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先生把花佐伊的伤神看在眼中,伸出肥肥的手拍了拍她。
“花小姐,不要悲伤,令堂在天之灵也会希望你快乐地生活下去。不如我给你讲讲我的事,把我不开心的事讲给你听,让你开心开心……最近我遇到一个人,一个喜欢的人,但是我觉得自己怎么都配不上她。”
花佐伊眼皮一跳。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如果以前的我,肯定已经放弃了,但是这些天和你们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什么困难都能度过。要让人喜欢我,那我必须先喜欢自己。我现在就好喜欢自己……那并不是自恋,嘿嘿。”庞先生不好意思地笑笑,“花小姐,你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要是放在过去,花佐伊或许会耸耸肩毫不介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浑浑噩噩过日子,甘心做壁花小姐,宁愿当个跑龙套的配角,没什么期待也没什么值得期待。可是自从潘凯臣重新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切仿佛都不一样了,她开始觉得自己糟糕,觉得羞愧,想往好的一处去。
“不,我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她认真地说,“简直是糟透了!”
庞学长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令他震惊不已的事。
“我懂,人生都有落差,别看我这样,在以前我还瘦的时候,不但是名校毕业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家境也不错,但后来我发生了车祸,因为用药过度,命是保住了,身体却变成了这样。当然说这些并不是希望你可怜我。”
花佐伊也并没有可怜他,因为这样她也会可怜起自己来。她何尝不会想回到过去,那个学长喜欢,爸妈疼爱,妹妹崇拜的小花。
“花小姐,曾经我有个梦想,就是回到车祸之前,因此觉得每一天都好痛苦,每一天都不如过去。可后来……可后来我发现,原来梦想这东西是应该在‘未来’发生的。”
花佐伊怔怔地望着他。
对面正在装修歇业的店铺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胖胖的女生对着大门紧闭的店内探头张望,她的一身格子裙将腰部、腹部的肥肉衬得更加明显,简直是又胖了二十斤。
庞先生给胖人设计的衣服绝对不会这样,他总是能找到更合理的剪裁和布料。和 “深色显瘦”、“韩版收腰”这种是把胖子伪装成稍微瘦一点的胖子不同,庞先生设计的衣服是真正为了胖人而存在的。
就像是只有胖人才能穿,130斤以下的统统退散。
庞先生鼓起勇气,越过桌面握住她的手:“所以我喜欢现在的自己,因为无论过去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有一点是相同的。我希望设计好看衣服的心一直没有改变,不管是为普通人还是为胖子。我只是想做好看的衣服而已。”
“欸胖子,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破坏气氛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那个穿着格子裙的小胖妹正被两个混混堵在巷口,惊慌失措地进退两难。
“胖子,你穿在身上的是什么啊,裹粽子吗?哦,原来你是女胖子。不好意思,我以为胖子是没有性别的。”
世上总有那么些人喜欢欺负弱势群体,偶尔碰上还要踩两下。庞先生站起来,被花佐伊拉住。
“花小姐,让我去……”
“庞先生你将来有更重要的事,由我来应付吧。”
花佐伊走出店门,微笑着朝那三人走去。
两个混混看到了她,总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种不好的预感让他们停止了对小胖妹的欺凌。自从出道以后他们两个就样样不顺,前些日子还因为被一帽兜男揍进警局,现在只能沦落到勒索学生的地步。逆境中警觉性不是一般的高。
“嗨,又见面了。”花佐伊大方地朝两人打招呼,见他们发愣,便低头在包里翻出了一面化妆镜。
普通人见到混混不是绕道走就是乖乖翻出钱包交上。眼前这位非常眼熟的小姐翻出个化妆镜是几个意思?
“喂,小姐你在干什么。”
“没事,我就照下镜子,看看自己的样貌有多普通,普通到经历那么惊险的场面还被人忘记。”然后她又拿出了手机仔细看了下,笑着对他们说,“我男朋友马上要来接我,你说他会认出你们吗?”
“妈呀!”其中一个混混突然怪叫起来,“是你!”
