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伸手时,宋氏已经收回了手。
到嘴的求情话,她咽下了。
温子群问管家道:“姨娘、爷、小姐们都来了?”
原来,不是有人抢他,而是他原本如此。
温蓝竟要做母亲了!
宋氏此刻咄咄逼人地指责着何氏,眼神里没有半分退让。
那时的她,竟是小窥了杜萍。
宋氏淡淡的扫了一眼,与温子群相依移去,正在此时,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奔了过来,要不是温子群动作快,就与宋氏撞了个满怀。
温子群连声说“好”,老夫少妻,他这把年纪,还有体面人家的嫡幼女看得上他,嫁他为平妻,他可不要乐开,自是要宠着、疼着,“太太,来,我扶你回去。”
宋氏长着一张瓜子脸,有一双不大却很犀厉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左嘴角还有一枚小酒窝,高抬着小颌,穿着一袭紫色的锦袍,身后跟着一群婆子、丫头。
悰奶奶是谁,她不知道,但想来应该是慕容悰身边的哪个有名分的女人。
四姨娘母子住在镇远候府,以后还会住在那边,她所生的两个儿女自有温青夫妇管着。
如果她死了,温玄又要守三年的孝,三年后温玄的年纪就不小了,是二十几岁的人,一定
宋氏原不在乎多养几个人,这样也显得她大度,更重要的是最年轻的侍妾划到北府,也方便她收拾,对她而言,不过是多一个服侍她的人,“何姐姐当真不愿养六姨娘母子?”
这个人,早已经被温家上下给遗忘了。
管家道:“今儿一早就通知到了。”
喜乐阵阵,笑语声声,温子群今儿娶新人过门,她似乎听到了夹杂在那恭贺声中的娘家大哥之音。
温子群低应一声,吩咐管家与宋氏介绍了几房侍妾。
温绿、温檀是庶女,宋氏虽是平妻,可这礼节还是要做到。
温子群有些心动,按他的意思,他是想让六姨娘、七姨娘都住在北府,可昨晚他答应了宋氏,这会子也不愿返悔,心中又怜惜六姨娘,只望着宋氏。
大姨娘惊呼一声,怎么办?怎么办?
说到底,还是何氏有私心,她的女儿是宝贝,大姨娘所出的温蓝就是根草。
杜萍,我错了。当年你指责我的话,如今我都感受到了。昔日,我抢走了他,如今我已失去了他。
宋氏不紧不慢地道:“七姨娘身子娇弱,又是读书识字的,我要到北府是让她替我代理北府的。至于三姨娘母子,这次将会随我和大老爷去衡州。”她一说完,娇生生地道:“大老爷,我乏了,我们早些回北府。”
这一夜,曾经的二房那边红烛高照,何氏却望着摇曳的烛光坐待天明,她有两个儿子,又何必与宋氏争宠,她应该学曾经的杜萍,对,从今往后她就是第二个杜萍,一心只为自己儿女而活。
何氏收了白绫,坐在榻前继续发呆,反复思忖着这一生。
温墨
杜萍曾说“你何苦为难我”,真正为难她们的是薄情的温子群。
六
何氏只不说话,但对温墨妻的表现颇是满意:“你不用替他们说话,说到底,玉堂夫妻就没将你娶新人的事放在心上。”
大姨娘重重一磕,“请太太帮忙寻个经验丰富的稳婆。”
宋氏轻咳一声:“六姨娘,你跟着中太太母子过活,三姨娘、七姨娘跟着我,这很公平,还在一个府里。”
“不养!这些年我养的还少么。”
何氏心下纠结,大姨娘原是她的陪嫁丫头,从她八岁时,大姨娘就在她身边服侍了,她们原是有感情的,温碧、温蓝姐妹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何婆子,你走一趟吧。”
她不能死,当年的杜萍为了儿女,那柔弱的肩上也负荷太多的重量,今日的她怎能连杜萍都不如。
温墨妻笑道:“小太太,这敬茶不是要跪下的么?”
“皇陵那地方,你一说名字就把人吓跑,这些首饰你还是先留着应急。”
杜萍嫁入温家后,上孝顺公婆,下善待下人,这些汪氏都是瞧见的,她汪氏年轻守寡,杜萍虽说有丈夫,却早已失宠,这与守活寡没什么两样。汪氏也是女人,她明白杜萍的心思,杜萍已经失去了丈夫,如果让嫡妻的位分都没了,让她如何受得。
大姨娘顿时一阵心慌,快速奔了过来,“你说蓝姑奶奶怎么了?”
