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一章 郊迎大礼  龙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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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王过来凑趣,问秦凤仪:“我家二郎没给你添麻烦吧?”

秦凤仪坏笑道:“我那儿正缺苦力呢,王叔你就把弟弟给我送去了。知道的说你是我叔,不知道的得以为你是我的及时雨哪。”

寿王笑道:“尽管使唤,他要哪里做得不好,你该打打,该骂骂。”“那是,敢做不好,看我不收拾他!”秦凤仪一挑眉,哈哈一笑,与寿王道,“一开始,我分他一摊事,硬说我把他当骡马使,我一看,这就是闲的啊,又给他加重一倍的活,啥话都没了。”

寿王听得直乐,事实上,他二儿子也没少打发人给家送信说秦凤仪简直就是个扒皮,特会使唤人。寿王心说:你个傻小子,使唤你是器重你。

好在,秦凤仪也挺喜欢调教这些个不听话的小子。原本秦凤仪对宗室都是要先锻炼一二,看一看人品再用的。如襄阳侯等,是跟着秦凤仪巡视,过了遍筛子,秦凤仪方斟酌着用。如寿王家二郎,这种后台不是一般硬的,秦凤仪也不得不给寿王个面子,人都过去了,他瞧着差不多,也就给个差事先用着。

还成,寿王敢把人打发过去,起码提得起来。

愉王在旁心说:我当初还叮嘱他送个稳重的,这叫什么倒霉孩子啊。这不是叫阿凤去给他调教儿子了吗?愉王为此颇为不满。

待宫宴之后,诸臣告退,大阳几人也去玩儿了,景安帝难免单独问一问秦凤仪如今桂地之事的境况。秦凤仪道:“基本上都稳定了,也有些许山蛮逃入了山中,我让傅长史暂代桂地知府,后面的安抚事宜怕要慢慢来了。”

景安帝欣慰道:“干得不错。”

秦凤仪翻个白眼:“那是我的地盘儿,我能不尽心?”

景安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秦凤仪嘁一声,放在膝上的左手无意识地敲击两下,道:“没别的事,我就先回了。”

景安帝看向秦凤仪,道:“我令人收拾好了昭华宫,不如就住宫中吧。”秦凤仪起身道:“我回了。”

秦凤仪依旧是带着妻儿住在愉亲王府,愉王与愉王妃回来更早些,愉王妃早命厨下备下了醒酒汤和热水,预备着秦凤仪他们回来用。相对的,愉王则有些心不在焉,愉王妃难免问:“怎么了?”

愉王打发了屋里的丫鬟,轻声同愉王妃道:“陛下令人收拾了昭华宫。”

愉王妃挑眉:“这是想阿凤他们住宫里了吧?”她心中不由得失落,不过愉王妃毕竟也是多年王妃,定一定神道,“我虽盼着阿凤他们住家里来,可若是住宫里,也没什么不好。”毕竟秦凤仪功高显耀,即便是愉王妃这样的妇道人家,都隐隐觉着局势有些不同了。而秦凤仪与景安帝关系不好,更不是什么秘密。至于秦凤仪乃藩王,不好再立储之事,根本没在愉王妃的考虑范围内。在愉王妃看来,皇位是皇家的,还不是皇帝说给谁就给谁。

自感情而论,愉王妃自然是盼着秦凤仪能更进一步的。

愉王妃不由得问丈夫:“这么说,阿凤他们就留宫里了?”“他那个性子,也说不好。”愉王一叹,很是为秦凤仪的性子发愁。

很快,愉王不用愁了,因为秦凤仪带着妻儿回来了。愉王妃先叮嘱丈夫一句:“你这脸上别带出来。”

“这我能不晓得?”愉王也乐见秦凤仪与自己亲近,他本身喜欢秦凤仪,才愿意为秦凤仪操心。偏生秦凤仪这脾性,可真不像老景家的人哪。

秦凤仪过来时,面儿上并看不出什么,略说几句话,大阳与大美就叫愉王妃留身边了,秦凤仪、李镜回房休息去。愉王妃闻得到秦凤仪身上的酒气,道:“我叫厨下备了醒酒汤,阿凤你喝一碗,免得一会儿难受。”

秦凤仪应了,待回屋吃过醒酒汤在床上歇着时,方与妻子说了今天景安帝说的话。秦凤仪一向信服妻子的智慧,道:“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呢?”

