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涵，你不觉得你这样阴险虚伪，又自卑而懦弱的人，其实最可悲么？”

“是，我自卑，”被温妤宁毫不留情地揭穿后，李子涵双眼泛着猩红，脸上的青筋鼓起。卑微祈求的面具撕下，咬牙切齿地说，“我当然自卑，我没有好的家境，连学都上不起。一早就被要求去打工，连高中都险些读不上。当你们都衣食无忧地一心考虑要上什么大学时，我得装作是成绩差考不上而不是考上了也没钱上，才能不被你们嘲笑。”

温妤宁摇摇头：“其实这一切都是你的自卑在作祟，才会觉得别人会因此瞧不起你。”

“真好笑。”李子涵忽然讥讽地笑起来，“当你大言不惭地说我自卑又可悲的时候，可是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货色了？”

温妤宁还来不及说什么，李子涵又继续说道，“温妤宁，你猜到了流言是我传的，却不敢猜，我的手臂被裴叙白打断，是因为你。”

“你把我恨裴叙白却推你受伤归结为我只敢朝弱者发泄。却不敢猜，我推你比推裴叙白，更让他痛百倍。”

“你看，一见你受伤，现场这么多记者他都顾不上了，效果显而易见不是么。”

他越说越激动，“怎么了？你怎么不敢猜啊温妤宁？”李子涵冷笑，“我们是同一类人啊，自卑敏感——又可怜。”

他疯狂的话直直撞进耳膜。

温妤宁浑身僵住，连血液似乎都一瞬间冻结，手指猛地握紧。

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子涵略显扭曲的脸。

他说什么？

——

警察局外面下过雨的街道，清洁工人还来不及扫，被雨打落的树叶凌乱地掉了一地。

“我和你不是一类人。”温妤宁最后只怔怔说了句，“还有，我不会和你和解。”

永远不会。

精神暴力，身体暴力，李子涵对她造成的伤害，从来不仅仅只是他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轻轻推了一下’而已。

说完后，她似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亦或是觉得再没必要和这种人说什么。停顿了一瞬，便起身离开。

走出警察局。

李子涵疯狂的话又在耳边盘旋。

看着地面上凌乱枯黄的树叶，温妤宁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对着雨水积成的小水坑水面上的倒影发着呆。

他说，裴叙白打断他的手臂，是因为她。

所以那天巷子里偶遇以后，他说要定机车却从来没见他骑过。可是每天她都能很‘巧’地和他一路回家，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被人跟踪。

所以在他收拾完一个‘卑劣的混混’以后，所有关于她的流言才逐渐消失。

明明那么明显，那个时候，她怎么会天真到以为，都是碰巧。

脑海里似乎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什么也理不清楚，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想法。

裴叙白，喜欢她么？

低头看着水面出神了许久。

“小姑娘，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一个清洁工阿姨走过来问她，“我看你站了好久了。”

“对不起阿姨。”温妤宁看了眼就她站的地方没有扫，应该是影响到阿姨工作了。于是连忙让开位置，往前面走去。

上了公交以后，温妤宁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坐下，就有个高中生妹妹蹦蹦跳跳在她位置旁边坐下，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和人打电话。

青春期少女的话题也不过就那么几样，作业，成绩，喜欢的人等等。

“我是喜欢他啊，”女孩子害羞地和电话里的人说着，然后下一秒语气又变得失落，“可是那么多人追他，他那么优秀，怎么可能喜欢我啊？”

是啊，裴叙白，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青春期的少女大概都会幻想着，自己喜欢的男神，也喜欢自己。

温妤宁幻想过么，应该也是幻想过的。

可是他璀璨如星河，她普通如尘埃，云泥之别。

所以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脑海里的思绪纷乱而复杂。

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温妤宁回过神，点开。

刘志强：“我终于想起来了有什么不对劲了，哈哈哈哈老同学你和裴叙白肯定谈恋爱了吧，还想瞒着我？我以前就看出来了，裴叙白这人是真护短，中秋晚会那次记得不？我不是嘴贱说了你两句么，被他听见了，好家伙差点没被他揍死。”

“一定要让我亲自向你道歉。我求了他多久他都不上台，为了你，说上就上了哈哈哈哈哈。”

温妤宁手指一顿。

耳边嘈杂的声音一瞬间远去，手机屏幕上那段不长不短的文字，直直定在她眼中。

沉默良久。

莫名的，忽然想起她和他重逢的第一面，她以为他们陌生地要自我介绍。他缓缓低下头，看着她良久，却道，好久不见，温妤宁。

说了和她的预想，天差地别的话。

时隔多年，那些她下意识忽略的，不肯多想的画面忽然涌进脑海。

中秋晚会后，众人离场，学校后门口，他一身白衣黑裤，漫不经心地叫住她，问她好不好听。

傍晚的小巷子里，她和他沉默地，不远不近地一起走过。

雨天里，他拉过伞柄，要她撑近一点。

他后来总是叫她的名字，温妤宁，温妤宁。

【温妤宁，过来】

【温妤宁，你哭什么？】

【喂，温妤宁，你想考什么大学？】

‘啪’地一声，旁边的人开了一瓶可乐。温妤宁恍然回神，转头看见冰凉的易拉罐拉环被拉开，汹涌的气泡迫不及待地冲出。

水汽散落在空气中，

得见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