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如这信笺中所言,鲜卑将南匈奴收为附庸,那对大汉边防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当然!”
此刻,荀彧的模样就四个字——追悔莫及。
“没错!”柳羽颔首。“文若说的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对极了!”
“五十有三…”
“那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柳羽故意卖了个关子。
——“羽儿最近在玉林观都做了些什么?”
荀彧没有说话,附耳过去,可听到柳羽口中传出的两个字时,面色一紧…他压低了声音,连忙问道:“是陛下在卖驴?”
“文若就不想问,什么时候能入朝为官么?”
甚至,在玉林观的流民通过做活,不仅能吃到没有沙子的粥,而且能被发以衣服、生活用品,还管分配房屋。
“这诗出自哪里?”
他低着头不敢说话。
也怪他此前没有往朝廷上去想,没有劝…
“咕咚”一声。
刘宏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嘿…
那个武帝朝传承下来的屡战屡胜,能横扫匈奴,恢复西域风采的大汉已经不复存在了!
沉吟了片刻…
倘若…
最厉害的,当属荀彧还在玉林观的后院修起了高楼,平时专门安排人在上面观察四周情况,监控每一处流民的动向,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瞭望台!
在荀彧的一连串操作下,整个流民队伍井然有序,乃至于玉林观都有点儿豪华庄园的味道了。
荀彧只觉得整个局布置的精妙绝伦!
等等,那么…
原来,是鲜卑首领檀石槐彻底占据了漠北,所有部落完成一统后,生出了新的野心。
一时间,这千秋万岁殿只剩下了刘宏与蹇硕两人。
“檀石槐此人,颇有野心哪!”
柳羽淡淡的笑道。“文若,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不过,我赌赢了!陛下看懂了我‘囤驴’的目的,也成功的囤积了一大批驴,且造出了这股‘驴风’,不出所料,如今这些贩驴所得的金子、钱币统统都涌入国库,陛下是乐在其中,乐此不疲!”
“陛下,匈奴中郎将、鲜卑中郎将从边陲发回七百里加急,鲜卑首领檀石槐派遣使者赴南匈奴,有意拉拢南匈奴成为其附庸。”
刘宏的话再度传出。“度辽将军皇甫规有个侄子名唤皇甫嵩,朕素问他武艺高强,性格古怪,不屑与大氏族为伍,又被宦官厌恶。传朕旨意,秘密将他传来,段颎落败后,次日由他战胜那南匈奴的勇士,驻守边防,朕要重用于他。”
柳羽继续解释道:“囤积胡器赚到的不过是几千万钱,这于陛下而下微不足道,可囤马不同,一千多匹良马,赚到的何止几十个万万?就连曹节、王甫、曹嵩贪墨这么多年,尚不足这囤马所赚的十一,陛下怎么可能不注意?不在意?”
不等刘宏细想,蹇硕的话再度吟出。
“不怕!”
“陛下…”曹嵩连忙提醒道。“大汉有律令,‘边关之将不入都城,朝官贵胄之外,不入陛下百步之内’,将门中人均驻守边关,不在洛阳城,这南匈奴摆下擂台,洛阳城去哪派遣大汉勇士呢?”
刘宏轻轻颔首。“他年轻时曾大破西羌,击灭东羌,平定公孙举叛乱,一生与羌人作战将近两百次,被誉为‘凉州三明’之一,哈哈,料想不会输给一个区区南匈奴的勇士吧?”
而这,自然也成为了南匈奴重新评估局势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何其睿智,此前没有想到这一层,是根本没有往陛下这边去想。
荀彧的眼眸一下子凝起,眼神中多出了几许疑窦。
“段将军必不辱使命…”张让连忙附和。
荀彧就要急坏了,他甚至都有一种贤弟大难临头的感觉。
这个模样,张让、曹嵩、蹇硕自然清楚,他们躬着身朝刘宏拜辞,之后便要退出千秋万岁殿。
曹嵩说的是事实…
似乎…
蹇硕继续道:“恰恰这个关键时期,南匈奴派遣使者南下觐见陛下。”
“什么话?”荀彧的声音已经细若游丝。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
刘宏眼眸微眯。
“陛下,南匈奴依附大汉百年,是大汉忠诚的藩属,可此番局势又有些不同,自打檀石槐成为鲜卑首领后,短短几十年他迅速的收复了鲜卑各部,建立了一个比当年的‘匈奴’更可怕的游牧王国,南匈奴夹在大汉与鲜卑之间,夹缝求存,如今…势必会重新考量,重新选择依附的对象。”
柳羽又卖了个关子。
“这太冒险了!”荀彧额头上满是汗珠。
“谁?”
蹇硕当即拱手!
