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倒是觉得胡邯也好,许茂也罢,都没这么简单。
但是他这些年,一直对此愤恨不平,视为生平大辱!
韩靖信脸色有些凝重,许茂和胡邯都败下阵来了?两次捉对厮杀,分别输了对方,这不可怕,怕的是给那个年轻人切中要害,许茂已经与胡邯起了间隙,一旦胡邯果真没了宗师的那颗武胆,接下来这场架还怎么打,难道就靠身边这个曾先生?倒是胡邯比许茂更靠得住,可是韩靖信有自己的算盘,曾先生要么一锤定音,击杀那人,否则就不要出手,死死护住自己便是了。
但是胡邯心知肚明,更大的可能性,是对方有后手在等着自己,比如年轻人那只藏在身后的手。
一人一骑一槊,冲杀起来,竟有山崩地裂的沙场气势。
大地之上,陈平安方圆七八丈内,瞬间积雪飞扬。
陈平安不再勉强递出下一拳神人擂鼓式。
长槊一沉。
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年轻人,肯定是重伤在身,所以每次出手,都像是个……做着小本买卖的账房先生,在算计一星半点的蝇头小利。
些许的心神不定。
十一拳后,胡邯不但大汗淋漓,嘴角已经渗出血迹。
还会真的离开书简湖,有了这次的游历?
之后胡邯就笑不出口了。
胡邯嚼出一些余味来了。
许茂这才望向那个抽身远离战场的胡邯,暴怒道:“胡邯!是我救你脱离困境,你却袖手旁观,故意害我?!”
哪怕真是纸糊的金身境,那也是傲视一国江湖的金身境!
其实只要是相互近身厮杀,绰号“打铁匠”的胡邯怎么都是赚的。
比起胡邯每次出手都是拳罡震动、击碎四周雪,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将那条长槊轻轻放下,跪地磕头,在台阶底部,向那位皇帝陛下叩谢隆恩。
势如瀑布飞泻三千尺。
虽然陈平安和胡邯两人身影缠绕,可是许茂槊锋所指,仍是恰好指向了陈平安递出第十二拳后的脖颈。
只是许茂死死攥住长槊,没有松手,呕出一口鲜血,许茂站起身,却发现那个人站在了自己坐骑的马背上,并未趁胜追击。
皇帝陛下龙颜大悦,亲口赐下“横槊赋诗郎”的称号。
胡邯挨了一拳后,哈哈大笑,“小娘们的挠痒痒不成……”
而那个出拳一次快过一次的年轻人,依旧毫无气机衰竭、想要停手的迹象。
倒不是说这位石毫国武道第一人,才刚刚交手就已经心生怯意,自然绝无可能。
陈平安没有望向许茂,而是看向更远处的韩靖信与那位中年剑客,笑道:“劝你们还是别指望他了,一个已经吓破胆的纸糊金身境,靠不住的。”
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比如谁会像他这样枯坐在那间青峡岛山门口的屋子里边?
陈平安一步踏出。
胡邯杀气盈胸,彻底放开手脚。
纯粹武夫的豪气,真是屁都没有!
依旧轻描淡写,不显半点宗师气象。
这是一种武学宗师在生死线上砥砺出来的本能直觉。
许茂几乎一瞬间就立即闭上了眼睛。
胡邯好像真给吓破了胆子,悻悻然留在原地。
至于什么“底子稀烂,纸糊的金身境”、“拳意不够、身法来凑”这些混账话,胡邯并未上心。
至于那个石毫国传遍朝野的“横槊赋诗郎”,源于此人第一次入宫觐见皇帝之时,特旨准许随身携带长槊进入皇宫,然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那天朝会的尾声,皇帝陛下竟是命人牵来一匹尚未驯服的烈马,让他骑马持长槊,在一块长条石板上,以长槊锋尖,书写一篇石毫国硕儒的传世辞赋,而且必须是策马不停,否则就要被夺去那条祖传长槊,并且逐出边军。若是做成了,大大有赏,正四品的武勋官身!
无比憋屈的胡邯,堂堂七境武夫,干脆就放弃了还手的念头,罡气遍布全身经脉,护住各大关键窍穴,由着这个年轻人继续出拳,拳意可以持久,可是武夫一口纯粹真气,终有穷尽耗竭之时,到时候就是胡邯一拳递出的最佳时机。
听到陈平安那句“手心相应、收放自如”后,马笃宜差点没笑出声。
“只要手心相应,就能收放自如。练拳也讲究炼心,重要性,不比修道之人逊色。拳意之下是拳架,拳架之后才是技击之术。你这样的金身境,给丢到某个地方后,活不过几天的,只会沦为那边武夫的最佳磨刀石。”
胡邯脸色阴晴不定。
只是局势微妙,人人藏拙,都不太愿意出死力。
看来韩靖信麾下这支骑队的军心,相当值得玩味。
那位几乎从未出过剑的中年剑客缓缓骑马而出。
两骑相距三十余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