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二章 鸡血整顿  龙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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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颜和赵长史两人皆状元出身,可不是秦凤仪一句“自有主张”便能打发了的,二人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银子不够使。秦凤仪吩咐完,其他人都下去干活了,这两人不动,要跟秦凤仪说说这银钱上的事。明明可令百姓服徭役修路省下一大笔钱,现下可好,这位镇南王殿下非要花银子让商贾修,这图的什么呀?而且修路之后还要建新城,你银子够使?二人一直说这银子的事,秦凤仪就奇怪了:“你二人都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咋跟个穷鬼转世一般呢。”

二人险些被秦凤仪这话气死,章颜很想保持对这位亲王殿下的尊重,可就秦凤仪说的这话,当真叫人尊重不起来。章颜道:“殿下有妙计,只管与我等说一说,也不必让我等挂心了。”

秦凤仪无奈道:“你们哪!路不修好,以后商事如何往来?再者,你们就看到修路花银子的事了,如何就看不到,咱们若是让百姓服徭役修路,一则百姓们辛劳,不管七老八十还是十三四岁的,都去上工,这能有什么效率?还有许多磨洋工的呢。要是严些吧,也麻烦,我见不得那些打骂之事。可若让商贾来干,正儿八经的生意,他雇人便要付银子,咱们南夷人少,他们自然就会往外地去招人。把人招来,人就是生意啊,不说别的,粮草生意先就红火了,人得吃饭哪!天时地利人和,咱们本地的粮商就能赚一票。两湖之地,鱼米之乡,光靠本地粮商都不一定够,两湖的粮商就得过来。人一多,吃喝拉撒,什么样的生意没有呢?生意多了,商人就得缴税,衙门便有了钱。衙门有了钱,就能办更多的事,修更多的路。再者,待路修好了,这官道我可不免费啊,走着的行人不收钱,要是驱车的,按远近收路钱。这些钱,不会收太多,但天长地久,只要咱们南夷繁华了,这也是一笔收入。”

“不用担心银子,咱们南夷穷,不是地方不好,是人少。在京城吃南边儿的果脯,都是味儿好又贵的好果脯,只要来的商人多了,见咱们这里好东西多,自然有生意做。”秦凤仪道,“对了,老章你明儿跟我说说咱们南夷的税是怎么收的,得给商人些实惠,咱们税不要乱收,得先叫他们尝到甜头。”

秦凤仪来的第一天,章巡抚在书房忙到三更天,连章太太都说:“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新来的殿下不好相处?”

“哪里会不好相处,就是秦探花现在不能叫秦探花了,得叫殿下。”疲乏得厉害的章巡抚与妻子道,“我给家里回信了,回京的事不必急,便是连任一任巡抚也无妨的。”

章太太笑道:“许久没见老爷这般有精神了。”“有什么精神啊,困了,睡吧。”

如章巡抚这般加班的不在少数,非但南夷城的大小官员都自发加班了,住总督府的赵长史、张羿等人也在加班啊。秦凤仪自己晚上也谋划了许久,拉着媳妇儿一道谋划。便是在南夷城住下的各路商贾,听闻了修路的大生意,亦是各有思量。

沉寂的南夷城,似乎就在秦凤仪到来的这一刻,被注入了满满的鸡血,然后陡然间就活跃得不像话了!

原本听说镇南王殿下要来,南夷官场除了做好欢迎亲王殿下的准备外,也想过,镇南王殿下过来,必然要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也不是啥稀罕事,官场老例了。结果没想到亲王殿下啥火都没烧,他们就忙成狗了。

亲王殿下自己也很忙,既要修路,就要有工房的人先去勘测路况,秦凤仪的舅舅柳郎中是在工部干过的,虽则后来干的是锻造兵器,也不是一开始就去锻造兵器,而是从七品的小官儿一步步升上去的。柳郎中就在营缮司待过,京里哪条路坏了,要修都是工部的事,于是,这勘测路况的事,秦凤仪就交给他舅,让他与工房的小官儿们带着工房里懂行的匠人,先把路的情况、里程做个调查,之后拿出个规划图来,再行招商修路。

