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兰连忙搂过他，掖好被子，看着她娘张了张嘴又合上。再哭的话，又接不成妹妹回来。

赵秋月叹了口气，“也行，老住我娘家不合适。”说着迟疑了一下，“你说我让孩子自个去跟她三叔说咋样？”

——娘，跨院的那人问我想不想去看大海？他跟老爷他们不一样，对我可好了，我能跟他说话不？

好啥啊？不许跟他说话，不许对他笑，他想儿子想疯了；不许出院子，出去就再也见不着娘。

关大娘猛地一下抬头盯着他，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还记得你小时候，娘跟你说的那些话不？”

“拉着张脸，有事？”

“死小子，不是你说了跟老家伙两不相欠？”关大娘推了推他，“快回去把你那一屁股的饥荒也给还了。”

关有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关大娘瞥了眼不远处自家木门，停下脚，“回去吧。你大了，往后你想咋过，娘都不会再管你。”

关有寿盯着她的头顶，“感谢你生下了我。”感谢你一片苦心瞒过所有人，与我姥做局生下我。

“肚子憋得难受，我先去后院。”

“都满了。”关有福摆了摆手，掀开门帘跑了出去。

你闺女是宝，我闺女就是草？

对着后院三间屋叹了口气之后，关大爷习惯性地绕到猪圈，正要走到跟前，又叹了口气，喊了一声老大。

关老二皱紧了眉头盯着她。

关大娘剜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惊得关有福差点掉下茅坑，没好气地回了一声干啥？

赵秋月朝关老二笑了笑，“你爹对你大哥可真好。”

被惊醒的关有寿搓了搓脸，朝她们的方向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望着颠着小脚走来的老娘。

啥叫亲姐妹？

换成你家闺女要掉下山，我闺女难道不会拉一把？说来说去，还不是记恨我闺女让你闺女受伤。

——娘，哪个狗杂种欺负你？

——没，娘是眼里进了沙子。你哭啥？

关大娘更是捏紧了右拳头，“看来我得给你弟妹多两个鸡蛋。真不容易啊，终于知道老娘生你遭了多大罪。”

不许出声，会有坏人带走你；不许说话，会有坏人打死你；不许离开娘身边，会有坏人抓走你。

关有寿摇了摇头，“咋不让孩子们送过来？”

关大娘捏紧了右拳头，垂下眼帘，“虎不拉几的！又跟你爹杠上啦？”

一旁的关向东偷偷地伸出小脑袋，“娘，别哭了，我奶见了又得骂你晦气。”

“娘。”我不恨你，真的。

赵秋月暗暗翻了个白眼儿。

赵秋月连忙摆手，“行了，就当我没说。我不就是觉得弟妹会教孩子，咱姑娘待她家待段时间，学学也好。你有这个弟就跟没一个样儿，孩子咋说都是他亲侄女，住他家又不会少了口粮，他家又宽敞，咋就没点人味。”

“有屁就放！”

梁大娘畅笑出声，“老三啊，瞅你娘得瑟的。”

往事一幕幕突然之间如同开了闸，变得无比清晰，可还不如别让他忆起，别让他串起谜底。

他不是被遗弃的孩子，曾经有人已经向他伸手，是他推开了那双手，是他蠢得二十年来还自作聪明。

“知道，祸从口出。娘，我不恨你。”

唯有告诉自己就是眼前这人没有一碗药喝下，他才能幸存于世，大抵就不心痛，不去追究一切吧。

可他又何其无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