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三五个呼吸，杨川浑身的冷汗就弄湿了衣衫，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他那极为俊秀的脸庞也变得狰狞起来，额头的青筋突突突的狂跳不止。

刘满急吼吼的跑来，身后紧跟着织娘、娜仁托娅，三名小妇人应该听见之前杨川的鬼哭狼嚎了，一路跑来，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然后，便是一番熟练至极的揪、掐、拧、攥、抓。

看看，老刘家的妇人就是有脑子，撒泼打滚咬豆豆，这都是基操，是整人的前提；真正戳心窝子的，却还是后面的一番哭诉，直接将刘彻给弄破防了。

听到刘彻服软，刘满终于松口，一颗脑袋却不曾离开刘彻的怀中，只是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泣不成声的说道：“父皇，你好狠的心！”

刘满不依，瞬间便成了‘泼妇模式’：“刘彻，你打死了我男人，我跟你拼了！”

然后。

只不过，刘彻的眼泪只流了三五滴，他的神态便恢复了常态，叹息道：“当年，你二姑被送去漠北草原让匈奴人祸祸，你可知晓，朕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父皇，莫非你也要像先帝耶耶那般，想将你的满月儿远嫁匈奴？”

“不会吧，这小子的武艺如此拉胯？”

“吾草！”

当然，这一切不过闪念之间。

“让他躺一会儿，看看能不能缓过来，”崔九站起身来，走到一面石壁前靠在上面，没心没肺的开始打盹，口中还不忘嘀咕一句：“陛下一脚踢在他的心口窝子上，从脉象来看，是损伤了心脉，能活过来的机会不大……”

馆陶大长公主，平阳公主，南宫公主，满月公主，加上眼前的皇帝刘彻，治人的手法几乎一模一样，这可不是巧合。

跟杨川预料的一模一样，刘彻对杨川的‘昏迷’过去不太相信，一定会过来继续施暴、殴打。

刘彻大怒。

说话间，皇帝想溜走，却被刘满扑过去抱住胳膊：“陛下，走走走，一起去看看我家小郎君。”

年富力强，胸怀天下，对敌人绝不手软，恨不能将天下横扫一遍，让汉帝国的铁骑踏遍万国的同时，还要马踏春秋，灭了江湖，便是称他一句‘千古一帝’也不为过也。

“天呐，你就睁开眼看看吧，人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心狠的父亲？”

他缓缓转头看向大长门崔九：“大长门，请你务必费心尽力的救他性命。”

小豆豆被咬，刘彻‘嗷’的一声惨叫，满脸的冷汗就冒出来了。

刘彻稍微一个疏忽，脸颊上就被刘满抓出三道淡淡的血痕；而且，刘满抓他脸时，还不忘将自己的脑袋顶入刘彻的怀中，照着刘彻的左胸口某处狠狠的便是一口。

一口一句杨川小郎君，一口一个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崔九蹲下身子，从袖中摸出一只瓷瓶，慢条斯理的打开塞子后，从里面倒出一枚淡青色的药丸，捏着杨川的嘴巴塞了进去。

现场之中，只有织娘、娜仁托娅两名小妇人快步上前，口中连声劝慰道：“满月公主，你还不松口，看看把父皇都咬疼了。”

“你说话啊，刚才还在哭喊求饶，怎么这会儿没声气儿了？”

皇帝轻轻揽住刘满，将她的脑袋紧紧搂在怀里，垂泪道：“满月儿，朕怎能存了将你送给匈奴人的心思啊，你说什么傻话呢！”

惨不忍睹。

杨川的判断没错。

“来啊，将这小泼妇给朕拉开！”

这样的皇帝，在年轻时候，绝对是汉帝国最好的皇帝之一。

刘彻在杨川的屁股蛋子上踢了几脚，口中骂骂咧咧，脸上那一抹阴沉而狰狞的暴戾之气却终于渐渐消弭，最后，变得正常起来。

“刘满姐姐，听话，杨川哥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刘彻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讪笑两声：“朕不过是掐了他几下，踢了一脚……而已，怎么……”

好吧，然后他就被人给堵上了。

他瞅一眼一动不动的杨川，再转头看一眼石壁上那一片血子，以及杨川从石壁上掉落下来时，在上面留下的一道殷红血迹，眼角竟莫名的沁出一圈泪子。

而且。

“拿出你当年的勇气和魄力，就像当年将不足月的满月儿送出宫去，寄养在陇西郡那般，来来来，刘彻，你今日就打死我算了。”

刘彻殴打杨川时，大长门崔九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瞅着，惨白阴森的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对对对，刘满姐姐快松口，你再这般胡闹下去，杨川小郎君就真要死掉了。”

刘彻一屁股跌坐在案几之上，脸色瞬间变得阴冷起来。

嘶！

嘶嘶嘶！

疼。

刘彻低头，很认真的在杨川的腰臀、大腿内侧、肋下、脖颈等处观察着，嘴角微微弯曲，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哦？有什么意见，说来听听？”

尔后，老贼不动声色的又补上一刀：“看来，满月公主遇人不淑，年纪轻轻的就要当寡妇了。”

刘彻愣住了：“这个……吗的，这狗日的也太不经打了吧！”

等到了哪个时节，这座狗屁天下，这个狗屁汉帝国，将变得血雨腥风，阴风怒号，想想就特娘的好无趣……

崔九睁开眼，冷冷说道：“就算救过来，估计也是一个废人，心脉受损，人到中年便会咳血而亡。”

“可是父皇！”

刘彻神色尴尬，撕了几下没撕开，不由得怒道：“你这死丫头，杨川好好的活着，你纠缠朕干什么！”

杨川觉得自己的嗓门有点干涩，连着咳嗽好几下都不管用，只好苦着脸说道：“陛下，我想尿尿……”

他冷冷的盯着崔九的眼睛，淡淡道：“若是杨川死了，便杀光廷尉府所有人犯，并传令给卫青、去病，屠灭淮南王上下九百余口陪葬。”

“啊——”

“啊啊啊——”

这可能便是老刘家的血脉特质吧。

当刘彻那一脚踢过来时，杨川早已看准了方向和力道，假装挣扎的同时，将自己的身子凑上去，并不漏痕迹的用手肘隔挡住。

“还有公孙弘一家三百六十二口，一个不留。”

“你将我送到陇西郡去，满月儿其实不怨你，也不恨你，满月儿知道父皇定然有自己的为难之处。”

刘彻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不，立誓灭匈奴，这是朕打记事起便有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

你二姑出宫那一日，朕站在未央宫的一座阁楼上，远远望着绿绿的送亲队伍，心中生出的唯一念头，便是想当着先帝的面，在自己的心口窝子狠狠的捅一刀子，朕那个时候啊，还真的想看一看，先帝会不会心疼。”

说完这句话，刘彻伸手揉一揉刘满乱糟糟的发髻，便默默离开了廷尉府。

从后面看去，皇帝的背影高大、魁梧而沧桑，竟带着一丝莫名的悲怆与哀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