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3章 柯岑斯之问
柯岑斯教授的咆哮声在教室里回荡的那一刻,画室里的很多同学脸上还残留着对于好运的艾德的羡艳乃至嫉妒。
因为变故发生的太快,所以有必要做出专门的梳理,在刚刚的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里,实际上是有三件事情同时发生——
走到一半,柯岑斯脸上的和睦和慈祥的神情突然消失,脸色狰狞而暴怒。倘若杨德康,杨老师有幸见到这一幕,大约也要不得不感慨。
啧啧。
这脸色酷喳一下平地冒出“火”来,简直是颜艺。
如果对方不是什么精神病的重度患者,那么确实世界上还是有人比他更像是“恶灵骑士”的。
“真地道嘿。有考虑和mr.杨,一起组个cp,去拍新版电影么?”
柯岑斯胳膊后伸,抡圆了手臂,把手上的那只手表当成了棒球,用力朝着脸上充满着清澈而愚蠢的欢喜的爱尔兰人的大脸砸了过去。
“scheibe(德语,狗屎。)”他训斥道。
与此同时。
早有准备的顾为经把椅子向一边猛的一拉,心理活动大约是——哦,哦,哦,果然是这样的展开方式,血千万别溅我身上哈。
比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柯岑斯和有一定经验,隐隐约约猜到会发生什么的顾为经,更加神奇的是艾德。
这位小哥不愧是传说之中真正的派对热舞小王子和蹦迪天才。
运动神经已经被很好的锻炼出来了。
大约是被毒舌教授日常捶打出了肌肉记忆,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呐,看着柯岑斯向后伸出手臂。他已经脚尖一蹬地,一个战术后仰,整个人向后翻了过去。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枚“金表”从他脸颊上空大约一又二分之一英尺的高度掠过,划出一道几乎没有任何下坠的抛物线,砸在了教室一侧的墙壁上。
“嘭”的一声,机芯弹了出来,爆出了一地的零件。
教室里落针可闻。
——
“真是耻辱!”
柯岑斯扫了艾德一眼,嘟囔了一句,看他遗憾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觉得艾德的表现真是耻辱,还是他这么凶猛有力的一击,没有正中对方的鼻子,把他的脸砸的开而耻辱。
水彩教师吐了一口气。
他揉揉脸颊,手掌松开的时候,又变回了那幅和蔼可亲的模样。
“同学们,还有人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么?我的承诺依旧有效。”
这次真的没有人回答了。
连翻书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大家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盯着柯岑斯教授看,他这幅和蔼的笑脸,要远远比他原本那既暴躁又毒舌的模样更加可怕。
暴躁,癫狂。
配上一张笑脸。
这不是恶灵骑士,这不是希斯莱杰的小丑么?
他的“孩子们,还有谁要回答这个问题么?”听上去就和“孩子们,欢迎来到歌谭市”的威慑力差不多,上一个被他微笑的夸奖的艾德同学,现在还躺尸在地上喘气呢。
“我猜,答案并不真的存在对么?是您编的?就和伊莲娜小姐的访谈一样?”
一片寂静里,顾为经轻声问道。
“或者说,答案是塞缪尔·柯岑斯。”
柯岑斯教授嗤笑一声。
“看来你倒确实有应付这方面事情的经验。但是,抱歉——错了。”
“不,他存在,只是你们没有能力回答出我的问题而已。我想,要是伊莲娜女士报了这堂课,那么,她应该知道答案。”
“公布正确答案。这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美术理论,也确实和什么哈德逊河画派无关。”
方脸盘的教授说道。
“正确答案是维特根斯坦。维特根斯坦认为事实的逻辑图像即是思想……他说——‘denk nicht,sondern schu!’,现在,把你们的教科书丢开。关于颜色,不要去想,要去看。水彩的色彩理论同样能够基于这一点……”
柯岑斯又进入了之前那种出神的自言自语的领域,讲起了课来。
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课堂上的一出无需关注的插曲,直到下课的时间到来。
没有人敢提醒柯岑斯老师,现在已经下课了。
就算刚刚被吓得屁滚尿流,想要逃出“监狱”的艾德也不敢。
他要是犯人,老师柯岑斯就是典狱长,能不能出去放风,可丝毫不由犯人说的算。
终于。
教授讲完了这一堂课的内容。
他没有宣告下课,而是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上了一整行的文字——
「warum soll man die warhrheit sagen,wenn en borteihaft ist zu lugen?」
“你们有人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么。”
柯岑斯写完这行字,转过身,靠在黑板边捏着粉笔等待。
一个德国本地的学生动了动,他不敢直接插嘴,而是颤颤巍巍的伸起手臂。
柯岑斯随手点了他一下。
“是‘当撒谎对一个人最有利的时候,为什么要选择说实话?’先生。”那位学生回答。
柯岑斯把这位学生像是用过的抹布一样遗忘掉。
这样简单的问题,不值得他的鼓励。
他转过头,出神的盯着黑板上的文字。
“这是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在他九岁大的那年,在他的日记本上所写的句子。也是他一生中所想要研究的第一个哲学问题。”
“我之前问艾德。他有没有看过《油画》杂志的那场采访。”
“如果他看过,他就会意识到一件事情。当时舞台上有两位嘉宾,面对着《油画》杂志的前任艺术总监所提出的同一个问题,问他们了不了解一封莫奈的书信还是什么。”
“那是一封完全虚构的书信。”
“那个问题,在本质之上,就可以抽象成我写在黑板上的这个句子——当撒谎对一个人最有利的时候,为什么要去选择说实话。”
“我看了很多很多遍那场访谈,整场辩论里最吸引我的点,不是那些煽情的访谈,不是那些书信,日记……最吸引我的就只是这个问题。”
“顾。”
柯岑斯先生叫着顾为经的名字。
“你能告诉我,你对这个问题经验丰富,在那一刻,你是出于什么样的思考,选择做出了‘我不知道’的回答呢。”
所有教室里的目光都在盯着前排的亚洲同学看。
顾为经思考着。
柯岑斯也不着急,就只是静静的等待,他似乎愿意为了这个答案一直去等待到地久天长。
“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顾为经坦诚的说。
“那个时间太短了,脑海里几乎没有想太多的事情,只是……可能我爷爷和我说,要做一个诚实的人。”
“哦,我爷爷跟我说,要做一个诚实的人。”
塞缪尔·柯岑斯把顾为经的答案重复了一遍,看上去不满意,语气倒也称不上嘲讽,最多只是认为这个回答过于的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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