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四章 傲骨何在  龙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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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帝微微颔首。

景安帝终于找到了与秦凤仪聊天的方式,联络感情那是别想了,秦凤仪不是那等会虚情假意的人。其实,这么说也不恰当,怎么说呢,秦凤仪对自己看重的人,绝不会虚情假意。景安帝想到以前秦凤仪与自己的种种亲近,全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孺慕之情啊。然后,突遭巨变,景安帝倒没啥,他原就对几个儿子不大满意,先时不知秦凤仪是他儿子,就很喜欢他了。后来知道……就,就更喜欢了。

只是他没啥,秦凤仪却是很有啥!

秦凤仪这性子,都能直接挥拳头,揍得景安帝好几天没能上朝,在宫里养脸。以往景安帝也听闻过坊间有子忤逆不孝之类的事,但这种儿子直接朝爹挥拳头,秦凤仪还是头一个。很稀奇地,景安帝当时虽则有些面儿上过不去,但后来想想,也释然了。秦凤仪原就是这样的烈性,待到后来,景安帝把秦凤仪封出去,一则是出自稳定朝局考虑,二则也是知道,秦凤仪那会儿的心情,倘拘他在京城,怕是要出事的。南夷这样的地方,景安帝原想着,便是秦凤仪一向能干,治理起来起码也得十年以上才见成效吧。不想,这才三年,便已大有起色。

谁没虚荣心啊!景安帝也有。

景安帝当年登基,虽则做过一些亏心事,但即位后,将先帝葬送的陕甘之地夺了回来。当时,大半朝的精英都死没了,同时葬送的还有十数万朝廷将士,都是一等一的精兵。就这样的情况,景安帝都能在十年后把先帝当年丢没的皇室脸面给找回来,这样算来,景安帝不能说没有才干。先时诸子,大皇子虽则一向为景安帝看重,但他看大皇子,总觉着欠缺些什么。

至于二皇子,以前便是大皇子的复读机,如今方好些了。

三皇子倒是有性情,但行事太过急躁。说来,三皇子这臭脾气,与秦凤仪倒是有些相似。四皇子、五皇子亦未有甚出众之处,倒是六皇子,虽则年纪小,但很天真伶俐,只是年纪尚小,现在说才干,也太早了。剩下的七皇子和八皇子,年纪就更小了。

这是在秦凤仪未横空出世前的情形了。

依景安帝的地位,为什么挨秦凤仪一拳都能亲自按下此事,心下也未有大计较。一则是因为帝王要脸,二则便是对秦凤仪的喜欢了。

景安帝也出过让愉亲王暂且认下秦凤仪的“昏招”,那是因为景安帝陡然从秦家夫妇那里得知了秦凤仪的身世,而秦凤仪又突然生了个有青龙胎记的大阳,当时景安帝就觉着,太棘手了。他一直很喜欢秦凤仪,在殿试时就看对了眼,但他也深知秦凤仪的性情。在景安帝身边谄媚的朝臣有很多,秦凤仪也很会拍马屁,但景安帝看得出来,诸多人奉承他,是有诸多原因的,唯秦凤仪,是真的很仰慕他这个帝王。可秦凤仪的性子,倘若那时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还不得直接爆了啊。更何况,青龙胎记之事,景安帝也得为大阳的安危想一想。于是,景安帝临时想了个过渡的法子:先让秦凤仪暂居愉王府,慢慢地培养一下父子情义……后来发现,这主意真是昏招啊……

再后来,他就把秦凤仪封到了南夷……

景安帝面儿上不显,可随着南夷一日比一日好,再加上景安帝宽阔的心理状态,不管秦凤仪认不认他,他反正要认秦凤仪。这就是他的儿子,儿子有出息,做爹的,哪怕是个不被儿子承认的爹,景安帝也挺高兴。