混混想起来,那天在抢劫一弱鸡的时候也是这个女的突然冒出来,结果被她赶来的男朋友揍个半死,还被扭送到警局。简直是混混履历上最不堪的黑历史。
“什么?他要来了?绿箭侠要来了?!”混混慌张地左顾右盼,上次被踢断的肋骨这会儿又生生地疼起来。
另一个混混也反应过来,迅速将抢来的钱包塞回胖妞手中。
“小姑娘,包包还给你,蜀黍就是看你这么可爱和你闹着玩呢。放学再早点回家,哈哈。”
两人迅速消失在小巷中,逃跑的速度倒是比当初快不少。
“姐姐,谢谢你。”小胖妹怀着感激的泪光,又有些尴尬地拉扯着自己身上并不合身的格子裙,总想遮住自己粗圆的腰身。混混们没有拿走她的钱物,但她的自信早就被人抢走。
“不用谢我,他才是你们要感谢的人呢。”花佐伊指了指身后气急急跑来的庞先生,撂下了胖妞,顺着小巷离开。
偶然见义勇为,她内心毫无慌张,忽然间,她有种自己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的错觉。那么同样的事,她应该也能成功才对。
楚勤的对讲机响了,滴滴答答的声音敲击在陡峭的山壁之间,发出空旷的回响。此刻他距离地面20公尺,结实的手臂攀着岩壁上的突起,像蜘蛛人那样悬在半空。
他回手按了下跨在背后通话机的按键,地面的俱乐部的朋友呼唤他:“楚,你的手机响了好久。”
“把它关掉。”在攀岩的时候,他从来不想被影响。
“可是来电号码上标着重要欸,你要不要下来看一下。”
楚擎立刻就知道是谁了,那个人的来电他从来没有错过。即使丧礼上用决绝的眼神抗拒他的帮助,也从来不曾真心舍得放弃她。
“我马上下来。”强健的双腿一登,岩壁上落下些许碎石,楚擎身姿轻盈地顺着安全绳索从高处降下,小跑几步接过电话。
“怎么了?”
对方没有声音,背景是呼啸的风,她像是处在某个空旷的高处,孤立无援。楚擎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许多不好的念头,一挥手叫所有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
“zoe,说话,你怎么了?”
先是听到两下抽泣,续而才穿来花佐伊细如蚊音的声音。
“cq,cq啊,你能不能来接我?”
“慢慢说,你在什么地方?……呆着别动,我马上来。”
事实上,花佐伊动也动不了。
等楚擎赶到英知废弃教学顶时,她正蜷缩在水塔下的空隙里把自己抱成一团,小脸苦苦地皱着。
“cq,我的脚好痛。”
楚擎把外套脱下罩在她失温的肩膀,小山一样的身躯半跪在她面前,挡去山顶肆虐的野风。
“让我看看。”他柔声说着,像在哄小孩,粗壮有力连树干都能轻易折断的手臂,轻轻地,轻轻地托出因疼痛而缩起来的右脚。
“是不是很严重?”花佐伊忍痛问道。
夜色中,这男人的脸色甚是凝重,像对待珍贵的宝物一寸一寸地查看。
“只是崴到了,不严重。”
那干嘛还是那种严肃表情,一点也没有说服力好不好!简直像医生沉重地向病人宣布,你的肿瘤不严重,最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有什么心愿尽快了解去吧。
“欸,如果是骨折或者韧带撕裂都要和我说。” 千万不要把她和攀岩俱乐部那些骨头从肉里露出来眉头都皱的极限运动员相比呀!
“你……不会是从水塔上面跳下来的吧。”
她顺着楚擎视线的方向朝上看去。三米高的水泥台边缘挂着一只鞋,背包丢在上面被风吹得鼓起来仿佛都在诉说自己方才荒谬的举动。
最终花佐伊只得嘿嘿尴尬一笑。
天煞的,幸好只是崴了脚,要是换个方向从上面跳下来。此刻她已经跌在8楼下的地面上脑浆成河了好吗?
“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
“我只是想试试看,跳下来是不是还能站稳。”
花佐伊自知理亏,拉了拉楚擎的衣摆,“没想跳楼。”
“最好是没有。”楚擎深深地看着她,刚才的想法让他汗毛都竖起,“你几岁,这样做很好玩?平时叫你爬个高都哆嗦,难道今天有人用枪指着?”
