对高威这种大过年触自己儿子霉头的举动很不满,她柔声问:“很疼吧?我让人给你上药好不好?”
“好。”高严这才心满意足,见皎皎难得肯对自己亲近些了,他趁机提出要求,“皎皎,我饿了。”
“阿兄想吃什么?”陆希问。
“盐水鸡蛋。”高严立刻说。
“我去给你做。”盐水鸡蛋,就是最简单的水浦蛋。陆希五岁那年,有幸见过一次高威对儿子的训练,被高家的训练量惊呆了,简直就是虐待儿童!等高严训练结束后,她就在茶水间做了四个盐水鸡蛋给他补充蛋白质和水分,之后高严像是吃上瘾了,时常让陆希做给他吃,直到后来陆希祖母袁夫人去世,陆希就再也没给高严亲手做过吃食了。
“大娘。”殇医得了吩咐匆匆赶来,陆希起身外出,让殇医给高严上药。
陆希退出外书房后,吩咐春暄把高严的僮儿叫来,自己去茶水房,让人拿两个生鸡蛋和一点盐过来,就做两个水浦蛋,也不用去厨房了。以高严的胃口,估计吃十个鸡蛋都吃得下,但想来他今天运动量也不会太大,不需要吃这么多鸡蛋。
“大娘子。”高严如今可以出入内院的随身僮儿才九岁,虎头虎脑的非常可爱,被春暄带进来后,就立刻给陆希“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倒把陆希给吓了一跳,春暄几人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快起来吧。”陆希让春暄拿糕点给僮儿吃,“小刀,今天是不是高世父又打你家少郎君了?”高严可以出入内院的僮儿,都是九岁到十岁之间的,一满十岁就被他丢到部曲里去了,所以陆希这几年见过不少这样的僮儿了,幸好这些人就一个名字——小刀。
“何止二少君被郎君打了,连院子里的叔伯都被二少君打了军棍呢!”小刀吃着甜甜的糕点口齿不清的说。
“为什么?”陆希诧异的问。
“今天二少君从宫里回来后,就去净房梳洗了。大娘子,您知道少君不喜欢旁人伺候他梳洗,大家就都退下了,偏偏夫人送来的一个侍妾不识相,硬要伺候二少君梳洗,就被二少君丢了出去,她倒好被夫人请了大夫,好好养着了,结果院子里守院的叔叔伯伯都被二少君下令打了一顿军棍。”小刀哼哼唧唧的相当不满。
“这样啊。”陆希眉头微蹙,阿兄身边的侍卫都是他的亲兵,将来战场上保命的保证,陆希低头想了想一会,吩咐小刀道:“一会你让苏管事来一趟。”苏管事高严留下建康管他名下产业的管事,也是陆希最常接触的人,是御下要一张一弛,阿兄是只顾着紧了,那么就让她来帮他放松些吧。
“唯唯。”小刀大口的吃着糕点应声。
陆希见水滚了,就撒了一些细盐进清水,然后拍了两个鸡蛋,见小刀吃的香甜,吩咐春暄再给他端上两碟点心,喜得小刀又要给陆希磕头,陆希挥手让春暄带他下去。
“大娘子,长公主回来了。”夏暑匆匆进来通报道。
陆希看了看时辰,辰时已经过半了,的确差不多该回来了。
“皎皎。”高严站在茶水间门口,“我先回去了。”他上了药,心满意足的吃完盐水鸡蛋,才想起今天是元旦,陆家是世家,最讲究规矩,皎皎一天肯定很忙,他留在这里也是碍事。
“好。”陆希也没留他,倒不是嫌他碍事,而是阿兄在家中已经够孤立了,如果元旦再不回去祭祖,旁人会怎么想?独木难成林,阿兄纵有天大的本事,还是要依靠家族立业,陆希可不希望他真和高威闹翻,“阿兄,我让长伯和长婶跟你一起回去。”
“长伯?”高严不解,“好端端的让长伯送我回去干嘛?”
