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他娘知道严大姐的英雄事迹后,又同李镜打听:“严姑娘是不是不喜欢我们阿金?”
李镜想了想:“先时阿金年岁小些,严姑娘与我同龄,约莫是严姑娘觉着年纪不大般配吧。”
“这有何妨!咱们女人,看的是本领,并非年纪。大上几岁,亦是无碍。”阿金娘道,“娘娘,你们中土人生得细嫩,比咱们土人显得年轻呢。”
李镜一笑,阿金他娘继续打听严姑娘的事,李镜道:“严姑娘本事不凡,为人亦是骄傲,她当年许下心愿,嫁必嫁世上第一流的男子。”
“好志向好志向!”反正,阿金他娘看样子是很中意严大姐了,回家还与丈夫说,定要让儿子把这位严姑娘娶回家的。
阿钱族长道:“这谈何容易,听说这位严姑娘家里都是高官。”“咱们阿金也不错啊。”阿金他娘绝对是“孩子是自家好”的典型家长。阿钱族长问:“那桑蚕的事,你跟王妃娘娘提了没?”
“一时忘了。”“这样的大事都能忘?”
“你傻啊!”阿金他娘不客气地对丈夫道,“王妃特意让咱们参观,就是知道咱们的想法。汉人有句话,天下没有免费的白米饭。咱们要学缫丝织锦,不付出代价怎么能成呢?”
阿钱族长沉默了片刻,道:“那我再问问亲王殿下的意思。”阿金娘点点头。
阿钱族长先让儿子去打听。这是土人的精明,阿金毕竟是少族长,而且年纪尚小,谈成谈不成的都无妨。阿钱族长则是部落头领,一旦秦凤仪回绝,则没有了退路,于彼此的关系亦是大有影响的。
阿金是通汉人文化的,当然,他这种通,也就是认得汉字,会说汉话,至于圣人之言懂多少,就不晓得了。这个倒无妨,秦凤仪原也不大喜欢酸生,喜欢的是通透的人,要不就是实在肯做事的人。阿金显然属于后者,因为族里在山下的买卖都是阿金张罗的,阿金在南夷城的时间也比较多,族中想学习桑蚕之技,阿金也是晓得的,他爹都交代给他了,让他寻机问一问亲王殿下,这桑蚕之术售价几何。
他却不好直接与亲王殿下说,因为族中还没想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学来汉人的桑蚕之术。
阿金便时常去秦凤仪那里请个字问个好。秦凤仪一向待他不错,也会关心他生意如何之类。直待方悦、方灏回城,带回了大批的匠人织工,阿金才知道秦凤仪要办南夷织造局的事。
阿金道:“织造局是织锦的吧?”“是啊,养蚕缫丝织绵。”秦凤仪笑道,“届时还要在城中招收织工,你们族中若有心灵手巧的女孩子,可以过来试一试。”
“这,这成吗?”心心念念的事突然就成了,阿金激动得都结巴了。
“这不过是小事,何你犹豫至此?”秦凤仪此话一出,阿金便晓得自己心中那点小念头已是被这位亲王殿下看透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阿金是个真诚人,道:“汉人的桑蚕之术,对我们土人来说,是很了不得的技术,我们怎么能白学呢?是一直还没想好,要怎么出学技术的银钱。”
“阿金,你是族里的少族长,你考虑的不应该是这些小事。”秦凤仪起身,与阿金道,“来,跟我去南夷城走一走。”
秦凤仪经常去南夷城看一看市井民生,与阿金道:“一个地方是好是坏,是穷是富,去街上走一走便晓得的。现在的南夷城与我刚来时的南夷城,已是天壤之别。以后,南夷还会更好,更加繁荣昌盛。桑蚕之术在汉人这里只是寻常小技。阿金,你考虑过族人以后的生活吗?”