至于秦凤仪他爹秦老爷,说来,是现在南夷城最红的大红人。秦凤仪当然也很红,但他是高高在上的亲王殿下,这年头人们对于王爵很是敬畏,纵秦凤仪一向平易近人、性子活泛,在寻常百姓尤其商贾看来,亲王殿下委实是个尊贵人,不要说打交道了,见上一面就很荣幸啦。倒是亲王殿下的养父秦老爷,同亲王殿下最亲近,而且最妙的是秦老爷是商贾出身,哎哟喂,这完全是商贾们的福音。商人们是想过来经商赚银子的,自然就找对工程了解最清楚的秦老爷了。

秦老爷便将事情说了,修建王城不是小事,自然要风水啊地利啊各方面勘测了,商贾们虽则着急赚建王城的银子,但大家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不过没想到的是,虽然王城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但有大生意就在眼前啊——修路!亲王殿下要修路!

原本大家听到修路的事并没什么兴趣,主要是自来官府修路便是征调民夫,顶多是管顿饱饭,若有富裕地方,兴许给民夫几个钱,若是有那困难地界儿,钱是没有的,就光一顿饱饭。所以,开始时商贾们觉得修路的事也用不到他们。没想到的是,亲王殿下果然财大气粗,他不征调民夫修路,而是直接用银子把路包出去,让商贾来修!于是,擅长营建的各商贾都沸腾了!就是苦力活,他们也愿意啊!

这年头,像这种修路啊建房舍啊之类的活计是最常见的,如木匠啊绣娘啊啥的,这便是技术工种了,其他的就是铺子里的伙计啊掌柜的,掌柜可能就不必做什么力气活了,但伙计之流,也是要干活的,都不轻松。所以,修路虽累,但有银子可赚,商贾们都乐意。而且秦老爷说:“眼下大工程就是自江南西道到咱们南夷城的官路要修,现在是两车道,殿下说了,要扩展为四车道!还有,自湖南到南夷城的官道,也要修!如今已叫工部郎中带人去勘测道路了!这还是眼前的差事,待这两条路修好,咱们城与城、县与县之间的路,都要修!而且要修好!我们不征调民夫,殿下的意思,把工程包给你们这些商贾,你们组织人修!但是,要达到殿下要求的标准,如果糊弄事儿,可别怪殿下不讲情面!”

诸商贾皆是一派欢喜。有人问:“秦大人,殿下的王城什么时候开始建啊?”

秦老爷道:“现在殿下已经同风水先生在看了,待风水先生勘测好,立刻开建!”

还有人问:“秦大人,这修路,干吗不征调民夫啊?”

秦老爷笑道:“征调什么民夫,看到没,这南夷天气暖,水稻一年便可三收,更不必提其他菜蔬,每月都有鲜菜鲜果吃,这可不是北方,在农闲时征调民夫。南夷没什么闲不闲的时候,任何时候都有事情做。何况,征调民夫非但麻烦,干活也慢。再者,你们一路随殿下南下,殿下看到了你们的眼光,知道你们是想做事的人。这两条官道修好了,还怕没有事情做吗?届时,非但新城要建,新城的路一样要修的!”

有商贾道:“秦大人,来时这路况我也留意了,倘是两车道扩为四车道,怕是有不少地方要侵占民田了。”

秦老爷道:“殿下已有吩咐,侵占的水田、旱田、稻田、果田,都按市价给银子,算是殿下买下来的!”

秦老爷这样一说,商贾们更是私下议论纷纷,便有商贾道:“殿下这样仁义,但有差遣,我等义不容辞。只是不知殿下这次修路银子如何结算?”

秦老爷道:“你们大都给官府做过修桥铺路的事,应该知道,别地官府,多是差事完了再给钱,咱们南夷不一样,殿下说了,先付工程款两成,余者待差事结束,官府验收之后,再行结清!”

一听说官府肯预付两成银子,商贾们算是都信了,看来亲王殿下是实心要修路了!当天秦老爷是早上去的商事会馆——虽则商贾们才来没几多日子,但他们有钱,买了个楼舍做了会馆——直待天黑才得出来。

秦老爷回府还跟秦凤仪说呢:“太热情啦,知道咱们要先预付两成的银子,一个个恨不能明儿就开工。”

“先拿银子吊住他们,咱们细拟出个规矩来,可不能叫他们糊弄了银子去!”秦凤仪看他爹神色兴奋中带了一丝倦色,笑,“爹,你先去歇着,这事儿明儿咱们再商量。”

