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镜笑道:“念书跟做事一个理,得给孩子个奔头儿,告诉他们,念会这些就能去玩儿了,自然精力集中,何况,寿哥儿原就是个乖巧孩子。”
一路坐船南下,多是孩子间的事。
倒是行至第三日,远远自京城过来一艘快船,上面是景安帝的亲卫,过来给秦凤仪送了两筐樱桃。秦凤仪谢过赏赐,心下觉着奇怪:“好端端的,怎么给我送两筐樱桃啊?”
李钊道:“你素来爱这一口。想是因此,陛下着人送了些给你吃。”秦凤仪道:“他可不是这样的人。你哪回见他给我送吃的了?”
李钊一时也参详不透:“可这樱桃,也就是个吃食啊。”而且秦凤仪现下势头正好,景安帝是亲爹,总不可能弄个水果谜叫秦凤仪来猜吧。在李钊看来,景安帝如今更倾向于与秦凤仪修补父子关系。所以,这樱桃也就是个吃食罢了。
秦凤仪对于景安帝的了解却更深,景安帝可不是那种人都走了,他又大老远过来送樱桃的性子。景安帝根本不是这样肉麻的人。此人别看面儿上和煦,性子颇为冷酷,更不屑于惺惺作态之事。不然,这样的手段,如果景安帝愿意用,早前几年就用了,断然等不到这会儿。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人的性情,是不可能突然改变的。
秦凤仪与大舅兄商量片刻,也没商量出个一二三来,就去找媳妇儿商量了,李镜沉默半晌,道:“说出来,只怕你生气。”
“只管说就是,不就是两筐樱桃吗?”
李镜道:“若我没有猜错,该是大殿下的主意。”
秦凤仪差点儿飙出句脏话,瞪眼道:“他这是吃错药了吧?”
“不是吃错药,是蠢人开了窍!”李镜亦颇觉惋惜,感慨道,“以往,大皇子因自幼受人奉承,性子颇为高傲,故而与你的不和,都是摆在面儿上的。可自从咱们离京前,他亲自请旨过来行赏,然后又特意讨了送别咱们的差事,我就觉着他这性子与以往不大相同了。他呀,想是要做个兄友弟恭的样儿出来。”
秦凤仪继续瞪眼,道:“还没完没了了!”“若是他真的开了窍,这就只是个开始。”李镜叹道,“毕竟陛下希冀的储君,必要是兄友弟恭之人。”
秦凤仪差点儿把后槽牙咬碎。
秦凤仪对于大位还没拿定主意,但他又不傻,他与大皇子的恩怨,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代人的事。这一旦大皇子上位,秦凤仪纵是据江南半壁,大皇子也绝不能让他过痛快日子的。
每念及此,大位之争,秦凤仪得不得此位再说,可头一样,秦凤仪是绝不能让大皇子登上此位的!
可结果还真叫李镜说中了,待到第五日,景安帝又打发人送一套御制新书,不是给秦凤仪的,是给大阳的。诸皇孙都有,这是大阳的一份儿。
这一下子,秦凤仪不咬后槽牙了,直接与媳妇儿道:“他还真学会了这装模作样的一套啊。”
李镜道:“添一大敌。”
秦凤仪就奇怪了,与李镜道:“这笨蛋怎么开的窍啊?”
李镜道:“大殿下身边未尝没有能人。若真是他身边人劝导之故,倒还好说。倘是他自己开了这窍,他的势头,怕是要起来了。”
要说这人哪,就怕开窍。
相对于秦凤仪的不痛快,大皇子这些天简直顺风顺水。
如当年秦凤仪,为了娶上媳妇儿,被岳父大人逼着开了窍,从此由一个游手好闲的大纨绔一跃成为有志青年探花郎。而今的大皇子,就相当于当初开窍的秦凤仪啊。与秦凤仪是被岳父逼着开的窍不同,大皇子是被秦凤仪给憋屈的。
实在是秦凤仪身世没有暴露之前,大皇子过得是顺风顺水。谁晓得秦凤仪突然爆出这等讨厌身世啊!
大皇子先时觉着自己挺不错,他爹的嫡长子,他自己也称得上文武双全啦。大皇子自幼亦是名师教导,他自己也是个好强的人,学问当真不错。只是大皇子这个不错,跟秦凤仪这种经受过科举检验的人相比,不见得学识就不如秦凤仪,但大皇子也不能自己亲自下场考个探花郎啊!