花佐伊老泪纵横扭向一边,蠢事自知就行了,要不要这么敏锐啊。她就是想试试看,自己能否像当年一样轻松地跃下,仿佛只要那样她就能变回当初的小花学妹,就有自信与潘凯臣并肩。
“能移动嘛?”楚擎扶她慢慢站起,花佐伊紧紧地拽着他像是唯一一根救命的浮木。
那种付出全部的信任和依靠,令楚勤不禁稍微停住动作。他垂下眼,藉以掩饰心里那种浓厚的感觉,续而在花佐伊的惊呼下改为公主抱。
“我先送你回家。”
“不要!不要回家!”
楚擎低头看了眼,在他的怀里花佐伊实在太小只,脑袋刚刚好靠到他胸口。此刻,她像是不好意思,双手推搡着他如坚石般的胸膛,努力让自己不至于完全贴在他的怀里。
“你先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你能自己走?”
“我……”
咕噜噜……肚子叫的声音让花佐伊窘迫的境地雪上加霜。
从昨天告别式算起,就早上和庞先生一起吃了些甜点,现在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要不是饿得眼花了,也不见得还没站稳就从水塔上跌下来。
花佐伊不再挣扎,原本还推三阻四的手,蒙住了自己脸。
“要挖苦还是嘲笑,悉听尊便。”
似乎毫不介意,男人带着笑声爽朗的声音说道:“走,带你去吃点东西。”
兰瑟礼身为小潘先生相当器重的新人,他以严谨工作认真生活为格调,努力向律己的潘凯臣先生靠齐。
但是他的前辈王小姐就完全不那样了,不但专业能力强,八卦能力更强。自从潘先生突然回来后,王小姐就不停地震动他的企业内通信工具对话框。整个屏幕就像癫痫一样,他一想打字就满屏地山摇地动。
还能不能好好工作了?!
“他们怎么样了?”屏幕上前辈王小姐又在问他了。
兰瑟礼怒不可遏,直接越洋电话打过去。
“你总抖我,我怎么打字告诉你?!”
“那倒是!”对方似乎恍然大悟,“但你老不睬我,还当不当我是前辈啊。”
兰瑟礼深吸一口气,深深感觉一直将王秘书带在身边,长期与她共同工作的潘先生,其实脾气并非如外界传的那么差。有时候和王小姐沟通,连圣人都会抓狂。
“潘先生看上去很平静,今天比平时更早到公司。”
“怎么会?赶回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就这么来上班了,逻辑上说不通啊。你有没有看到他打电话给花小姐?”
“怎么看得到啊,老板又不会叫我帮他打电话!”
“也对,你一个男人的确很不方便。那你有没有问过老板,是不是要订餐厅。”
“老板晚上不是不吃饭么?”
“为了花小姐,他也得吃啊,快,快点按环境排列选出前三给老板批示。”
“有这么夸张?我没觉得老板是认真的,你看那个花小姐也不是特别漂亮,看上去也不像有钱人,除了性格柔弱一点基本没什么优点。”
王小姐在大洋彼岸都要翻白眼了,性格柔弱算什么优点,而且那根本不是重点好吗?!
“兰,我告诉你,我们老板找女朋友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有钱,反正都没他有钱。好了去按我说的订餐厅。”
“我是特助,不是机要秘书。”
“前辈拜托你就这种态度吗?当初是谁把刚毕业的你录取的!”
两人正跨洋激烈讨论的时候,有人经过兰瑟礼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兰瑟礼差点把电话扔出去。
“老板!”
