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九章 背叛  地煞七十二变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最新网址:m.92yanqing.com

是夜。

月昏昏雾重重。

刘府外,一队阴兵正在巡逻。

为首的火长是飞来山的老鬼,道行比寻常鬼卒更深,他忽有所感,猛一扭头,目光刺入浓雾。

“谁?!”

风吹雾动,朦朧站著两三个蒙面的黑衣客。

“何方宵小?胆敢窥视城隍府!”

无人回应,却见雾气再减几重,显出黑衣客身后林立的丛丛人影,並伴隨著,鏘~这是兵刃出鞘的声响。

哪里是窥探?分明是袭击!

火长急急掏出哨子。

尖锐哨声霎时响彻夜空。

鬼卒们依著操典,快速列成战阵,竖起枪矛。与之同时,黑衣客们已隨著再度浓郁的雾气,一拥而上。

对方来歷不明,人多势眾,但火长並不慌张,他晓得,只消拖延稍许,周遭听闻动静的友军便会赶来支援,而若再坚持久些,各司大神、金枷银锁、日夜游神等都会齐聚而来,即使是鬼王亲至,也討不著好处。

却没想。

面对如林枪丛,打头的黑衣客避也不避,直直拋身猛撞过来。

噗呲。

血肉被贯穿的声响不绝,长矛上串起尸体,打头的黑衣客当场死尽,可鬼卒们亦被撞散、扑倒。火长用长矛捅穿了一个黑衣客的胸膛,又迅速撤步撒手拔刀剖开另一个黑衣人的肚皮,同时化作厉相,血口一张咬去了又一个黑衣客半边脖子,血液簌簌喷溅,可那黑衣客来势却一点未停,也在他身侧,第一个黑衣客顶著半截断矛,第二个拖著一截烂肠,哭嚎著一同扑来,纵是厉鬼,亦措手不及。

被扑倒在地之时,火长只听著更多的脚步声密集响起。

他脑子里登时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我命休矣。”

旋即,又换作。

“也好,恩已偿尽。”

可预想中的结局却迟迟没有到来,黑衣客涌来,黑衣客涌去,竟没一个稍稍驻足,予他补刀。

当他推开压在身上的三具尸体,与同样从死尸堆里爬起来的同伴面面相覷,身后的刘府中已是杀声一片。

……

这伙袭击者当真古怪,动輒用人命冲开围堵、趟出道路,却一不求杀伤,二不求放火,只是埋头猛衝,待他们冲入刘府別院,已然死伤大半。

別院本是一处园林,后来铲了草,挪了假山,填了池塘,平地立起三层高台,插起幢旗作了法坛,坛上供著一方玉函,抱一法师手持帝钟静坐当前。

显然,黑衣客已找到了目標。

为首者抬手一挥,小半黑衣客返身便去阻截追杀,剩下的正有动作。

“疾!”

十余丹丸当空落下,火焰隨咒飞腾,將黑衣人尽数吞没。

火光熠熠里,姚羽、裴液一左一右跳入別院,望著火光,神情凝重。

果然,有绿气稠如脓液自火中吐出,迎风便涨,几个呼吸后,竟反过来吞灭了丹火,又听得仿佛长鯨吸水声,绿气骤然收缩,最后被黑衣客的首领吸入口中,再细看去,黑衣客中人人狼狈,却无一具倒尸。

丹火虽未建功,但也烧去了来者的蒙面,叫他们都显出真容。

“『疯罗剎』庄驳、『浪子』池冲、『剥皮』张三郎……”姚羽面露惊异,一一点名。

裴液拔刀在手,目光冷厉:“……还有大巫浦甘!”

这几人都是道上有名姓的人物,尤其是那蒲甘,本系南洋巫师,炼得一口恶秽之气,最擅污人法器,坏人神通。既称大巫,他在钱塘眾多巫师中也算一处山头。当日黎昌清洗亲近鬼王的巫师时,他嗅出不妙,早早躲藏起来逃过一劫,本以为已潜伏出城,不意今夜现身闯入了刘府。

双方多有旧识,不少交情,但此时此地岂容寒暄?

没半句言语,拔剑挥刀已然廝杀作一团。

乱斗中,那浦甘推出一人,压住爆开的丹火,又揪来一人,挡住掠起的飞刀,就这么闯开了阻拦,大步奔向高台,眼看要跨上法坛。

幢旗转出一人。

姚羽、裴液既在,又如何少得了杨欢护坛?

对手非是庸手,杨欢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长剑虚虚一晃,旋即换招,刺如飞星。手下又暗备后招,只待对方应对。万万不料,堂堂大巫却一点不惜身,直直撞来任由长剑贯胸,奋力將头颅抵来,顿时,杨欢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脸上每一个脓疮,可以看见他口中翻涌的浓绿。

而后……

白光乍现,绕著蒲甘脖颈一转,大好头颅滴溜滚地。

精金之气更快一筹!

杨欢收回白气,道了声侥倖,吐出口恶寒,要扯去扑在身上的无头尸,刚上手,顿觉不对,这尸体如何枯瘦如柴?似已被抽乾了血气?

“当心!他是飞头蛮!”

