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549.第549章 人心中须有日月  剑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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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收起那只小碗,再将那“永受嘉福”瓦当砚递还给陈平安。

这双姐弟,是男人在游历途中收取的入室弟子,都是练武良才。

陈平安揉了揉眉心,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陈平安突然拿出一摞古书,递给李宝瓶,“在红烛镇观水街那边挑的,不贵,别嫌弃。”

陈平安问道:“董水井见过吧?”

魏檗似乎有些讶异,不过很快释然,比对峙双方更加耍无赖,“只要有我在,你们就打不起来,你们愿意到最后变成各打各的,剑剑落空,给旁人看笑话,那么你们尽情出手。”

陈平安自言自语道:“可是一旦事发突然,必须要立即分出对错、生死,由不得我以顺序学说,去慢慢细究人心和真相,我怎么办?”

陈平安摇摇头,“我不关心这些。”

陈平安拍了拍屁股底下的长凳,试探性问道,“为了那个空悬的位置?”

一起关上店铺门板的时候,石柔问道:“我这就去把她们俩喊醒?”

杨停下脚步,“教训完了?”

魏檗一闪而逝,走之前提醒陈平安那艘跨洲渡船很快就要到了,别误了时辰。

李宝瓶嗯了一声,“已经写信寄去了,羊角丫头正等着我呢。”

魏羡没说话。

陈平安对魏檗笑道:“我本来就没想跟她聊什么,既然如此,我先走了,把我送到裴钱身边。”

渊深鱼聚,林茂鸟栖。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魏檗对此不以为意,就像是在自说自话:“一个念头与一个念头之间,距离多近?你这边一起念,隔着千山万水,就会有人心生感应,可通碧落与黄泉。有些时候,一个念头与一个念头之间,又有多远?”

陈平安缓缓说道:“可惜你家主子,不像是个喜欢讲规矩的。”

裴钱欢天喜地,犹豫了一下,一手持砚台,一手攥对章,转头对李宝瓶问道:“宝瓶姐姐,你挑一件?我送你!”

杨站在原地,呆呆站在原地,这算是那位北岳山神泥,菩萨也有火气,所以恼羞成怒了?

陈平安喃喃道:“但是当我对这个世界的复杂,和人心善恶难定,了解得越来越多之后,一心希望着自己在出手之前,一定要去看对方的一条线,或是几条线,去尽可能多想一些可能性,最好的,最坏的,然后再以剑术进行切割和圈定,如此一来,才能达到我自认的无错,那个时候出手,才可以快。”

魏檗苦笑道:“两边不是人,我跑这趟,何苦来哉。”

之后陈平安开始练习剑炉立桩,石柔便回了自己屋子。

魏檗笑了笑,问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需要我掏钱。你猜现在北岳地界,想要为我跑这一趟原路、这笔冤枉钱的家伙,有多少,几十?一百?反过来说,五颗小暑钱也好,十颗也罢,我送出去这么份人情,等于一颗定心丸,对方怎么都是大赚特赚的。”

陈平安眼神明亮了几分,只是苦笑道:“说易行难啊。”

习惯就好,隔三岔五就要来这么一出,他魏羡就算再仰慕钦佩此人,也要觉得烦。

石柔有些为难,虽然压岁铺子后院有三间屋子,可正屋给裴钱和李宝瓶占了,一间偏屋装满了货物,仅剩下一间,名义上算是她石柔的住处,摆了不少从市井坊间购买而来的私人物件,见不得人,没办法,如今寄居在一副男子仙人遗蜕当中,然后桌上摆着胭脂水粉,偶尔连她自己都觉得别扭,裴钱这个死丫头,还故意送了一柄铜镜给她当礼物。

落魄山那边,朱敛正在画一幅美人图,画中女子,是当初在夜游宴上,他无意间瞥见的一位小小神祇。

而且她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脸庞,有任何扭捏,甩开胳膊,一路小跑到陈平安这边,骤然站定,笑容灿烂,“小师叔!”

杨直接问道:“当年你与许弱他们一起骑乘精怪路过此地,看我的时候,眼神古怪,到底是为什么?”