再说,秦凤仪的探花是有水分的!
大皇子心下时常这样吐槽,事实上,这在科举界也不是什么秘密,由于神奇的血缘作用,当年景安帝一眼就相中了秦凤仪并点为探花。实际上,秦凤仪的水准,完全够不到探花的。但庶吉士散馆考试时,秦凤仪的学问便已是很不错了,这也是仕林公认的。
再说武功,大皇子一直在他爹身边学,外家还是大景朝第一武门,对于军政大皇子自认为还是有些了解的。只是大皇子这种了解相对于秦凤仪两番来京献俘,就有些不够看了。
再加上秦凤仪他娘才是景安帝原配,以至于,出身上他竟然也叫秦凤仪压了一头,可想而知,大皇子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人与人,就怕比。
尤其是,有一个讨人嫌的秦凤仪还不算,弟弟们也渐渐大了,像老三、老六且不提,这两人反正一直与他不大好,如墙头草老四和老五,在秦凤仪越发耀眼时,竟然也开始同秦凤仪示好起来。
大皇子这样的天之骄子,就在越发恶化的政治环境下——开窍了!
先是忍着恶心讨了给秦凤仪行赏的差事,然后发现竟也把秦凤仪恶心着了。大皇子便觉着心下大畅,虽然送秦凤仪时又叫秦凤仪家那更加讨人嫌的胖子给恶心了回来,大皇子却觉着寻到了改变自身处境的办法。
接着宫里开始供奉樱桃,永哥儿提了一句:“可惜大阳弟弟走了,不然,他也很喜欢吃樱桃。”
永哥儿一个孩子家,也就是随口一说。大皇子刚要说,看那胖子长得跟猪头一样,就是贪吃的缘故。不过大皇子到底也是跟着朝中大儒一路学圣人之言长这么大的,纵心里厌恶大阳,他身为长辈,不至于说晚辈的不是,尤其是这种心胸狭隘的话。
不过大皇子心绪一动,便带着儿子过去跟景安帝说了:“今儿个见着樱桃,永哥儿还念叨大阳呢,说大阳最爱吃这个。儿子想着,大阳他们不过刚走,不如着快船送些去。他们在船上,总不比咱们在宫里便宜。”
永哥儿赶紧道:“大阳弟弟也爱吃葡萄,爱吃桃子。”
景安帝摸摸永哥儿的头,笑道:“葡萄、桃子还没熟,先送些樱桃去吧。”打发人送了两筐樱桃去,待永哥儿越发重视。
大皇子尝到了甜头,哪怕是忍着恶心,也要装出对秦凤仪的关心来,没几天,又送了一回东西。
景安帝自然是愿意看到儿孙和睦的,秦凤仪性子暴烈,想让秦凤仪先示好,那是再不能的。但大皇子能有心缓和一下,景安帝乐得所见。
大皇子此举,亦是受到近臣的认可与鼓励,即便是平郡王也很看好。
大皇子心说:原来对那家伙好,我便也成了个好人哪,于是越发温良恭俭起来。
大皇子因自幼天之骄子,他娘是皇后,外家亦是豪门,他是嫡长皇子,自来的供奉一向是极好的。但现下,大皇子慢慢减了,他一顿饭也吃不了那满桌子菜,想到听闻秦凤仪每餐不过六道菜,大皇子也没减到六道,他觉着,这样直接模仿秦凤仪怪恶心的。不过大皇子也减了些例。之后,大皇子还叮嘱妻子、母亲,以后的东西,只要有他的,便要给秦凤仪备上一份。只要有他媳妇儿的,便给秦凤仪的媳妇儿备一份,只要有他儿子的,便给秦凤仪家的猪头儿子也备一份。
不就是做戏嘛,谁不会啊!
而且哪怕大皇子讨厌秦凤仪讨厌得一想到此人便如芒在背,他却是人前人后不肯说秦凤仪半句不是。
这样一套下来,朝中不少臣子对大皇子亦是大为改观。连平郡王都是大为欣慰,深觉大皇子终于明白了过来。
人哪,就怕明白。
大皇子在朝中收割无数好评时,秦凤仪正在与大理来的白使者说话,白使者送了五百匹马过来,秦凤仪笑道:“如何送这般厚礼?”