秦凤仪是今日宫宴的主角,酒吃得不少,颊上微红,连眼角都透着一股灼人的胭脂水润,李镜轻声道:“从公而论,你该说南夷是咱们的封地,而不该说是咱们的地盘儿。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的话,原也没错。”

“去岁大皇子还说让咱们换封地呢,你说,陛下会不会也动了这个念头?”秦凤仪问。

李镜道:“如果陛下有此意,怎么还会提让咱们住在宫里的话呢?”“我也觉着他不至于如此昏了头。”秦凤仪道,“就是叫人听着不大舒坦,难不成南夷不是咱们的地盘儿?他要早说这话,我就不去打桂地了。”

李镜一笑,摸摸他的脸,道:“这是怎么了?这话叫陛下说不比别人说好吗?为君有君道,为臣有臣道。你是要留心些,为人必要公私分明才好。”

秦凤仪抓住媳妇儿的手,道:“给我顺顺气。”“怎么,气不顺啊?”

秦凤仪哼唧两声,李镜就坐在旁给他抚胸顺气,一面顺一面暗道:该!真是头倔驴啊!要搁别人,不必陛下递这梯子,自己主动搭个梯子都能下去,偏生自家这个,犟得没法儿。陛下都主动让留宿宫中了,天下能直接拒绝的,估计就这独一份儿了!

偏生李镜在家虽则许多事都能说了算,但独这事,李镜都不能提一句“你就应了陛下呗”,她要是这样说,秦凤仪的驴脾气得全面爆发。在这点上,李镜不能拗了秦凤仪,只得慢慢顺毛捋了。

李镜心下为秦凤仪的倔驴脾气发愁时,不少人为秦凤仪没住进昭华宫而庆幸,用大皇子的话说就是:他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但也有许多人为秦凤仪的选择而不解,因为在诸多知内情的人看来,这实在是一次绝好机会,实不明白镇南王为何依旧要住在宫外。

倒是有几个大佬想得多了,一下子把秦凤仪想得高深莫测了,大佬们想的是,镇南王殿下怕是自矜身份。果然,镇南王殿下越发沉稳老练了啊!

秦凤仪这次回京,明显能感觉到,一些朝中大佬对他的态度较之先时要亲近了一些,但也没有特别亲近。总之,是一种游离的姿态,秦凤仪私下都跟媳妇儿感慨:“都是老狐狸。”

好在,秦凤仪也不大理会这些个。秦凤仪虽则有点儿自己的小野心,但他之为人处世,向来有自己的一套。秦凤仪很少去跟这些朝中重臣使劲儿套近乎,他过来京城向来是先办公事,当然亲戚朋友也要走动一二。

尤其他岳父那里,秦凤仪还心心念念地想着问岳父对他诗集的读后感呢,景川侯神清气爽道:“我刚看没两首就叫陛下要去了,至今未还。”

秦凤仪听了那叫一个晦气,说他岳父:“岳父你也忒好说话了。算了,等我回去再打发人给你送一本来,你可得认真看啊。”

景川侯虽则只看了两首,也知道秦凤仪的诗大致是个什么水准,很诚恳地跟女婿商量:“哎,阿凤啊,岳父是个粗人,不大会看诗的。”

“无妨,我写的诗都简单,跟白居易似的,老妪都能解。”

景川侯见女婿脸皮越发厚实,竟然敢拿自己的小酸诗跟白居易比,道:“好吧好吧,我本不大爱看诗的。”

“你一看我的诗,包你爱上。”秦凤仪大力推荐自己的诗词。景川侯实在受不了女婿这股子热情,只好应了。

秦凤仪拉着大舅兄先把献俘的事办完,有了去岁的经验,今岁无非再重复一回,即便是礼部、兵部也都有经验了。

不过今次回京觐见,事事不比去岁顺利。

先是景安帝问他南夷金银矿的事,秦凤仪心下一跳,继而一副坦荡模样道:“你要挖就去挖吧,一年能有一万两金子出来,我就服了你。”

景安帝笑道:“看来早侦探过了。”

“我要说没,你也不信啊。”秦凤仪去岁献俘信州王,若是景安帝对信州王再有拷问,知道些金银矿的事不是什么难事。想通这一点儿,秦凤仪道:“先时我还以为金银矿就是金山银山呢。结果一看,都是大石头,我那里人太少了,挖矿的事要大量人力的。我那里种田的人都不够呢,你要愿意开采,你派人去采吧,反正那山闲着也是闲着,但别想从我那里征民夫,我那里人都不够使呢。”秦凤仪颇为光明磊落。

景安帝有些不解了,问秦凤仪:“听说你战后金银只取两成,这两成平一平出征的粮草银子,你手头应该不大宽裕才是。”

