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八岁的我,似懂非懂点点头:“为什么钱财上沾的因果最多?因果又是什么?”
“你想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知道你捏在手中的钱,经过了多少人的手,沾了多少人的血汗,是不是还沾了他人性命?至于因果,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罢了。”
“钱这玩意,够用就行了,这样说你懂了吧?”
我撇撇嘴:“那我想吃糖,没钱怎么办?”
“吃个棒槌!”师傅为之气结。
我直到今天都还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听师傅的话,结果沾了这一身因果,再也洗不掉。
师傅出手解决王凤轻家的事情是在两周后。
那天他带着一个鼓鼓的蛇皮袋子,叼着根烟在下午去了王凤轻家。
我跟在后头问东问西,很好奇这袋子中间是什么,但师傅一直不说话。
一直到了王凤轻家,师傅大大咧咧的就这样走了进去。
我站在门前心有余悸,看到师傅不算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背影,才定下心来。
进得院子内,院子中和我那日所见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有些让人在意的是,水缸中的水已经干了,并且在水缸四壁上出现了一些裂纹。想来也是,时值夏日,水缸中的水再多,也该被晒干了。
“如果这水缸是真阴位的话,这里水根本就不会一个礼拜就干涸,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这是王凤轻原来养鬼的地方!”师傅说着在水缸边蹲了下来,一脸兴奋模样地称赞道:“还养的水鬼哩,好家伙!”
“你看看水缸底部的花纹,这是他们槐字派的养鬼密纹!”
我好奇凑了过去,果然看到了几条奇怪的纹路,这些纹路像是盘根错节的树根,长在水缸底部。我好奇问道:“槐字派是个啥?”
师傅似乎是发现说漏嘴了,扭头狠狠瞪了我一眼:“小孩子边上玩去!”
我瘪瘪嘴没说话,看到了院子中央掉落的一方相框。
那是我与叶晶逃命时候掉下的,一直没能看清上边那个女人的模样,现在师傅在这儿,我也安下心来,废了好大劲把相框弄开,把照片抽了出来。
结果由于年代太久远的原因,照片早已与相框上的玻璃黏在了一起,这一撕下来,相片就花了。
我始终还是没能看清王凤轻的模样,只是透过这张老旧照片,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个相当白的女人。
“起码比叶晶那个黑炭头白了不知道百倍!”我立即在心中下了一个定义。
师傅蹲在水缸边看了好久才起来。
“你知道你那天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师傅突然说道,“水缸的确是王凤轻养鬼的地方,但后来王凤轻被反噬而死,水缸中自然就没人添水了,没有水的养鬼缸自然不会有阴阳之分,也不会发生作用。”
“你娃儿真是运气好,你看水缸上的纹路,是不是和树根一样?这是与大地融合为一的意思。再加上你去的前几天正好下雨,水缸中灌满了雨水,形成了湖泊的环境,养鬼缸也发生了作用!”
“你突然一滴中指血滴了上去,阳气与水缸中的阴气相冲,天地阴阳肯定会起一定变化。水鬼感受到自己住处受到损害,自身也不太好受,于是愣了愣,就是这一发愣的时间,给了你们逃命的机会。”
师傅说的玄奥,我没听太懂,但我知道,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走!再随我进去看看,这鬼能被困在这屋子里,肯定不止有这一处养鬼纹!”
我跟着师傅进了屋,师傅在屋子中晃了老半天,突然诡异笑了起来:“哎呀哎呀,这里的鬼好像还不止一个,乖徒儿,你来看看这里。”
我顺着师傅所指方向看去,那是两间卧室的门。
先前我就觉得这两扇墨绿色的门很是反常,被师傅这样一指,更加好奇了。
师傅也不怕脏,直接用手擦干净门下方的一个部位。
只见一个奇怪却美丽的纹路刻在门上,这纹路似花,又非花,似草,又非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是困鬼纹,就是这种纹路把那只水鬼困在这里的。养鬼是逆天行事,本就报应极大,自然不敢沾更多因果,这困鬼纹,就是困住所养鬼怪,怕它们出去闹事惹因果!”师傅细心解释道。
我跟着点点头,原来先头叶晶在门前蹲着,也就是在看着玩意。
“你们先前拿的照片是挂在这上面的吧?”师傅指了指毛爷爷画像的边上。
“是啊,挂太高了,我踩着桌子才取下来的!”
