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九章 三重点评  龙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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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凤仪道:“我也想到了,可我去都去了,陛下叫我说,我能不说?”李镜小声道:“陛下也是,怎么这样的事也叫你啊!”“陛下可能是觉着我眼光好吧。”秦凤仪得意地说。

李镜叮嘱他:“以后有这种叫你判好坏的事,你可一定得慎重。”

“我知道。”秦凤仪道,“哎哟,太后宫里的大螃蟹可真好吃,外头还没的卖的吧。宫里的大螃蟹,一个得有半斤。可惜是在太后那里,要是就我跟陛下吃这个,我还能要些回来给你和爹娘尝尝。”

李镜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你在陛下那里还是要恭敬些的好。不然,此时你得陛下眼缘时不觉得,倘有哪日,一朝失宠,今日种种,便是把柄。”

秦凤仪无所谓道:“要有那一日,咱们就回扬州老家过日子。唉,京城虽好,不如老家自在。”

李镜又把梅子露递给他喝,问他:“你怎么说三皇子的字比大皇子的好啊?”“别人都说大皇子的好,要我也那么说,陛下不就觉着我与别人都一样了吗?他们那些凡人,哪里能与我比。”秦凤仪道,“这做官啊,跟做生意道理差不多。像我爹做生意,就得跟巡盐御史、各路官员搞好关系。这做官哪,最重要的就是跟陛下搞好关系。不说怎么让陛下喜欢你,先说怎么让人记住你。这第一要领,就是不能人云亦云,知道不?”

李镜看他说得有模有样,笑道:“你也别总弄这异样事,大皇子的字,自幼是陛下教的,很得陛下的三分精髓。”

“那我能看不出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秦凤仪与李镜道,“可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大皇子那字,不过学了个皮毛,他跟陛下差得远呢。我今虽是玩笑话说三皇子的字好,其实大皇子的字真不如三皇子。三皇子的字,有真意,欠的是火候。大皇子的字,不过是模仿陛下而已。你以为别人说他字好是夸他哪,那是拍陛下马屁,就跟以前我家掌柜见我总拍我马屁一个道理。”

见秦凤仪那一脸得意样,李镜含笑听完,又问他:“那太后是怎么说的?”

秦凤仪道:“太后说,三皇子的字锋芒毕露,若不加收敛,难成大家。说大皇子的字好,内藏锋芒,外具圆融,很有样子。她一老太太,知道什么啊,大皇子的字哪里内藏锋芒了?不是我说狂话,太后评字的眼光,远不如我。”

“你说的倒不是狂话,只是你说的是字,太后说的是人罢了。”秦凤仪坐直了问:“这又如何说?”

李镜叹道:“三皇子的生母是过世的吕贵嫔,听说,当年吕贵嫔也是颇得圣宠,但后来陕甘之战时,吕贵嫔的父亲兄长均是前线大将,却最终死于北蛮人之手。当时救援吕大将军父子的就是平郡王世子,这要怎么说呢,曾有人质疑平世子救援不力。吕贵嫔因父兄之死,于宫中对皇后有不敬之举,陛下训斥了她。谁也没想到,她就想不开自尽了。那时候,我在宫里与大公主做伴读,三皇子与我同龄,也是记事的年纪了。后来,三皇子年长,与皇后、大皇子颇为不睦,就是平家,他也是从不来往的。陛下也开导过他,可他依旧如此,也就拿他无法了。”

秦凤仪道:“可我看陛下待三皇子还好啊!”

“你想想,三皇子本就失母,倘陛下再冷淡于他,他在宫中可如何立足呢。”李镜道,“三皇子是陛下的第三个儿子,再加上吕贵嫔之事,陛下难免要多顾惜他一些。”

“那啥,吕家父子之死,到底与平家有没有关系啊?”“这谁知道,不过父亲说,这怕是吕贵嫔想多了,平家虽则势大,但老郡王并不是那样的人。”

秦凤仪还是很相信岳父的判断的,道:“我看,大皇子在太后面前话也很少,还不如六皇子欢腾呢。太后待大皇子很不错啊!”

“也就你这眼神,觉着谁都不错。”李镜道,“在宫里,说一个人内藏锋芒,这都不是上等称赞,知道不?”