杨欢汗毛倒竖。

地上滚头霎时睁开双眼,无头躯体四肢一拢,將杨欢手脚紧紧缠住。

以杨欢的能耐很快便能挣脱。

奈何。

为时已晚。

身边绿气冲天,蒲甘的头颅略过了杨欢,驾著恶秽之气直衝高台,或说玉函而去。

谁都晓得,抱一老法师道学精深、善於仪轨,然短於搏杀。

所以。

高台上,抱一轻摇帝钟。

咔~

玉函打开一丝缝隙。

但听霹雳一声,弧光出匣一闪而逝。

绿雾滚滚来势当空一滯,便见飞刀於夜幕划破银痕,穿颅而下,將头颅钉在了法坛之上,又有白气紧隨而至,纵横飞掠,顿將那头颅切成碎块,再见丹丸適时落下。

轰。

火光起,火光落。

那大巫蒲甘连头颅带元神已作飞灰散去。

抱一唱了句“福生无量天尊”,回身礼敬一揖,轻轻合上玉函。

至此,今夜突如其来的袭击落下了帷幕,黑衣客以全员死尽的代价,换得雷光一缕轻作。

…………

感业坊。

铜虎抬手握拳,示意危机已解,各队伍继续巡逻。

自己却站在高处,遥望刘府火光渐熄。

“死士。”

“权贵。”

“愚信。”

“不愧是鱼肉人间几百年的老鬼,果然一刻也不能小覷。”

扑翅声响起,夜游神小七落在旁边,小脸儿囧成一团:“丟出来试探的都如此棘手,留在老巢里的不定如何凶恶。道长太心急了,就该再饿杀它们个一年半载。”

铜虎却摇头:“窟窿城所以还顾忌著十三家的规矩,是因为它们尚未山穷水尽,可一旦走到绝路,没了顾忌,撒开凶性一股脑衝上人间,届时,不晓得要害了多少百姓。道长把自己当饵引蛇出洞,固有风险,可谁叫他不当解冤讎,要做城隍爷呢?”

小七鬱闷的挠了挠脑袋,叫发间杂生的彩羽更加支棱:“真不爽利,还不如在山上当鬼快活!”

唉声嘀咕一阵。

“接下来,咱们又该怎么著?”

铜虎道:“王八伸头前,一切如旧。”

……

月落日升。

月升又日落。

转眼。

晚钟再次响起。

活人归家將钱塘交还给死人,阳间的守护者神兵神將们渐渐撤还,阴兵阴將们走上人间。

已到了约定的时间。

曲定春褪下凡躯,幻化法身,率领心腹严阵以待。

各司大神们外松內紧,只待鬼王出巢,將他引出城外后,配合城外的兵马,前后堵截四下围杀。

万事俱备,晚钟响尽。

时间一点点过去,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曲定春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愈发烦躁,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就在於他能否骗过鬼王。而今,鬼王迟迟不动,是因为太过谨慎,还是察觉了某处破绽?

他暗里叫信使送出询问。

不多时,城隍府传来回復,叫他耐心等候,钱塘內外无有异常,便是白日他留在枢纽的“心腹”,目前都老老实实回了家里。

曲定春只好继续等候,可不久,他哎呀一声跳將起来。

老实?

他们没有留下邀功?没去买酒喝春赌钱?

那几个所谓“心腹”,虽是城隍配下属吏,却巴不得城隍老爷快快去死。只因他们贼性不改,暗里犯下了不能宽恕的罪行,依律当抽取魂魄填入海塘。他们以为掩盖得当,实则早已事发,只不过城隍府佯装不知,特意留待今日,拿来作恶鬼上下人间的皮囊,免得害著好人。要是哪个大鬼兴起,对他们用什么搜魂之术,正好可以骗取恶鬼信任。

这等泼皮、此类人渣什么德性,曲定春哪里不知?

糟了!

他大叫不妙。

急忙发出信號,带人直衝最近的一处“心腹”家中。

那廝正在床上睡大觉,被曲定春一把拎起来,“啪啪”赏了两记耳光。

“曲、曲大?”

“鬼王在哪儿?!”

“鬼王?”这廝清醒了过来,也是个真泼皮,当即拧起眉头,“乃公哪里……”

没说完,见著黑气涌动、灵光闪现,却是近处的铜虎等一一赶来,污言秽语登时卡在了喉咙,呜呜吱不出声,晓得事发,裤襠渐渐淋漓。

直至,织娘上来,在他眼前一拂,扫去了某种偽装,显出蒙著一层白翳的双眼。

他说:

“实不曾见著鬼神出入。”

…………

时针稍稍回拨。

飞来山上道观。

原本的破观已被修葺一新,窄小的前院被扩宽,架起一排排简单的草棚,以往风吹日晒的神像们都被一一请进棚中。唯独新上山的石將军,巨石一块实在庞大,委屈留在外头,为表歉意,道士特意多上了几柱法香。

“咄,咄。”

空山冷寂,敲门声便格外的刺耳。

“敢问李道长可在观中?”

李长安手中动作顿了顿。

“劳烦稍后。”

上了香,施了礼,徐徐推开了大门。

门外的荒林里站著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有贩夫有走卒有青壮有妇孺,看来毫不相干,却此时一同走上了这无数乡野传说的发源地——飞来山。

“这身衣衫实在窄紧。”

说话的看模样是位士人,穿著宽鬆的儒衫,广袖飘飘。

“容我失礼。”

他嘻嘻发笑,仰头极力张大嘴巴,一手掰住上牙,一手拉住下顎,周遭之人也效仿著作出相同的动作。

便听得。

咔~这是关节被扯开。

嘶~那是皮肉被撕裂。

一张张打开的血口中便钻出了一个个狰狞可怖的身影。

为首的恶鬼头生犄角,须髯赤红,身形庞大犹如一座肉山,鼓起的铁灰色肚皮上凸现出一张张痛苦的人脸。

闷雷也似的狂笑在荒山野林间迴荡。

“再见故人,天曹別来无恙?”

李长安按住腰间宝剑,抬首远眺。

日落西斜。

晚钟声声遥遥入耳。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