唯一让景安帝发愁的,就是目前与秦凤仪相处的状态了。

秦凤仪这性子,在他跟前就是装一装亲近也是不肯的。

景安帝原想着,只要秦凤仪装一装亲近,他就有法子把假亲近弄成真亲近。结果秦凤仪不肯装。不过现在景安帝也不愁了,他发现只要不谈感情,只谈公务,秦凤仪还是肯的。

这也很好啊。

反正在景安帝看来,儿子有本事最重要,至于其他,皆可后放。

景安帝就是这样的实在人,别看成天在朝上说些圣人大义什么的。瞧瞧他喜欢的人,工部汪尚书,在景安帝飙火后,给南夷的几万崭新甲械,半年之内,便都给备齐了。

景安帝在先时不晓得秦凤仪的身世,他喜欢秦凤仪,便是喜欢秦凤仪长得好、聪明、敢做事、能做事,而且纵彼时秦凤仪还有些年轻人的浮躁,但其行事章程已经很有模样了。景安帝以前年轻时候是喜欢跟得上自己步子的臣子,自从上了些年纪,就很喜欢这种做事入他眼的年轻臣子了。所以,如果秦凤仪只是长得好,景安帝便是看中他的相貌,也无非多看两眼,不会连宗室改制之事都令秦凤仪参与。景安帝不是那样公私不分之人,他是真的很喜欢秦凤仪这样有本事的孩子。待知道秦凤仪的身世后,就更喜欢了。

倘若秦凤仪现下仍是扬州城的纨绔,纵是晓得秦凤仪的身世,景安帝估计也不会有别个反应。

可如今不同了,谁没虚荣心啊?帝王的虚荣心尤其强烈。

景安帝纵是压制着对秦凤仪的满意,但秦凤仪的成绩,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啊。

唯一让景安帝有些难办的,就是与秦凤仪的感情问题了。

要别个人,皇家都是讲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到秦凤仪这里就不灵了。偏生人有贱相,倘若换个人如秦凤仪这般,景安帝得说不识抬举了。但到秦凤仪这里便不是这般了,景安帝认为,秦凤仪生就重情义,也是一时受了刺激,才这样犟着的。

不过秦凤仪能犟着,但景安帝还是要找个能跟秦凤仪正常沟通的法子。

如今,法子景安帝算是找到了,那就是:与秦凤仪谈公务。

一谈公务,秦凤仪就变正常人了。而且听听这小子多精啊,这次借着献俘还京,居然还打着开榷场的主意!

但依秦凤仪在商事上的才干,景安帝相信,这榷场定能办得有声有色。不说别个,就是织造局,头一年刚建的时候,没什么红利,景安帝是明白的,但第二年便很有模样了。景安帝又问了秦凤仪织造局的事,秦凤仪道:“现下办了两个,一个在南夷城,一个在凤凰城。陛下不晓得,我们那里的百姓,吃苦耐劳是真的,人也很聪明,就是这些年路不好走,文教亦是不兴。别提了,别个地方,哪里没个“地头蛇”啊?就南夷城,我新去的时候,还想着在当地选些有才子弟入府呢,结果当地推崇的尽是些长得好的,会些琴棋书画的,我又不是去花楼吃花酒,也不用这种啊。后来还是考试选拔,才选了些实干的。其实,并不是当地人不肯吃苦劳作,地方穷,一则是百姓们多没知识;二则,眼界太窄。还有许多村落信奉些巫医。就是桑蚕之事,懂纺织的,也只是些寻常技艺,更甭提江南那各种花样了,一概不懂。一些江南的寻常技艺,各地有派妇人到织造局去学,但织造局顶尖的技艺,自然是不能传出去的。我与她们也说了,几个妇人,学回去若单打独斗,有什么意思?既然学了,就回去开个作坊,也能兴旺一方百姓。织造局那边也不让他们白教,三年里每年要给织造局三成红利。那些教授技术的织工,人人有份儿。”

景安帝提醒秦凤仪道:“你那里既要开榷场,这些技术上的事,要留心。那些个小国,一向向往我朝技艺。对自己的百姓,授予他们桑蚕之术,是对的。国外之民,不干咱们的事。何况他们学会了,还有你榷场什么事呢。”

秦凤仪点头:“我听说户部那里有北安关榷场的各项条例,我们南夷头一回开榷场,也没经验,很是想跟户部请教学习一二。”

景安帝一乐:“你只管过去就是。”