阿金看向秦凤仪,秦凤仪道:“南夷是我的封地,以后我的子子孙孙都是这片土地的王。我初到南夷,看到这里十分穷困,较京城相距甚远,说实在的,我心里很难过。当时我就发下宏愿,必将南夷建设成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让我的百姓过好日子,能吃饱饭,穿暖衣,养育儿女,和平而富足。这是我的理想。”
阿金点头,很认同秦凤仪的话,道:“我也希望族人过好日子。”
秦凤仪一笑,眼睛带着微微的光亮。他人生得好,南夷的风季即将过去,此时阳光正好,夏末的阳光落在那张绝世面容上,竟令人有一种淡淡的圣洁之感。秦凤仪道:“什么是好日子?现在你们把山货搬到城里来卖,再采买山下的货物搬回山里,我相信,生活比以往肯定要好。但是,与山下的百姓比如何?”
“你是读过书的人,你可想过,为什么大多数人会住到山下吗?山上有山珍,有野味儿,但山上潮湿,土地贫瘠,不宜耕种,相比而言,还是山下更适合居住。”秦凤仪道,“而你们,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不只是桑蚕。阿金,如果南夷还是过去那个穷困窘迫的南夷,我不会劝你下山,今日我有此提议,也有我的私心,现在的南夷日新月异,你们在山上,纵学会桑蚕缫丝,也只会越落越远。这不是空话,阿金,你作为少族长,应该多考虑这些。”
秦凤仪提点了一回阿金,接着,新城的建设就要开始了。章颜把新城分成了几十块进行招标,这几十块又分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官府建设,包括王府、公主府、府衙,以及官员住宅,还有就是军营、城墙;第二部分便是民宅、坊市这些。
民宅、坊市这里的生意,各个银号都有意,土地都是秦凤仪的,秦凤仪占比三成,其他的,银号出银子,以后房屋售卖,银号占比七成。
秦凤仪要求他们必须准备四成现钱,两成是付给招标的商贾的,两成放到巡抚府,是他们银号给衙门的押金,一旦他们反悔,这些现银不退,工程自有衙门接手。之后,包括给商贾们的结算方式,秦凤仪也做了具体的规定,诸如民宅、坊市,可按比结算,中标的商贾先取两成预付款,工程完成一半儿,验收后,便可先行结算一半的工程款,待全部完工,再结另一半的银钱。
还有诸多细节、规则是赵长史与章巡抚加上秦老爷、罗朋、秦凤仪,五人一起合计的,种种复杂,光这些条款就写了半尺厚,既有约束衙门的条款,也有约束银号的条款,还有诸如双方一旦出现问题后果如何赔偿。
总之,诸银号的老东家们研究衙门拟出的种种条款,便研究了半个月之久。
在这期间,李钊、冯将军一行带着长长的马队回了南夷城,有数车茶叶,还有诸多瓷器。东西秦凤仪让罗朋去接收,细问李钊东边儿敬州、义安的情况。李钊道:“敬州、义安都有窑口,窑都开着呢。他们那边的瓷器,多走泉州港,我们一去冯将军就叫人认了出来。义安知府是个老油条,听说他在义安都八年了还不挪坑,在义安发了财。敬州知府年头儿短些,跟我说是州里太穷了,弄些银子补贴一下州府开销。我在他们那里住了些日子,他们对你颇多孝敬,都让我带来了。”说着,李钊送上两个颇为厚实的信封,还有两封请安的奏本。
秦凤仪接过奏本看了,笑笑没说什么,再看银票,一家五万两,倒似商量好的一般。秦凤仪笑骂:“好个狗东西,五万银子就想堵我的嘴,他们倒是想的好买卖。”
李钊道:“路上我们也发现了几处适合开窑的地界儿,都画了地形图,地契也买下来了。南夷的地,当真不贵。”
“是现在不贵。”秦凤仪道,“大舅兄你挑一个去。”李钊摆摆手,道:“罢了罢了。”
秦凤仪道:“客气什么,你不挑,明儿我替你挑一个。阿悦也从江宁回来了,今儿咱们一道吃酒。”
秦凤仪今天置酒给大舅兄接风且不提。银号各家都在看官府拟出的条陈,别看当时说的山好水好,真正出银子的时候,尤其秦凤仪要求他们将两成银钱放到巡抚衙门做押金的事,几家银号因是做的银子生意,最是注意银钱流水的,两成可不是小数目,这么搁巡抚衙门……
几家正在商量,就听说番县码头又热闹起来。
秦凤仪流水的银子、洋货、香料、宝石运回巡抚府,几家银号当下也不踟蹰了。亲王殿下走私这事儿,简直是除了风季一年无间断地干。
深海码头的确没有建起来,但用小船一船一船运过去,只要有利可图,那些海外商贾,也乐得做南夷这里的生意。无他,南夷这里比泉州港要近得多。而且现在完全是秦凤仪一人的独家生意,亲王殿下的亲卫军现在驻扎在番县港口,旁家谁敢从亲王殿下的嘴里抢肉吃,他不咬死你!
