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就藏在她心里,已经酝酿了很久很久,只等着他一回来,她就要说的。
而现在,他回来了。
除夕的傍晚,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样重要的日子,家家户户笑语欢声,而这间公寓,却冷清得只有电视机里的笑声。空气中隐约有面粉和荠菜的味道,那是她为了除夕包好的饺子,可却是生的,没有刚出锅的热气腾腾,于是便连味道也变得清冷起来煎。
沉默到近乎窒息的空气里,她堵在喉咙里的话,终于艰难地溢了出来——
“沈先生,我们离婚吧。戒”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古怪喑哑,像是童话故事里在黑暗中居住了百年的巫婆才应有的声音。却又好像没什么不对,因为像她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童话中的公主。
沈青城脸上的神情仿佛是冻住了,可是那双漆黑的眸子却还是一点点地起了变化。仿佛天上寒星一点点地陨落,直至缓缓没入深海,几不可见的微澜过后,便只剩了死寂的黑暗和寒冷。
他一点点地勾起了嘴角,好看的唇形勾勒出近乎完美的笑容,可那笑却是冰凉的,凉得让人心头发颤。
“离婚?”他声音低得可怕,“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离婚?”
佳期身子微微一颤,沈青城忽然伸出手来,大手卡住她的下颚,抬起她的头来,逼她看向自己。
其实她跟他仅仅有过一面之缘,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再见之后,她会这样自然而然地喊他“二哥”。
她鼻子一酸,瞬间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哭出声来:“爸爸!爸爸!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直到他出现在病床前,佳期才猛地回过神来,一眼看到他,先是僵住,随后才有些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声:“二哥……”
佳期的目光缓缓又落到了床头的吊瓶上,再然后,她顺着输液管看到了自己的手。
一片刺目的白,伴随着强烈的消毒药水味道,下一刻,双目泛红的钟嘉慕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自由?”沈青城捧着她的脸,缓缓靠向自己,四目相视许久,他嘴角再度牵起笑容,却只是一字一句地开口道,“这辈子,你都别想!”
“沈希。”他看着她,缓缓喊出这个名字,带着彻骨的寒意。
她指尖很凉,动作很轻,从他脸上抚过,触感竟若有似无。
她弄丢了东西……她弄丢了什么?要怎么找回来?
宁安一听,顿
*
“爸爸!爸爸!”她惊恐万分,声嘶力竭地喊着,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不见——
十二年的魂牵梦萦,十二年的爱恨交织,他终究还是输得这样彻底?
佳期没力气回答她,钟嘉慕却径自拖了一把椅子到床边,对着佳期坐下之后,缓缓道:“开始吧。”
可是他明明已经有怀曼了……
宋宜朗密切关注着佳期,从医生那里打听着情况,听着她从高烧不退到终于退烧,到度过危险期醒过来,沈青城始终处于失联的状态中。
原来……还活着。
*
沈青城唇角却再度浮起了笑意,讥讽,嘲笑一般,“所以你就可以去跟你心里想着的人双宿双飞了?”
不仅仅是他找不到沈青城,沈家其他人也都找不到沈青城,从除夕那天下午起就再也没见到过他,后来沈青山才查到他在初一那天飞去了夏威夷,并且彻底地关闭了手机。
高烧、胃炎、肺炎……如果不是他及时回来,这世上恐怕已经没有温佳期这个人了。
佳期安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除夕那天,他突然回来了,然后我跟他说了离婚的事……”
佳期缓缓摇了摇头,“我已经跟他说了我的想法,所以我会搬回我的小公寓,至于他,我相信他很快会同意离婚。”
“爸爸!”她忽然就冲着那个男人喊了一声。
“然后呢?”宁安急着问道。
如果她死掉了,是不是可以见到妈妈,以及那个没有出世的宝宝?
钟嘉慕是在大年初一的晚上回到香城的,他在国外一直打佳期的电话都打不通,立刻便搭乘了最早的一个航班回来。佳期的电话依旧不通,他只怕出了什么事,立刻找到公寓大厦管理处,打开那间公寓的门后,才知道真的是出了事。
可是,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不要再想着沈希了。”她忽然低声道,“你这样恨着她,你这辈子都不会快乐……你好好跟怀曼在一起,忘了沈希,好不好?”
佳期低低应了一声,随后才道:“就是觉得,还能听见你骂我,真好。”
“那你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是怎么回事?”钟嘉慕继续道,“别跟我说是你自己摔的。”
“我知道……”被他卡主下颚,佳期声音愈发艰难古怪,可是她却没办法不说,“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佳期和宁安都是一愣,“开始什么?”
除了宁安和嘉慕会为她难过……不,也许还有叶博尧,他可能也会难过……而沈青城,沈青城……他会不会难过?不,他不会难过,她不希望他难过,他应该忘掉沈希,忘掉她……
时也在床边坐了下来,直直地看着佳期。
“你就这么有信心?”宁安问。
宁安忍不住又是一个巴掌挥过去,佳期看在眼里,忽然就笑了,“宁安,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这样我有人照应,嘉慕应该就可以放心去念书了。”
那时候只有佳期一个人在病房里,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眉目低垂,整个人分明是失神的模样。
依旧挂着的点滴,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发烧而已,烧退了就好了。”
佳期目光沉静,平静道:“他很生气,没有答应,然后就走了。”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钟嘉慕抱着手臂看着她,“是不是姓沈的欺负你了?”
佳期说完,又看向钟嘉慕,“嘉慕,你不用担心我,学校那边,你必须去。”
佳期被迫仰头看着他,眼泪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滑落。
头晕想吐的感觉忽然就加重起来,佳期艰难支起身子,趴到沙发边就呕吐起来。
不是,不是。佳期用力地摇了摇头,被他大手卡住的位置已经隐约有了淤痕,可是她却仿佛察觉不到痛,缓缓道:“我只是希望能得到自由,你放我自由,也让自己快乐吧……”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沈青文微笑道。
“囡囡,你弄丢的东西还没有找回来,爸爸不能带你走。”
是一个男人,成熟优雅,温润清俊。分明是陌生的容颜,于她来说,却又是那么亲切熟悉。
沈青文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便轻轻叩了叩房门。
“那我没办法去国外念书了。”钟嘉慕很快说道,“谁知道哪天你又一个不小心将自己搞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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