与秦凤仪说了些南夷州之事,便到了午膳的时间,景安帝命人传膳。给景川侯便一并赐膳了,秦凤仪把大美交给嬷嬷抱去喂奶,大阳却是留下与景安帝同席。

景安帝这里用膳,向来不是一张八仙桌大家团团坐,而是一人一案,分案而食的。秦凤仪见他桌上都是以往自己爱吃的淮扬菜,也没说什么。倒是大阳吃得很欢实,大阳因是他爹的儿子,秦凤仪一向偏爱淮扬菜,李镜却是偏爱北方口味儿,大阳在他爹娘的影响下就是,不挑食,除了蔬菜,啥都爱吃,而且吃相极佳,那种鼓着腮帮子一副香甜的小模样,真是人见人爱。

景安帝见着大胖孙子这般会吃东西,心下大是喜爱,夸赞秦凤仪道:“大阳养得很是不错!”

秦凤仪心说:这可真是废话,我亲儿子,难道我会养不好吗?

除了鱼肉要嬷嬷给挑刺外,大阳根本不用人喂,都是自己吃喝,他一面吃一面还舔着油嘴说着:“祖父,你这里的饭真好吃。”

景安帝拿帕子给他擦擦嘴角,笑:“晚上还跟着祖父吃,如何?”“好!”大阳张嘴就应下了。

秦凤仪心下那个恨哪,心说:儿子,以往爹也没饿着过你啊,你咋能被一餐饭收买啊!哎哟,你个不争气的小子!

当天,景安帝留了镇南王父子午饭之后,又留了晚饭。

秦凤仪傍晚吃过饭,带着肥儿子回家。因为今天大阳有叛变之嫌,待晚上不想走路,非要他爹抱的时候,他爹死活没抱。大阳气哼哼的,上了车跟他娘告状:“我爹可小心眼儿了!”

秦凤仪板着脸瞪儿子:“我看你是皮子痒!”李镜笑问:“怎么了?”

大阳甭看人小,很是遗传了他爹察言观色的本事,小孩子实在,说话直,便道:“爹看我跟祖父好,吃醋啦。”

秦凤仪扬起巴掌,大阳朝他爹做个鬼脸,也不躲,又蹭到他爹怀里说些甜言蜜语去了。秦凤仪怀里挤进个肥儿子,孩子香香软软的小身子一入怀,郁闷便散了一半,待大阳在他爹脸上啾啾两口,秦凤仪便笑眯眯地不生儿子的气了。他不是个能跟孩子说长辈仇怨之事的人,大阳还这样小,跟他说了也不明白,反而影响孩子心性。大阳又是个实在孩子,别人对他好,他就对别人好。秦凤仪捏捏大阳的肥屁股,逗着他玩儿起来。

景川侯回府也有些晚了,先到自己院里换了衣裳,景川侯夫人问:“如何这会儿才回来?”

“陛下赐饭。”景川侯洗漱后,接过茶吃了两口。

景川侯夫人道:“今天大姑爷带着孩子们过来了,快到中午时,陛下着马公公来宣,便进宫去了,你见着没?”

“我们中午、晚上都是一道吃的。”景川侯与妻子略说两句,便放了茶盏,起身道,“去老太太那里吧,老太太也记挂着呢。”

景川侯夫人便与丈夫一道过去了,李老夫人晓得今日儿子是在陛下那里用饭,且还有秦凤仪父子女三人,便知这是陛下召了儿子过去暖个场之类。李老夫人道:“凤殿下的性子,我看仍如旧时。”孙女婿对自家是很亲近啦,李老夫人也很喜欢秦凤仪,觉着这孙女婿简直是无一不好。但正因喜欢这个孙女婿,她才盼着秦凤仪能更好。

景川侯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脾性,岂是轻易能改的?”因屋里没有外人,景川侯多说了一句,“陛下很喜欢大阳。”

李老夫人顿觉心下大定,是啊,秦凤仪不能与陛下和解,不还有大阳吗,李老夫人一笑道:“我看那孩子也讨人喜欢。”

景川侯夫人道:“再没见过这样巧嘴的孩子,那性子,我看就像大姑爷。”这话说得景川侯都乐了。

景安帝留着镇南王父子大半天说话的事自然也瞒不过宫里其他人,待晚上景安帝去慈恩宫定省时,裴太后说:“镇南王妃进宫,哀家没见着孩子还问呢,听说是去了景川侯府,不想又给你宣进宫来。如何不到哀家这里用饭?哀家也想看看重孙。”