她才嫁过来一天,温子群就把家里的事告诉宋氏。
“什么让给我,你说得真好听,还不是你抢不过我。我何志敏看中的东西,就会自己的去抢,我不需要你让,我现在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温家大太太的名分是我的……”
何氏看着分给南府的姨娘,不得宠便罢,六姨娘可有两个儿子,这哺养大了还得给他们娶妻成家,好了还罢,若是差了便要被人说嘴,如果划过来的七姨娘,幸许温子群还多来两回,“让七姨娘跟我们过活。”
七姨娘急了,她可不愿跟何氏,光是何氏两个儿子就不是善茬,有些慌张地望着宋氏,却又乖巧地立在一侧。
这,也是昨儿宋氏与温子群商量过的结果,其实是宋氏的意思,她在嫁进来之前,宋夫人就把温家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的,甚至给宋氏出主意应当如何如何。
何婆子在外头等了一阵,看着失魂落魄的大姨娘,她们也算是相识三十余载,心下一动,道:“大姨娘,你不如去镇远候府求求雍王妃,要是她出面请个太医,不比在外头请的郎中强上十倍。”
京城人对妇人产子坐月子也有讲究,有坐三十天的,还有坐四十天、五十天的,家里富贵的人家,尤其是头胎生了儿子的,都会坐足四十天或五十天。
何氏道:“何婆子接生经验不错,你陪着她走一趟皇陵。”
六姨娘扑通一声跪下:“大老爷、小太太,让婢妾去小府,我愿意服侍小太太。”
温子群瞪了一眼,“大儿媳体弱,早前便说要做足五十天的月子。”
大姨娘忙摘下头上的首饰:“何婆子,你帮我请个有经验的稳婆,带着她去趟皇陵,我这就去镇远候府。”
有多久没听一她的消息,她天天在佛前祈祷,求佛祖保佑她的女儿,自打五皇子获罪,一贬再贬,大姨娘一直不敢打听。她心里暗恨何氏,当年何氏走了门子,求温青兄妹把温彤接回来,却没有一道把温蓝接回来,而何氏的理由很简单“阿蓝已经是五皇子的人了,我们讨回彤儿已属不易,怎好再讨她回来。”
还有温彤,现下还住在乡下庄子里,听说脸上的斑点已经消褪了许多,再过几月定能康复,没有了她,再没有人会关心温彤,她还得替温彤另觅良缘。
她苦笑,这就是她的大哥,真真被温子群说中,他就是一个势力小人。
不知道杜萍如何说动了汪氏,也不知道汪氏又如何说动了族长,族里的长辈都站在了杜萍身边。
和离!开什么玩笑,她嫁给温子群才多久,就让她和离,她往后还不得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她承不住世人的目光。
来的是一个小厮,跪下告罪:“从皇陵传来消息,蓝姑奶奶临盆,都疼两天两夜还没生下来,悰奶奶急了,使人递了话来,让我们寻郎中、稳婆送到皇陵去。”
温子群面露激动,还是大家闺秀贤惠啊,早前宋氏还说得顾忌何氏的脸面,这才将六姨娘划到北府,这会子何氏叫嚷着不愿意,人家二话不说就愿意照顾六姨娘母子。
再柔弱的女子,为母则强。
大姨娘一阵心寒,现在她顾不得这许多,只想求他们能派个有经验的稳婆,医术好的郎中去皇陵。
到了京城最著名的医馆,大姨娘不顾旁人的眼光,央求着坐馆郎中去一趟皇陵。
会怨她的。
温子群正色道:“今儿把大家召集过来,我就说几句。二房的人搬到明月庵温府了,原来的二房院子就留给了我们大房,从现在开始,早前的大房住着中太太母子、大姨娘、六姨娘母子,早前二房处住小太太、三姨娘、七姨娘。”
温墨妻“哟”了一声,“我记得大\奶奶是三月十八午时生的四少爷,今儿可是四月二十一。”
大姨娘想到大女儿温碧,由何氏做主许给了何家侄儿为妾,温碧便是死在难产上,母子皆亡,害得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现在就只得温蓝这个女儿了,这几十年,她任劳任怨地服侍何氏,就是希望何氏能善待她的女儿,温墨兄弟能在关键的时候帮衬她们一把。
很明显,宋氏这是拿定主意要把六姨娘给踢出去,甚至动了不让六姨娘跟着他们去衡州的主意。
大姨娘到了镇远候府,想着温彩在温府时,她揣摸何氏心事,挑唆温蓝刁难温彩,也至她与温青兄妹没有半分感情,就连温蓝也对温彩充满了敌意。
而今,大事临头,她要求的却是昔日被她们母女刁难之人。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再不能失去第二个。
要是连温蓝也没了,她会连活下去的希望也没了。
虽然慕容悰被贬庶人,好歹也是温蓝的丈夫,而温蓝现在要做母亲了,女人生子原就是一道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