现在南夷走私不过一年,知道的人还少,待海外商贾知道的多了,这个市场也大了,凭亲王殿下一人,断然吞不下这么大的生意。何况,与亲王殿下搞好关系,先为殿下把新城建起来,不怕没有分一杯羹的机会。
这么一想,几家银号的银子来得颇是痛快!
几家银号已打算冒些风险在亲王殿下这里大投资了。他们的银钱一就位,闽王就写了个奏折在朝里参了秦凤仪一本,说南夷颇多走私之事,请朝中严查!把各银号悔得哟,恨不能把银子要回来。亲王殿下这是要倒灶还是怎么?
许多事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
很多大佬都想不明白秦凤仪的新城要如何建的时候,闽王的奏章给他们提供了新的思考途径。哦,原来秦凤仪在南夷干起了走私的勾当啊。
不过还有个问题,秦凤仪到南夷还不到一年,他就是神仙,怕也走私不出一座新城来,依旧说不通。
新城的问题说通说不通都不甚要紧,眼下闽王上此奏折,说南夷走私猖獗,景安帝小朝会时便让大家议一议。卢尚书一向对藩王没好印象,尤其是闽王。秦凤仪虽则也是藩王,但他是何等身份,他可是经过科举的,正经的清流加藩王,乃清流中的藩王,藩王中的清流。景安帝问诸臣的意思,卢尚书当时心里就说,即便南夷有走私之事,也当是镇南亲王的事,怎么人家镇南王地盘儿的事你闽王这么清楚啊!
卢尚书没直接这么说的原因是有人这么说了。
这么说的不是别人,就是三皇子。三皇子说:“南夷的事,镇南王都不晓得,闽王就晓得了?这可真是稀奇。”
卢尚书觉着三皇子这话说得不错。
只是转眼便有翰林道:“闽王的奏章中所言,镇南王知吗?”
说南夷走私严重,这不是小罪名,闽王自然会先找齐证据。眼下的关键就是,南夷走私之事到底有没有。
这件事十分简单,郑老尚书道:“不如朝廷发函,问一问镇南王殿下吧。”景安帝道:“可。”
景安帝明白秦凤仪哪里来的建新城的底气了,也解释得通秦凤仪为什么让方悦去江宁织造司找人要建南夷织造局了。景安帝实在没想到秦凤仪胆子这么大,这才到南夷几天就敢走私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当初他与秦凤仪说泉州港的事,秦凤仪的主意就是另建一座港口。
秦凤仪现在绝不可能在南夷建深水港,那么走私的规模估计不大。闽王也太大惊小怪了,南夷走私能有多少,要不靠着走私弄点儿银子,他儿子拿什么建新城啊!可走私的这点儿银子也不够建城啊!
