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小声说道：“我晓得剑仙老爷是不喜欢我家老祖宗的，说不得遇见了，还要打杀了，所以剑仙老爷两次来咱们羊肠宫，都没能遇到我家老祖宗，我是很高兴的。”

李柳将那头少女狐魅横砸出去，撞在远处石壁上，瘫软在地，她双手死死捂住脸，鲜血不断渗出指缝，可她仍是不敢发出半点喊声。

它没敢学那剑仙老爷一般坐着，而是卷起膝盖，再将双臂放在膝盖上，身体就缩在那儿。

陈平安双手笼袖，微微弯腰，转头问道：“如果可以的话，你想不想去外边看看？”

陈平安忍住笑，点头道：“可以这么用。”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如此割舍不下。

小鼠精瞧了一眼，连忙起身，站得笔直，“恭送年纪轻轻的剑仙老爷！”

韦高武身体僵硬，陷入沉默。

这样的日子，真是好日子。

小鼠精壮起胆子，小心翼翼问道：“剑仙老爷，是来咱们鬼蜮谷历练来啦？”

其实它已经认出眼前此人，但是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李柳一巴掌拍晕那头西山老狐。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笑道：“那我就说一句书上看来的话，你要不要听听看？”

陈平安点点头，揭了泥封，喝了一小口，眯起眼睛，只是这一次，陈平安唯有暖洋洋的舒适，晒着日头，喝着小酒，身边坐着个喜欢看书还会做笔记的鬼蜮谷小精怪，陈平安却仿佛当下过着神仙日子。

杨崇玄举起双手，“认了。”

如此一来，已经没了半点气势可言，所以陈平安只像是闲谈言语，随口笑道：“书上讲了，修道之人修力，是为了庇护道心，而不是艰苦问道修心，只为修力。”

他转头看了眼石崖壁那边，欲言又止，原本想要与她说一声，那个男子不是什么好人，不要喜欢，千万不要喜欢。

陈平安笑了笑，缓缓走去。

陈平安笑问道：“送你那本书呢？”

陈平安摆摆手，示意它不用装模作样了，问道：“你那老祖宗丢了一箱子兵书，就没拿你撒气？”

他不但是金身境的纯粹武夫。

小鼠精握紧手中木枪，脱口而出道：“喜欢！”

里边少女和老狐一起瑟瑟发抖，牙齿打颤。

李柳低头瞥了眼，心中叹息，世间有些生死相许的男女情爱，其实半点经不起推敲啊。

韦太真只觉得一阵冰凉刺骨，神魂颤抖，但是转瞬之后，她整个人竟是疼痛骤消了。

韦高武怆然大笑，转头狠狠吐了口唾沫，“狗日的老天爷！”

李柳突然笑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这一刻的她，竟是那般眼神与脸色，皆温柔似水。

狐魅使劲点头，嗯嗯出声。

南行路上。

拿出斗笠戴在头上，也摘去了那张苍老面皮，露出本来面目。

在他后边，是那个名叫蒋曲江的男人，以及那位行雨神女。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然后狐魅少女转头看了眼身后，抿嘴一笑。

如今自己的家当，从一本书，变做了两本书，发了大财喽！

连带着她的语气都柔和起来，一双原本只有冷漠的眼眸，给李柳眯成月牙儿，柔声道：“我弟弟估计也快要离开书院去游历了，身边刚好缺个端茶送水的丫鬟，就你了。”

说完这句发自肺腑的言语。

韦高武突然站起身，满脸泪水，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晕厥的西山老狐，再看那个使劲摇头的少女狐魅，最终他哭哭笑笑道：“我若是死了，我爹，还有太真，可以活吗？”

陈平安说道：“最近十天半个月，这位捉妖大仙都不敢回来的。”

陈平安已经突然问道：“读书之外，喜欢修行吗？”

李柳面无表情道：“只要你到时候还有胆子，随时奉陪。”

韦太真尖叫道：“不要！”

前边的少女韦太真，这会儿有些奇怪，十分奇怪，她满眼疑惑。

陈平安嗯了一声，“还挣了些钱。”

小鼠精指了指埋书的地方，开心笑道：“回禀剑仙老爷，在那儿好好藏着呢，没敢拿出来，想着过段时日，再去小心翻看。就像剑仙老爷你说的，若是给我家老祖宗发现了，会有大麻烦的，书上说了，这叫小不忍则乱大谋，剑仙老爷，这个说法，是这么用的吧？”

那少女竭尽全力，微微摇头，嘴唇微动，大概是想说她想活，不想死。

小鼠精深呼吸一口气，挺起胸膛，正色道：“剑仙老爷，请开金口！”

在那羊肠宫。

陈平安扶了扶斗笠，即将动身赶路。

李柳笑容玩味，呢喃道：“最蠢的法子，最对的选择。”

陈平安差点直接将那句言语吃回肚子。

小鼠精摇摇头，“给老祖宗撞见就惨啦。”

小鼠精说道道：“下回若是再见着了剑仙老爷，我一定要喝酒。”

李柳突然问道：“你想不想快点死？”

杨崇玄点头道：“行！”

韦高武没有抬起头，反而更重一下磕在石崖上，而且鲜血模糊的额头紧贴地面，大声喊道：“想！”

李柳看着那个韦高武，问道：“你想要修行？”

它倒是想要坐近些，与这位剑仙老爷沾些仙气来着，可是没那个胆儿啊。

韦太真突然坠地，所幸离地不高，稍稍摇晃，她就站稳身形，使劲眨了眨眼眸，这才确定是真的没有疼痛了。

李柳笑了笑，“你也不配给我当牛做马啊？”

那个韦高武再次飞奔过来，然后离着年轻女子还有十余步距离，就突然跪下，匍匐在地，哽咽道：“恳请仙子传授我道法！韦高武愿为仙子做牛做马，以后在那修行路上，无论境界高低，韦高武虽死无悔！”

大概是觉得自己做了件挺了不得的事情？

就像一处小小的泉眼。

李柳轻声道：“先前没有记起这一茬，便将你原先的眼珠子随手捏碎了，只好换一颗补上，只希望我那弟弟不要嫌弃你的眼眸各异。”

陈平安笑了笑，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一壶酒，“喝不喝？”

李柳说道：“很简单，你去杀了那头老狐，我就传你一门望跻身上五境的正统道法。你应该知道，我没心情陪你开玩笑。”

陈平安笑道：“没问题。你不知道吧，我现在其实还不是剑仙，只是剑客，不过一名剑客，从来都是要喝酒才能成为剑仙的。”

小鼠精恍然。

陈平安忍住笑意，背后剑仙已经自行出鞘，悬停在他身前。

陈平安一步跃上剑仙，御剑远去，气势如虹，剑气冲天，远游天地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