景安帝道:“说了些南夷的事务,大阳在旁,倒不吵闹。”

裴太后见谈的是朝政,想了想道:“南夷那里,有镇南王在,哀家是不担心的,他现在势头正好。只是那山蛮与南夷土人,原都是百越之地的夷族,祖上难保有些瓜葛。信州打下来,自然好,但治理信州时,叫镇南王留意些,小心山蛮与那些新下山的土人勾结。如今土兵兵甲装备这般齐全,哀家只担心土人心大,未免生事。”

景安帝道:“朕与他说过了,想来他心里也是有数的。”秦凤仪多精啊,信州打下来,留守信州的是冯将军与严家姑娘,还有一位仰慕严家姑娘的土人少族长。土人不用不行,不用便不能完全掌控,更不能因怕出事而不用。秦凤仪能在这时把信州交给下属,带着一家子来京,怕也存了要试一试下属之心。

裴太后不如自己儿子消息灵通,但秦凤仪能在南夷有所作为,还这般光芒万丈地回京,自然不是个笨人。只是一想到秦凤仪待自己的态度,裴太后难免有些堵心。裴太后转而笑道:“大阳那孩子,昨儿见了一回,真是个招人疼的。”

景安帝笑道:“是,大阳这孩子,不论性情还是相貌,都肖似凤仪。”裴太后揶揄道:“大阳可比他爹性子好一千倍。”

景安帝哈哈一笑,心说:看大阳就知道要不是秦凤仪平日里教养得好,如何会与自己这做祖父的这般亲近呢。其实这个真是景安帝自作多情了,秦凤仪与李镜都不是会跟小孩子说长辈的不是的人,但也没有如何赞美过景安帝,大阳如此,他天生是个自来熟啊!

尽管有些误会,但不得不说,对于景安帝,这委实是个美丽的误会。

大阳玩儿了一日,这会儿早累了,下车时就在他爹怀里睡熟了。秦凤仪抱了儿子回屋,侍女铺开床铺,秦凤仪把儿子脱个小光猪塞被窝里,摸摸大阳的小胖脸,没忍住说了一句:“咱大阳,就是个马屁精啊!”李镜细问因何,秦凤仪才道:“可会拍陛下马屁了,你说,以前也没见过他拍别人马屁啊。还有,你没见,他见着岳父,哎哟喂,我的天哪,颠儿颠儿地跑过去就自我介绍,还让茶让点心地张罗。”

李镜素知儿子脾性的,笑道:“小孩子都是鬼精鬼精的,别看都没念书,可他们最会看人脸色了。他是觉着跟陛下和我父亲不熟,就待人格外热络,要是熟了,就不这样了。”

秦凤仪直叹气:“也不知他这马屁精样儿像谁,我也不这样啊,你也不是这样脾气。”

李镜对镜去了头上的七尾凤钗,笑悠悠道:“我不是这脾气是真的,你嘛,你想想他这是像谁吧。”

“我也不这样好不好。”秦凤仪强调,“我多正直啊!”

李镜从来不睁眼说瞎话的,在侍女的服侍下拆了钗环,换下大礼服,道:“今天怎么在陛下那里待了这么久?”

“说了些南夷的事,还有与交趾互市之事,总要跟陛下说一声的。”“互市的事,陛下怎么说的?”“应是应了,税监司也由咱们来设,不过每年三成商税要押解至京。”

李镜点点头:“你明儿个先与赵长史去户部打听一下北安关榷场的章程才好。”“我晓得。”秦凤仪也是这样想的,这次来京城,自然事务不少,但正经公务得放在头一位。

两人正说着话,便有严大将军上门,秦凤仪连忙自榻上起身,道:“定是为严大姐之事来的,我过去见一见大将军。”

李镜起身送他出了房门。

严大将军早就想过来问闺女的事了,偏生秦凤仪这次回来,公务自不消说,每天不是走亲便是访友,要不就是进宫,严大将军每日也有衙门差事,故而只有晚上过来了。

真是一家不知一家的难啊,严大将军简直愁死了,他闺女简直被镇南王这对夫妇坑死了有没有!

