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韩易没有领会到史蒂薇话语中的隱意。

“我的意思是，如果尚存於世的家庭成员之间没有矛盾，你们这份协议应该不会达成得这么容易，谈判的时间也不会这么短。”史蒂薇面无表情地耸耸肩，语调冷酷，言辞辛辣。

“是的。您可能不知道，但其实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最近几个月，关於弗兰克-扎帕的遗產继承纠纷在报章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任何对娱乐新闻稍有关注的人都不可能没读到过这件事……但史蒂薇可不是那种会关注娱乐新闻的人。

一点都不是。

“自1993年弗兰克去世以来，他的遗孀盖尔就一直是扎帕家族信託的掌舵人。她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从1967年开始就跟弗兰克保持长期稳定的婚姻关係。最重要的是，弗兰克虽然对骨肉皮来者不拒，但还是守住了最后的底线，没在外面搞出別的孩子。所以，盖尔在世的时候，她对扎帕版权库的掌控是非常稳定的。”

“而使平稳局面產生顛覆性变化的时间点，出现在2015年。那一年，盖尔由於罹患肺癌去世。去世前，据说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她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將四个孩子的继承份额，由每人25%，改到她更喜欢的两人30%，另外两人20%。第二件，就是让她更喜欢的那两个孩子，接手家族信託的管理工作。”

“从那时起，原本微妙但还算稳定的平衡便被彻底打破。具体的往来博弈相当复杂，但总的来说，就是四个孩子各显神通，试图从他们父亲的版权库中攫取到比其他三人更大的利益。”

“这就是要孩子的后果……真是一点儿都不令人意外。”史蒂薇嗤笑两声，摇头感慨，“做疯狂的阿姨比做妈妈有趣多了。养育孩子就像.ugh，我简直无法想像我生下的孩子，会因为我的版权库而用最血腥的方式与他们的兄弟姐妹们廝杀。”

“对我来说，这绝对是没有孩子的一大好处……这样我死后就不会因为这种蠢事而登上小报了。”

“孩子確实都……很难搞。”

史蒂薇终生未婚未育这件事，举世皆知。可令韩易颇感意外的是，他没想到对方提到这个话题，情绪波动竟然如此之大。

没错，史蒂薇看上去古井无波，一副看破红尘，云淡风轻的样子……但真正不想要子嗣，奉丁克为信条的人，是不会在一段话里连续把“孩子”这个单词说上四次的。

有意思。

“言归正传，扎帕家的孩子们都恨不得將彼此杀之而后快，每天都能闹出无数闻所未闻的么蛾子。这种混乱无序的状况，让作为家族信託实际上的幕后主脑的欧文心力交瘁。”

“这我最近倒是有听他提起过。”史蒂薇点点头，“两个……三个月之前吧，他对我说，以前的他想工作到去世的那一天为止，但现在他只想儘快退居二线，尤其是从他领导的各种基金会退休。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他的突然转变是因为这件事。”

“是的，欧文也跟我们说过同样的话。”莱昂纳尔应道，“让他精疲力竭的不是作工作本身，而是……你知道的，当一个人在这个行业里奋斗了数十载，那么他必然会结交一些时光无法拆散的挚友，成为他们的合作伙伴，甚至是他们遗產的守护者。”

“他將这些遗產视如己出，精心地呵护它们，希望到下一个世纪它们也能焕发光彩。他希望老友的后人们也能加入到守护和传承的行列中来，却悲哀地发现没有人关心父亲的才气与精神。下一代，只想在弗兰克-扎帕这个名字进入公共领域，彻底免费之前，能捞多少算多少。”

“这就是欧文心灰意冷想要退出的核心因素，也是他力主促成这笔交易的关键推手。”韩易继续补充，“因为他发现，我们，比那四个孩子，更关心扎帕版权的可持续发展。”

“想好好乾的加入队伍，想要钱的拿钱走人，很公平。”莱昂纳尔作了个总结陈词。

“但你们是怎么说服他们拿钱走人的？”史蒂薇问道。

“还需要说服吗？”莱昂纳尔摊开双手，笑著皱起眉头，“30%也好，20%也罢，不管他们持有多少份额，都赚不到我们给他们的这笔钱，至少他们还活著的时候赚不到。”

“最大的那个49岁，而即便是最小的那个，也已经37岁了。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们没有自己的独立事业，只能依靠母亲给他们的零钱生活。两个孩子担任他们妈妈的助手，一个孩子以纪念弗兰克-扎帕的名义在各地巡迴演出。还有一个……该死，我甚至不知道最后一个孩子是做什么的。”

“如果他们仍然想在这个世界上闯出属於自己的名號——所有的名人孩子在某种程度上都这么想——那么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拿著这笔钱走自己的路……no pun intended。”

“所以现在这笔交易已经落锤定音了。”史蒂薇並不介意莱昂纳尔拿她的名曲《go your own way》当双关语的做法。她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陈述。

“没错，欧文正在起草协议，这是他作为扎帕家族信託的法律顾问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他作为浪潮音乐基金的董事做的第一件事。”莱昂纳尔笑意吟吟。

“弗兰克-扎帕再加上戴夫-斯图尔特……看来，你们这个音乐基金，很快就要攻占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了。”史蒂薇也跟著轻笑了两声，“这肯定会让那些坐在曼哈顿办公桌后面的老傢伙们心惊胆战的。”

“能上新闻吗？肯定能。但光是他俩就足以让老傢伙们心惊胆战了吗？我看未必。”

韩易抓住机会，清清嗓子，再次向史蒂薇拋出了橄欖枝。

这一次，是以最恳切，最直截了当的方式。

“能让他们坐立难安的人不多，而您是仅存的那几个之一。因此，如果我们不仅能邀请您加入客户名单，还能邀请您进入董事会的话，那將是我们的无上荣幸。”

“我向您保证，您將获得浪潮音乐基金倾尽所有的，至高无上的待遇。”

“不管是金钱方面，还是董事权力方面。”

“您……意下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