潘凯臣脸色不佳,已经40个小时没有睡觉,兰瑟礼突然拔高的声音足够震撼到他的神经。他按了按快要爆开的太阳穴,耐下火气。
“我先走了,他们不知道要到几点。”潘凯臣指了下会议室里如火如荼的那群人。
老板一周没回来事情堆积如山,再加上美国的合约以及刚刚买下的终端公司,足够核心团队忙的。平时潘凯臣肯定奉陪到底,兰瑟礼看了眼时间,不敢置信。现在才4点。
“老,老板……”
已经走到门口的潘凯臣皱着眉头转头看他。
“要不要联系花小姐,我已经订了餐厅。”
潘凯臣挑眉有趣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把兰瑟礼看到尴尬不已,自觉多管闲事,心中暗骂王小姐不懂瞎逼逼,才缓缓开口。
“谢谢你,不过,今天和她打算在家里吃饭。”
如果被王小姐知道,其实潘凯臣这么早回去是打算给两姐妹做饭,一定兴奋地从床上翻下来。
花佐伊见识过好几次潘凯臣的厨艺,自从潘凯臣像人那样开始吃晚饭以来,他们一周会有几次从疗养院回来自己煮饭。当时花佐伊也是被震惊到不行,谁会想到一个自己根本不用吃晚饭的家伙竟然有一身媲美中华小当家的厨艺。简直就像是天赋点错了一般。
花佑玲也惊呆了。她像石像一样杵在潘凯臣背后,看见飞快刀工下成丝状的食材整体排列,油锅里金灿灿的手工丸子全都一个大小,就连做成汤的菠菜都一样长短。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呀,
“你姐呢?”潘凯臣背朝着她问道。
“一早就出门了。”
手上的切菜刀顿了下,男人抬头看向灰茫茫的窗外,深沉的眸色中似有波澜。一时间,静谧的空间里只留下油锅里噼里啪啦的响声。
气氛因为他而有些冷了。花佑玲不禁摸了下手臂上爆出的鸡皮疙瘩,哪怕是一言不发,姐夫的气场都如此强大。
“我,我去给她打电话。”
厨房里重新响起切菜声,还是和之前那样不紧不慢游刃有余,仿佛刚才的停顿从没发生。花佑玲偷瞄他,身材欣长的男人低着头专注眼前的食材。一丝不苟的衬衫,看似因为袖口的卷起,稍显得有些随性,其实仔细那摺叠处的皱褶形状相同,宽度一样。这个人无论何时都是完美主义者的姿态,和得过且过随遇而安的姐姐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
“凯臣哥,你为什么和我姐在一起。”她不由地问了。
“没有什么为什么。”
“家姐的确很厉害,但是我们家已经没有钱了,和你的身份……不太相配。”
潘凯臣不太愿意与人聊天,特别是心情糟糕,睡眠不足的时候。他没有表情地将手上的食材扔进油锅……这也是花佐伊喜欢吃的油炸食物,对于洁身自好的潘先生来说,油炸食物从不在他的菜单上。
然而,这顿饭很有可能在冷掉之前都不会等来女主角。
一开始,他以为花佐伊因为母亲过世打击太大,才如此反常。但现在,他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花佐伊是在躲他了。早上打过她的电话被按掉,之后一整天再无联系。
那女人,明明还说过想他的!
“凯臣哥?”
“没什么相配不相配。”
男人声音清冷地回答她,每句都是断句,完全无法聊天。
花佑玲只能专心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她不得不来汇报。
“姐的电话关机了,怎么也打不通。”
潘凯臣应了一声,仍给人无动于衷的冷漠感。在花佑玲看不见的方向,他用手按下了下腹部,眉头深深皱起。
他收拾好花家姐妹的厨房,将四菜一汤摆在桌上,擦了下手。
“你先吃吧。不等她了。”
“凯臣哥,你不吃吗?”
“我不吃晚饭。” 他的眸光是冷的。
花佑玲见他要出门了,赶紧说:“要是家姐有联系,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凯臣哥。”
这句话,终于让她赢得了潘凯臣赞许的目光。门合上的瞬间,花佐伊摊在椅子上。
真吓人啊,和潘凯臣独处一个空间,会被他的气场和沉闷压死的好吗?她越来越崇拜家姐,竟然能和这么厉害的人谈恋爱!
潘凯臣换了运动衫,面无表情在小公园里一圈一圈地跑。时不时有公司的电话打来,请示他的各种决议。
过去和花佐伊一起慢跑时,她曾经抱怨过,和他慢跑简直像陪他开会。既然都这么忙了,干嘛不早点滚去公司,干嘛还要拖着她折腾。当然原话要婉转很多,花佐伊是那种且战且退,相当识时务,又不愿花很多精力去对付麻烦事的人。也正是因为这种和学生时代完全不同的性格,才能让她像被坚硬的外壳包裹,在这沉沉浮浮的世间,得过且过地混日子。
严格想来,她的境遇真是糟透了。如果还和过去一样用像竹子一样坚韧品性应对,被压断压垮只是时间问题。
对她的严厉或许只是因为不甘,不甘心花佐伊那么轻易就忘记了过去,忘记了曾经那么努力的自己。
“潘先生,能不能放松一点,你已经很厉害了,不用再那么拼。”
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潘凯臣猛地转头,向身边看去——没有人。
一瞬间,40个小时没有休息累积的疲惫感抓住了他,潘凯臣不得不弯下腰,撑住膝盖。小腹痛处更加尖锐。
该回来了啊,花佐伊,都这个点,你到底在干什么?
