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站起来的,他迈着双腿机械地朝着侧卧走去,在侧卧的门口停驻,侧卧跟主卧相隔着厨房和洗手间,此时站在门口的他静默无声,手放在了门把上却迟迟没有主动地去拧开。
他后退,一步步地远离面前那个蹲着的男人,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他不要他这个父亲了,不要了!
蹲下身来的司岚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心里一阵难过,这句话是他内心深处一直想问的话,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说出来,然后,静静地等待着,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清的那种心理思想状态,那么的期待,那么的忐忑,那么的--不确定!
不期待就不会有失望,因为失望太多所以变得绝望,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希望人就不会失望了。
这就是出于一种内心的不信任,他不会把母亲交给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来照顾!
司岚看着小承嘉端来一小碗的粥,小手的拇指上都是水泡,亮澄澄的好像一碰就会破出水来,他伸手就要来接承嘉端来的粥碗,低沉出声,“我来就好了!”<g边将昏睡的林雪静扶了起来,她间歇性地高烧,时冷时热,而司岚也查看了一些资料,大人发水痘比孩子的病情更严重,此时触及到她的身体体温,司岚皱了皱眉头,体温虽然没有刚才那么高,但是就这种情况看,还需要继续物理降温,他把林雪静额头上的冰袋移开,为了保证她能坐得稳,司岚让她斜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才伸出一只手去拿小碗里的勺子。
通往客厅外面的阳台,有一阵阵的凉风凉悠悠地吹进来,吹得人透心的凉。
孩子就是这么想的,因为害怕失望,所以拒绝期望!
小承嘉回应他的是平静的面部表情,出乎意料的安静,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微微红肿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慢慢地哽咽着出声,“有一个人,他从两岁开始,最先喊出来的名字不是‘妈妈’,不是‘哥哥’,而是‘爸爸’,他蹒跚学步摔倒摔疼了喊的是‘爸爸’,受委屈了喊的是‘爸爸’,生病了打/针了哭着也是喊着‘爸爸’,他从懂事长大到四岁,一直等待着他的爸爸,但是,他却没等到爸爸的到来,永远都等不到了!你问我是否期待,我只想告诉你,当你经历了绝望却等不到你想要的结果,再期待的东西都不会再期待了,不期待了,不想要了--”
不过却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判断力,他之所以开门出来是因为想着这个男人可能不太清楚家里一些用具的摆放位置,此时妈妈还在chuang上昏睡着,他既然醒了也有这个体力就不会由着自己的脾气缩在自己的卧室里不出来,更不会因为半个小时之前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哭了一场就觉得尴尬,他是男子汉,他没那么矫情!
司岚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耳朵里也是一阵嗡嗡嗡的响声,脑子里的空白在无限的延伸,他听不见孩子关卧室门的声音,听不见身后灶台上米粥翻腾而起的咕咚声,听不见风掠过厨房窗口的声音,他的脑海里只留下了孩子刚才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以及那一声‘不要了!’在脑子里反复地回响着,有说不清楚的凄凉感在心河里静静地蔓延开来。
粥是以米汤为主,小半碗的米汤就这么一口口地喂她吃了下去,司岚看着她脸上冒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疹子,这些疹子大概在明天就要冒出水泡来,而且这个过程中还发痒,稍有不慎抓破了就会留疤,她那碎碎的刘海下全是红色的小疹子,一张脸上大片的已经连成一片了,这发疹的速度很快,连眼皮子上都有,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她有可能明天连眼皮子都睁不开。
你没有看到他让妈妈喝下七杯白酒喝得肠胃出血差点醉死在医院里;你没有看到他让妈妈在铁门外哭喊了整整两个小时,淋得浑身湿透声音嘶哑地跪倒在大雨中。
转过身去的司岚听见她在低低地啜泣,听见她哭声同时也听到了她迷迷糊糊喊着的那个名字,而旁边躺着的小承嘉随即靠了过去,低声说着,“我在,我在!”
“我又见到你了,是你回来了吗?”
“是,是,是我,我一直都在,妈妈,我一直都不曾离开,我在你身边,永远都不走!”<g上的林雪静被这低声的安慰慢慢抚平了心绪,她停止了哭泣,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她安静得再次睡着,但是坐在旁边的小承嘉在看着门口转过身上的男人时,突然轻声地说着。
“我无数次都在幻想着,一年前死去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那个健康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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