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飞鸟绝。

这笔买卖，对他谭元仪，对刘志茂，对大将苏高山，还有对大骊，是四者皆赢的大好局面。

每次一听到文官幕僚在那边打算盘，说此次动用剑舟，得不偿失，噼里啪啦，最后告诉苏高山亏损了多少小暑钱，苏高山就恨不得把那些祖师堂的老梁木都给拆下来卖钱的覆灭山门，再派人去掘地三尺，重新收刮一遍。万一找出个秘密藏宝地之类，说不定就能保本、甚至是有赚了。这类事情，南下途中，还真发生过，而且不止一次。那帮老不死的山上修士，都他娘的是老鼠打洞，一个比一个藏得深。

陈平安独自离开横波府，返回青峡岛山门，将炭火早已熄灭的炭笼放回屋子，悬挂好养剑葫，换上了那件法袍金醴，再在外边穿上厚实的青色袍，拔出房门上的那把剑仙，归鞘背在身后，径直走向渡口，解开那艘小渡船的绳索，去往宫柳岛。

陈平安笑道：“更不妙的是绿波亭，原本是那位娘娘亲手打造而出，虽说如今变成了大骊国师的养子，可毕竟不是亲生的。最最不妙的，则是同样是绿波亭内做到谭岛主这个高位的谍子，是李宝箴的升迁之路，注定更加顺遂，反而像谭岛主这样的绿波亭资历深厚的前朝老臣子，有些难熬了。”

在谭元仪这边，打不打开死结，有意义，但是意义不大。

但是对于粒粟岛谭元仪而言，一个习惯了刀刃上计较得失的大谍子，实在是碰到了苏高山这种实权武将，能够在大骊边军中排名前十的真正大人物，一位板上钉钉的未来巡狩使，谭元仪是既高兴又头疼。

只是陈平安并不心急，撑蒿划船，渡船如一枚箭矢，破水而去。

就是吃钱，而且是大把大把的神仙钱，每用一次，苏高山就要心如刀割，感觉像是从自己心头剐肉。

侧耳倾听。

结果蹦出个已经两百年在宫柳岛没露面的刘老成。

书简湖太过广袤，即便渡船如同疾鸟飞掠，可天亮时分，犹然没有看到宫柳岛的影子。

刘志茂更是开口说话，笑道：“如此甚好！”

陈平安微微抬手，搓了搓掌心，“谭岛主，跟攻打石毫国的那位大骊主将苏高山，关系如何？”

陈平安笑道：“形势确实不是太好，可是患难生交情，谭岛主，刘岛主，那咱们就当一回精诚合作的盟友？开始聊聊细节步骤？三方相互查漏补缺？”

可若是军功不够，还敢肆意屠城或是坑杀败军降卒，更简单，就杀头，监军可以直接下令所有军伍当中的武秘书郎，哪怕是主将身边的心腹武秘书郎，一样需要听令于大骊国师交予监军的令牌，当场将下令屠城的主将斩立决，然后还要被传首各支大骊边军，一颗人头还不够，在大骊本土的家族一起帮着补过，补到足够为止，若是杀光了还不够，没关系，大骊国师说了，就当是大骊对你这些年的戎马生涯，破例法外开恩了。

陈平安需要通过谭元仪所有细微处，透露出来的一个个小的真相，去敲定一桩桩心中疑惑，再去汇总、分别那个看似模糊、但是有迹可循的大势脉络。

刘志茂依旧一副置身事外的散淡模样。

更何况大军之中，专门配置有专门针对山上修士的即艘巨型剑舟，是墨家机关师打造出来的大家伙，一次升空齐射，飞剑数千如雨落。

陈平安一针见血道：“对待牛马栏和绿波亭，当然不会偏心。可是具体对待绿波亭每一个被那位娘娘提拔起来的心腹老人，会不会？可能国师度量极大，不会，可能肚量没那么大，会。可能今天乱世用才，不会，可能明儿天下太平，就会。可能今天递了投名状，与娘娘划清了界限，明天就突然天降横祸，被不太聪明的别人给株连。似乎都有可能。”

一想到书简湖那么多野修积攒了百年数百年的家当和积蓄，苏高山差点都想要厚着脸皮去找曹枰那个小白脸，跟他再借几艘剑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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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苏高山身负大骊气势，本身又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做事情，往往是越简单越好。

既像个街边乞讨要饭的乞儿，但又像那种退隐山林、孤云野鹤的年轻仙人。

陈平安就这么自得其乐了一炷香功夫，将碗筷都收入咫尺物后。

陈平安搓了搓脸颊，然后深呼吸一口气。

凉风大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