严大将军亲至,他是禁卫大将军,身上亦有爵位,便是愉亲王也不好慢怠。秦凤仪过去时,愉亲王也正要过去,见秦凤仪去,愉亲王便道:“你去见见老严吧,我便不去了。”他刚要转身折返便被秦凤仪一把抓住:“您可得跟我一道,也好替我说说话啥的。”

愉亲王也不傻啊,一甩袖子,硬是没甩开,道:“好事儿你就想不着我。你,你自己去,你把人家闺女坑南夷去了,我可没脸去说。”

“哎哟,我的愉爷爷哟,我不找您找谁啊,您老可得替我压压阵。”不由得分说,秦凤仪便连拉带架地把愉亲王一道弄花厅去了。到花厅门口,秦凤仪方放开愉亲王,给老头儿整整衣冠,愉亲王瞪他一眼,秦凤仪嘿嘿赔笑两声,二人方一道进去。严大将军一瞧愉亲王也来了,只是不动声色地行礼,秦凤仪连忙上前扶住严大将军,笑道:“大将军何须多礼,严大姐就如同我的亲姐姐,你就是我的叔伯辈,切勿如此见外才好。”

严大将军叹道:“此次擅扰老王爷与殿下休息,就是为我那不省心的闺女而来。”

秦凤仪立刻夸赞起严大姐来,道:“严大姐特别好,帮了我不少忙。说来,真不愧是大将军你的闺女啊,严大姐训练土兵,无人不服啊。我们打信州城,严大姐更是身先士卒、上阵厮杀,那家伙,杀敌如砍瓜切菜,厉害极了!这回我们打信州,严大姐的军功在前五之列!”

秦凤仪正忙着夸严大姐呢,严大姐他爹已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严大将军听到闺女什么“身先士卒”“杀敌如砍瓜切菜”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愉亲王伸手拦住秦凤仪嘴里那些赞美严姑娘的话,安慰道:“大将军放心,令嫒并无大事,平安着呢。”

严大将军也曾是驰骋沙场见惯生死之人,家里儿子亦多是从武,独独听到闺女上阵,就很是担惊受怕。严大将军一时忘了来意,正色问秦凤仪:“殿下,我家闺女没受伤吧?”

“谁伤得了严大姐啊,军中比她武功高的没几个,她可厉害了。我说不让她亲自上阵,她还跟我拍桌子哪。”秦凤仪一五一十地说着,还不忘赞严大将军一句,“真真是虎父无犬女。”

严大将军给秦凤仪夸得死的心都有了。

秦凤仪对严大姐的一番夸赞,险把严大将军给赞哭。

严大将军绝非常人,哪怕觉着闺女算是掉坑里出不来了,还是镇定地细问了闺女在南夷的情况,听说闺女住在秦凤仪的王府客院,严大将军才堪堪放下心来。至于闺女练兵、打仗之事,严大将军谨慎地挑着不是机密的问了问:“当初,王妃一封信召了她过去。哎,我知道怪不得殿下与王妃,只是她到底是女孩子,难道一辈子就在军中了?”别以为武将就没有谋略了,相反,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开始都是战术书籍。严大将军直接把闺女的终身大事拿来与秦凤仪商议了。

秦凤仪还没听明白,奇怪道:“严大姐很喜欢带兵啊。”

严大将军不知道秦凤仪是真傻还是装傻,便再点一句:“人有五伦,女孩子,终要成亲嫁人的。”

秦凤仪此时方恍然大悟,道:“这您就放心吧,严大姐不是说,她必要寻世间第一等的英雄人物?她现在在我那儿,不是我说啊大将军,就是现下叫严大姐回来,反是误了她呢。她若是能相中京城这些个土鳖,早就相中啦,哪里等得到现下呢!我是把严大姐当我亲姐的,严大姐的性情,只有她挑人,没有人挑她的啊,她要是哪天相中了谁,只要她开口,亲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如何?”秦凤仪心说:我觉着严大姐跟土人阿金挺配的。