魏檗啧啧道:“不愧是马屁山的山主。”

一处尚未“开峰”的僻静山头,山高入云,一位绝色女子背负长剑,观看云海。

杨这才微微转移视线,凝视着这位气质越来越“离世出尘”的山岳正神,她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敬意。

魏檗斜靠廊柱,“所以你要走一趟北俱芦洲,希望无拘无束,希冀着那边的剑修和江湖武夫,真正不爱讲理,只会跋扈行事,这是你离开书简湖后琢磨出来的破解之法,可是当你离开落魄山,故地重游,见过了老朋友,再以另外一种眼光,去看待世界,结果发现,你自己动摇了,认为即便到了北俱芦洲,一样会拖泥带水,因为说到底,人就是人,就会有各自的悲欢离合,可怜之人会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会有可怜之处,任你天大地大,人心皆是如此。”

陈平安开始摆师父和小师叔的架子了,“以后不是不让你们去捅马蜂窝,但是事先一定要想好逃跑路线,若是实在不行,也该随身草药。”

一个身材精壮的汉子,走在一头黄牛身后,男人有些想念那个古灵精怪的黑炭丫头。

石柔凝视着年轻人的侧脸,她怔怔无言。

老人笑着点头,欣慰道:“很好很好,有出息,不然外边都以为咱们骊珠洞天,就只出了个马苦玄这种狼崽子,岂不是让人笑话!”

魏檗率先挪步,走出几步后,转头道:“活人混官场,咱们这些死人混香火,不都要讲一点规矩?阮邛明明不在,那陈平安为何要还舍了更加省心省力的御剑,选择徒步走回小镇?”

裴钱哀叹一声,以行山杖戳地,“都怪我,我这套疯魔剑术还是威力太小。”

陈平安点头答应下来,如此对于双方都是最好。

魏檗却依旧是那么个慵懒姿势,仰头望向明月,“一个人心中,必须有日月。”

陈平安看着那张黝黑脸庞,果然还肿得跟馒头似的,这还是敷药消肿了一些,可想而知,刚刚从棋墩山跑回龙泉郡那会儿,是怎么个可怜光景。

李宝瓶跟着站起身,蹦跳了一下,“小师叔,下次见面,我就该有这么高了。”

既然魏檗将自己送到这里,说明裴钱应该就夜宿于此。

陈平安喝了口酒,这一次是真的借酒浇愁,“我曾经坚信,只要知道的道理越多,我出拳,出剑,都可以更快,越来越快。”

魏檗瞥了眼陈平安,“你一个坐着的家伙,好意思说我一个站着的?”

裴钱自顾自点头,“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如果赌输了就赖账,可不是一个好的老天爷!”

陈平安收起了对章和瓦当砚,摘下养剑葫喝着酒,“你有没有发现,在落魄山,或者说是泥瓶巷祖宅,如今这么些人,身份和境界各有高低,但是关系亲疏,不是靠这个来定的。我与你石柔说这些,不是一定要你变成我心目中的那种人,而是不希望你心里边觉着委屈,委屈是实实在在的,却想岔了真相。”

魏檗突然说道:“关于顾璨父亲的升官一事,其实大骊朝廷吵得厉害,官不大,礼部最初是想要将这位府主阴神擢升为州城隍,但是袁曹两位上柱国老爷,自然不会答应,于是刑部和户部,破天荒联手一起对付礼部。现在呢,又有变故,关老爷子的吏部,也掺和进来趟浑水,没有想到一个个小小的州城隍,竟然牵扯出了那么大的庙堂漩涡,各方势力,纷纷入局。显而易见,谁都不愿意那位藩王和国师崔瀺,最多加上个宫中娘娘,三个人就商量完了。”

柳清山和柳伯奇已经离开龙泉郡,临行之前,这双已经携手游历半洲之地的神仙眷侣,专程找朱敛喝了顿酒,拜了把子。

陈平安点点头,提醒道:“以后别说漏嘴了,小丫头喜欢记账本,她不敢在我这边碎碎念,但是你免不了要给她念叨好几年的。”

开门的是石柔,阴物鬼魅也不是全然无需睡眠休憩,只不过跟活人恰好相反,昼伏夜出,而且就算是那裨益魂魄的酣睡,往往只需要三两个时辰就足够,据说这是阴物阴物魂魄远比活人精粹,毕竟罡风吹拂,阳光曝晒大地,等等,既是苦难,也是一种无形的修行。

陈平安道:“你少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宝瓶伸手按住裴钱的脑袋,裴钱立即挤出笑脸,“宝瓶姐姐,我知道啦,我记性好得很!”

也不奇怪,裴钱就不爱跟崔诚打交道,在人数寥寥的落魄山上,哪里有小镇这边热闹,自己店铺就有糕点,嘴馋了,想要买串葫芦才几步路?陈平安对此从来不说什么,只要抄书依旧,不太过顽劣,也就由着裴钱去了,何况平日里看顾店铺生意,裴钱确实上心。就是不知道,去学塾读书一事,裴钱想的如何了。

我家少爷,擅长于细微处见心性和功夫,心境壮阔如山河,视野所及,却见芥子。

裴钱哦了一声,有些失落。

陈平安其实第一眼看到小宝瓶后,有些不敢相信。

石柔愣了一下,无奈道:“裴钱顽皮也就罢了,不曾想李姑娘也是个由着裴钱瞎胡闹的,公子你是不知道,在铺子见着她们俩那可怜模样的时候,我心情就跟珠钗岛那个丫头差不多。不过她们自己倒是挺乐呵。还约好了下次各自学成了一身好武艺,再去闯一闯龙潭虎穴。”

陈平安欲言又止。

陈平安点点头,“裴钱在这边睡觉?”