秦老爷便去歇着了。

秦凤仪晚上见过去饥民营里录户籍的南夷杜知府方去休息。

秦凤仪这般精神抖擞自然是好事,只是李镜也劝他:“事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办完的,你也不要太辛苦,累着就不好了。”

秦凤仪笑道:“我晓得,只是咱们刚来,这回跟咱们来的人多,要是没点动静,他们心里没底。先动声势,便可安民心了。”

李镜听他说得有模有样,笑道:“做事不要急,宁可做慢些,也要做好,尤其这修路的事,这是于后世亦有大利益的事,必要把路修好才是。”

秦凤仪一面吃着鸡汤面一面道:“放心,我心下有数。”他不禁称赞了一句,“南夷这地儿,鸡汤也格外鲜哪。”

李镜笑道:“下午现杀的野鸡,加上新鲜的菌菇吊的汤,的确是鲜得了不得。我晚上都多喝了一碗,给阿阳在米糊糊里拌了些鸡汤,他吃了多半碗。”

“明儿我得早些回来陪儿子,好几天没同大阳一道玩儿了。”秦凤仪道,“现在挣下的基业,以后都是咱大阳的。要是光顾着挣基业,没把大阳教好,以后再大的基业也守不住呢。再说了,若只顾做事,生疏了父子之情,终是不美。”

秦凤仪现在很有些做爹的样子,待足足吃了一碗鸡汤面,他伸个懒腰,叫着媳妇儿一道去洗了鸳鸯浴,还跟媳妇儿谈感想:“我觉着,在这儿洗鸳鸯浴,比咱们在京时舒服,你觉着呢?”

李镜脸颊赤红,没有理他。

待夫妻二人沐浴后回屋,秦凤仪又亲了两口胖儿子,见儿子脸上有道小红印子,不禁问:“这是怎么了?磕了还是碰了?”

李镜道:“今天跟阿泰打架,阿泰掐了咱们大阳一把。”

秦凤仪摸摸胖儿子的小脸儿,心疼地道:“阿泰那小子,平日里瞧着挺老实,咋这么不知道让着咱儿子啊!”

“你这也是做舅舅说的话。”李镜笑,“阿阳这也不是善茬,他把人家阿泰的屁股都咬肿了。”

秦凤仪知道儿子没吃亏,顿时大乐,笑道:“真是好样儿的,没白吃那些东西。”秦凤仪又问:“怎么打起来了?”“孩子家,哪里有不打架的。就为个布虎头,是张嬷嬷做的。其实,有两个,张嬷嬷做了俩,一个给阿泰一个给阿阳。结果这两人都相中了同一个布虎头。我是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一个没留神两人就掐起来了。”

秦凤仪听得直乐,大方道:“打就打吧,咱大阳不吃亏就成啦。”

李镜瞥他,提前打预防针,道:“孩子们不过是一道玩儿的时候,难免掐一把打一把的,你可不许拉偏架,知道不?”

“知道知道,我一准儿不拉偏架。”于是,坚决不拉偏架的秦凤仪第二天偷瞧过阿泰被咬肿的肥屁股,心下乐了好久。

大公主还与李镜道:“阿阳这虽还没出牙,倒真像他爹。”

李镜也想到秦凤仪当初咬穿北蛮三王子小腿的事,不由得一乐:“总要像一些的。”

而阿泰与阿阳这对宝宝,昨儿还一个挠一个咬呢,今儿又在一处玩儿了。

而秦凤仪,今天也见到了自己的同科加在翰林院的同窗范正。范正当初庶吉士毕业,并没有如同窗们一般留在翰林或是去六部转任为官,甚至,依庶吉士出身,他原可以谋个好些的县城为主印官或是去府衙里做一些七品辅官,结果却谋了出了名儿的穷地方南夷州的一个县城为知县。

范正的这个选择,秦凤仪当年就觉着虽则有些执拗,其人品眼光都是一流。好吧,关于眼光,主要是秦凤仪也早就相中南夷这个地方了,他向来认为,跟自己眼光一致的人,就是眼光一流。

