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
刘弋扔下弓,百味杂陈的心忽然静了下来。
看着在台上亲手勒杀了夏育的天子,无论是头脑一片混乱的流民青壮,还是混迹沙场多年的北军老兵油子,心头都升起了一丝敬畏之情。
夏育自是冷笑不止,昂首说道。
“你认?”
“认!”
“将军,那是天子!莫要铸成大错!”
“若是真按你这个天子说的,熹平年间以行贿宦官甚至天子本人来逃避处罚的,又算是怎么回事?我夏育打了十多年仗,出生入死才当上北地太守,段公戎马一生才得封侯.回到长安,竟是看到了太守、关内侯都是明码标价,卖官鬻爵,这又算什么道理!”
夏育看着将台周围近千老卒、青壮、卫士,长声大笑。
“所以说。”刘弋坦然以对,“先帝确实是个昏君啊!”
“按理说你是最不应该造反的。”
刘弋举头望月,从容言道:“是非曲直,史书自有公论,今日堵了他夏育的口,明日还能堵悠悠众口不成?”
“倒是胜过你.阿爷。”夏育被弓弦勒的呼吸困难,面色发紫,却依旧在用着最后一口气缓慢说道:“是个有血性.担.”
“中平元年,我不该再去作什么护羌校尉。”
“那就更说不通了。”
“我知道那是天子。”
“哈哈哈哈!”
勋馀众不及百人,身被三创,坚坐不动,指木表曰:“尸我于此!”
北军老卒为之一惊,他们看向了手里拿着弓的夏育将军。
刘弋遥望着北方,心中热血澎湃。
“天子在此,尔等意欲何为!”
不顾体如筛糠的夏育,刘弋复又高声言道:“先帝昏庸误国,以至天下板荡至此,他做的事,我这个当儿接位置的,得认!认到史书里,一分一毫也不会少!”
“看来你不怕死。”刘弋这时反倒来了兴趣,“说说吧,朕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平了乱,城中各军都没有波及.现在长夜漫漫,城上也做了防备,离郭汜到还有很久,你在这里跪着或者朕一刀砍了你,未免有些无趣。”
听完那低语后浑身剧烈抖动的夏育,听了这句话倒是让自己强自镇定了下来,呼哧着,像是在祈求,亦或是确认。
“放我们回去吧!我们不是叛军!”
“其二,用兵者,不知天时,不晓地理,确实是要酿成大错的。”
“半生功业,毁于一旦!”
夏育咬牙切齿地吼道:“若不是你们姓刘的昏庸刻薄,那些大好汉儿怎会将性命白白抛洒到北地大漠里!”
“夏育!”
言未讫,便已没了气息。
“夏育。”
夏育的神色有些惊愕,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有从平黄巾时代就是小校的老卒,更是直接不由分说地挡在了夏育身前。
出乎夏育的意料,黑暗中,将台上站的很靠前的人,竟然拈弓搭箭射倒了地上磕头求饶的流民。
夏育张大了嘴,听了这话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鲜卑能平?”
“夏将军?”
刘弋把弓弦套在了夏育的脖子上,附耳低声说道:“盖元固听了你这话,泉下有知怕是死不瞑目。”
“笃!”
夏育跪在冰凉的土台上,只是啐了口唾沫,昂首不语。
随着刘弋的放声大喝,身边的羽林郎、虎贲郎亦是齐喝。
带兵从中门冲出的夏育,冷眼看着被包围的流民和禁军,他没有看到将台上有什么当官的大人物,都是一群禁军军官。
“陛下敢亲手来?”
夜里情况不明,他们整军可以算是正常反应,但若是明知天子在前还要造次,那可就真是不忠不义了。
箭啸之声转瞬而至。
“其三。”刘弋凝眸而视,“为将者,丧师败军,不该受处罚吗?!”
“谁还扔了兵器,朕要他命!”
“一汉当五胡!”
“战前,我力主等明年再战,可你阿爷那昏君却不顾天时地利人和,在兵少粮缺、补给漫长、天气恶劣、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听从宦官之言,执意北征,最终酿成大祸,我也因此成了替罪羊,削职为民。”
就在这时,夏育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从背后摘下弓,可拇指却在不住地颤抖。
“呸!”
刘弋看着被五大绑押上将台的老将军,有些疑惑。
羌将滇吾以兵扞众曰:“盖长史贤人,汝曹杀之者为负天。”
勋仰骂曰:“死反虏,汝何如,促来杀我!”
羌众相视而惊,少顷,滇吾下马与勋,勋不肯上,遂为叛羌所执。
——《后汉书·盖勋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