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他徐徐吁了口气,“不瞒二位卿家,朕着实是难以想通,先皇帝素来不勤政事,以至于朝野内外人浮于事,散漫无比。
朕为人子,本不该诽议先帝,可先帝成华一朝的弊政确有不少,先帝将这祖宗江山传到朕的手里,朕丝毫不敢懈怠,登基之初便立志于要革除皇考所留下的一切弊政。
这些年,朕以先帝的弊政为诫。先帝不勤政事,朕便一日两朝,乃至三朝;
先帝视官爵如私产,国家名器私相授受,朕一即位便遣散了朝中的所有传奉官;
先帝增设西厂,连兴大狱,以重典而治天下,朕不用也,予以德行教化。可这天下.”
说到这里,朱佑樘忍不住停顿,眼中也黯然流露出几分哀伤,“先皇帝时,这天下虽有诸多症结,但却也只是疥癣之疾。大体上仍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可朕十数年来夙夜兴寐,到头来却将这祖宗江山搞成这个样子。”
他对此着实想不明白,无数个日夜他都曾扪心自问,难道自己勤政错了么?
他一年年的给百姓减免赋税,没有一年不是如此,他甚至敢说,自大明立国以来,没有一任皇帝能有自己所减免的赋税多,就连出身于布衣,心怀天下百姓的太祖高皇帝也未有所及。
可他越是勤政,越是爱民,这天下的百姓却过得是一年不如一年,不说天灾,就连边疆的兵祸也是连年不断。
朱佑樘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完这番话,刘健等人也俱都默然,别说陛下想不通,他们也是想不通。
自弘治皇帝登基以来,他们这三位阁臣一直在尽心辅佐,君臣携手想打造出一个理想中的太平盛世。
可忙活来忙活去,忙活了十几年,转过头来却发现,这天下竟然还不如先帝之时。
这样的结果真的让人难以接受,每每想到这些,就感觉悲从中来,好似被抽空了所有的心气。
暖阁内,君臣几人相顾无言,半晌后,朱佑樘一脸黯然道:“往常朕总想着自己的担子重一些,留给太子的江山便清明一些;朕多做一些事,将来太子便少了几分烦恼。
朕想留给他的是一个太平江山,不是一个烂摊子,朕不想等太子克承大统时,面对的是内忧外患.”
说起这些,弘治皇帝眼中的伤感和忧虑更甚,“朕如今感觉自己的身子愈发不如从前,可太子尚且年幼,仍是个不晓事的娃娃,朕着实是放心不下。”
“二位卿家,若朕有朝一日崩逝.”
朱佑樘此时的口吻带着一种正在托孤的感觉,以至于他话未说完,崩逝二字刚一出口,刘健和谢迁便心下一悲,直接跪了下来,“陛下正值春秋鼎盛,怎能轻言崩逝二字,还望陛下收回此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