秦凤仪初来南夷城是没见着范正的,这也不稀奇,出城迎他的是南夷城的官员,而范正在下头县里为官,无谕不可擅离职司。秦凤仪在南夷城安置下来,周边县里的知县才过来相见。

范正便是其中一员。范正所在的县是番县,这听着名字好似不大好听,其实,这县以前是个州来着,原叫番州,因着人口越来越少,后便改县了,不过在县里是一等一的大县。因范正是庶吉士出身,又谋的是南夷州的缺,南夷州这地儿荒僻,路远,在户部谋南夷州的差事,都不必给户部郎官儿送礼的。户部只愁没人愿意去,但凡有人愿意的,他们恨不能给这人送礼,尤其范正这出身,当年春闱第五,庶吉士考第三,户部还格外优待他,给了他个大县的知县当。

南夷城周围的几个县里的知县,还就范正的精神面貌比较好啦。更让秦凤仪吃惊的是,在翰林时的死硬派,特瞧不起自己、认为自己探花有水分、庶吉士考试死活跟自己较劲压自己一头脾气又臭又硬的范正范同窗,竟然学会送礼啦。

秦凤仪不禁感慨:“老范,这来了南夷州,人情世故上进步不小啊。”虽然送的就是南夷城点心铺的二斤蜜糖糕,但秦凤仪也很感动啦。死硬派送的礼,就是这么讨人喜欢。

非但送了二斤蜜糖糕给秦凤仪,范正还一脸亲近,很是关心地问候了秦凤仪一回:“虽然此方知殿下身份,但想着曾与殿下同科同窗,也是下官的福分。能在南夷城见到殿下,下官不由得想起以往翰林同窗之事。殿下一路可好?”

秦凤仪笑嘻嘻地道:“我都好,老范你瞧着也不错。”“南夷地大物博,虽则不很富裕,百姓也算淳朴,下官很是喜欢这里。”说着,范正叹了口气,“就是一样,下官苦恼多年,治下百姓亦是苦恼多年。原本下官想着上表知府大人,今殿下既到,下官便与殿下说了。”

秦凤仪眼珠一转,笑道:“我说你怎么给我送礼啦,原来是有事求我。”“不仅是我求殿下,是我们番县的百姓求殿下。”说着,范正正色道,“要说穷,南夷是真穷。可要说苦,百姓倒也能填饱肚子。这几年,我在番县做知县,县里的山山水水也走遍了,我们这里,有平原有山地,有河有水,离海也近。山上有树,田中有米,河里有鱼,海里也有鱼虾,便是年景不好,也饿不死人。而且山上果子多得很,田中稻米收成也不少,可为什么还这么穷?没路啊!我骑马过来,便走了两天。山里的果子,熟了吃不掉便烂了。田里的稻米,百姓们除了自己吃,便是往外卖,也卖不出几个钱,粮商不乐意去,百姓们往外送粮,用独轮车,用牛车,可到了难走的地界儿,都是一袋粮一袋粮地往外扛,扛过粮,还要扛车牵牛。可就是把稻米送到了县里、送到府城,仍没什么价。我听说你要修路,就连忙过来了。不论如何,殿下看在咱们同窗一场的面子上,把我们县的路也修一修吧。乡间的路不劳殿下,我可征用百姓慢慢修,自县里到府城的官路,殿下帮我们修好就成!”

秦凤仪听后也是感慨了一番,道:“老范你莫急,这路我定会给你们修。县里什么情况,细与我说一说,听说你们那边儿山上土人也不少呢。”

“是。”范正与秦凤仪说了一会儿土人的情形,还跟秦凤仪打听,“听闻殿下带了不少饥民过来,下官也想为殿下分忧。”

秦凤仪大笑:“好你个老范,非但打上修路的主意,连我的饥民你也盯上了。”

范正一副老实可靠脸,道:“殿下刚来南夷,怕是有所不知,南夷城周边儿的田地,多被城里的几家财主买去了。我们番县,离南夷城并不远,不过两日车程,这还是咱们南夷的路不好走,才要走两日,倘以后殿下把路给我修好,一日便可到南夷城。而且我那里有可开荒的田地和山地,随他们的意思。开荒前三年,咱们免税,就是他们盖屋舍啥的,我也可以给他们便利。”

秦凤仪笑道:“饥民的事儿,二斤蜜糖糕可是不够的。”

范正十分灵光,第二日又买了二斤蜜糖糕送给秦凤仪,秦凤仪方让他写个安置饥民的规划来,待这规划写好,再说安置饥民的事。

范正是秦凤仪的同窗,秦凤仪自认为对范正很了解,但秦凤仪发现,人真的是多面性的。秦凤仪就跟他媳妇儿说:“哎哟,就是那个老范,范正,你还记得吧?”