“你踩在桌子上的时候是不是有人一直扶着你?”师傅突然诡异笑了起来。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这屋子里的鬼可不止一只!”
第七章 捉鬼
“由于困鬼纹的关系,一般孤魂野鬼自然进不来,但困鬼纹也不是万能的,他困鬼有一套,但阻拦孤魂野鬼方面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总有两个孤魂野鬼机缘巧合进来之后便出不去了。”
“原先是有王凤轻坐镇,这些孤魂野鬼即便进来了,也会被立刻送出去,但王凤轻后来被反噬而死,这屋子中长年累月下来,早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屋,不过这些小鬼远没有王凤轻养的鬼强大。王凤轻养的鬼在王凤轻死后,没人饲养,便靠吸收这些孤魂野鬼身上的阴气为生。常年下来,这些孤魂野鬼也虚弱无比。”
说着,师傅从手边的蛇皮袋子中摸出一片柳叶,往我双眼处一抹,说道:“别动,这是帮你开天眼,好在你灵觉强,否则光凭柳叶可不行!”
我眼睛一痛,再一张眼,就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一幕……
只见王凤轻家竟然真如师傅所说,一屋子‘人’!
一群穿着黑衣,面无血色的‘人’,说是人,他们的形体却异常模糊,他们躲在屋子中的黑暗角落,张嘴哀嚎,全骨瘦如柴,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只见屋子中央的八仙桌两边,还趴着两个面目全非的鬼,面目极其恶心,眼珠子都掉了出来,他们伸着手,不断在桌子上扒拉着,也不知道在抓些什么。
“你灵觉强,那天是不是感觉一直有人扶着你?就是这两个了,你那天以为是谁?”师傅不怀好意笑着。
我那时候不过八岁,哪里见过这种境况,差点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别哭!成个什么模样!以后要你要见的可比这多多了。”师傅突然叹了口气,“你得慢慢适应,今后这种日子可有的过。”
说完师傅用大拇指沾了些口水,往我双眼一抹,我眼前一阵模糊,方才的那些人影竟然就看不到了。
“等会我要先把这屋里的鬼都给收了,然后再去解决剩下两只。”说着,师傅从蛇皮袋里摸出了桃木剑、黄符等工具。
我突然好奇起来,师傅如此正正经经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就连捉十世鬼胎那次,他都没有这样正式过。
似乎是看透了我,师傅一面布置法坛,一面抬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小法术才需要开坛做法。像十世鬼胎这种穷凶极恶的鬼怪,一般术法对他毫无作用,开坛做法自然也毫无用处,说不定还会激怒对方,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说话间,师傅已经布置了个简陋的法坛。
这法坛简陋之极,桌子就是拿叶老头家的小板凳凑的,凳上三株清香,几叠黄纸,一柄桃木剑,师傅难得的穿上一身黄色道服,左脚向前,右脚向后划了一个圈,右手捏着桃木剑便在屋子中央动了起来!
如果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个糟老头子在屋子中发神经罢了,但我知道,师傅这里边有不少门道——因为我感觉到随着师傅的动作,四周突然冷了许多,让人止不住的打着寒颤。
屋外突然吹来了一阵风,这阵风把凳上的几叠黄纸吹的漫天飞舞!
师傅在漫天黄纸当中起舞,桃木剑时不时戳出去两下,偶尔还迈开大步像碾着什么东西似的。
数分钟过后,只听得师傅口中一声大喝:“收!”片刻后,屋外的风便停了,黄纸散了一地。
我左右看了看,身上暖和了许多。
师傅放下桃木剑,专心收拾起地上的黄符,叠好,随后小心装到口袋中。
“刚才那些小鬼都被封在符纸里了,改天送庙里去,找个和尚念两遍经,超度了,这事就算完了。”师傅拍了拍口袋。
我小声问:“那王凤轻、还有她养的鬼呢?”
“估计就在那个屋里。”师傅指着其中一个卧室道。
我看着那扇墨绿色的卧室门,好奇问道:“那只鬼不是住水缸里吗?”
师傅瞪了我一眼:“刚才不是还说了,养鬼缸中没有水,还怎么发生作用?那只鬼难道一直呆在水缸中,然后等大白天被晒死?这间卧室才是王凤轻家的阴位所在,里边的阴气虽然不多,但却是整间屋子最浓郁的地方,鬼当然愿意呆在那。”
说着师傅一脚踹开墨绿色的门,门一开,突然一股潮气袭来,仿佛有人往我背上泼了一桶水般。
我抬头,只见到师傅眉头一皱,右手握桃木剑,左手摸出一张符纸,贴在剑上,随后纵身一跃,跃入门内,仿佛和什么人正打了起来。
师父身手如此矫捷,我都忍不住叫了声好,但只看到师父一人在那手舞足蹈,我干脆回头捡起了师父扔掉的那片柳叶,往眼睛上一抹,凝神之下,竟然也看清了战况!