白使者有些尴尬地道:“我们山野中人,很是向往殿下这里的丝绸、瓷器,还有,殿下这里的凤凰茶。此次过来,土司大人也是想小臣问一问殿下,不知以后可否用我们大理的马,交换殿下这里的物品?”
秦凤仪笑道:“这有什么不成的,我们原就是邻居,本就该互通往来。我听说,大理是个十分美丽的地方。若是你们那里的商贾愿意过来南夷做生意,只要遵守我们南夷的法度,本王等同视之。”
白使者顿时大喜,当下恨不能将生意的事与秦凤仪敲定。
秦凤仪自不可能亲自与白使者谈生意,大理的事情,秦凤仪让罗朋去谈了。
说来,他这次回南夷还有一桩事,因为漕帮在南夷发展得很不错,罗朋他爹也时常过来凤凰城。再加上罗老爷与秦老爷以前都是淮扬城的富商,只是一人在漕运,一人在盐课,正因没有生意竞争,二人的关系很是不错。罗老爷自从与儿子关系缓和后,也难免为这个儿子操心。主要是,长子跟镇南王殿下关系好,以后要改换门庭说不得就要靠长子了。所以,罗老爷就很操心长子的终身大事,看人家镇南王殿下,年纪比长子还小两岁呢,人家现在成亲四五年,儿女双全了,儿子这里还打光棍呢。长子如今有官有职的,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罗老爷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自然要面子,只是为了儿子,为了老罗家以后,罗老爷还真拉下面子跟秦老爷说了一通。秦老爷也是看着罗朋长大的,想一想罗朋也不小了,便跟儿子絮叨了一回。
秦凤仪一想吧,是啊,他这有儿有女的,阿朋哥还单着呢。秦凤仪就开始给罗朋寻思媳妇儿,跟他媳妇儿打听,可有适龄闺秀。李镜道:“这如何没有,桂大人家的闺女我看就不错,就是不晓得桂太太的意思。还有南夷城杜知府家,女孩子瞧着也都是知书识礼的。只是罗宾客比你还年长些,他如今有官有职,总要问一问他的意思。他喜欢什么样的,你问清楚,再回来与我说,我包管给他做个好媒。”
秦凤仪道:“成。”
秦凤仪这人做事,向来不含糊,而且绝不拖沓。秦凤仪就问罗朋了,道:“现下别的不敢说,咱们南夷这些个闺秀,哎,估计阿朋哥你也没见过。我让媳妇儿帮你相看,如何?”
罗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也不用这么急。”
“这怎么能不急啊!”秦凤仪道,“你这成天忙,总不能回家没个暖被窝的人不是。”秦凤仪一向认为人生美好的生活便是媳妇儿孩子热炕头。
秦凤仪悄与罗朋道:“我媳妇儿说,桂大人家的千金和杜知府家的闺女,都不错。阿朋哥你要乐意,什么时候相看一下。”
罗朋连连摆手道:“我是配不得官宦家千金的。”“咱们可不是以前了,再说,阿朋哥你现在也是六品官身,如何就配不上了!”
罗朋亦是见过大世面之人,并不是什么腼腆性子,终于一咬牙,道:“我听说,王妃身边的丫鬟,二十五就能放出来嫁人了。”
“咦?”秦凤仪一听就有门儿,“阿朋哥你是看上谁了?”
罗朋道:“那啥,有个特别会炸小丸子的姑娘,叫阿圆的,你记不记得?要是人家愿意,那啥……”说来,罗朋先时险被他爹利益联姻戴绿帽,弄出不少心理阴影,以至于一把年纪还单着呢。罗朋是个极聪明极明白的人,他这些年,半商半官,其实看得分明,他家就是这个底子,门庭也就是这样的门庭,他毕竟是庶出,就是在商贾门第,人家也要问一问正出还是庶出呢,何况是官宦之家。罗朋不想上赶着娶媳妇儿,这些年,他与女人打交道的时候也是极少的。不过因着他是单着的,王妃对他很照顾,时常打发丫鬟送东西,来的便多是小圆。罗朋觉着,小圆挺好,还会做一手好菜,人长得也有福气。
秦凤仪便想破头也没想到阿朋哥看上小圆了,道:“小圆做干炸小丸子是很好吃啦,就是有点儿丰润。”秦凤仪自己是个瘦的,虽然儿女现在都是圆润润的,可小孩子肯定是圆润些好看。至于小圆,秦凤仪就觉着有点儿胖了。他还一心想给阿朋哥说个官宦千金哪。
“女孩子长得跟排骨似的有什么好,丰润些有福气。”罗朋道。
其实,是秦凤仪这家伙素来是个挑剔的,小圆身为李镜身边的两个管事的大丫鬟之一,即便圆润些,也不是痴肥那种,人家就是天生小圆脸,再加上比较喜欢烹调,就有些圆润润的。说来,小圆这相貌,乃是各家婆婆最喜欢的有福儿媳妇儿的相貌。
见罗朋愿意,秦凤仪道:“那我回去帮你问问。”
罗朋顿时满脸欢喜,秦凤仪又八卦道:“你们是怎么看对眼的啊?”