便是以景安帝之阅历与智慧,都没想到秦凤仪是打几家银号那里弄出来的银子。
秦凤仪知道闽王参他的事,是晋商银号的何老东家告诉他的,秦凤仪冷冷翘起嘴角,道:“闽王上了年纪,脑子就有问题了。我这里有没有走私我不晓得,他倒晓得?他听谁说的啊?有证据拿出来就是。”
何老东家忙道:“殿下,小心无大过啊。”他家可是在这位殿下身上投了巨资的。秦凤仪请何老东家坐了,道:“听我说,我虽年轻,见识浅些,也知道海贸与渔民们出海打鱼可是不一样的,必然要有深水港。那深水港岂是好建的?一个泉州港便建了十年,朝廷耗银千万余两。朝廷也没给咱们南夷一两银子建港啊。没有深水港,哪里来的海贸?不会是闽王老眼昏花,把咱们出海打鱼的渔民看成私货贩子了吧?”总之,秦凤仪是一句都不肯认的。
秦凤仪委实没把闽王的奏章当一回事,他这里新城招商要开始了,便与何老东家道:“你们只管办你们的事,当初我七品探花时他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现在!”
何老东家这才晓得,合着亲王殿下与闽王早有过节。
看秦凤仪这气焰,倒不像是能吃亏的,何况何老东家思量着,秦凤仪再如何被陛下封到南夷,也是陛下的亲儿子,闽王那毕竟是远一层的。两人打官司,陛下就是私心里也不能偏着闽王不是。
何老东家这么一琢磨,也就放心了。
另外几家银号的东家,也各有各的渠道,便是闽商的东家还怕秦凤仪因着闽王的事误会他们,特意过去请安,言语间解释了几句,说他们都是清白商贾,只是做生意,并不是长舌妇。秦凤仪根本没将闽王的奏章放在眼里,只是令章颜等人准备着新城招商之事。
这是一次足以载入史册的盛事,因为这是大景朝历史上第一座由亲王全款出资修建的城池。
整个招商时间长达两个月之久,这还不算前期的准备,同时,拥入南夷的工匠、劳力、商贾、女伎,加起来足有数十万之众。整个两湖、江南西道、安徽以及浙闽,诸多人口拥入南夷州,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凤凰城建设。
秦凤仪尚且还好,底下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李钊和方悦,一个管着数个新开张的窑场,一个在办南夷织造局的差事,还身兼数职,管着新城的一些事。更不必提章颜、赵长史等人,冯将军如今在南夷城维持治安,潘将军在凤凰城主持秩序。再有如谭经历他们这样年轻力壮能做事的,都被秦凤仪提出来,一人一摊事地交代了下去。就是秦凤仪的俩小厮揽月、辰星,也让出去历练一二。
另则便是方灏的官学,学生数目也增加许多。这也是秦凤仪的意思,但凡来南夷城的,即便不是南夷城本地人,若是带着孩子过来的,交一笔赞助费,就可以到官学就读。
秦凤仪直接连张羿手下的娃娃兵也都用上了,不叫他们做要紧事,反正这些孩子每天都有训练,让他们出来见见世面,做些力所能及的。
不论南夷城还是正在建设的凤凰城,都如两座精密且高速的机器,带着勃勃的朝气与生机,轰隆隆地运转起来。
再说罗朋,现在罗老爷简直是拿这个先时跟他分家,然后被他撵出家门的儿子当活宝贝,连带罗朋那个后娘,估计是被罗老爷教训过了,待罗朋很是客气。这回漕运真是沾罗朋的光,罗朋让他们多造船,还做水上生意,如今果然是,南夷多水路,不论人们出行还是货物运输,都离不开船,更何况如今新城建设,漕帮的生意更是火爆得了不得。罗朋让家里拿出三成来给秦凤仪,罗老爷打点惯了的,自然无二话。秦凤仪直接把这银子的一半归到了巡抚衙门的税款中,章颜连着好几天都眉开眼笑。
就在南夷城的人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皇帝陛下的使者到了。这是位侍诏厅的翰林,秦凤仪还认得,以前共过事,只是时间有点短罢了。这位石翰林到了南夷城时秦凤仪没在家,他到凤凰城去看工程进度了。好在秦凤仪出门一般是媳妇儿留守。李镜命先给石翰林安置,再令人去凤凰城送信,请秦凤仪回来。
秦凤仪是第三天才回的南夷城,回屋见了见媳妇儿,听说石翰林是来问走私的事,笑道:“明儿我也写一奏章,就说闽王克扣泉州港商税,私收商人孝敬。”
李镜笑道:“行了,你去见见石翰林吧。”
秦凤仪道:“晚荔枝还有没有,给石翰林尝尝。”“早着人给他送过去了。”
秦凤仪洗把脸,这才去了议事厅,召石翰林过来相见。石翰林欲行礼,秦凤仪笑道:“行了,咱们谁跟谁啊,以前我在侍诏厅待的时候虽短,也记得老石你曾提点过我。”
见秦凤仪免他礼,石翰林一揖后,自袖中取出圣旨,对着秦凤仪念道:“陛下问镇南王,闽王折子里说南夷有走私之事,可属实?”