“记得,就是与你同科的传胪,你们同做庶吉士时,晚上让小厮去看你屋里灯几点熄的那个同窗,是吧?”李镜的记性一向很好。

秦凤仪拿块蜜糖糕掰开半块递给媳妇儿,自己拿了剩下的半块吃,道:“他现在可不是以前的犟驴了。现在可机灵啦,都会给我送礼啦。这蜜糖糕就是他送的。”

李镜听秦凤仪竟说别人是“犟驴”,心下深觉好笑,嘴上却道:“你们以前是同窗,如今你过来做藩王,他要过来请安,带二斤点心给你也没什么啊。”

“你不晓得,他现在都会做生意啦。”秦凤仪这才跟媳妇儿说,原来,人家范正除了修路想弄些饥民过去外,还带了县里的好些百姓与商家过来,这些人带来了县里的粮食、水果、土酒、土布,反正是啥都带了些来,就是听说现在南夷城热闹,来做生意了。秦凤仪道:“以前我看他怪笨的,没想到现在做几年官儿,人机灵了许多。”

李镜道:“范知县也是正经二甲传胪出身,哪里就笨了。”“以前挺笨的,现在机灵得不得了,你不晓得,在我跟前还声情并茂说自己从县里出来,路如何难走走了两天,其实,他是因为带的人和东西太多,才耽搁了行程。”秦凤仪笑,“那家伙,带这么些土物,就送我二斤蜜糖糕。来的时候他带着车马队进城,守城的兵士就不会收他带的那些东西的税了。”

李镜道:“这位范大人倒真是为百姓着想。”“那是。不然依他那犟驴样,能亲自带着这些百姓商家过来卖东西吗?我估计,他是先看看南夷城的情形,若是形势好,少不得还要组织百姓过来卖东西的。”秦凤仪吃了半块蜜糖糕,拿起旁的茶水喝了半盏,道,“现在南夷城的商贾多了,真是各种物什价钱飞涨,连房舍的价钱都涨得飞快。就这么,还供不应求呢。”“现在米价多少了?”“一两银子有八石米了。”秦凤仪道,“你不晓得,南夷的东西便宜,先时刚来的时候,本地大米一两银子有十石的。呼啦啦来了这么些人,粮米肉蔬都紧张,米价才涨了起来。其实,即便是涨,较之扬州也不贵。我记得有一回听娘说,寻常白米一两银子七石。虽不知现在的米价,可见,纵本地米价涨了些,却也不离谱。有两湖粮商不停地往这里送呢,两湖是鱼米之乡,他们的大米一到,粮价估计还能降些。”

李镜点点头,秦凤仪不知道的是,现在当地南夷人好大米都不吃了,以前是好大米自家吃,主要卖也卖不出价,索性就自家吃了。现在南夷城来了这许多人,当地百姓都是把好大米卖出去,自家换了陈米来吃。反正只是味道上差些,当年的新米可多卖银子。除了卖米的,每天推车进城卖菜的、挎着篮子卖水果的、卖小吃的,反正是各种小生意都火爆起来了。

秦凤仪先把城里的城门收费制度给改了改,挎篮子走路进城做生意的便算了,不必再收进城钱;那些赶车的,继续收费便好,反正收费也不高。

另则,做小生意的多了,有些比较有财力的商贾便在城中开起店铺来。秦凤仪与章颜再一次精简了城中商税,一些小本生意便罢了;那种街头摆摊卖早点的,无非每天收个摊位费算了;那些针头线脑的小生意,直接将税减到每月三百钱,算是每天十个大钱的治安费罢了;有些规模的生意铺子,届时再按利收商税;至于农税,秦凤仪也分了三等;别的苛捐杂税一律废除。

秦凤仪这一明列税费的举措,更是鼓励了城中商贾,因为亲王殿下税收得实在是太优惠了。当然,秦凤仪也不完全是菩萨,小商贾那里收也收不了多少钱,亲王殿下是盯着大头哪。譬如,城中大粮商、大布商、茶商、酒商,这些才是亲王殿下税收的大头,亲王殿下还问章颜:“咱们这里,盐课收入如何?”