一国五岳正神的品秩神位,要高于任何一位水神。

李宝瓶小心翼翼收好。

魏檗笑着摆摆手,“知道要讲什么,只不过别人说了什么,我就得是?真当自己是口含天宪的圣人、一语成谶的天君?那陈平安方才说你瞧上他了,所以才要纠缠不休,真是如此?”

石柔眼神多瞧了几眼那只可爱可亲的红料浅碗,还是摇头道:“算了吧。”

魏檗站直身体,“行了,就聊这么多,铁符江那边,你不用管,我会敲打她。”

石柔问道:“陈平安,以后落魄山人多了,你也会次次与人这么交心吗?”

陈平安一板栗下去。

山高于水,这是浩然天下的常识。

李宝瓶使劲点头,“回头我爷爷会亲自带我赶上大队伍,小师叔你不用担心。”

石柔见怪不怪。

江神祠庙那边的香火精华,以及铁符江的水运精华,分别凝聚成两团金黄、碧绿颜色,被魏檗收入囊中。

魏檗双手负后,缓缓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拦下陈平安,就只是好胜心使然,究其根本,还是舍不得阳间的剑修身份,如今你金身未曾稳固,进食香火,年份尚浅,还不足以让你与绣、玉液、冲澹三江水神,拉开一大段与品秩相当的距离。所以你挑衅陈平安,其实目的很纯粹,真的就只是切磋,不以境界压人,既然如此,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为何就不能好好说话?真以为陈平安不敢杀你?你信不信,陈平安就算杀了你,你也是白死,说不定第一个为陈平安说好话的人,就是那位想要冰释前嫌的宫中娘娘。”

魏檗感慨道:“你虽然成就神祇金身的时候,吃过一些苦头。可是等你哪天有了我这些人生起伏,就会明白,现在的这些人之常情,也就只是人之常情了。”

陈平安指了指石柔,“这副仙人遗蜕,我从来不觉得是你占了多大的便宜,但是天底下的福气,过了家门,如那风水兜转一圈,更多还是留不住。既然接受了这桩机缘,首先心里边别有芥蒂,怎么拿稳了,才是本事。当然,不管你信不信,觉得我是不是故意说些卖人情的言语,我都要说,我不图你石柔靠着这副遗蜕,将来一定要为落魄山做什么,我只是希望石柔你在落魄山也好,在骑龙巷这间小铺子也好,都与人融融恰恰,不要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就是别人的问题,要学会入乡随俗,当然这并不轻松,是一件滴水穿石的耐心活儿,可是我们活着,不都是这样吗?对吧?”

石柔笑道:“公子请说。”

天微微亮。

石柔偏屋那边的屋檐下,师父好像就坐在那儿瞧着自己?

裴钱睡眼惺忪推开门,手持行山杖,大摇大摆跨过门槛后,直接仰头望天,大大咧咧道:“老天爷,我跟你打个赌,我要是今儿不练出个绝世剑术,师父就立即出现在我眼前,咋样?敢不敢赌?”

只不过这些她哪敢当着宝瓶姐姐的面说,万一将来宝瓶姐姐嫌弃她多嘴,不带她玩儿啦,咋个办?

杨目不斜视,眼中只有那个常年在外游历的年轻剑客,说道:“只要订下生死状,就合乎规矩。”

陈平安站在两个同龄人身前,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下个头。

魏檗突然歪着脑袋,笑问道:“是不是好好说的道理,从来都不是道理?就听不进耳朵?”

陈平安哈哈大笑,“你也这么看待落魄山?”

魏檗摊开手,“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嘛。”

笑得很不淑女。

陈平安嗯了一声,手腕翻转,掏出那三件地龙山渡口买来的小物件,递给石柔红料浅碗和瓦当砚,自己拿着出自东南某国篆刻大家之手的对章,放在耳边,轻轻敲击,听着清脆声响,歪头笑道:“三样东西,了十二枚雪钱,你如果有喜欢的,可以挑一样,回头我就跟裴钱说只买了两样。”

陈平安瞪大眼睛,魏檗这番话,一语中的!

