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一定要快!
浑铁长棍劈入阴冷空气激起呼啸。
“魙”巢的漆黑的甬道里。
八棱缠铜棍头携著千钧之力重重落在一只骨炬鬼的头顶。
咚!
先是沉闷撞响敲开头骨。
再是眼球被挤压外凸。
颈椎受力弯折。
锁骨隨之下陷。
最后,这颗破烂的鬼脑袋被生生砸进了自个儿鼓胀的腹腔,伴著闷响的余音,骤然爆开。
鲜血飞溅,溅入邓潮的眼睛。
可这汉子一双怒目眨也不眨,犹自瞪视黑暗。
手中长棍突兀一收。
一点惨绿磷火方自暗处燃起。
棍头已迅疾点出,將另一只跳出的骨炬鬼的丑脸当空捣烂。
可亦在此时。
一团又一团磷火自头顶、自脚下、自身前、自身后……同时燃起,照得甬道一片惨绿,一个又一个头顶骨炬的恶鬼接连现身,拿著铁锥、剪子、斧头、斩骨刀乃至磨尖的骨头飞扑过来。
邓潮屹立不动。
猛吸一口冷气,身形霎时膨大一圈,周身皮肤泛出金铁般的青灰色。
乱刃加身。
却听得些叮叮脆响,夹杂著几许锐器划过金属的尖鸣。
邓潮如沐细雨毫髮无损,奋起长棍,撒开一片棍影,掀飞漫天磷火与残肢。
残余恶鬼“咋咋”乱叫一通,竟把头顶骨炬齐齐一丟,扭头朝黑暗中逃去。
邓潮忙要去追。
却听。
咔~
魙巢数百年间不晓得吞食了多少性命,甬道里已铺积著一层层厚厚的朽骨。他施了秘法,身如铁罗汉,重也如铁罗汉,落脚处枯骨支撑不住,一脚踩空,半个身便陷了下去。
而那些个骨炬鬼已眼见著要消失在黑暗中。
糟了!
因著魙的赫赫凶名,即便是同属窟窿城的其他大鬼也不敢靠近。所以,骷髏使者一旦驱使群魙离巢,只会在各个出口遣人把手,巢中唯余骨炬鬼,这些小鬼既是骷髏使者的僕从,也是它的囚徒与苦力,虽凶恶却不算强悍,但个顶个狡诈,一旦让它们逃出甬道……
扑簌簌~
细密振翅声忽而响彻甬道。
大批纸鸟一时齐飞,投入黑暗,眨眼便追上了逃散的骨炬鬼,化作道道束鬼符,將恶鬼一个个定在原地。
矫健身影飞掠而出。
幽幽惨照里森森剑光旋起旋灭。
“咕嚕嚕”唯见一地头颅乱滚。
……
李长安收剑归鞘,返身架起邓潮臂膀,把他从骨坑里拔了出来。
“驴入的。”
邓潮道了声谢,又訕訕骂了一句。
拍打起沾在腿上的骨渣,甬道中的朽骨堆积了数百年,面上尚是骨头,底下却以化作鬆散泥砂,吸足了阴寒,冷得像冰,叫邓潮不由牙齿打颤,有心借火祛祛寒气,可周遭只有磷火,挨近了更添寒冷。
於是取了火摺子出来,鼓圆了腮帮子吹空了肺,一点儿焰火也没。
“別白费力气了。”
李长安拿出把铲子借著陷坑继续往下挖。
“这里阴寒之气淤积,凡火是烧不起来的。”
邓潮吃了一惊,瞪著牛眼瞅著李长安把一个小陶罐放进挖好的深坑里。
“火既烧不起来,那罐中火油又有何用?”
“所以需要此物。”
李长安又掏出个小竹筒。
“今日同行的姚道友出自金砂派,他那一脉所炼製的丹火最能熔邪炼煞,以此引燃火油,方可焚尽这一巢骸骨阴邪。”
说著。
李长安取出一卷红绳系在竹筒上,將竹筒与陶罐放在一处,仔细填埋好。
“每十步埋一处,用红绳相连,红绳也得掩埋。”
“时间紧迫,快来搭把手!”
…………
魙巢建立在六井故道之上。
所谓“六井”,是用暗渠引西湖水入城,再通过六条横井输送於城中各坊。
其核心枢纽是一座深埋地下由巨木支撑起的开阔厅室,如此浩大工程仅用於供水,无异於牛鼎烹鸡,而事实上这地厅与窟窿城盘踞的沟渠一样,同属於比之六井更古早的遗蹟。古书有记,乃是千年前被洪水摧毁的旧钱唐城沉入泥沙下的遗骸。
……
当李长安与邓潮埋设好火油,回到地厅,其他人也陆续完成来此匯合。
李长安曾借法术对此处惊鸿一瞥,而今亲身在此,举目四顾,仍不由心悸。
数根巨木撑起一片地穹,地穹下的环状墙壁上,一行行一列列密密凿满了神龕,神龕中供有线香,烟气熏熏,猩红点点,仿佛置身一片怪异的星空。
而也在“群星”之后,在神龕之中,端坐著一个个模糊的身形,仿佛无声注视著李长安这一行不速之客。
只可惜。
镜河手持骨炬往一座神龕里细细照去,龕中之人灰败的面孔隨著火光游移,五官欲动仿佛要生出獠牙。
龕中所坐的不是佛陀,全是死尸!
“皇天在上。”镜河嗓子不自觉颤抖,“这……这是害了多少良善?!”
世人皆知鬼王之恶,可只有將这“恶”血淋淋摆在人眼前,才能明白恶之为恶。
“若非杀人无算。”李长安道,“又如何积骨为泥?”
镜河咬牙。
“可恨!”
却又长嘆。
“可惜。”
可惜什么,大伙儿都明了。
丹火能烧去尸骸邪秽,却烧不毁这座“魙”巢。
“快来看!”
正在布置最后的丹火的姚羽忽而大叫。
“这是何物?!”
眾人齐聚过去,但见其挖出的坑洞下一面青石板,青石板上微光流逸,那是一串串细密符文。
抱一法师驀然瞪大了眼睛,抢过姚羽手中铁铲奋力挖掘。
李长安见了,赶紧招呼大伙儿一齐帮忙。
地厅虽在“魙”巢中心,但积累的朽骨反倒没有井道中多,没一阵,清理出十余步见方的空地。
钱唐之地本是泥沙入海千万年淤积而成,可骸骨掩埋下,却是一整面平滑青石,雕绘著一张极其复杂的阵图,望之使人目眩。
抱一却紧盯著不放,口中反覆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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