罗朋正色道:“是我对人家姑娘有意,人家姑娘估计都不大记得我。”他又解释了一句,“王妃时常打发丫鬟给我送东西,来的多是阿圆姑娘。”
秦凤仪道:“那你不早点跟我说。”“我听说王府的丫鬟二十五就能放出来嫁人了,我是想着,提亲的事等人家姑娘放出来再说也不迟。不然,仗着咱们的关系,不太好。你帮我问问就成,要是人家姑娘不愿意,便罢了。”
“放心,一准儿成的。”相对于罗朋在亲事上的没自信,秦凤仪简直就是自信爆棚。回家他就跟媳妇儿说了,与媳妇儿道:“你私下问问小圆,我看她年纪不小,也该嫁人了。多跟小圆说说阿朋哥的好处,别的不说,阿朋哥绝对洁身自好。”
李镜倒是挺乐意这桩亲事,小圆是她的心腹丫鬟,罗朋与丈夫也是自幼一道长大,李镜便私下同小圆说了说罗朋的情况,又问小圆的意思,小圆脸红扑扑的。她们这些姑娘身边的丫鬟,到了嫁人的年纪,若是放出去便自行婚嫁,不然,多是嫁给姑爷身边得用的人,或是府里的管事。小圆因是李镜的心腹丫鬟,经常去给罗朋送东西,对罗朋的情况也是有些了解的,知道罗朋是个能干的人,就是因为庶出,家里嫡母不大好相与。不过这一点小圆是不怕的,她家里是侯府有脸面的管事,她哥就跟在大爷身边做长随。她家姑娘现在是王妃,就是罗太太再难相与,小圆也不会惧了她,不就是个漕商家的太太吗?小圆要考虑的就是罗朋这个人,有些羞羞道:“我不及姑娘聪明,姑娘看着好,我就愿意。就是,得跟我爹娘说一声。”
李镜一笑,道:“这是自然。”
别说,这件亲事,便是罗老爷也很乐意,一听说儿子要娶的是王妃身边有脸面的大丫鬟,罗老爷立刻拿出银子让妻子去置备一份丰厚的聘礼来。罗老爷是老江湖了,知道长子的前程就在镇南王殿下身上,未来的长媳是王妃身边得力的丫鬟,这哪怕娶个官宦人家的千金,怕也没有长媳与王妃的情分啊。至于丫鬟不丫鬟的,商贾人家图个实在,罗老爷还真不在乎。再者,这年头还有“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的说法呢。说不得,以后长媳生了儿子,还能给小世子做个伴读什么的。一念至此,罗老爷竟格外焦急起来,无他,小世子都三岁了,他这长孙还没影儿哪。
如此,罗老爷对长子这桩亲事越发上心起来,只恨不能立刻娶了长媳过门才好!