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糟老头子,提着桃木剑上蹿下跳,桃木剑上有黄符,把一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厉鬼逼得狼狈逃窜。桃木剑每次打在厉鬼身上,都嘶一声仿佛烙铁丢在了冰水中。
厉鬼几次想要从屋子里冲出去,都被拦了下来。
三五回合之后,终于抵挡不住,被一剑劈在头顶,紧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厉鬼消失不见,师傅连忙取下剑上的黄符,叠好,摸出朱砂封好口。这才对我笑道:“待会把这张符烧了就成,至于王凤轻……”
“她怎么?”我连忙问道。
“我没找到她。”师傅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我一愣:“不是说她在这屋里吗?”
师傅掐着手指头没说话,良久后,才沉声道:“你在这等着。”便进了另一间卧室。
屋内鬼魂全被师傅收了去,整间屋子竟然顿时就敞亮了起来,呆在屋子中间,也能感受到夏日炎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外面都快睡着了,师傅才从屋里出来,只见到他面色沉重,道袍也被脱了搭在手上。
“回去吧,这里没事了。”
我迷迷糊糊点点头:“王凤轻呢?”
师傅沉默片刻嘴中不知道在嘟囔着些什么,他突然笑了笑拍着荷包:“在这呢,藏太深了,还好被我找到。”
年幼的我并没有感觉到师傅笑容中的勉强,只是一心想着回家找叶晶炫耀下今天的奇幻历程。
如果那时候我能细心聆听的话,或许今后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将王凤轻家的事情解决完之后,我们回到了叶老头家。
师傅嘱咐叶老头在院子中央放了个铁盆,而后在铁盆前点燃三株清香,摸出禁锢着鬼魂的黄纸一张一张点燃了。
说来也奇怪,这些黄纸在烧着之后,清香上的烟竟然在逆风之下,往西边飘去了。
师傅一直默默烧着,我突然好奇问道:“不是说这些小鬼要送去和尚庙,让和尚超度的吗?”
“瓜娃子,我一开始的确是这个打算,不过……哎,算了,不说也罢。”师傅摸摸我的脑袋说道。
我也不太懂这是为什么,于是吵着要帮忙,他无奈笑了笑,便把所有符纸都交给了我。
或许是由于天性灵觉强大的原因,在接到这些符纸的时候,手心都忍不住一凉。
师傅从荷包中摸出最后两张符纸,其中一张上传来的冰凉触感相比先前的几张强的不是一丝一毫,我知道,这是封印那只厉鬼的符纸。但接过另外一张符纸的时候,我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阴冷的意思。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封印王凤轻的那张符。
我歪歪脑袋,半天没想通为什么这张符上没有丝毫阴气?
将所有符纸烧完之后,铁盆前的三株清香也正好燃尽。
师傅轻颂了一声道号,连叶老头喊他吃饭都没理会,便返身回了屋。
我也心不在焉吃着饭,脑子中满是疑问。
为什么王凤轻会养鬼?
槐字派的到底是什么?都是养鬼的?
听师傅的语气,王凤轻应该是槐字派的人,为什么又要嫁到叶家村来?
王凤轻的老公叶二罗到底是谁杀死的?为什么要伪装成被鬼杀死的样子?
师傅回来之后为什么会那么奇怪?
最最重要的一点,既然王凤轻是死在家中的,那么尸体呢?
