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联袂而行,一路上也有仆人伺候,并不觉得路程艰难。不过这时候还是一二月的天气,越往北方走的话,便越是见到冰雪满地,尤其是北方此时已经没有南方富庶了,所过投宿的地方,每天早上起来就会见到有被冻死的“路僵”被打更的拖到化人场去烧掉,而旁边的居民都是习以为常了,可见民生之凋敝。
孙向和司马防两人看了以后,心中也是恻然,在吃早饭的时候谈起所见所闻,便说曰后自己倘若为地方官,当不让治下的子民有冻饿的困窘,更不能够出现这种死人的状况,两人你来我往,说得十分热络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人“嗤”的笑了一声,意思很是有些不屑。
司马防个姓傲然,面对这种事情可以淡定,置若罔闻,但孙向却是没有那么好的涵养,立即便站了起来冷笑道:
“刚才我师兄弟哀痛民生疾苦,是哪一位觉得这种事情值得一笑的?要如何的狼心狗肺,才在这种惨事面前笑得出声?”
他这话夹枪带棒的,旁边立即就有了一个少年站了起来,这少年相貌俊美,不过单眼皮,嘴唇很薄,一看也很是有几分心高气傲,立即道:
”没有人觉得路僵这种事情好笑!只是你们两个的想法太天真了惹人发笑而已!”
孙向怒道:
“好!我就要问一问,我们师兄弟两人的想法如何好笑了。”
那少年冷笑道:
“腐儒之见,如何不好笑?你们口口声声说要轻徭薄赋,与民生息,我就问你,这八个字做起来简单,但是每年上司下达下来的夏税秋粮的任务怎么完成?”
司马防冷笑道:
“询之君,解之臣(提问题那是君王的事情,解决问题才是臣子做的事情)那敢问阁下对冗兵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冗兵的根源,是在于制度,在于现在风气对普通的士兵看得太轻太低了的缘故!目前普遍存在的吃空额现象,多出来的这一笔钱,有一部分是被军官私吞了,但是我相信绝大部分,还是用来被分给了下面的军士。”
这少年说到这里,忽然旁边有人咳嗽了一声,他顿时便坐了下去,却依然是气鼓鼓的。咳嗽那人却是个中年男子,脸色蜡黄,但是双眼极是有神,一看就是那种做事十分坚决,不达目的不止的。
司马防和孙向顿时恍然大悟,叹服道:
林封谨这句话一说出来,不仅仅是司马防和孙向,就连那蜡黄脸的汉子忍不住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林封谨认真的道:
“我如果有的话,那么还会呆在这里?早就去进言去,怎么会还在这里?难道你有什么解决的方法不成?”
“现在普通士卒的军饷乃是一两三钱,这还没有扣掉火耗,领了这笔钱,就意味着随时要准备上战场去,拿命去拼,拿自己的身体去赌博!并且这笔钱还有拿不到的危险------据我所知,现在拖欠辅兵军饷的事情不在少数。”
孙向也算是能言善辩的人,一时间却是找不出来驳斥他的话。但是司马防乃是何人,堂堂东林书院的入室弟子,马上就冷冷的道:
“等到上了战场以后,刀枪无眼,据我所知,战死者的抚恤为军饷的十倍,由军法官发还给家眷,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这笔钱大概只有一半的家庭能够拿得到。但是,最关键的是,战场上最常见的就是受伤!还有残疾!偏偏在这最关键的地方,国家的制度却是有意无意的遗漏掉了!那些为国出力而伤残的士兵,下半辈子都可能面临衣食无着的命运!偏偏就没有任何的补偿!”
“虽然不敢完全说有了方法,但头绪还是有的。”
拿现在的话来说,林封谨刚刚的这句话确实是极有水准的。六个字,将君王和臣子的责任诠释得淋漓尽致,更是还隐隐约约包含着劝诫君王的道理在里面。能够听懂他们说话的,可以说都是饱学之士,都知道从古到今,也有不少人凭着一句话千古留名。而林封谨今天说的这句话,隐隐约约就已经有了这个味道在里面。
“果然高见。”
司马防对答如流:
“当朝宰辅,对于冗兵的问题,那是能管!想管,却是不敢管,或者说重一点,根本没有脸去管!”
林封谨微笑道:
“刚刚你说到了最重要的地方--------军队!没错,那里是冗费最多的地方!!应该是以精锐为主,老弱病残的就该裁汰回家,如今各[***]队吃空额的现象也是比比皆是,无非就是轻重而已,将这些水分挤掉以后,将我说的这些东西一一实践去做了,我就不信腾不出给百姓轻徭薄赋的空间来!”
那少年看了一看旁边中年男子,却是若个闷嘴葫芦只吃饭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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