好在,秦凤仪效率非同一般,罗朋将与大理的合作谈下来的时候,秦凤仪那里也得了京城小圆爹娘的信儿。如小圆这种自小在姑娘身边服侍的,亲事自是由姑娘做主。秦凤仪还特意打发人过去问他们一声,可见对这桩亲事的重视,且又有儿子的信件,很是把罗姑爷夸了一通。如此,夫妻二人也没相一相姑爷,就同意了。
李镜继而给小圆放了良籍,也不必小圆去别处,就在王府定下了亲事。李镜也听说过罗太太的名声,真正见了这人,才晓得罗朋为什么会喜欢小圆了。罗太太完全就是地道的江南女子的身量相貌,天生一副扬州的身姿,面相也不是什么和气人。这就是李镜让小圆在王府定亲事的缘由了,李镜的身份,自然不会将罗太太放在眼里,只是家事最难说。李镜必要先震慑住这位罗太太,故而让把聘礼送到了王府,李镜还拉着小圆的手,与罗太太道:“小圆自幼伴我长大,我少时在慈恩宫,也是她与小方陪着我,就与我的姐妹一般的。”她又指了小圆的兄嫂给罗太太认识。
罗太太早在家得了自家丈夫的叮嘱,况自进了王府,就王府的种种威仪,也早已令罗太太大气不敢喘一下。不过罗太太当真是个机灵人,很是夸了小圆几句,心下知道这个媳妇儿是不能得罪的,也越发客气起来。只是她听闻还有个丫鬟小方,也是王妃身边服侍的,便动了心思,回家后同自家老头子商量:“我听说,王妃身边还有个体面丫鬟叫小方的,与咱们大媳妇儿情同手足,你看,能不能给咱们四郎说一说?”家里二儿子、三儿子都已成亲,没成亲的就是四儿子了。
罗老爷可不敢应承王府的事,谨慎道:“待我问一问阿朋吧,咱们又不知人家底细,何况,这是王妃身边的丫鬟,岂是咱们看上便能娶进门的?”
罗太太叮嘱丈夫:“明儿你就问问大郎。”大郎,便是罗朋了。罗太太进王府一趟,颇觉长了不少见识,李镜的金尊玉贵就不提了,尤其是王妃身边的丫鬟,一个个的,都是比扬州城官宦人家的姑娘出挑,那个小圆,更是一脸福相。这么想着,罗太太难免又酸了酸,暗道:真是好饭不怕晚,这个庶子竟得了这么桩绝好亲事。于是她越发期望起四儿子的亲事来,想着必要也给四儿子娶这么个好媳妇儿才成。
罗老爷对四儿子的亲事倒也上心,他也问儿子了,只是罗朋道:“爹,四弟才十四,那位方姑娘,如今已是二十三了。”
罗老爷并不在意这个,当初为了攀漕运大臣家的关系,都能叫长子戴绿帽,罗老爷一向是个看重实惠的人,道:“女大三,抱金砖,九岁也不算很大。”
“就是咱家愿意,您想想,王妃能乐意?”人家王妃的丫鬟又不是找不到婆家了,还能俩丫鬟都嫁罗家来啊。
罗老爷一想,这事不要说王妃乐不乐意,他其实也不大好开口。好在,罗老爷虽则重利,但也知见好就收,与长子道:“既如此,便罢了。”回头搪塞了妻子,罗太太听闻王妃不愿意,心下颇为郁闷,想着王妃的眼光也不过如此,罗朋不过是庶出,她家四郎,可是嫡出的。只是再有不满,罗太太也是不敢说一字的,非但如此,还得尽心尽力地为庶长子操持起亲事来。
好在,罗朋亦是个会做人的,早说了,既是从家里分出来,家业他便一分不沾都是几个弟弟的,而且但有机会,也会提携兄弟。罗家几个嫡子,也非罗太太这样想不开的,大哥虽不是一个娘生的,总比外人要近吧。何况,大哥很照顾他们,于是几人与罗朋也十分亲近,私下还会劝一劝母亲,让母亲待大哥宽厚些。如此,罗太太为着儿子,倒也肯用心。
秦凤仪却是私下与罗朋说起大理来,道:“咱们与大理,毕竟离得远。大理不大了解咱们南夷,咱们也不大了解大理。阿朋哥,你记不记得,京城鸿胪寺,但有别国使臣到京,必是鸿胪寺接待。”
罗朋道:“这自然知晓。”“我想着,为了加强咱们双方的了解,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倒可让大理派个官员留驻咱们凤凰城。”
罗朋道:“若是为了生意,除了他们派人过来,咱们也当派人过去。”“阿朋哥这话很是。”秦凤仪微微一笑,“我就是想着人去大理瞧瞧。”
罗朋便明白秦凤仪的意思了,秦凤仪这是想打发人留驻大理。秦凤仪又与罗朋大致说了说大理的情形,杨、段、白三家执政,秦凤仪道:“彼此多些了解总无害处,何况,以后来往得多了,必得知根知底才好。”
“成,我去与白使谈此事,他十分喜欢咱们凤凰城的茶丝瓷器之物,想来他是愿意的。”
秦凤仪点点头。
在佳荔节前,秦凤仪便与大理土司定下了互派使臣之事,秦凤仪这边定下的便是罗朋,当然要罗朋成亲后再去大理,这一去,便是使臣留驻大理。大理这边,派了白使臣留驻凤凰城,大家就互派使臣之事,还有诸多约定,此事不再一一细述。
秦凤仪自然也有许多机要交代罗朋,同时为罗朋挑选了百名亲卫、十位各职司的手下,另则还有要用的下人之类,便由罗朋与阿圆自己商量着挑选了。
因小圆婚后要与罗朋去大理,李镜想着,小圆先时是她的丫鬟,虽则她是没有外待小圆,但说出去难免叫小人小看了。她干脆收小圆做了妹妹,还在府里正式摆了酒水,请了大公主等人参加。另则,李镜这里也有一番私房话要交代小圆,去了大理必要拿出使臣太太的气派来,务必不能令人小瞧,还与小圆道:“罗宾客已是正六品,你的诰命,相公已经上折为你请封了。”
小圆道:“一般五品官的太太方有诰命,姑娘,我这个是不是不合规矩?”
