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姐和洪范是正和三十年认识的吧。”
萧楚执壶添茶,和声问道。
“是的,殿下唤我名字便是。”
唐星晴回道,难得以端庄仕女模样视人。
“我记得坊间传闻你们本是敌手,后来却化敌为友,反成了一段佳话。”
萧楚隨口閒聊,但在唐星晴听来,这个“友”字颇为扎耳。
“是的,风氏倒行逆施,三郡之人都看在眼里;那时我与其他人一样,本以为没有选择,但他们带来了第二个选择。”
她感慨轻笑。
“说起来我与洪范那时都刚上天骄榜,那两年他也是命犯破军,才平定三郡,一年后又打往胜州。”
萧楚忍不住挑眉。
“后”字原是寻常,但从面前之人嘴里吐出,颇不是滋味。
书房失语少倾。
唐星晴说起往事,望著案几上的炉香出神,不由想起龙湫镇的点滴。
彼时她问洪范自己与西京瀋铁心孰美,只得到一声嗤笑,如今亲见名望更胜沈铁心的萧楚,比自己美则美矣,却也未超出太多。
“星晴是喜欢这个炉子吗?”
萧楚循著唐星晴视线问道。
“这掐丝珐瑯缠枝莲纹炉是我当初备这宅子时特意挑的,里头焚的是龙涎香饼,能助人寧神静气。这些东西都是內库御品,外头没有的;你若喜欢,我可以赠你一尊。”
“多谢殿下,无功不受禄,而且我自小练武务求坚实,极少靠外物。”
唐星晴摇了摇头。
公主的示好,一般人没底气拒绝,但唐星晴可以。
三郡广大,如今风家走了、龚家灭了,只剩下两个大世家,而端丽城诸事基本都是唐家说了算;作为唐家武道一代之选,唐星晴之於三郡的能量远高於萧楚之於神京。
“星晴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人力有限,用些外物事半功倍,不妨的。”
萧楚笑著劝道。
“殿下,外缘固然重要,但人才是根本;只要人对了,想要的一切都会来。”
唐星晴言语认真。
她並非愚钝之人,一开始就能感觉到萧楚与此府此屋联繫不浅,与其说是客人不如说是半个主人。
但物是物,人是人,何况“千点星”本就是逆境中更倔强的性子。
“你是在榜天骄,天之骄子果然自有执著。”
萧楚圆了一句。
“並非执著,这便是我的来时路。”
唐星晴笑了。
清雋的笑容里藏有沧桑,更多的却是自信。
“我是旁支庶出,別人生来有的全需我自己挣,除武道天赋之外,我如今所有无一来自他人所赠——洪范不也是如此吗?”
萧楚闻言愣神。
人间一应痴缠怨懟、纷繁虚妄,靠练武便能解决吗?
强如关奇迈不也心力交瘁吗?
她本能想反驳,再一转念又意识到这样做毫无意义。
因为曾经的仙德公主也是如此。
十四岁,正式修炼《紫霄化龙经》,畅想三榜留名——那时她不知道自己纵然药食师资尽善尽美,还是要十一年才破入先天。
十六岁,熟读兵书苦求父皇外出从军,畅想纵横天下——那时她不知道自己会被海族围在瞻州边城,无能为力只得寄望援军。
名满天下也罢,公主之尊也罢,最近为了胜遇军的粮餉奔走,如何能说不狼狈?
正和三十三年,萧楚已经三十岁,自不是少年心態,相比之下洪范虽小她八岁,却仿佛从认识的第一天起便已跳过了年轻的阶段。
【人生最好是年轻,这姑娘正经歷著我已逝去的旧时光呢……】
萧楚这样想著,突地浑身轻鬆下来,望向唐星晴的目光有了些原来没有的亲切。
“星晴,你在两条巷外买了座宅子对吧?確实,空间上的距离不能说不重要。”
她问道。
“你怎么知道?”
唐星晴眉峰微紧。
“我自小在神京长大,自然消息灵通些。別担心,没有別的意思,以后需要帮助可以遣人来我府上。”
萧楚笑道。
“我这些日子事多繁忙,没法多留了。待会洪范回来,你且代我道声別吧。”
她说完这番话,为唐星晴添了最后一杯茶,便出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