长伯是陆府外院大管事,家中地位仅在陆府几位主人之下,此人是陆家的远房旁支,少年读书无成,又体弱多病,干不了农活,妻子嫁给他三年就忍受不了穷困同他离婚了,连家中老父老母都是族中代为送终的,可谓一事无成。还是袁夫人慧眼独具,让他当了族中的一个小管事。此人记忆力强,堪称过目不忘,又打了一手好算筹,短短的二十年时间,就成为齐国公府的大管事。此人对袁夫人忠心耿耿,也是袁夫人留给孙女的心腹之一。
“耶耶一大早的叫你过来,还害你差点耽搁了祭祖的大事,自然要派长伯送你回去,这些时日琐事繁忙,也来不及请世父、世母过府一叙,我就让人备了一些吃食,也算是赔礼。”陆希柔声解释道,“我还让耶耶写了一副桃符,你也一起带回去。”陆琉写的桃符,整个建康也就皇宫有了,而且也就宫里几个大头的寝宫前有,什么皇子宫妃公主连边都别想沾,陆希这面子是给大了。
“皎皎——”高严没想到陆希连理由都替自己想好了,一时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任性行事,自己心里是爽快了,却要皎皎为自己担心。
陆希对高严眨了眨眼,慧黠的一笑,“你过几天来家,多哄哄耶耶就好了,他这会头还晕呢,刚刚一口气给你写了五张桃符才得了一张好的。”
高严嘴角一抽,想笑但又笑不出来,陆希知道高严的心思,含笑道:“阿兄,你记不记得,我八岁那年跟耶耶怄气,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找你,你见我不开心,就带我去建康周围玩了三天,回头你送我回去的时候,你才知道我是一个人跑出来的,家里人都急坏了。你担心我挨骂,硬说是你偷偷拐我出来的,害得你被高世父狠狠打了一顿。”
说起往事,高严眼底浮起了笑意,“我粗皮肉厚,打一顿不疼。”
陆希又道:“我六岁的时候,想要养小狐狸玩,你后来真帮我抓了三只刚出生的小狐狸,我大母不让我养小动物,你就帮我偷偷养在自己房里,结果养的你不止房里连身上都有一股狐骚味。小狐狸长大后,又野性难驯,把你的衣服都咬破、家具啃坏不说,还在你屋子里墙上挖了一个大洞,害的你大半夜偷偷起来糊墙。直到后来它们把高家的外墙挖了四五个大小不一的洞,你瞒不住了,才把那几只小狐狸放了,还气得高世父又要拿鞭子抽你。”若不是养了这三只狐狸,陆希也不会知道,并非所有小动物都可以家养的。
高严笑道:“那顿不是没打成吗?”