种种疑问横转心头,让我完全没有心思吃饭,只是草草吃了两口,便在叶晶鄙夷的目光中回到了柴房。
一进到屋子中,就见到师傅在摆弄那个吸尘器。
“徒儿你过来。”师傅放下吸尘器,冲我笑道。
难得见到师傅这样正经说话,跟着我也严肃了起来,走到床边坐下,师傅揉了揉我的脑袋,轻声道:“本来准备等十世鬼胎在你体内稳定后就离开,现在来看,咱们估计要在这里住一阵子了,叶家村可不像大都市,没什么好吃好玩的。”
听到要在叶家村住个好几年,我顿时开心起来,对于我来说,叶家村的一切都无比新鲜,一片好山好水,特别是夏天时候,摸鱼钓虾的,玩的不亦乐乎,不比城里有趣多了。
“你开心就好。”师傅又摸摸我的脑袋。
“我体内的十世鬼胎有什么用处?”我突然问道,这也是我一直在好奇的问题。
“没用!”师傅干脆摊手,“十世鬼胎是邪物,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瓜娃子以为是请神呢。不对,也不是没有丝毫好处,你体内有十世鬼胎之后,寻常鬼怪是没办法近你身的,也就相当于一个辟邪的小玩意儿。”
我撇撇嘴:“师傅你骗人,那天王凤轻家的厉鬼怎么就跑我背上来了?”
“你以为它真跑你背上去了啊?叶晶那丫头看到的都是幻象,你会感到被厉鬼缠住,真实原因是你灵觉太强。你那天就算不往养鬼缸中滴中指血,也能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何况十世鬼胎还没有在你体内稳定下来,等真正稳定下来之后,寻常邪物身上的阴气都不会影响你分毫的。”
我可劲的撇嘴,那天叶晶回头看我的目光把我吓的够呛,这死丫头改天一定要狠狠整他一顿。
师傅又和我讲了下十世鬼胎的事情,大多是些乡野间的传说。
待到夜色全黑,师傅才拉亮了屋内唯一的灯,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从书桌梯子中抽出了一封信纸。
我在边上好奇看着,师傅拿着一只纯黑色的钢笔,钢笔有着流畅的线条、纯黑涂漆与银白色的笔尖,看着便不凡,这只钢笔从我记事起,师傅便随身携带,记得他曾说过,这是一个国外友人送的派克钢笔。
那时候我以为它在吹牛,我们师徒二人穷的一毛不拔,一只派克笔要大几千呢。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是师傅最终落在信纸上的字,是一首诗,是卞之琳的《断章》。字很好看,清秀的跟小姑娘写出来的似的,跟师傅的相貌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要寄给谁?”
“一个远方友人。”
……
第二日一大早,师傅就上镇上送信去了,我很好奇,虽然90年代的农村电话还不怎么普及,但也不是说没有电话,师傅为什么不去打个电话,非要寄信?
师傅走了,我自然就撒了欢。
满村子的上蹿下跳,转眼就和村子里的小孩儿混熟了。
叶家村不大,小孩儿也不算多,但此刻明显的分成了两帮,我们男孩一帮,然后叶晶她们女孩一帮。
两帮人整个夏天就在叶家村的池塘边‘厮杀’,可谓战况惨烈。
不过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底,叶晶也被她妈接回了自己家,白天的村子里安静了许多。
记得那日晚饭,师傅与叶老头一面吃着凉拌毛豆,一面在院子中闲聊。
我在外面撒野回到家后,两个老头子语重心长的看着我说:“你该去上学了。”
不论如何负隅顽抗,不论如何哭打闹腾,最终我还是被送去了白洋桥小学。
学校离村子很远,被师傅押送到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很小的学校,操场小的可怜,更是只有一栋二层的教学楼,一楼是上课的地方,二楼是老师办公的地方。
“这附近的娃儿都在这里上学,你有的玩了哩!”师傅眯眼笑着。
我挥舞着尚小的拳头,表示无声抗议。
学校小的可怜,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于是当我步进三年级的教室时候,见到了我此生最大的‘敌人’——叶晶。
师傅把我交到班主任手上,便笑着离开了。
我远远对着这个老家伙的背影呸了一口,便迎来了我新的人生。
第八章 大仙
在白洋桥小学的第一天过的并不怎么愉快,主要是叶晶这死丫头竟然发动了全班女生与我作对,我恨不得掐死她。
不过由于脑子还算聪明的原因,东西学的都极快,因此老师对我不错。
男生中间也有几个在叶家村里的玩伴,这一天过的还不算困难。
其中三胖、二狗还有大仙与我关系最为要好。
三胖是村长的儿子,在叶家村有权有势。
二狗家境殷实,他老爹有钱的很,是那个时候村子里最先用上电话的人家。
倒是大仙最为神秘,这个家伙个子很高,明明才三年级,竟然就有一米五快一米六的个头,我们都估摸着他长大后起码有一米九,当然,大仙长大后也不负众望的长成了一根电线杆。
大仙很瘦,瘦瘦高高的,平时说话也神神叨叨。
嘴里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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