还能在干嘛?这个点当然在吃饭。花佐伊好满足地喝了口啤酒,啃了口炸鸡。
“cq还是你最了解我。”
自从某次母亲心血来潮,她就天天和潘凯臣在医院陪母亲吃饭,偶尔潘凯臣也会自己下厨带上去看望母亲。母亲总对潘凯臣的手艺赞不绝口,说他真是表里如一的好女婿。可是花佐伊总觉得这人做的菜和他为人一样,太健康了!
人生已经够苦闷了,还每天营养晚餐不是作践自己吗?贫乏的人生就是要有炸鸡、啤酒和麻辣烫好么?
经过简单的包扎,花佐伊受伤的脚翘到了桌子上,啃炸鸡的样子也充满霸气。
“干杯!”她姿态不雅地和楚擎干杯,大口大口的吞下泡沫,然后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楚擎房间里的,炸鸡的香味估计会徘徊很久。不过他本人并不介意。
“谢谢你cq,特地去买了给我。”风卷残云之后,花佐伊嗦着手指,满脸幸福。
“你别再做傻事就是算我谢谢你。不过,我很高兴你第一个想找的人是我。”
花佐伊望着眼前这个深沉又可靠的男人,他的眼里像有一片温暖的海洋,只是被他注视着就能感到平和。
“对不起,我那时心情不好。”
“还以为你突然讨厌我了,让人家伤心了很久。”
那么五大三粗一个男人还用少女的语气,超恶心的好不好。花佐伊笑得连眼泪都出来。
“zoe?”
“没事,我呛到了。”
当她胡乱地抹着自己脸的时候才发现,眼泪根本止不住。温暖的房间,安逸的环境,熟悉的美味都让她放松。可一旦松懈下来,失去母亲的伤感就像是猛兽一般再难压抑。
沙发因为楚擎的重力深陷下一块,他坐到她的身边,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手帕。
“鼻涕出来了。”他和平时一样,并没有因为花佐伊突然崩溃而露出特别的关心。
“cq,我没有妈妈了。”
“你还有我,还有妹妹,还有很多人会陪伴你。”
从没有因委屈而哭的自己,不曾为亲人的冷淡而哭的自己,连母亲过世都没有哭的自己,因为他的平淡的安慰,再也不能将所有的悲伤禁锢在体内,嚎啕大哭起来。
“几天前还有说有笑的,突然人就没了……呜哇哇!”
“没关系,已经都过去了,没关系了。”
楚擎拍着她的背,慢慢将她拢到怀中。他的双臂、胸膛都坚硬如石,拥抱她的姿势是如此温柔又舒适,花佐伊哭得岔气,只能乖乖待在他的怀中,静静感受自己刚刚好快好快、现在已经慢慢平稳下来的心跳。
这个曾经是她的避风港,永远向她张开怀抱的男人,现在也同样是最坚固的堡垒。像是只要蜷缩在他的怀抱里,将不会再有苦难。如果只是因为林的那些话去怀疑他,那对他实在太不公平。
“zoe,你好点了么?”
花佐伊点了点头。
“要不要再吃东西?”
花佐伊又点了点头。
“那和我在一起好么?”
他低沉地嗓音就像是毒药他说:“和我在一起,你不用为任何人改变。我就喜欢这样的你,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然而……不行!
花佐伊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推了一下。
像小山一样的身躯纹丝不动,但整个人却怔了下,这伟岸男子的喉头传出一记细不可闻的叹息。过了好久,那股环抱她的力道才慢慢散去。楚擎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她贴着楚擎的胸膛听到了熟悉的心跳——就像是自己每每为潘凯臣动心不已时那样。
“但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cq你明白么?”花佐伊泪流满面,眼神坚定。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花佐伊,既不是过去向阳又张狂的“小花学妹”也不是几年前黯淡无光的花佐伊。和潘凯臣重逢后,她的内心又派生出一个新的自我——矛盾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