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穆尔，我有另一个命令需要你执行。”

过了一阵，安东尼声音嘶哑地问道，仿佛喉咙里失去了所有的水分，干瘪的血肉相互挤压着。

“熟悉的海风。”

经过血腥的疏散，七丘之所内应该没有什么信徒了，但还是有阵阵怪物的嘶吼声响起，四面八方，仿佛这里已经被嗜血的怪物们所包围。

他们追逐着战争而来，而现在，他们终于要抵达终点了。

侵蚀在加剧，有越来越多的人变成了妖魔，无论是信徒还是士兵。

有人喊道。

这或许福音教会最后的时刻了，现在除了战士外，七丘之所不需要任何人。

“去那等待他们的到来！”安东尼大吼了起来，“去告诉他们，我们的事迹，告诉他们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啊——”

安东尼没有回应，脸庞被不可测的黑暗吞食了，令人难以看清他的表情。

“熟悉的故土。”

“什么？”

其实安东尼知道的，新教皇撑不住太久了，这个从圣临之夜的大火中，侥幸活下来的复仇者，他的身体已经被烈火燃尽，再也难以支撑了。

萨穆尔只能不断地狂奔着，掠过自己熟悉的故土，目光抛向更遥远的海面，在那清澈的海面之上，有点点的星火摇曳着，仿佛是海中倒影的群星。

“然后封锁七丘之所。”

“我们该怎么做？”

在他的眼中，整个七丘之所都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棋盘，在新教皇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他便是唯一的棋手，猎魔人、圣堂骑士、士兵，都成为了他的棋子，被他操控着、驱使着。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百战百胜，总会有失败的一天，而当他们失败时，便是他们的死期。

“萨穆尔，打赢这场仗，才是真正的胜利，令人渴望疯狂的胜利。”

那不是倒映的群星。

在黑雾从深井里爆发的一瞬间，那恶臭腐烂、令人生厌的扭曲感便扩散了出来，普通人可能只是觉得有些恶心，但这些猎魔人们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切，并朝着这里赶来。

可是逃的话，他又能逃到哪里呢？

或许是长时间身处静滞圣殿的原因，新教皇身上的侵蚀越发地加重了，不断腐蚀着他的意志，这几个月来他产生幻觉的次数，要比之前几年加起来还要多，血肉的衰败也在持续，精神隐隐失控……

“必须有人去做这些！你必须活下来！”

“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

安东尼很清楚新教皇的命令是为了什么，升华之井下的怪物一旦复苏，庞大的侵蚀会令神圣的七丘之所在瞬间化为死城，信徒们在这死亡的笼罩下，无论多么虔诚，都无法逆转侵蚀的浸染，化身妖魔。

萨穆尔问询着安东尼，他们仍停留在圣纳洛大教堂中，将这里作为抵抗的最前线，以及指挥所。

萨穆尔用尽全力地咆哮着，仿佛这样能喝退心中的恐惧般。

安东尼长呼着气。

冷彻的指令下，士兵们一改往日温柔的姿态，他们粗暴地砸开房门，呵斥着不肯离开的信徒们，强迫他们离开，有些士兵也遭到了抵抗，可这次他们选择以血来掩盖，也有些难以攻克的信徒们，那么猎魔人们便会在此刻出手，将他们轻易地瓦解。

是啊，这样如噩梦般的家伙，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倒下呢？

可如今现实逼迫着安东尼，让他不得不去相信这一切，他想新教皇也肯定知晓自己的状态，所以他才会在最后选择一个人留下吧，比起化作妖魔，被同类杀死，他更想死在升华之井旁，正如圣临之夜里，一同死在那里的猎魔人一样。

“守住天国之门，封锁圣纳洛大教堂！”

萨穆尔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情错愕。

他抬起头，眼瞳里布满血丝，无神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狼狈的衣装，他咳了几声，伴随着铁栏完全打开，安东尼走出了阴影，神情从平静变得凶恶，刚刚的脆弱不再，他再次全副武装。

现在死期来了，亚纳尔的权能也拯救不了他……他甚至拯救不了其他人。

积累了无尽岁月的荣光，将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安东尼也不想，但这是早已铭刻进命运里的结局。

脑海里闪过安东尼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萨穆尔突然对自己追求的胜利感到了厌恶。

劳伦斯的声音缓缓袭来，他张开双手，试着揽住所有的海风。

那是沉默前行的战舰，它们一艘接着一艘，破风逐浪，满载着秘血的怪物。

他仿佛把肺中的血气都吐露出了一般，每次呼吸，他都显得更加衰老。

“萨穆尔，我需要你离开这里，把这里发生的事，去告诉其他人！”

安东尼推搡着萨穆尔，就像当时新教皇催促自己离开一样。

“都封锁好了吗？”

“神父！”

与萨穆尔不同，安东尼没有让狂热的信仰冲昏自己的头脑，现在他必须保持着冷静，绝对的理智。

“离开这里。”

萨穆尔的眼神黯淡了起来，作为安东尼的副手，他比其他人猎魔人要知晓的更多。

“熟悉的……邪异。”

劳伦斯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都在躁动，它们在恐惧，又在欢喜，这一切是如此地熟悉，简直就像从历史之中剪切了一片下来，再度拼凑在眼前般。

一切都是如此地相似，正如那一夜。

圣临之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