严大将军能说什么呢?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误投女胎,还不肯将就。如今这般情势,严大将军也知道不能把闺女抓回家绣花嫁人的,他不能拿闺女的短处去比别人的长处,哪怕现下世间对女子的要求是贞静淑德,眼下为了闺女,他也得把闺女的长处拿出来。他闺女的长处是什么?练兵、打仗!严大将军每每想起,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秦凤仪看严大将军一脸严肃,又赞了严大姐几句:“严大姐当真很厉害的,不是我说啊,大将军,你家儿子都不一定比得了严大姐。这回严大姐定能升三品的。”

哪个做父亲的会盼着闺女做武将啊!严大将军憋屈地道:“为人父母者,只盼她平平安安罢了。”

“放心吧,有我呢。严大姐到南夷为我效力,我焉能不顾好她?”秦凤仪大包大揽道,“现在,我们南夷的女子,都以严大姐为榜样,我还想着,要不要招募一支女兵哪。”

严大将军肃容道:“女子十六就要议亲嫁人,殿下招募女兵,岂不耽搁人伦大事?再者,于地方人口增衍上亦有不利。”

“是啊。”秦凤仪道,“哎,我也想她早些嫁人哪,凭严大姐的本事,生出来的肯定都是小将军。”

严大将军听到这话,差点吐了血。原来坑了她闺女一个不算,还把外孙、外孙女算进去了。严大将军正想着该想法子把闺女弄回来的时候,秦凤仪却是心下一动,又说话了:“哎,我看到大将军一片爱女之心,我就又想到我爹娘了。我爹娘待我的心跟大将军待严大姐的心都是一样的啊!”

秦凤仪一咏三叹地感慨着,严大将军却是不好接话了,因为明摆着,秦凤仪嘴里这“我爹娘”说的不是陛下啊。秦凤仪也没打算让严大将军接什么话,又感慨了一回:“我虽能看顾好严大姐,可做父母的,又怎能放心呢,是不是?”秦凤仪顾不得吃口茶,看向严大将军,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何况,家里女孩子在外,总得有兄弟在旁,大将军才能真正放心啊。这样吧,大将军家里要是有什么不放心严大姐非要过去南夷的子侄,也只管与我一道去。一则严大姐有兄弟在身边,到底有个照应;二则,不瞒大将军,我们南夷,什么都不缺,就缺人才啊。”

这下子,连愉亲王都目瞪口呆了,想着秦凤仪真是历练出来了,原来还打着跟严家要人的主意呢。而且秦凤仪还很有理由,不能让女孩子一人在外啊,得有父兄相伴啊,哪怕父亲抽不出身,兄弟得派一个吧……

于是,严大将军不但没能将闺女要回来,眼瞅着还要搭进一二子侄去。幸而严大将军挺得住,没一口应下。秦凤仪狐狸一般,自然也知严大将军不可能一口应下此事,他要设酒请严大将军吃饭,被严大将军婉拒了:“若不是实在担心我那闺女,本不该此时上门。殿下回朝献俘,事务颇多,待殿下有暇,臣再来请安。”

秦凤仪笑眯眯地道:“好,听大将军的。”他又亲自送严大将军出门,严大将军绝非傲倨之人,相留之下,秦凤仪到仪门便止了步,之后由王府管事将严大将军送出。

秦凤仪回头送愉亲王回房休息,愉亲王道:“你那里人手不足,可以与陛下开口。这是公事,并无妨碍。”

秦凤仪道:“要的也不是大将,我那里带兵的大将是不缺的。只是如今刚平信州,待平桂州时,桂、信二州驻守的将领倒不愁,但州之外,尚有各县,山蛮不懂经营之道,别说县了,就是信州都弄得荒凉极了。想重建各县,必然要屯兵。我这里用的都是低品将领,年纪轻的,正可历练。我先时也没想到,是见着严大将军才想起来,他家武门出身,族中子弟若有愿意历练的,不妨来我南夷啊。”

愉亲王想起一事,道:“先时有宗学的几个淘气小子,听说都到你那里去了,他们现下如何?”

“还成。要紧事不敢轻付他们,小差事也能跑个腿儿什么的。”

愉亲王身为宗正,对宗室感触颇深,道:“宗室总是闲置,就废了。倘还可用,不妨多用一用他们,他们年纪轻,正当干活的时候。”

秦凤仪笑:“我也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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