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灵塔顶的废墟间，华生将注意力从伯劳那边收了回来，她看向一旁，不知何时，洛伦佐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脸上依旧充斥着难以化解的疲惫，废墟的阴影下，带着一身的伤势，看向被幽蓝雾气包裹的城市。

这一切的一切，正如被守秘者掩盖的历史一样，无人知晓，无人记得。

伯劳继续嘟囔着，但没有人理他。

谈话陷入了平静，伯劳深呼吸，他倒是能理解华生的行动，必须有人来处理这灾难的回响，而为了根绝一切，他们必须摆脱罗杰的侵蚀，哪怕罗杰已死。

温热的感觉从指尖传来，在这一瞬间，就连布斯卡洛自己那颗躁动的心也为之停缓了下来。

幸存者的脑海里响起华生的话语，而他们也改变了行动的方向，将手头的事物全部交接给清道夫们，自己则朝着旧敦灵靠近。

“那么……你现在不止在和我对话是吗？你还在处理其他人，真繁忙啊。”

伯劳沉默，他看向华生，又看向这雪倾落的世界。

“这里……”

【还能活动的幸存者，请尽快抵达就近哨站。】

伯劳先是迷茫，然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是，即使没有我的参与，净除机关最后也会选择用这种方式，令其被‘遗忘’，不是吗？”

然后还有更多人，红隼与乔伊，夜枭、知更鸟、蓝翡翠……

“你要做什么？”

这是作为凡人的他，仅能做的一切，微乎其微的……哀悼。

华生就像机械一样，应答着。

华生平静地回应着。

……

“大概吧……大家都不想忘记什么，左拿一个右抓一把，把自己的人生变成臃肿的不行，但层层剥离下，又发现自己拥有的东西少之又少。”

面对伯劳的问询，华生机械式地点头。

遍布旧敦灵的侵蚀，妖魔的尸骸，还有市民的认知……

“其他人呢？也是这样吗？”伯劳问。

逆模因的力量开始扩散，掀起滔天的雪，汇聚成灰白的风暴，将一切吞没。

华生望向塔下，只见朦胧的雾气间，她等待已久的客人们姗姗来迟。

伯劳躺在摇晃的担架上，被医护人员抬离战场，他的眼睛微微闭合，只留下一道缝隙，看着模糊的世界，精疲力尽的他，话语声都十分无力，但仍固执地保持着清醒。

听到这些，布斯卡洛发出满足的笑声，然后便因吸入幽蓝的雾气，他的意识开始沉重了起来。

华生向着幸存者们发布指令，战争结束了，但战争的回响，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们靠近了隐藏在旧敦灵的街头的哨站中，原罪甲胄被清道夫们的秘密通道运输至地下，战斗摧毁了哀落之底，但还有大部分设施仍在稳定运行，这能快速地将这些狰狞的机械，从旧敦灵的街头移除。

华生向他保证着。

他希冀地问道，这就像一个渺小且美好的愿望，哪怕华生是在欺骗自己，他也想得到那样的答案，这或许能让他躁动的内心，得到适当的舒缓。

“不是就近的哨站吗？”

“这……这里是我的【间隙】。”

“为了彻底隔绝侵蚀的存在，是吗？”

“我会利用逆模因清除你的记忆……不会清除太多，只不过是把和‘机械降神’的一切，你所经历的所有战斗，全部根除。”

“进行‘机械降神’的最后步骤。”

伯劳说道，脑海里闪过着噩梦与死亡。

转眼间幽蓝的雾气与细雨便充斥在旧敦灵的每一处，这是计划的最后一步，清扫战场，阻断侵蚀的延续，这也是清道夫部队存在的意义。

只不过这次医生们携带着和清道夫们相似的装备，脸上带着呼吸面具，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隔离服，他们处理着受伤的士兵，很快便有幽蓝的雾气将士兵们也一同吞食。

布斯卡洛靠了过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孩子熟睡的脸庞。

她发布的讯息不止有一条，针对不同的人，他们会听到截然不同的声音，游走在旧敦灵间的，不止有伯劳，还有其他具备抗性的人。

随着扳机的触发，伯劳所遗忘的记忆也被取回了不少，他记得计划里可没有入侵自己【间隙】这一步。

听到这些，伯劳就像卸下了重任般，感到些许的轻盈。

他们陷入安详的梦境，并将刚刚地狱般的噩梦，抛到记忆的深处，掩埋起来，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但很快，密闭的房间崩塌了，风雪从缝隙里涌进，逐渐的，冰雪皑皑的世界重叠在了一起，寒风吹的伯劳一阵颤抖，紧接着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都消失了，身下的病床也不见，他正置身于积雪之中。

可就是这样短暂的时光，却显得如此漫长，钢铁与血肉，焰火四溢，只剩下了纯粹的死亡。

零零散散的人群出现在街道上，他们都是身负伤势的士兵们，还有些原罪甲胄在艰难地移动，每一次迈步都激起了大量的水。

这对于士兵们而言，是件不错的好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着噩梦的侵袭，并在未来的数十年里，时不时地再次回到那地狱般的战场之中。

“也就是说，没有人会记得这一切，是吗？那些死者们，这满地的伤痛……”

“嗯。”

“你已经做出了改变，不妨再给你一次机会咯。”

他也很怕，害怕忘记，无论被忘记的是什么，他都很怕。

“所以你决定了吗？”华生问。

“当然，”洛伦佐肯定道，“我讨厌忘记什么，这种事有一次就足够了。”

在那寂海的深处，洛伦佐可以确定，自己确实遗忘了什么，或许珍贵，或许不值一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