“为什么?”“因为不论锋芒外露,还是内藏锋芒,都是说这人是有锋芒的。”

“有锋芒有什么不好?我看皇子都很年轻,大皇子也只比我年长一岁,这么年轻的皇子,没点儿锋芒,像话吗?”秦凤仪不太理解他媳妇儿这话了。

“宫里夸人,不会这样夸——你有锋芒,你藏锋芒。宫里夸人,说晚辈,至纯至孝;说奴婢,忠心不二。这才是真正夸人的话。”李镜正色道。

“我的天哪,还有这种门道?”

李镜点点头:“所以,其实太后对大皇子、三皇子,都不是非常满意。”“这不都是她的亲孙子吗,那她对谁满意啊?”秦凤仪做官有些日子,对几位皇子也有所耳闻,道,“我听说六皇子的生母裴贵妃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是不是太后娘娘偏爱六皇子一些?”

“宫里的事,不是这种单纯的利益喜恶。”李镜道,“就像大皇子没有嫡子,太后娘娘虽有些着急,但并没有插手大皇子侧妃之事,而是让皇后娘娘去选。”

秦凤仪就说:“人家大皇子,那可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儿子,给人家亲儿子娶小老婆,不让人家娘说话,难道她一个当祖母的去做主?”

李镜反问他:“要是太后娘娘做主了,能怎么着?”秦凤仪想了想,挠下脸:“好像也不能怎么着啊!”

“这就是了。”李镜道,“太后娘娘能做主此事,却不去多言,可见侧妃一事,并不是为了让小郡主难堪,只是大皇子需要一位出身尚可的侧室。”

秦凤仪真是大长见识:“只是给大皇子纳个小老婆,就有这么多讲究啊!”“你以为呢。”

“这皇帝老儿家的事,还真够复杂的啊。”李镜含笑看他:“现在知道啦?”

秦凤仪还挺八卦,拉着媳妇儿道:“媳妇儿,再跟我说说其他几位皇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李镜道,“二皇子的生母关美人,原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婢女。

四皇子、五皇子的生母均有了年纪,不大受宠爱,不过一为淑妃,一为贤妃,怕是孕育皇子有功,得以在妃位罢了。”

秦凤仪问:“永寿公主的生母是哪一位娘娘?”“永寿公主的母亲是过世的德妃娘娘,在公主很小的时候,德妃娘娘便因病去世了,公主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

秦凤仪问:“那你小时候给公主做伴读,也住慈恩宫啊?”

“对呀!”李镜道,“我与公主最初是两个房间,后来因为要好,就在一处起居。”“那你跟太后娘娘挺熟的啊!”

“还成吧。”李镜道。

秦凤仪笑:“你可真是憋得住,要是我跟太后娘娘这么熟,我早说出去了。”李镜笑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夫妻俩八卦了一会儿皇家事,到用晚饭的时候,秦凤仪说起在太后宫里吃螃蟹的事,又道:“娘,我估计外头的螃蟹也下来了,我不在家,你们也买些好蟹吃。”他又与媳妇儿道,“买时多买些,给祖母送些过去,她老人家也爱吃的。”

“知道了。”李镜笑应了。

休沐只得一日,秦凤仪去宫里半天,晚上用过饭就早早与媳妇儿回房休息了。

恩爱绵缠自是少不得的,两人恩爱后去浴室沐浴。要说秦家,真不愧豪富之家,当初给侯府聘礼,除开那半尺长的礼单,现银还有五万两。如今秦家这浴房修得,房下早就烧起地龙来,所以进去就暖得很。那一个楠木的大浴桶,两人用都绰绰有余。李镜初嫁为人妇,也是洗过几次后,才适应了与丈夫洗鸳鸯浴。

秦凤仪一向不喜欢丫鬟服侍沐浴,都打发了出去,俩人你给我擦擦,我给你擦擦,再说笑调戏几句。当然,会不会再赏一回秘戏图,那就不晓得了。

李镜给秦凤仪擦背时,见他脊背正中有块拇指大小的朱红胎记,道:“你这是块胭脂记吗?”