秦凤仪竖起眉毛,不高兴道:“能不能别总闲得给我算账?”景安帝道:“你把桂王的金银全分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这话真不像一国之君说的。打仗哪里能不叫将士得些好处的,他们无非赚些卖命钱,再不能在这上头小气的。”秦凤仪既然敢分银子,就不怕人知道,又道,“你也说了,我取那两成,不过是把账平一平,我又不是自己吃喝享用了。”

若非如此,景安帝也不能这般太平地问他这事,景安帝不解地道:“那以后西面儿建设,你哪里来的银子?那边可不似凤凰城,地理位置好。”

秦凤仪道:“慢慢来呗,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西边儿一样有茶园,有能开窑烧瓷的地方,再种桑养蚕,授之纺织之技。百姓的收成就能好了。倒是修路是个难题,不然,凭你多丰富的物产,路难走就运不出去啊。”

“是啊。”景安帝跟着附和。

秦凤仪眼珠一转,瞥景安帝一眼:“要不,朝廷支援我们南夷个百八十万?”景安帝端起茶呷一口:“要是别人,我肯定就支援了,你就算了。”

秦凤仪听这话便无端火大:“我可是说正经事的。”“别人没你聪明,你脑瓜子好使,自己想个法子弄点儿银子吧。”景安帝放下梅子青瓷盏,对着秦凤仪微微一笑。秦凤仪气得差点儿直接翻脸。

景安帝也有些怵秦凤仪的性子,不再捉弄他,正色道:“这也不是打趣你,实与你说,京城的路还有不少地方该修呢,户部一时也挤不出银子来,何况南夷的路。你想想,各地修路,都是各地衙门自己想法子。你素来主意多,要是有什么需要朝廷支持的地方,朝廷一定支持你。”

秦凤仪翻个白眼,原本不打算与景安帝说的,只是这家伙一向消息灵通,若是不与他说,待他日后知道怕是要叽歪。秦凤仪道:“我倒是有个发财的法子。”

景安帝心说:就知道你这小子是有计较的,便道:“说说看。”“不知道能不能成。”秦凤仪还拿捏上了。

秦凤仪越是拿捏,景安帝还越是想听,景安帝道:“说出来,朕帮你参详一二。”“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成。”“快说吧。你这样的爽快人,怎么倒磨叽起来了。”要是别人的主意,景安帝不一定想听呢。偏生秦凤仪一向主意多,而且秦凤仪多自信的人哪,此事竟能叫秦凤仪都有些拿不准,景安帝就越发想听听是什么事了。

秦凤仪道:“你知道天竺不?”“自然知道。天竺挨着吐蕃呢。”

“我听说,天竺可是个遍地象牙、珠宝、黄金的好地方。”秦凤仪道,“要是能打通一条自南夷,经云南、吐蕃,再到天竺的商路,这必是一条黄金之路。”

饶是景安帝也没想到秦凤仪的主意竟然打到了天竺,景安帝道:“云南的土司,倒是个识趣的人。只是吐蕃那里,他们与云南的土司来往更多些,与蜀中也有些往来。”

秦凤仪同景安帝打听道:“很少见吐蕃来朝。”

景安帝道:“他们那里这几年不大太平,忙着换王都来不及。”“那我先把云南土司那里弄弄清楚再说吐蕃的事吧,这一条商路,倘能打通,就是现成的金山。”秦凤仪道。

秦凤仪这话,景安帝还是信服的,景安帝与秦凤仪道:“要是有什么需要朝廷支援的,只管说。”

“要银子也给?”

景安帝笑道:“只要你能把这条路打通,要多少给多少。”

秦凤仪的性子,还真不是会伸手要钱的,他道:“工部的兵械上供给及时些就是,我必要练一支强兵,方可震慑云南土司。”

“现下南夷的兵如何?”“虽可打仗,但离我的要求还有些距离。”秦凤仪牛气哄哄地道。景安帝听得一笑,对秦凤仪道:“那就继续努力。”

秦凤仪一副“这还用你说”的模样。秦凤仪虽不要银子,但其他方面真不手软,道:“明儿我去鸿胪寺找些吐蕃的资料看看,你再帮我问问蜀中那里,看一看现下吐蕃具体形势如何。”

“成。”景安帝是真心觉着秦凤仪用得顺心,景安帝在京里,大臣上折子之类的,哪怕尽心,大臣多偏于谨慎,没有秦凤仪这种冒险精神。像秦凤仪,刚把桂地平了,立刻就能把主意打到天竺去。饶是以景安帝的想象力,也没想到秦凤仪眼界这般宽阔。