汉和帝时期,南匈奴提供援军助汉军再一次击败了北匈奴的主力,使得北匈奴彻底分裂。
这种感觉,这种心情,无与伦比。
待得看完最后一句,他将急件交给张让。
“这老东西今年快五十了吧?”刘宏轻吟。
号称控弦之士将近二十万的他,有意联合南匈奴大规模的南下。
好一个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看似凶险无比,可实际上,贤弟早就是稳操胜券!
而最终得到的,竟是西园军的庇护…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精妙!
蹇硕突然心头一紧,他突然发现,这擂台…陛下比他算的更深一层。
蹇硕则当即禀报。
“贤弟倒是闲暇下来了。”荀彧转移话题。
“文若,淡定,淡定。”柳羽也起身拍了拍荀彧的肩膀。“大丈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这算什么样子?”
刘宏示意他接着说。
“那…陛下…还…还允准张常侍的奏请?”
可现在一想…只觉得浑身冒汗,过得许久,他的心情方才平复了许多,口中喃喃道:“为兄一直以为,贤弟借甄家之手囤马居奇,做的足够隐蔽,且甄家也是‘千石’官员,打点之下不会引起朝廷的注意,可…可若是一早就已经引起陛下的注意,那…那…”
荀彧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部分匈奴人向更西部的地方迁徒,成为了北匈奴,被大汉打到分裂。
豆大的汗珠自眉宇间滑落…
柳羽笑笑,终于,最关键的这句话脱口了。
“没错!”柳羽笑着解释道。“陛下是大汉的天子,我借甄家之手囤马居奇怎么可能瞒过他?依着陛下的性子,他又怎么不会眼红呢?所以,在他眼红之时,我便再亮出一个新的方法,让陛下也参与其中,且大赚一笔!”
就在他们要转身的时候。
蹇硕登时就察觉他错了,他急忙低下头,他不该去揣摩陛下的心意,这是大忌!
“匈奴中郎将信笺中也提及,南匈奴尚武,他们此番带来了草原中最悍勇的勇士,就是想要与大汉将军们角逐一番,试探下大汉的“武德”是否充沛,也试探大汉的深浅。”
三月的农活不是很忙,荀彧就组织流民去清理道观周围的壕沟渠道,修补房屋,为即将到来的夏季做准备。
荀彧摩挲着琴弦。“贤弟觉得能告诉我时,自然会告诉我,还用特地去问么?不过…”
“此外,有关南匈奴勇士摆下的擂台也要多加留意。”刘宏的话多出了几许意味深长。
不怪柳羽这么说…
两年前天子下令派夏育、田婴率大汉兵勇北伐鲜卑,最终的结果却是被檀石槐击溃,大败而归,不仅损失了大量的辎重、粮草,逃回者十不存一。
“呵呵…”刘宏冷笑一声,沉吟了片刻,还是张口道:“宦官就要有宦官的样子,若是段颎立下大功,重拾兵权,宦官与兵权勾结在一起?那还是宦官该有的样子么?”
“呵呵,戎马一生,这把年纪,骨头能有多硬?”刘宏眼眸冷凝…
荀彧话锋一转。“贤弟就不觉得,近来‘驴风’席卷大汉,甄家的驴子被采买一空,可市场上还是源源不断的有商贾在贩驴,这事儿很蹊跷。”
“喏…喏…”
而另一部分则归顺汉朝,依附于汉朝,便是南匈奴。
“我专程派人去探查,这些商贾就像是毫无背景,可又好似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他们,这件事儿,难道不够古怪么?”
说起来,段颎虽本身不是宦官,可他是宦门之人,与十常侍是穿一条裤子的。
南匈奴与大汉的这种藩属的关系,如今已经持续了近百年。
“因为除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八个字外,还有一句话…”
刘宏先是一愣,旋即意味深长的看了张让一眼。“倒是忘了,接替桥玄太尉之衔,却因为日食罢官的段颎段将军正好在洛阳。”
这话脱口,刘宏乐了,羽儿这是在刻意运营他的名声么?
疏忽了,疏忽了…
嘶…
说话间,自荀彧衣衫上的一缕幽香飘出,传入柳羽的鼻中,沁人心脾。
嘶…
“这不还有一句话呢?”柳羽拉着荀彧再度跪坐下来。
倒不是他不相信柳羽,而是…大婚在即,怕是时间太紧,短短的几个月,他尚不能跻身朝堂,也不能赢得美名,每每想到大婚时,宾客的冷言冷语,他就一阵头疼。
流民们没有住的地方,荀彧就带头领着大家去修筑房屋,每一套一堂两内的住宅能住下上百流民。
荀彧坐在玉林观的一处新修的亭子中抚琴,琴声激越铿锵,似含有无尽悲愤郁结之意。
边关之将不入都城,这在大汉,是铁律!
听到这儿,张让眼珠子一转,他猛然想到了什么。
“贤弟,若依你说的,陛下已经注意到你,且你的囤驴之法也帮助大汉充盈了国库,那缘何陛下不直接征召你入朝堂呢?”
“如此这般,贤弟何须费时费力去谋算入朝堂,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