“什么叫胭脂记,我这叫凤凰记。咱娘说,我出生时,半身都是红胎记,我们老家的风俗,就管这叫凤凰胎。还有一种生下来浑身青色胎记的,就叫青龙胎。说这样的孩子,生来必有大福。当时娘还怕长大后半身胎记呢,没想到后来都褪掉了,就留了后背那一小块。”秦凤仪说得有鼻子有眼,其实他也没见过自己胎记啥样。秦凤仪跟妻子说起老家的事来,“你知道爹娘为什么没在老家,而是离乡背井到扬州落户不?就是当年我出生后,也不知怎么那样不巧,我二月的生辰,老家就发起大水来,一下雨下了几十天,河道都冲垮了。那些没见识的家伙,我刚出生时还都说我是凤凰胎有大福呢,结果老家发大水,请了神婆来卜卦,硬说我命里应了龙王爷的座前童子,也不说我有福了,非要把我拿去祭龙王爷。哎哟,把爹娘给吓得,也不管下不下雨了,连夜带着我就跑了。咱娘那会儿还没出月子呢,啥都顾不得,就收拾了些爹行商时得的金银细软,从此再没回过老家。咱娘就是那会儿带着我逃命,落下的病根,自此就再没生养了。要不,别家都三四个孩子,咱家怎么就我一个呢?咱爹也有良心,知道娘当时受了罪,也没纳小妾啥的。”

李镜笑道:“我说你怎么起名叫凤仪呢,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叫凤的人多着呢,其实开始咱爹一看我生来凤凰胎,想给我起名叫凤凰的。可老家族里说是有个族姐叫凤凰了,爹就说,那就叫凤鸣吧。可又一查,又有个族兄叫凤鸣了,后来,还是爹花了一百钱,请族里有学问的长者给我起的名,叫凤仪。好听吧?”

“这么说,老家族里排行,你这一辈是从凤字辈上论的?”“是啊!”秦凤仪道,“要是咱们有了儿子,就得从德字辈论了。不过,就那些没见识的族人,当初还要把我祭给龙王爷做口粮,我才不给儿子从德字论呢。我想好了,咱们儿子,以后从鹏字上论。我这都探花了,以后儿子必然得大鹏展翅啊!”

秦凤仪又道:“以往我还不信那些神神道道的事,不过你看我现在是探花啦。咱娘说,只有天上的文曲星才能中探花呢,说不定我以后真能做大官儿,媳妇儿就等着享福吧。”

李镜不与他打趣,问道:“母亲现在还有什么旧疾吗?”“现在好多了,先时腿上不大好,月子里风里雨里的受了寒,后来在扬州,咱家富裕起来后,请了许大夫过来针灸,已没什么大碍了。”李镜点点头,这才放心了。

秦凤仪说过,外头有卖螃蟹的叫家里多买些螃蟹吃。

家里人如何不知他爱这一口,秦老爷、秦太太只此一子,把儿子当活宝贝。家里便买了几大篓螃蟹,给亲戚朋友都送了些,自家蒸了,秦太太还问儿媳妇儿呢:“这能不能给阿凤送几个去,也叫他解解馋,阿凤自小爱这一口。”

李镜道:“送是可以送,只是送多少呢?他们庶吉士都是一道用饭,送去几个,光相公一个人吃反倒不好。要是送多吧,翰林院也有几十个,咱家送螃蟹,倒很显眼了。”

秦老爷道:“儿媳妇儿这话有理,过不了几天阿凤就又回来了,到时管叫他吃个饱。”秦太太不能给儿子送些螃蟹吃,自己这螃蟹吃得也不香了。李镜也喜食蟹,只是她不敢多吃,蟹性属寒,嫂子崔氏告诉过她,让她少吃,说吃多了对怀孕不利,李镜也便不多吃了。倒是秦老爷,不愧秦凤仪亲爹,俩人吃螃蟹都是一样厉害。秦太太李镜婆媳,一个没心情吃,一个是不敢多吃,秦老爷一人吃了十来个,而且吃完后蟹壳子一只只摆得精细。

李镜道:“父亲这剥蟹的功夫可是不浅。”

秦太太笑道:“他这远不及阿凤,待咱们一家子吃蟹你就知道了,阿凤那孩子,剥蟹又快又好,整只蟹剥出来,蟹壳还是完整的。”

秦老爷点头:“这一点倒是青出于蓝了。”

秦太太自豪道:“阿凤比你强的地方多着呢,这孩子,念书多有灵性。”

秦老爷道:“我是没赶上好时候,我小时候,爹娘早早去世,吃百家饭长大。可我在窗外听酸生讲书,也是听两遍就记得了。不过,酸生讲书没意思,成天之乎者也的。”

“可别再酸生酸生的了,咱家现在已是书香门第。”“哎哟,一时不留神,说漏嘴了。”

其实,秦家人倒不必惦记,秦凤仪虽在翰林院却并不缺螃蟹吃,这不,他又被景安帝召宫里去了。这回倒不是景安帝找他,而是六皇子那小屁孩儿,景安帝道:“给六郎讲史的师父,前儿多吃了两口螃蟹,身上不大好,昨儿殁了。朕赏了奠仪,想着六郎也不能没师父,他非要你来做先生,你觉着如何?”