李宝瓶与自己爷爷一起离开,不过她倒退而走,挥手作别。

魏檗点头道:“世间道理越对,就越重,你作为纯粹武夫,是在作茧自缚。因为你自己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不痛快。遥想当年,你陈平安在最贫穷的时候,反而在心境上是最轻松的,因为那个时候,你无比确定,自己必须坚守的道理,就那么几个,所以能忍,不能忍,就拼命,故而面对蔡金简、苻南华也好,之后对敌正阳山搬山猿和杏巷马苦玄也罢,你拳意有几斤几两,那就递出几斤几两,问心无愧,拳意纯粹,生死且看轻,由我先出拳。”

裴钱抬起头,皱着一张脸,可怜兮兮望向陈平安,委屈巴巴道:“师父。”

陈平安默不作声,狠狠灌了一口酒。

裴钱没来由冒出一句,很是感慨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聚散离合,真是愁得让人揪头发啊。”

陈平安突然抬起胳膊,伸出手,“就像春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比我这个连读书人都不算的家伙,在那儿絮絮叨叨,要更好。”

石柔说了些夜游宴和落魄山的大小事情。

石柔轻轻举起手心那只红料浅碗,“那就这件?”

裴钱眨了眨眼睛,嘿了一声,“我又不傻。”

这是朱敛的马屁话。

杨来了一句,“陈平安,怎么不直接劳驾魏山神,将你送到落魄山竹楼那边,躲在一位武道老宗师眼皮子底下,岂不是更安稳,我肯定不敢追过去。”

玉圭宗。

如今的陈平安,自然一点就透。

魏檗笑道:“别忘了我当时虽然还是个棋墩山土地,可毕竟是做过一国山岳正神的,自然看得出,你的金身品秩太高,不同寻常,就忍不住多瞥了几眼。”

陈平安压低嗓音道:“不用,我在院子里对付着坐一宿,就当是练习立桩了。等下你给我聊聊龙泉郡的近况。”

魏檗做了个一个很幼稚的举动,他伸出拇指和食指,张开后,按住脸颊,轻轻往上一扯,扯出个笑脸,“只要见着我的面,一个个乖乖笑脸,就很够了。至于背地里说什么,脑子里想什么,我没兴趣知道。”

然后陈平安转头望向裴钱,“想好了没有,要不要去学塾念书?”

这下子顾不上愁不愁了,裴钱呲牙咧嘴直喊疼。

再就是黄庭国的御江和白鹄江两位水神,先后拜访落魄山,还是朱敛和郑大风负责接待。

一件是书简湖珠钗岛的刘重润并未亲至,而是派了一位心腹弟子,携礼拜访落魄山,当时魏檗还主动露了面,让那位不过洞府境的年轻女子,吓得不轻,到后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陈平安无奈道:“其实我当年登上宫柳岛,见到了那位上五境修士刘老成,听过他亲口讲述关于心魔的遭遇,我就有所察觉,自己的心境,其实是拔苗助长了,后来崔老前辈也说我在那场书简湖问心局,本该是一位金丹修士甚至是元婴修士,才会经历的扪心扣关,最大的麻烦,在于我当年本命瓷碎了后,心境也跟着支离破碎,几次游历,一路上所见所闻所学所悟,虽然在拼凑,可是距离重建起一座经得起风吹雨打的长生桥,还是很有差距,结果在青峡岛,我自碎文胆,雪上加霜。我虽然最终在书简湖,说服了自己,可是说服自己的过程里,又有诸多负担在身。问题的症结,在于事与理,起了根本冲突,此事与书简湖无关,只是自家事。”

这一路行来,除了正事之外,闲来无事的光阴里,这家伙就喜欢没事找事,血腥的手腕自然有,玩弄人心更是让魏羡都觉得背脊发凉,只是夹杂其中的一些个话语事情,让魏羡都觉得一阵头大,比如早先路过一座隐蔽极好的鬼修门派,这家伙将一群邪道修士玩得团团转不说,从下五境到洞府境,再一层层慢慢攀升到元婴境,每次厮杀都假装命悬一线,然后几乎将一座门派给硬生生玩残了。

鸠占鹊巢之后,临时当起了山大王,大摆宴席,广邀群雄,在酒宴上又开始胡说八道,结果一提起他先生,撂下了一句,害得劫后余生的满堂众人,都不知道如何谄媚答话,结果冷场之后,又给他随手一巴掌拍死两个。什么叫“实不相瞒,我若是不小心惹恼了我家先生,一旦交手,不是我吹牛,根本不需要半炷香,我就能让先生求我别被他打死”?

“秋将去,冬便至,夔怜蚿蚿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先生可怜可怜学生呦……”

少年还挂在牛角上,双腿乱踹,依旧在那边嚎叫不已,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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