那次陆希一见形势不对,附近找不到救星,干脆抱着高严脚放声大哭。高威是个粗人,高家阳盛阴衰,唯二的两个女儿都是妻子养大的,他哪里接触过软绵绵、一碰就哭小女娃娃,一见陆希大哭,就慌了手脚。陆琉接到通传赶来,就见高严束手无策的抱着哭得撕心裂肺女儿,高威站在一旁举着鞭子不动,还以为高威打了自己女儿,差点就跟高威拼命。
从此之后高威见了陆希就发憷,这丫头实在太能哭了,哭了足足一刻钟,嗓子哭哑了,他还以为她能停下来,却不想被下人喂了两盏茶水下去后,居然还能继续哭!高威却不知道卖萌和大哭,一向是陆希幼儿期两件大杀器,所向披靡、见者无一不投降的。
“还有,我就跟你说了一次想吃白糖,说黄泥水可以做出白糖,你就不声不响的让人弄了三个月,就把白糖弄出来了。”陆希说。
“这我还要感谢你呢,若不是你说的方子,我怎么弄的出来呢?”高严说,白糖的收益的确不斐,但高家还不看在眼里,所以当年高威能毫不犹豫的准备献给皇上,不过白糖这一方子却让高严正式开始掌管高家的部分事务。这些年高威再偏心高囧,高严都能在高家牢牢占了一席之地,和陆希的支持不无关系,高严身边最老的那一批亲卫,最初若没有陆希的支持,就根本养不到最好的。
“我哪有什么方子,我就说了黄泥水可以滤出白糖,剩下的全是你让人弄出来的,后来还硬是分了我四成的红利。”陆希说,“从小到大都是我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你不管对不对,都会帮我做出来。”
高严凤眸一眨不眨的凝视着陆希,目光漾着满满的几欲溢出的柔意,陆希抬头回视着高严认真道:“所以现在无论阿兄做什么,只要皎皎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的。”
高严听到陆希的话,凤眸似乎一下子亮得无法让人直视,他璨然一笑,“皎皎无论要什么,哪怕要我的命,我也会给你的。”
陆希闻言樱唇微颤,唇角一直噙着的淡淡微笑,也在不知不觉间敛去。
“我也不要你的命,你现在就可以滚了!”火药味十足的声音传来。
陆希和高严同时偏头,就见陆琉杀气腾腾的怒视高严,浑身的怒气都快实体化了!陆希刚才毫不留情让人把老爹从温暖的被窝从揪出来,一个冷水脸,两杯温热的蜂蜜水灌下去,就把他按在书案前,惨无人道的让宿醉未醒他写桃符。陆琉迫于女儿的淫威,乖乖的提笔写桃符,一口气写了五张才让女儿满意。可怜的陆琉被女儿压迫了半天,也不见女儿来安慰自己半句,正奇怪着,就听人通报说高严来了,陆琉恍然大悟,除了这个臭小子,还有谁能让乖宝这么偏心!
“严见过先生。”高严立刻上前,一丝不苟的同陆琉行礼。
陆希被陆琉的话,闹得尴尬不已,恨恨的瞪了两人一眼,也没理会陆琉,转身往茶室走去,还吩咐春暄道:“你去跟父亲说,长公主回来了,他该去举办祭礼了,还有兄长也该回去了。”
春暄无奈的看着就在一旁的郎君和高少君呐呐应声。
被陆希留在外面的两个大小男人眼巴巴的瞅着陆希无情的背景消失在茶室门口后,高严郁闷的盯着地上,好容易有机会给皎皎表白一次,怎么就遇上先生了呢?太煞风景了!
陆琉则用近乎杀父仇人的目光凌迟着这个弟子,好小子!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居然打起师妹主意来了!“都什么是时辰了,还不给我滚回去!”陆琉冷声道,“你还准备姓陆不成?”
高严摸了摸鼻子,要是他姓陆,皎皎就能接受他,他入赘也行啊。
高严想的很美,可春暄的传话,让高严一下子垂下了头,皎皎都不来送他了,高严步履沉重的往府外走去,走几步还不时的回头。
陆琉抖了抖衣袖,“哼”了一声,这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等但高严真得离去后,陆琉愤怒的神情就一敛,转而若有所思的望着茶室。
而高家,娄夫人客气的送走了陆家前来道歉的长婶后,她的陪嫁管事仆妇咂舌道:“女君,这陆家送来的礼物,比他们送来的年礼都厚了。据说郎君和大少君那边,陆家也各送了十坛清酒过去呢。”