秦凤仪哪里愿意教熊孩子,连忙道:“臣是万万不能的!臣这点学识,陛下是知道的,年轻一辈还算可以,但哪里敢跟老师父们比啊!做先生可不是小事,臣小时候也拜过不少先生,进过好几个私塾,只遇着一个尽职尽责的,其他的,臣给他们几两银子就能收买了他们。臣就是少时淘气,更兼启蒙先生早早辞去,后面遇到的先生都不成,这才耽搁了好些年。要不,臣何至于如今才得中探花啊!这还得亏臣有些运道,后来遇着师父肯指点我。要叫我跟六皇子玩儿还是成的,做人师父,岂是易事?臣道行不到啊!”

景安帝笑道:“做人先生要什么道行啊?”

“起码得是胡子一大把那样的道行吧。”秦凤仪坚决不肯,道,“民间有句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臣尚是需要陛下指点的年纪,哪里敢去做皇子师呢。”

六皇子那叫不高兴:“我就是不喜欢那种胡子一大把的老师父,才想找个年轻的。”“哎哟,少年,你知道个啥子哟。”秦凤仪道,“别不识好歹了,我小时候就是找了个嘴上没胡子的先生,年轻是真年轻,爬起树来噌噌的,可揍起人来也是啪啪啪的。我跟你说吧,这先生就得找老的,想揍你时,你刺溜一跑,跑老远,他追也追不上你,打也打不着你,多好啊!”

六皇子乐了,问秦凤仪:“你小时候还被戒尺打过啊?”“岂止被打过,殿下哪里知道民间的事。我念书时,只要没完成先生留下的课业,都要挨板子的。”秦凤仪道,“赶紧叫陛下给你安排个好的。你自己才多大,就会挑先生了?”

秦凤仪突然有个坏招儿,与六皇子道:“你这也没个眼光,我说你还别不服气,你挑我是怎么挑的?放着身边儿这么个有大学问的人不挑,竟然找我给你讲史。”说着他朝六皇子使个眼色,看向景安帝,“陛下学问,不止胜我百倍。”

六皇子闷闷地道:“父皇哪里有空给我讲功课呢。”“殿下还没寻到心仪的先生前,让陛下代几日班也没什么啊!这又不是外人,亲爹教亲儿子,岂不是应当的嘛。”

景安帝笑道:“你倒是把矛头指向朕了。”

秦凤仪道:“这才叫言传身教呢。像陛下这样有学问的人,才能教导皇子。我小时候念书,有时念不明白,想找个人问问,问我爹吧,我爹就只会打算盘上的学问;问我娘吧,我娘也就知道外头萝卜青菜几斤几两。我爹那会儿就常说,要是他念过书就好了,就能教我了。陛下,亲自指点皇子,也是一桩父慈子孝的雅事啊!”

六皇子也挺灵光,立刻道:“那父皇就先给我讲。”

景安帝摸摸六儿子的头,笑道:“好,在没选到合适的先生之前,朕先为你讲几节。”

六皇子十分欢喜,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模样与景安帝还真有些肖似。不过,最像景安帝的不是六皇子,而是大皇子,那相貌生得与陛下真是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虽然先生没做成,秦凤仪仍在宫里吃了回螃蟹。

就只景安帝、六皇子、秦凤仪三人一道用的午膳。秦凤仪发现,便是六皇子,在景安帝跟前也比在慈恩宫活泼得多。他看秦凤仪剥螃蟹剥得巧,也不叫宫人服侍了,跟秦凤仪学着自己剥。看六皇子那笨手笨脚的样,秦凤仪招呼他:“你过来,我教你。”

这剥螃蟹也是有技巧的,秦凤仪觉着简单,没想到教来教去,六皇子说话很灵光的人,剥螃蟹却笨得很,还拿着小银锤险些捶到手上。秦凤仪看他那肥嘟嘟的小手,只得把自己剥的一壳子蟹肉给他吃了,道:“你还是坐着等伺候吧,各人有各命,我看你就是个被人服侍的命。”

六皇子还说秦凤仪:“一点儿耐心都没有。”“你不说自己笨,这看一遍就能会的,还用人教?”“好像你自己多聪明似的。”“我是探花,能不聪明吗?”秦凤仪说到自己的学历,很是得意。

六皇子回自己席案后坐着道:“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爱显摆的探花。教我经学的卢先生还是状元呢,也不像你这样。”

“卢先生,是不是礼部卢尚书啊?”