章颜回禀:“殿下,咱们南夷临海,大家吃盐,在海边晒些也就有了。”

秦凤仪闻言,感觉就是当头浇下一盆冷水,道:“那这么说,咱们这里没有盐课收入啦?”

“也可以把沿线海滩都圈为殿下私产,殿下再高价卖盐。”章颜道,“不过我劝殿下莫要如此。”

秦凤仪还真想把海滩圈起来卖盐,他家就是卖盐发的家呢,这行秦凤仪比较熟。但章颜的意见,他也要听一听,便道:“说说看。”

章颜道:“一则海边有不少渔民,便是靠海为生。先时他们活得苦,如今咱们南夷城热闹了,他们把家里存的些海里的干货带过来卖,刚能收入些,殿下便要圈海,这便断了他们的生计。他们世代为渔民,便是迁到内陆,授田授宅,可他们祖祖辈辈都是打鱼的,根本不会种田,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殿下初来南夷,当行仁政仁术,南夷百姓原本吃盐便宜得很,殿下刚就藩,便驱散渔民,大生盐财,如此,眼下大好局面顷刻逆转,于殿下声誉有碍。”

秦凤仪沉吟道:“世间行商四大利,盐茶丝酒,盐照你一说,咱们这里就别想了。茶,也没听说南夷有什么名茶;丝,我只听说过湖绸湖丝;现在开的几家酒行,我看就是在卖土酒,好些的酒,还是我过来时随行的商贾们带过来的。难不成就指望着收这些商税过日子?”

章颜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来南夷两年,章颜知道南夷穷,也知道圈起海滩卖盐能赚钱,但这些百姓平日里够苦的,他实在做不出圈海卖盐的事来。只是秦凤仪问他生钱之道,他也想不出来。章颜道:“咱们南夷的茶虽不出名,但味儿也不错。下官还命人将一山野茶认真打理,只是名气尚小,咱们南夷本地人吃一吃还罢了,想卖大价钱,怕是不易。便是商税,殿下怕也要等一等了。待南夷更加繁华后,商税方能初见规模。”

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儿的,商税也有限得很。“活人还能让尿憋死。”秦凤仪道,“茶行丝行酒行,皆要各征其税,尤其酒行,要记住,外地来的酒便按酒行的税征收,若是本地酿酒,需要买扑。”秦凤仪这话并不过分。他是商贾出身,对于世间商事了解得极为清楚,盐茶丝酒,的确是世上四大利润最高的生意,如扬州之富,便富在盐上。秦凤仪原想着来南夷也靠盐发一笔,却忘了南夷临海。秦凤仪犹是不死心,道:“难不成南夷百姓吃盐都靠晒的?我听我爹说,晒盐可慢了,要是用海水煮盐卤,则多费柴薪,反是更贵。”

章颜道:“晒盐虽慢,他们只是自家吃,是足够的。再者,现在南夷的盐便宜,他们不会自己晒盐。可我前任巡抚,曾实行过盐课专卖,他们便自己晒盐了,便是晒盐慢,南夷没主儿的树多的是,山上砍些柴来,自己煮盐卤,也不必去花大价钱买了。而且弄得百姓怨声载道。”

章颜这样一说,秦凤仪便也死了这心。

秦凤仪琢磨道:“便是如今咱们城里人热闹了,可即便收税,也不能收重税,这个时候,得优容着些,不能涸泽而渔啊。纵商贾多了,一时的商税怕也就是个仨瓜俩枣,得想个法子,生出些银子来。”

秦凤仪左手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道:“我从南到北,再由北到南,就觉着,各地有各地生财的法子。京城自不必说,那是皇城,官员权贵都在那里,自然穷不了。自京城往南,先是晋冀二地,晋地商贾最是有名,因为经商的多,所以,晋是财主最多。冀州是沾京城的光,也是军政重镇。再往南就是豫州与鲁地了,这二者,皆有盐铁之利不说,沃野千里,日子很是不错。继续往南,湖北、安徽、淮扬,一个是产粮大户,起码饿不着,徽州的徽商、徽纸、歙砚,皆极有名声。更不必说淮扬,你在扬州两任知府,我是在扬州长大的。就是江南道以西的江西,还有个烧窑的浮梁,人家的瓷器好啊。连闽地那穷地方,靠着泉州港过得顺风顺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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