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吾之子房

“陛下？”

刘弋倒是有些诧异：“你认得朕？”

“草民阿爷曾为廷尉左监，秩六百石，董卓之乱时曾随阿爷见过陛下。”

听着这个声音，再看这个体型，不就是白日里的那名领头的甲士嘛！

今日发生的一切顿时在法正的脑海中清晰了起来，原来是天子微服出巡。

可深思下去，如今长安城里西凉军头分据各处，天子又为何要数骑出巡？

法正打了个哆嗦，不敢继续再深思下去，反而是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

“草民冒昧，不知今日陛下当面，言语多有不敬，还望陛下恕罪。”

“不知者无罪。”

刘弋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茅草堆里，把一个食盒递给法正。

“一天没吃东西了吧，先吃。”

这次死傲娇的法正，倒是真没提“嗟来之食”。

“朕这些天问了好多人，天下是怎么变成这幅样子的，有人跟朕说是外戚、宦官，有人说是士族、豪强，说什么的都有，朕想不明白了，也懒得想了.但是有一件事朕始终想不明白，又必须得想明白，所以想来问一问你们这些聪明人，你是第一个。”

这便是正经的君臣奏对了。

“增其势，削其力。”

可素未谋面的天子却对他如此欣赏，只是一句“天下奇才”，就令法正情难自禁。

“不能！”

脑补完毕的法正是真的慌了，对于二十岁的他来说，干这种大事他还没完全做好准备。

而所谓削其力，便是想方设法拉拢西凉军中各派系的盟友，或离散或背叛，使实力较强的被削弱掉。”

“伏贵人做的，味道还行？”

一时之间，刚刚及冠的法正心跳如擂鼓，再难抑制住心中的渴望。

法正万般无奈，唯有俯首以对：“草民知无不言。”

“例如李傕，其人比之郭汜稍有智略，盟友便是数千羌胡兵，以及白波军出身杨奉，这是长安城里稍稍有心之人都知道的事情.想要增其势，便是要给他官爵，且高过郭汜。而削其力，便是想办法遣散羌胡雇佣兵，再挑拨其与杨奉的关系，西凉兵大略是素来瞧不起战力低下出身盗匪的白波军的，称其为黄巾余孽。”

“你法孝直惶恐什么？”刘弋神色淡然，“你法孝直天下奇才，这种问题想来你不会没想过，有什么好惶恐的……且说吧，这片牢房区域寂静无人，隔断的廊道也已经被羽林甲士牢牢守住，此番谈话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看来钟繇不是不够聪明，是屁股歪了刘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从未有人如此清晰，鞭辟入里地给他分析过西凉军的内部局势，这些东西在他的记忆里没有，钟繇、杨修这些聪明人也不愿意给他讲，刘弋仿佛一瞬间就抓住了破局的希望。

虽然没听懂“宣麻”是什么意思，但“拜相”这两个字，法正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光武兴汉以后，可是没有丞相了啊。

法正干脆答道：“关东诸侯皆不可信！草民以诛心之论，刘表、刘焉等刘姓宗室割据一方，皆盼朝廷沦丧，以宗室继统。袁绍、袁术这些袁家子，四世三公天下仲姓，却偏偏是最不臣的，还有曹操这等袁绍附庸前年太傅马日磾与太仆赵岐共同持节巡视关东，以图诸侯出兵援救朝廷，最后是什么结果？寿春袁术夺其符节，以朝廷名义来随意征辟将士，并强迫马太傅任其军师，马太傅求去不能，忧愤发病而死。”

“陛下要对付西凉军，草民有一策.”

法正吃的是狼吞虎咽，甚至还舔了舔手指上的渣。

一方面是确实饿的眼冒金星，另一方面这算天子赐食，严格地来讲算是某种荣耀。

刘弋笑呵呵的看着他，开口道：“不如入仕为官以报君恩？”

法正埋下的头抬了起来，也不再掩饰，他的眼里满是感激。

法正身躯一颤，果然，天子微服出巡恐怕就是在观察城内西凉军的驻地分布。

“旧都洛阳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如今西京长安里也是这副人相食的惨状，换成朕，对于出仕朝廷也没信心。”

法正态度大变，起身整理衣衫面北跪坐在茅草上。

陛下说我是他的张良……那可是张良！

“孝直，吾之子房也。若愿入仕，异日朕定宣麻拜相！”

法正本欲点头，最后却摇了摇头。

刘弋亦是神色肃然，面南跪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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