景安帝忍不住想指点秦凤仪一二,道:“云南的第一大州府便是大理了,大理这些年,一直是姓杨的当政,但当地段、白亦是大姓,确切地说,是三家共掌大理。三足是最稳的,但如果一家势微,局势立刻生变。云南先时少不了要与山蛮多有些联系的,不然,他们也不能在我刚平了桂地后就巴巴地到我这里来送礼,这也说明,他们对自己的实力不大自信。”

秦凤仪道:“待我回去,先试一试他们。总得弄清楚云南的情况,才好合作。”

景安帝颔首:“这事若成了,大利天下,整个南夷跟着受益,所以,你要更慎重。”

“还有件事。”景安帝道,“我看你不论是粮税,还是商税,都很喜欢用银号来结算。”

“主要是方便。”秦凤仪道,“我把银子存到凤凰城的银号里,直接开好银票,打发人到了京城提现,能省不少人力。”

景安帝道:“银号的便利性,我也知晓,只是你既要用他们,便要把他们调理好了。毕竟银票是他们开的,你存多少,他们开多少。若是有朝一日,不以库银为本根开银票,必然是天下一桩大祸事。”

“这件事我也想过,眼下还无虞,慢慢看吧。现下银号还只是做有钱人的生意,如果他们把生意做到平民百姓身上,便不能由他们了,这里必然要有个大规矩的。”

景安帝沉声道:“有朝一日,银号必要为朝廷所掌,不然,国基不稳,明白吗?”景安帝的目光那一瞬间的威压,秦凤仪竟不由得自主地点了下头:“我晓得。”

景安帝此方不再多说,转而与秦凤仪说起贵地的事:“贵州自古以来也是贫僻之乡,这里也多是山民,倘能收拾,你便一并收拾了吧。”

秦凤仪对贵州的兴趣不大,道:“我们那里东面儿还好,凤凰城、南夷城,再至义安、敬州等地,皆是汉人居多。往西桂、信之地,便是山蛮为主了。我想着,迁些汉人过去。”

“你这真是想得挺好,你想迁哪儿的人?”景安帝听这话都要笑了。“哪儿都行,我又不挑。”秦凤仪道,“你刚才说,有什么难处朝廷都会支持的。”景安帝道:“行,你去迁吧。只要你有本事,把京城的人迁南夷去,我也没意见。”

秦凤仪生气地说道:“这还得有朝廷的谕令吧。我空口白牙,怎么迁?”

景安帝简直拿秦凤仪没法,这还不如要点儿银子省事呢。景安帝还得跟他讲道理:“人一家人,在自己老家住得好好儿的,亲朋故旧,都在一起,无缘无故,谁愿意迁?你做事前得想想民心。你想想,百姓就是强制迁过去了,心里能没怨气?再者,一个搞不好,还要偷跑哪。何苦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呢,是不是?”

“你就没有叫百姓心甘情愿迁过去的法子?”“暂时还没有。”

秦凤仪心说:合着啥啥没有,就等着占好处呢。秦凤仪忍不住讽刺道:“您可真会过日子啊!”

“过奖过奖。”景安帝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秦凤仪瞧着就觉刺眼,便刺了景安帝一句:“去岁你特意叫章尚书去我那里押解人犯,那些是什么人哪,竟用堂堂一部尚书出马。”

景安帝面色转冷,淡淡道:“这个就不必你操心了。”

秦凤仪眼睛微微眯起,说景安帝:“你操那份心做什么呀,我看他们无非先帝时的一些旧人罢了。这些人能有什么用呀,无非拿些旧事挑拨,可你这做皇帝都二十几年了。不要说他们这些旧人,即便先帝突然活过来,难不成还能抢走皇位?”

景安帝面色微缓,问秦凤仪:“你就没审一审他们?”“都沦落到跟桂王同流了,有什么可审的。他们一说你们那年头的事,我就知道他们大概是什么人。”秦凤仪道,“不过你大张旗鼓地专门派个尚书把人提走,我就特后悔没审一审。”

景安帝问:“想不想知道有什么秘密?”“说说看。”

“不告诉你。”

秦凤仪气得出宫前又摔了景安帝个茶盅。

秦凤仪在京城的行踪一向引人注目,甚至,许多人觉着,这位镇南王委实狡诈多端。譬如,平琳就在家说过:“既是拒绝了入住昭华宫,如今这一趟一趟的,进宫就是与陛下密谈。”

“天家父子说话,还要请你旁听不成?”平郡王讽刺了一句四儿子这无脑的话。镇南王一年回京一趟,倘没有陛下私下召见,这才稀奇呢。

平琳顾不得老爹话中的不满,与父亲道:“爹,我听闻镇南王去了鸿胪寺。”

平郡王倒有些意外,秦凤仪去六部不稀奇,鸿胪寺向来不是什么要紧衙门,秦凤仪竟然亲自去,可见必是有事,而且还得是有关外族邦交之事。要不说平郡王是积年老臣呢,略一想就明白了,道:“现下南夷靖平,镇南王到鸿胪寺,所为大约是云南土司。”

“爹你真是神猜。”平琳直白地拍了父亲一记马屁,道,“镇南王非但调取了云贵土司的有关文书,还有吐蕃的。爹,你说,吐蕃与南夷还隔着云贵呢,镇南王调取吐蕃的资料作甚?”