六皇子点点头,秦凤仪立刻板起脸来,端正地坐好问六皇子:“他是不是每天都这样儿?”

六皇子本来想憋着的,实在憋不住,扑哧就笑了。

景安帝道:“凤仪,卢尚书是内阁相臣,乃官场前辈,你不许这般没大没小。”“陛下,我可尊重卢尚书了。我每次见他都笑嘻嘻的,他就从没对我露出个笑脸来。”景安帝笑道:“卢尚书天生庄严。”

“我都说他像庙里的菩萨,庄严得不得了。”

六皇子咯咯咯笑个不停,景安帝对秦凤仪道:“你这张嘴,怪不得小时候要吃先生的板子。”

六皇子还向秦凤仪打听呢:“秦探花,你小时候都为何被先生罚?”

“不记得了,有时候是课业没做,有时候是上学迟到,或是课上玩耍,或是跟同窗打架,也就这些事儿吧。都是小事,而且都是有原因的,其实不赖我。”秦凤仪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想想,哪个男孩子小时候不顽皮啊!”

六皇子看他随手将一个个蟹壳都摆成螃蟹的样子,问他:“都吃完了,为什么还要摆得这么仔细啊?”

“这是跟我爹学的,我家遗传,我爹吃螃蟹就这样。”六皇子恍然大悟:“那你爹吃螃蟹肯定也超级厉害。”“那是!我家,就我跟我爹最爱吃螃蟹了!”

六皇子人情上很是不赖,对父亲道:“父皇,咱们赏秦老爷一席螃蟹吃吧,秦老爷肯定像秦探花这样喜欢吃螃蟹。”

六儿子这样说了,景安帝也不会小气,一席螃蟹,便赏给了秦家。把秦凤仪喜得够呛,连忙起身向陛下谢赏,欢喜道:“陛下这样厚赐,我爹定会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哎,这螃蟹定得热着吃才好,烦请去我家赏蟹的公公跟我爹娘说一声,这螃蟹挑几个供祖宗就成,别全供了祖宗,叫他们也留几个尝尝味儿。”

六皇子诧异道:“这还用说啊?”

“当然得说了。”秦凤仪正色道,“我当差得的银子,我家都不花的,每个月发了薪俸,就拿到祠堂去供祖宗。中秋前衙门发的月饼,我本来想尝尝味儿,哪里叫我尝,都是先上供给祖宗享用。我是第二天才偷摸了半个,尝了尝味道。如今陛下赏给我爹娘大螃蟹,他们哪里舍得吃,定得先去给祖宗吃,给祖宗烧香。都是祖宗保佑,才有这样的福气呀!”

用过午饭,待秦凤仪告退离宫后,六皇子道:“瞧着秦探花礼数很是粗糙,没想到,他家里却是这样知恩感恩呢。”

景安帝道:“秦探花礼数粗糙是因为出身小户人家,对宫里的礼数并不大熟。他性子虽疏放了些,为人却是个老实的。”

老实人秦凤仪辞了六皇子史学先生一事在宫内传开后,平皇后对大皇子道:“这个秦探花,倒还识得轻重。”

大皇子道:“六弟那日还与秦探花拌了几句嘴,不想这又相中了他。”“六殿下还小,能懂什么?相中秦探花的,也不是六殿下。”平皇后道,“也难怪这个秦探花得你父皇青眼,这个人倒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大皇子微微颔首,平皇后道:“你选侧室的事,不要再拖了,定下来吧。”大皇子躬身道:“一切由母后做主。”

秦凤仪发现,虽然他拒绝了做小屁孩儿的先生,但这小屁孩儿好像黏上他了。

过了中秋节的第一个休沐,秦凤仪正想跟媳妇儿过个二人世界啥的,六皇子就上门了。他还挺熟门熟路,门房也不认得他,但六皇子带着贴身内侍和随从侍卫,一大帮子人呢。门房一看就知道,这位小爷肯定出身不错,不认得,就得问哪,你谁家的孩子,你找谁啊?

