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慧坐了下来,也不跟高源吵了,也不再气了,沉默了好一会,她才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高露插嘴道:“杨爷爷,农保不是好事吗?是个保障,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保?”
所以他还是很忙,他经常写东西,想再多留一些医疗经验和想法下来,给徒弟们的信也越寄越多。温慧也没有再拦过高源,她知道她选的男人是个不甘心庸碌而亡的人,他是一个战士,一个想在冲峰中牺牲的战士。
……
高露愁道:“要是新农合能像职工医保那样返点钱回来就好了。”
高露问:“那农保以后会提高报销比例吗?”
温慧说:“你别看我,下辈子我还是会嫁给你。”
黄笛一噎:“这……”
“这是命,非医者可为。”高源看了看房内的家人,他说:“若说遗憾,对你们,我始终是有亏欠的。若有来生,希望你们不要做我的子女,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高露看着爷爷,一字一句背诵道:“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
高源对他道:“医生不忌讳死亡,只是没想到你还大老远赶过来。”
幸好,下面这一代人逐渐都起来了,也都能挑起大梁了。何方成为了中医经典科的主任,负责中医icu的抢救治疗,在南方的名气很大。其他的学生也都成为了专家,连第三代的徒孙都出了不少能独当一面的人。
温慧看着高源的眼睛,她认真地说:“我不怕为你再守一辈子,因为我从不曾后悔过。”
高源却说:“做医生,首先要学会诊断生死。你看看我,印堂,鼻尖和两颧都露黑气了,这是死相。你摸摸我的脉,也是死脉。多诊一会儿,记住这个感觉我能教你的,不多了。”
黄笛赶紧坐到床边上去,握住了高源的手,关切地问:“高叔,您怎么样了?”
赵焕章心里头也很不是滋味,他说:“你走之后,诊所就剩我一个人了。”
只是高源自己却快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一根蜡烛,终于还是燃烧到底了。
高源安静地看着她。
赵焕章不明所以地看着高源。
高源却摇头:“你是我的老师,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助理一怔。
温慧赶紧推了推高露,哽咽道:“快去,你爷爷叫你。”
高露点头。
见黄笛回答不出来,高源笑着摇摇头,他道:“我也想不通,而且我也没有好的法子去解决,未来只能由你们去想办法了。”
高源拍拍胸膛:“棒着呢。”
高露道:“我开始理解您了。”
黄笛又问:“您还有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有没有需要我帮忙做的?”
第三次中风后,高源身体调养极为困难,每况愈下。而高源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就像是一根快被燃尽的蜡烛,他总想着燃烧完之前,再照亮一些东西。
高源微微滞住。
黄笛却是起身,拉了拉衣服,郑重地说:“高源同志。”
黄笛进了高源家中,发现他们都在准备布置灵堂了,子女辈的人都在外面,黄笛赶紧上前询问情况,他们把黄笛请了进去。
房间里面就只剩下温慧和高源。
“对。”黄笛郑重点头。
“我会的。”赵焕章郑重答应。
“大数据……”高源品味着这个陌生的名词。
高露悲伤地捂住了脸。
高源缓缓道:“看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高源想到了王汉章临终前跟他说的话,他道:“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对嘛?”
高源道:“领导来了啊,还能怎么样,要死了呗。”
高源问她:“你是不是有话跟爷爷说”
温慧拉起了高源。
温慧呼唤了高源:“黄笛来了。”
助理有点头疼。
高露坐在高源身旁。
高源对赵焕章道:“但我相信你会一直守在那里的。”
黄笛有些不解:“谜语?”
助理讶异地看着高源,真的一点要求都没有吗?
黄笛也问:“高叔,那您就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黄笛点点头,道:“您上次跟我说的防止医院乱收费的问题,我也跟您透露一点消息。我们准备用大数据的方式来统计每一种病的平均治疗费用,如果本医院治疗低于这个费用,那么医保上会有一定补贴。如果高于,那么就由他们自己承担,以后医院的结算都会录入到这个结算系统里面,预计再有几年就可以推广用了。”
温慧骂道:“你不要命了?你就算自己不想活了,你也看看我们这些人啊。”
助理心中一紧!
黄笛道:“您说。”
助理看向了黄笛,他们就怕这些离休干部会提出一些过分的请求。那个时候就有点尴尬了。不搞临终关怀显得不近人情,可人家的过分要求,他们又满足不了。
“握个手吧。”高源伸出自己的手。
“再见了,我的战友。”高源对着赵焕章挤了挤笑容。
高源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这一日,高源辞世。
《全书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