秦凤仪愣了一下方反应过来,道:“都是闽王胡说八道!我南夷穷得就剩西北风的地方,拿什么走私啊!有什么证据,拿到我跟前,叫我瞧瞧,我好跟他对质!”
石翰林道:“殿下的话,下官记下了。”
秦凤仪道:“我也写了闽王十八条罪状的折子,老石你回京时帮我一道带回去。”石翰林无语,都不晓得如何接话了。
先说过正事,秦凤仪令石翰林坐下说话,道:“我们南夷苦啊,也就老石你这会儿过来赶上建新城的时候,人才多了些。去岁我来的时候,苦哟。我先也不知道你来,前些天去了新城。对了,你来做什么呀?”
石翰林道:“闽王上了折子,这毕竟是南夷的事,自然要问殿下的,陛下便着臣过来问一问殿下走私之事。”
“这还用问!明摆着的呀!拿什么走私啊!朝廷出一两银子给我建港吗?我们南夷要啥没啥,走私啥?难不成是我们南夷的渔民捕了鱼,走私到闽地去,招了闽王的眼?”秦凤仪义正词严,正气凛然,“简直无中生有!闽地建港就建了十年,才有了泉州海贸,我们这里有港吗?半根鸡毛都没有,就说我们这里走私!闽王是记前仇啊还是我哪里得罪他了,他随便上个本子,朝廷就当真还打发你来问我!嘿,这冤枉人的还有理了!”
石翰林连忙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朝廷也是担心殿下啊。”“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多要几件兵器,怎么就把我的折子驳回来了?担心我也没见多给一两银子啊。”秦凤仪摆摆手,“行啦,老石,不用你说这虚头话,我是个实在人呢。”
石翰林都不想说话了,想着秦凤仪原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做了藩王就更难相与了。不过石翰林还带着皇帝陛下交代他的其他任务,他还要去新城看看呢。
当石翰林委婉提出此事,秦凤仪一口允了,待乘船东去时,石翰林望着西江上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码头上更是有百样生意,熙熙攘攘,极是热闹,不禁道:“都说南夷贫苦,依臣看来,所言非实啊。”
秦凤仪一笑:“你真是好眼力,这码头都是用我建王府的银子修的。”石翰林忙问:“那殿下如何建王府呢?”
秦凤仪道:“别人建王府,都是紫檀的架子楠木的柱子,我这里不讲究的,就在旁边儿山上砍的树,用的是本地的木材,有什么用什么,不挑。有多少银子,建多少银子的王府呗。”
石翰林肃然起敬。待到了新城,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秦凤仪带他自城墙走起,道:“这城墙,有些地方能凑合,为了省银子,加固便好;有些实在不能凑合的,也是推倒后,挑拣能用的青砖都用上;实在不能用的,再用新砖来砌。原本他们都说要先建王府,我说了,什么都不比城墙重要,先建城墙。”待往城里去,见许多民居已要拆了,石翰林不禁道:“这些房子拆了,百姓们都到哪儿去安置啊?”