六皇子道:“找阿镜表姐,我是她表弟。”

门房连忙把表少爷请进去了,秦老爷、秦太太正商量着收拾庄子的事呢,听说媳妇儿的表弟过来了,连忙请来一见。秦太太这种年纪的中年妇女,就喜欢六皇子这种七八岁的小屁孩儿,又瞧他生得白净秀气,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秦太太忙让他坐了,又叫侍女端来桂花甜汤给他喝,还问呢:“你是阿镜舅家的表弟吧?”

“不是,姨家的。”“哦,那是平家少爷啊!”

“婶婶,我姓景。”他小嘴儿还挺甜,张嘴就叫婶。

秦太太似懂非懂不大明白,想着媳妇儿还有景家的亲戚,倒是没听媳妇儿说过啊!秦太太很是热情,招呼着六皇子喝甜汤吃点心,一时去寻李镜的随从也就回来了,是跟着李镜和秦凤仪一道过来的。夫妻俩一见六皇子就呆住了,秦凤仪怪叫:“你来我家干吗?”

“我来看看阿镜姐姐。”六皇子人小鬼精,知道秦凤仪不是个好说话的,跳下椅子就跑到李镜跟前,甜甜地叫了声,“阿镜姐姐。”

“去,去,去,别乱叫,什么姐姐妹妹的,你来我家干吗?”“宫里到处都在忙父皇的万寿,母妃也没空理我,我就说到亲戚家坐坐。”他还挺不拿自己当外人。“我家跟你也不是亲戚啊,你来错地方了吧?”

“谁说不是亲戚的。镜姐姐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母后是我的嫡母,镜姐姐就是我的表姐呗。再说,我小时候,听说镜姐姐还给我换过尿布呢。”六皇子逻辑相当清楚啊,智商情商都很过关。

秦凤仪看向媳妇儿,颇是不满:“媳妇儿,男女有别啊!”你怎么能给这小子换尿布啊!

李镜瞪他:“那会儿六皇子还不会走呢。”

秦凤仪这才作罢,刚要说啥,秦太太惊呼:“老头子,老头子,你咋啦?”

秦老爷浑身哆嗦着,看着六皇子都说不出话啦,膝盖要弯不弯的,浑身都不会动了。秦凤仪一看,他爹这贵人病又犯了,老爹出身贫寒,自打来了京城,乍一见尊贵之人,就容易太过紧张。秦凤仪一步过去,掐了他爹的人中两下子,手一伸,捞起他爹手边的茶给他爹灌下两口,他爹这才喘过一口气来,也不看儿子,直直看向六皇子,人倒是不哆嗦了,嘴开始结巴:“这,这,这,这,这,六,六,六,六,六……”

“爹,你坐着吧,这是六皇子,陛下的六儿子,我在宫里见过他的,他这是闲了,来咱家逛逛。”秦凤仪扶他爹坐了,安慰他爹道。

秦老爷进而两眼放光,握着儿子的手,大吼一声:“好!”他又对妻子道,“摆,摆,摆,摆,摆席!”随后他指指六皇子,“款,款,款,待!”因为结巴,秦老爷说话尽量简便。“哎!”秦太太也激动得不成,当下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说儿子媳妇儿,“这,咱们得先给皇子殿下磕头啊!哎哟,皇子殿下您能吃我们民间的吃食吗?这个,桃花,赶紧,把上回大爷中探花剩下的鞭炮拉出去两挂,我的天哪,家里来贵人啦!”她一推老头子,“你别傻站着了,赶紧,去给祖宗上香!天哪,家里来了这么大的贵人!赶紧,跟祖宗说一声去!叫祖宗也跟着高兴高兴!”

秦老爷风一般同手同脚地给祖宗上香去了。

六皇子都看傻了,虽然知道秦家有这种动不动就要给祖宗上香上供的习惯,这亲眼见着,当真有几分傻。六皇子连忙道:“婶,你可别忙了。这叫我多不自在啊!”

“哎哟,我的祖宗,您可不能叫我婶啊,殿下,您可是个尊贵人呢。”秦太太激动地问儿媳妇儿,“这可怎么招待殿下啊?咱们这屋子院子也没提前扫一扫。哎,我看戏上说,皇帝出门,都要黄土铺街净水洒地的,这咱们也没预备啊!”

李镜看婆婆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连忙道:“母亲你只管坐着,六皇子微服出门,就是想过来逛逛,不必这般忙的,家里有什么端上些什么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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