秦凤仪调取云贵资料还能理解,但吐蕃实在太远了,而且那地方,又高又穷的。平郡王道:“镇南王雄才大略,从兵法上说,远交近攻,这也不甚稀奇。”

“爹,你说,是不是镇南王还要攻打云贵土司?”平琳说来也是将门出身,这些年干的也是武将职司。对于战事,还是相当敏感的。

平郡王不大认可儿子的这一推断,道:“不大可能,镇南王并非好战之人。”“他还不好战?”平琳道,“这才就藩四年,大战便有四五次,小战更是不计其数了,当年在京时,便爱打架。爹,这不是我偏颇,如今太平盛世,镇南王有点穷兵黩武了。”

“你这话说得,桂、信之地,本就是镇南王的封地,先时山蛮窃居此地,难不成,镇南王就一直坐视不理?”平郡王一向眼光卓著,偏生有这么个蠢儿子,却又不能不教导于他,不然,只怕会一蠢再蠢。平郡王缓声道:“你说镇南王穷兵黩武,我问你,他穷谁的兵了?他是请求朝廷调兵了,还是劳民伤财了?这几年战事下来,南夷兵损耗不过七八千人而已,何况,粮草都未请朝廷调拨,朝廷无非给南夷兵配上兵械罢了,其他的事,都是南夷自筹。阿琳,朝中六部,有哪一部因南夷战事说镇南王穷兵黩武了?便是御史台都不敢这样说。”

“爹,可我就是不明白,就拿镇南王征桂地来说,好几万大军,这一路,人吃马嚼,这得多少花费啊。若悉数由南夷自筹粮草,这可不是小数目,南夷得有多少钱哪?”平琳显然也细琢磨过南夷战事的。

平郡王道:“我听闻,镇南王每餐用膳,也不过六菜一汤。一旦有征战,他向来与将士同食,将士吃什么,他便吃什么,连王府的厨子都不带一个的。阿琳,你可能做到?”

平琳道:“倘儿子随军,自然也是如此。”“你呀,你就嘴硬吧。”平郡王道,“你在柳枝巷里刚纳了个外室,以为我不知道呢。”

平琳面儿上一窘,道:“爹,那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所以,你就别眼红人家南夷有多少钱了。镇南王亲王之尊,身边除了王妃,半个姬妾都没有。而且殿下行止从无奢侈,手里有银子就用在百姓与将士身上,所以,才有今日大功啊。”平郡王不吝赞美道。

“听爹你说的,我都以为你说的不是镇南王,是圣人哪。”

平郡王脸色一凛,语气却是舒缓的:“我这话,你兴许不爱听。阿琳,且不论殿下的出身,便从人品本领上,他亦胜你远矣。”

平琳急道:“我自不能与他比,这我早晓得的。”他复低声道,“爹,你不晓得,陛下待镇南王极厚,远胜诸皇子。”

“我也不是为了大殿下。可爹你想想,柳王妃之事,纵咱们自知清白,可镇南王能不怨恨平家吗?能不怨恨大姐吗?”平琳道。

平郡王看四儿子一副神秘兮兮又推心置腹的模样,心下一声叹,淡淡道:“阿琳,只有你会说这种话,镇南王是绝不会说这种话的。我读史书,东汉末年,三国分立,魏吴乃对立之国。魏武帝都会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可见对吴王孙权的欣赏。你乃堂堂男儿,为何总是将眼睛放在这些事情上?”平郡王摆摆手,“你去吧,好生想一想我的话,想明白,是你的福。”

平琳自从挨了他爹的一顿家法,就很怕哪里不小心把老爷子惹毛,当下不敢多说,小心翼翼地退下去了。

平郡王直叹气,人自是有亲疏,难道平郡王不盼着大皇子好吗?可人家镇南王平定南夷后,又开始关注云贵、吐蕃了,这里还在琢磨着先时旧事呢?旧事已然如此,再忌讳又能如何!正经该拿出皇长子的气派与风度来,而不是纠结于这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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