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难怪店铺生意如此冷清,你们俩领不领工钱的?如果领的,扣一半。”
打来打去,英雄豪杰,风起云涌,乱世奸臣,乱世砥柱,层出不穷。而且扶摇洲的修士,最喜欢下山“扶龙”,
魏檗双手撑在栏杆上,轻轻哼唱着一句从裴钱那边学来的乡谣,吃臭豆腐呦。
谢灵便很奇怪,陈平安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老侍郎笑看着一切。
魏檗提醒道:“接下来还会有些应酬,留在这边的仙家势力,近期肯定都要陆续拜访落魄山,你做好准备。”
魏檗干脆挪步坐在了栏杆上,“听说两个洲的书院圣人最当不得,分别是北俱芦洲,扶摇洲,一个是忙着劝架,一个是忙着擦屁股,都不得清闲,无法安心做学问。”
结果陈平安微笑着回了一句,“我跟阮姑娘熟悉,跟你不熟。”
魏檗打趣道:“耽搁了练拳,不会觉得有一丝烦躁?”
石柔嫣然一笑。
然后碰到了陈平安,虽然两人年纪相差没几岁,可是论人心拿捏,可不就像是一位下五境修士被一位上五境修士随便欺负嘛。关键这还是谢灵自找的,从见面起,就在那使劲打量陈平安。
陈平安会担心这些看似与己无关的大事,是因为那座剑气长城。魏檗会担心,则是身为未来一洲的北岳正神,无远虑便会有近忧。
文脉兴盛,武运昌隆。
签订契约一事,原本并不繁琐,大概因为还有朝廷名为“笔贴”记录官在旁,又有魏檗和阮邛参与这场盛会,礼部侍郎便多加了几个锦上添的步骤,显得更加隆重一些,当然一定合乎大骊礼制。
即是神灵。
石柔抬了抬下巴,示意裴钱你师父还在这儿呢。
魏檗伸了个懒腰,转头遥遥望向大骊京畿北方的长春宫。
魏檗便陪着陈平安站在这儿赏景。
陈平安点点头,这才收手。
裴钱转头瞪眼道:“石柔姐姐,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偷着乐呵上了?你晓不晓得,你这种人混江湖,就是第一个被打死的。”
人生得此挚友,真乃幸事也。
只是这些天下格局、大势,闲聊一番,也就只是这样了。
所以也被中土神洲讥笑为水桶洲,因为最“摇”晃。
陈平安离开后。
至于距离倒悬山最近的南婆娑洲。
陈平安笑了笑,有些由衷的喜悦,“有了这么多山头,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只是人家的老祖宗,实在是名声太大,天君谢实。
裴钱眼神示意石柔姐姐该你出马了。
而魏檗还不清楚,当年少年陈平安带着李宝瓶、李槐他们一起远游求学,唯一一次觉得委屈,就是那帮没良心的小家伙,竟然嫌弃他的手艺,煮出来的那一锅鱼汤,远远不如老蛟府邸的那一大桌子山野清供。这可是陈平安至今未曾解开的心结,之后独自远游,风餐露宿,只要每次得闲,可以稍稍用心对付一餐伙食,都会较劲。
所以当谢灵出现后,在场众人,大多都假装没看到,而老侍郎甚至还主动与这个天生异象的年轻人,客套寒暄了几句。
陈平安摇头道:“不会,世事洞明皆学问,只要有用,又避无可避,不如一早就调整好心态。”
谢灵不太感兴趣,有些即便师兄董谷和师姐徐小桥说了,他也当做耳旁风。
魏檗问道:“为何要侧面了解董水井的事情?是信不过这个人?”
到时候龙泉郡城和县城,就应该要实行夜禁。
这是一种传承已久的规矩,每三十年,或是一甲子,长则百年,作为一方主宰的山岳正神祠庙,都会举办一场夜游宴。
照理说谢灵即便是阮邛的弟子,一样不该出现在此地。
陈平安已经打算写信给池水城关翳然,大致说了自己有一个朋友,同乡人,叫董水井,是做生意的,为人厚道,不失机敏。但是在信上也会与关翳然坦言,若是为难,或是当下不适宜出风头,不是挣钱的时候,就千万别勉强。而且离开龙泉郡之前,多半会收到关翳然的回信,所以陈平安还会再找一次董水井,再将话语讲得透彻一些,哪怕有些话,可能不算好听,该讲还是得讲。
陈平安没有询问高煊的事情,不合适,毕竟是大隋送来大骊的质子。
所以谢灵的视线,从少年时起,就一直望向了宝瓶洲的山巅,偶尔才会低头看几眼山下的人事。
其实还有个刘羡阳,当年因祸得福,大难不死,还被带去了南婆娑洲的醇儒陈氏求学,肯定也会有不错的机缘和前程,可毕竟路途遥远,消息不畅,而且想来在短时间内,仍是很难混得太过风生水起,三教百家的修行,越是出身正宗学脉,越是难以破境神速,虽然大道可以走得更高更远,但是在前期,往往不如旁门左道的天才弟子,那么修行路上一日千里。
需知真武山马苦玄,一直是他默默追赶的对象。
当年骊珠洞天五桩机缘,顾璨是五人当中最早失去的一个可怜虫。
裴钱气呼呼道:“那我就一拳把你打得活过来!”