娄夫人早上被刺激了下,现在依然有点提不起精神来,毕竟不是任何人都有高家父子那么强悍的神经的,杀了人还能吃好睡好的,她听了仆妇的话,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夫人,二少君也送些礼物来。”又有仆妇进来通报道。
“他?”娄夫人想起早上高严沉着脸来自己面前道歉的模样,寒意就从脚心升起,勉强道:“拿进来吧。”
可送进来的东西,让娄夫人一怔,出乎她意料的,那礼物也不算太贵重,却非常的合她的心意,先是十六匹颜色非常相称的绫罗,娄夫人只消一眼,就估计出这十六匹绫罗可以让她和二娘各做一条花间裙。
同时还有一匣子质量上等的笔墨纸砚,其中最让娄夫人开心的是一本陆中书亲笔手术的一本字帖,虽然只是雕版刻印的,也不是寻常人就能得到的,只有入陆家族学的人,才能得到。娄夫人倒是想把儿子送到陆家族学,可以人家没看上,如今能得这么一本字帖,娄夫人也很满足。
“陆家倒是一心为他打算。”娄夫人看到这些礼物,轻叹了一口气,这点东西若说是高严准备的,她绝对不信,肯定是陆家的手笔,就是不知道陆家哪个人会这么精心的把他打点。
“夫人,您说什么?”仆妇没听清娄夫人说的话。
“没什么,都收起来吧。”娄夫人说。
高家是武将世家,家中诸位郎君、少君基本都配有亲兵守卫,这么多亲兵,全放在府邸是不可能的,就在城中另选一间占地宽广的宅子来安置家中的亲信私兵,轮值的亲兵就住在高府,其他亲兵就住在这间私宅里,平时吃用都有高府送来。
高囧一大早起身,就带着两个心腹来这间私宅同自己的亲兵们喝酒,酒过三巡,大家的兴致都颇高了,高囧放下了酒盏,一直侍立在他身后亲兵见他这番举动,悄然退下,片刻后,一阵裙钗摇曳声传来,一名年约三十岁左右的丰韵少妇满脸笑意的跟在那名亲兵身后,少妇身后还领着一队姿容出众、身姿袅袅的美姬。
亲兵们眼睛一下子亮了,酒是穿肠毒,色是刮骨刀。高家的亲兵平时吃喝都是最上等的,赏赐也十分丰厚,但在酒和女色上,高家管的极为严苛,绝对不许亲兵们乱来,他们一个月每人到有一次找女人的机会,可那些不过是最卑贱的军妓而已,哪里比得上高家精心培养的美姬,见这次进来的妓人姿容出众,有些性急的一个搂了一个在怀里上下其手起来。
高元亮含笑走出房门,那少妇是高家教调姬人的管事,看到合上的大门,她心疼的都快哭出来了,这些美姬都是她精心培养的,是用来伺候达官贵人的,被这么一群粗汉一弄,起码要在床上躺上个十天半月了。
少妇心里默默流泪,可脸上还是带着笑,她可没忘她的前任管事就因为抱怨了一句,大少君老是让那些粗汉糟蹋家中娇养的姬人,那些姬人也多有不愿,让大少君无意间知道后,当时的管事和所有的姬人就被大少君丢到军妓营去了,据说那管事没熬过一个月就丢到乱葬岗喂野狗了。当时大少君只说了一句话,“我的兵难道还玩不了那些贱婢吗?”从此以后,家中新进的姬人和管事,再也不敢对伺侯家中亲兵多说一句怨言了。
“那边怎么了?”高元亮问。
亲兵寻声望去,就见大宅院唯一的戏台里,如今坐满了人,院中桌椅全部撤走,转而改成一口口竖起的大锅,里面正滚着乳白浓香的汤水,而一旁摆放了一整排切好的各种肉片和菜蔬,众人不时的拿着肉片和菜蔬丢进汤水里,等熟了就捞出来蘸着酱吃,边吃边大声说笑着,气氛很是热闹。同时戏台上,还有不时的有伎人表演,鼓乐声轰轰,极是热闹,亲兵一时也有些愣怔了,招来人问了几声,才知道这些食物和伎人都是高严派人送来的,说是让大家元旦乐呵下。
高元亮眯了眯眼睛,他不通音律但这些年也听了不少歌舞,这些伎人水平就算入宫献技也足够了,这些伎人绝对不可能是高家的。高家起家后,也随大流养了一批姬人,但只注重美色,毕竟美人易寻,可要培养才艺双绝的伎人,那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了,高严从哪里弄来这么一队伎人?“走吧。”高元亮说。
“唯。”亲兵牵来马匹,高元亮翻身上马的时候,就又见一辆骡车停在宅院门口,谨紧接着从车下下来一对中年男女,两人容貌、穿戴都不见得有什么特别出挑的地方,但一举一动却让人看着非常舒心,高元亮挑眉,“他们又是谁?”