“你也说那是一般了,你们这个自然不同。”李镜笑道,“只是这一去,咱们不能常守在一处了。”
小圆也很是不舍她家姑娘,道:“我原想着,一辈子都服侍姑娘,都与姑娘在一起。”她们都是自小就挑上来同姑娘做伴的,说是丫鬟,也不做什么粗活,小时候就是姑娘的玩伴。说句心里话,小圆与李镜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自家姐妹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呢。故而一想到成亲后要去大理,她也很舍不得自家姑娘。
李镜笑道:“当年相公封藩南夷,咱们刚来南夷那会儿,你也是知道,真是个穷地界儿,谁能想到南夷有如今呢。你与罗宾客,刚到大理必然也与当年咱们刚到南夷时相仿,怕是比那时更不好打开局面。这也莫急,只管徐徐图之。只是吃了苦受了气,也不要瞒着忍着,只管与我说就是。还有夫妻二人,必要同心同德,要记得,这世上,与你一起白头的,不是父母更不是儿女,而是丈夫。”
李镜毕竟是过来人,而且在夫妻相处上也算颇有心得,小圆又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如今还认了姐妹,自然要多提点一些。
毕竟成亲在即,李镜还是让小圆去兄嫂那里团聚了些日子,待迎娶时,还是自王府迎娶。
秦凤仪要为小圆请封诰命,自然要把前因后果与景安帝说一说,景安帝见秦凤仪这会儿就想法子派了使臣留驻大理,心下很是满意。倒是大皇子有些不解,道:“大理亦是我朝疆域,何须两地官员如使臣互驻州城?”
景安帝道:“大理虽早已归顺,但一向是土司主政。先时隔着桂、信二州,大理与镇南王来往不多,如今为了交流,也为了两地商事往来,彼此派出官员,也可加强来往。”
大皇子毕竟不笨,略一思量也明白秦凤仪怕是有意云南之地了,想着秦凤仪当真是狼子野心,没个餍足!当初平桂、信二州,好歹那是他的封地,云南与他毫无瓜葛,怎么,眼下又打上云南的主意了?不过大皇子见父亲面露满意之色,心下忖度,父亲毕竟是愿意镇南王能收服云南土司的。无他,自亲疏论,自然是镇南王跟朝廷的关系更近。大皇子纵心下觉着秦凤仪的手伸得太长了些,面儿上仍是一笑:“镇南王脑筋活络,也就是他了,能想出这法子来。朝廷以往对云南土司了解得也不多,如此互派使臣官员,倒可加深对云南的了解。”
“你说得对。”景安帝对大皇子道,“云贵之地虽则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但如南夷一般,南夷先时也是人人谣传穷得不得了,结果如何?端看何人治理罢了。若云贵能如南夷这般,以后未尝不是朝廷的一块膏腴之地啊。”
大皇子道:“镇南王毕竟是南夷藩王,此事还是父皇下个特旨,命镇南王特事特办,不然,怕朝中会有人多嘴了。”
景安帝点点头,大皇子笑道:“前些天听媳妇儿说得了些什么好料子要给镇南王妃和大妹妹,父皇也要派钦差事旨,儿子就搭趟顺风船,捎带些妇人家的东西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