其实还有一种情况,也会出现类似盛举,就是有修士跻身上五境,数千里之内,山水神祇,不分国界,往往都会主动前去礼敬仙人。
陈平安笑道:“如今对于这些人情往来,不算陌生了,应付得过来。”
裴钱这才笑嘻嘻道:“师父,现在可以告诉我,错哪儿吧?”
外边的事情。
魏檗独自坐在凉亭栏杆上,飞禽走兽,云海山风,生灵死物,仿佛皆是无比温顺。
魏檗玩笑道:“比如这一座灰蒙山让谁当山大王,那一座朱砂山谁来占着修行?”
陈平安苦笑道:“实在是顾不上。说不上什么遗憾。”
裴钱双手抱着脑袋,哀怨道:“师父,我没偷懒也没贪玩哩。”
而他谢灵,不但有个道法通天的老祖宗,曾经还被掌教陆沉青眼相加,亲自赐下一件几近仙兵的玲珑宝塔。
寻常人眼中的那份神色憔悴,反而无形中减去了几分“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印象。
如今在龙泉郡的山上,已经很出名。
陈平安转头瞥了眼北方,一路往北,跨海之后,就是北俱芦洲了。
魏檗也不坚持。
至于书简湖那个叫顾璨的小家伙,据说惨淡至极,还失去了那条真龙后裔,估计算是大道崩坏了。
石柔小口咬着糕点,很大家闺秀了,只是她以杜懋形貌,做此娇柔举动,不比裴钱把脑袋搁在柜台上来得让人舒坦。
陈平安想了想,“兴许是版图太大了,很多地方都很闭塞,而且各地灵气,多寡悬殊,容易出大山头,规模巨大的仙家洞府,像桐叶宗,玉圭宗,太平山,扶乩宗,个个都是庞然大物,我们宝瓶洲恐怕也就神诰宗,能够与这些大山头抗衡。不过桐叶洲也有许多一辈子不知修士为何的小国,灵气稀薄,是名副其实的无法之地。”
这位算是位列庙堂中枢的从三品高官,清贵且实权,老人对陈平安,当然是有印象的,第一次见面是当年在阮圣人的铸剑铺子,寒酸少年竟然站在了阮秀身边,双方竟然还是朋友,并且双方都不觉得突兀。
秀秀姐。
魏檗突然有些多年不曾有的嘴馋。
如果有,希望是个品学兼优的读书人。
从头到尾,并无波折,一行人相谈甚欢,并无酒席庆祝,终究是在林鹿书院,而且身为大骊礼部侍郎,事务繁忙,今年他又是负责大骊官员地方评的主持人,所以马上要去往牛角山,乘坐渡船返回京城,便率先离去。
陈平安摇头不知,很快就有些疑惑。
是中土神洲修士眼中,极少数瞧得上眼的别洲“藩属”。
裴钱立即头也不转,就对石柔笑呵呵道:“江湖上哪里可以随便打打杀杀,我可不是这种人,传出去坏了师父的名声。”
魏檗随即释然。
陈平安毛骨悚然,改口道:“得嘞,不扣了。”
陈平安感慨道:“在这种事情上,我是吃过苦头的。”
石柔笑眯眯道:“我本来就死了啊。”
魏檗笑问道:“在看什么呢?”
敕风驱日月,缩地走山川,水是掌心纹,呼吸震天雷。
石柔忍着笑。
裴钱赶紧跳下小板凳,绕出柜台,嚷着要给师父带路。
其实都在骑龙巷,就隔着几步路。
石柔看着一大一小走出铺子的背影,她也笑了起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落魄山有没有陈平安在,似乎确实不太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