秦凤仪道:“有愿意投靠亲戚的就投靠亲戚,没有亲戚的,或是去租房,都可以。”
“银子从哪儿来呢?”石翰林问。“你还以为我白拆老百姓的房子啊?按房舍新旧大小都折算了银子的。这些银子,拆之前就发下去了。非但如此,待以后新城建起来,还能按各家人口多少,还他们一套新宅子。”秦凤仪道。
石翰林忙道:“殿下仁慈。”“仁慈不仁慈的,起码得对得住咱们自己的良心。”秦凤仪道,“我自小在民间长大,知道百姓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然后秦凤仪又带他去了番县县衙,见到了范正范知县。
秦凤仪道:“老范是我的同窗,当年的传胪,庶吉士散馆第三,当年散馆后,老范没有谋京城的好缺,而是来了南夷,过来教化这里的百姓,治理这一片贫瘠的土地。”
此时,阿金正好过来送木材,秦凤仪招呼阿金过来,与石翰林道:“这是咱们的土人兄弟,少族长阿金,十分有才干。知道本王要建新城,他们也愿意为本王出一份力。”
待中午用饭时,秦凤仪又与石翰林说到今春他去县乡巡视的事。秦凤仪道:“不瞒老石你,先时我在扬州没见过这样苦的日子。有些百姓真是穷啊,一家只有一条裤子穿。这不是玩笑话,是真就如此。本王经过一个村庄时,百姓们穷得一家子五个人只有四个碗,总有一个人是就着锅吃的,我见了,心里很不好受。那一回,我往附近的县里、乡里、村里走了一个月,还被蚂蟥咬过。当时我就下定决心,就算穷我一生一世,也要叫百姓们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秦凤仪说得十分动情,把石翰林也感动得够呛。待石翰林回京时,秦凤仪送了石翰林几样南夷土特产,再加十八本参奏闽王的奏章。石翰林说,一定会奉至御前,好生为亲王殿下讨个公道!把亲王殿下感动得握着石翰林的手道:“朝中非有老石你这样的义士,才能有青天照世啊!”
待石翰林走了,秦凤仪还在说:“世上还是好人多,老石就是其中一个。”
石翰林完全是一路淌着感动的泪水哭回京城的啊,待在御前回禀南夷之事,更是说着说着眼泪便能滚下来。
石翰林哽咽道:“臣在朝多年,像镇南王殿下这般爱民如子的藩王,再没见过的。殿下这样高贵的身份,为了解民生疾苦,亲自到县里、乡里、村里走访,见到百姓日子苦,亲王殿下难受得眼泪直流。殿下这样高贵的身份,还要受蚂蟥之苦。如今,殿下拿出修王府的银子,先修路、修码头、修城墙,剩下的银子再修王府。贵重檀、楠木材,为了省银子,都不用了;金顶琉璃瓦,为了省银子,也不用了。殿下说,无非睡觉处理公务的地方,只要百姓们日子好了,自己怎么着都成。臣所见所闻,如今一想起来,仍是心下感伤,殿下他实在太不容易了。”说着,石翰林便淌下了感动的泪水,又狠狠地抽了一下鼻子,道,“陛下,殿下过得太不容易了,南夷的百姓们太苦了。有的家里好几口人只穿一条裤子,还有的家里五口人有四个碗,剩下的那个只好用锅吃饭。殿下到了南夷,是想尽了法子叫老百姓们过好日子。殿下预计着,把各县的码头该修的都要修一修,就是为了便宜百姓们出门。殿下说,只有百姓们多出门,看到外头的生计,倘家里闲的时候,能到城里讨些生活也是好的。唉,知道殿下贤德,连山上的土人都帮着殿下运木料、建城池,这都是为殿下的贤明所感化了啊。”
大家听着石翰林一面说一面哭,都暗在心下道:被殿下感化的倒不是土人,瞧着石翰林是真的被感化得不得了了。
当然,秦凤仪这种亲下乡间的举动,很多大臣亦是极为佩服的。堂堂亲王,往县里走一走都不容易,何况是往乡里、村里去。还有秦凤仪被蚂蟥咬的事,许多人心下便是一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