“是二少君的管事。”这两人亲兵是知道的,他们时常来这里给大家送些吃穿之物。
“有意思。”高元亮一笑,策马慢步离开,亲兵一路跟在马后。
陆府中,陆家众人在陆琉的带领下,祭祖结束后,陆希用木著蘸了一滴椒柏酒让阿劫尝尝,阿劫好奇的舔舔木著,然后整张小脸皱成了一团,吚吚呜呜的趴回了奶娘怀里求安慰,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
接着是陆大郎、阿劫大哥阿伽、陆言、陆希……年纪从小到大,依次喝下椒柏酒,侯莹今天去了侯家,她长在陆家,可毕竟是姓侯,这种时候一家团聚的时候,她需要回她真正的家。
喝过椒柏酒,简单的进了一点早膳,常山长公主就先回去休息了,顺便带走了陆言和陆大郎。陆希瞧着,常山长公主神色有些恹恹的,还带着几分委屈,让陆希暗暗稀罕,难道还有人敢给她受委屈不成?
陆希把阿劫抱在怀里,同他一起玩着燕几图,阿劫叽叽咕咕的说着只有自己听得懂话,偏陆希还认真的回复,两人一问一答,看的陆琉、陆讷失笑不已,陆讷一时兴起,让丫鬟磨了墨,随手在纸上涂鸦儿子和堂妹。
“你真不准备再找个填房?阿伽和阿劫总要有人伺候的。”陆琉问,他也就比陆讷大上三岁而已,两人名分上是叔侄,可实则和兄弟无异,陆琉从来不在陆讷面前端着长辈的架子。
陆讷温雅一笑,“若是有缘分,自然不反对。阿劫都十岁了,我整日带在身边,也不愁没人照顾,就是阿劫——”陆讷还有些迟疑不定,陆讷今年也有三十了,膝下只有两个孩子,长子阿伽已经十岁了,陆讷这些年一直把长子带在身边教导,他也不担心长子。他原打算这次回来就有把次子留在祖宅的意思,但思及陆琉即将去益州,家中也没有长辈教导孩子,又有些迟疑。阿叔说让皎皎来照顾阿劫,可皎皎自己都是孩子呢,也就比阿伽大三岁而已。
“阿劫你不用担心,皎皎绝对能照顾好的。”在照顾人方面,陆琉对女儿深具信心,“再说还有你阿姑帮着呢。”
陆讷想起陆止,额头就冒冷汗,让阿姑养自己儿子,真没有问题吗?
“你不想找填房,又不放心阿姊和皎皎,你真准备让你那个妾把你儿子养大?”陆琉面色不善的问,他性情再不羁,从骨子里来说,还是一个标准的世家子,对他来说妻就是妻,妾就是妾,陆家的孩子别说是嫡子了,就是庶子的教育都轮不到妾来插手。
“当然不行!”陆讷一口否定,陆讷的妾是他妻子的庶妹,当初妻子生了长子后,身体一直不好,就从娘家挑了一个庶妹过来伺候陆讷,那妾也通些文墨,所以陆讷暂时将儿子交给她照顾,可要说养大,他还没那个打算,不然他死了,都没脸去见妻子。
“反正等这小子大点就送族学去。”陆琉上下打量着在榻上滚来滚去的肉团子,“学业上有六叔看着,平时吃住有阿姊和皎皎看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