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接下来便开始仔细盘算,炼化那件木属本命物所需的其它天材地宝了。
连打开都不会打开。
孙清转头对沈震泽说道:“不管如何,宝物是在云上城被我买到手的,就当是我孙清自己欠你一个人情。”
桓云愣了一下,笑道:“如此最好。”
孙清没有拒绝,大方收下。
徐杏酒脸色尴尬。
陈平安挥挥手,“真要谢我,帮我拉些兜里钱多的冤大头过来。”
当然还有茫茫多的竹叶和竹枝。
而只是被眼前这位年轻剑仙知晓了。
不然还要她扛着那藻井御风远游?像话吗?天底下有这样不要脸的修士?
下了船之后,在僻静处,汉子想要将那些符箓藏在靴子里边,留在袖子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沈震泽差点跳脚骂娘,只是没法子,当时两艘符舟入城的时候,由于山水禁制和护身大阵的关系,那口巨大藻井不得已露出了片刻真容。
陈平安没有着急离开云上城。
陈平安说道:“我觉得可以让水龙宗的大修士,先来找你桓云不迟,这样的人情,才是白璧这种人眼中的真正人情。不然你提防我多嘴,我担心你泄密,到最后还不是一有机会就要做掉对方,图个干净利落,一了百了?我相信你只要最近在云上城滞留,露几次面,或是去北亭国、水霄国游览山水,水龙宗总会主动找上门的,比起你跟白璧关起门来鬼祟议事,肯定要好。”
如果孙清出价比自己更高,沈震泽买不起藻井,往死里抬价还不会?又不用老子一颗神仙钱。
陈平安笑道:“山下的市井坊间,年关难过年年过。”
除非陈平安哪天真的成为了飞升境的大剑仙,才有机会去那座青冥天下走一遭。
在先前喝酒过后,来渡口的路上,前辈便又将那些符箓还给了他,他只得小心翼翼藏在袖中。
陈平安说道:“水龙宗白璧那边,我帮不上忙,大宗子弟,我一个小小野修包袱斋,见着了就要心虚犯怵。”
徐杏酒笑容灿烂,“还好。”
桓云说道:“还早,什么时候我能够明明白白与沈震泽说起此事,与那两个晚辈诚心诚意道一声歉,才是真正没了心结。”
沈震泽笑着点头。
陈平安笑道:“吃不上你们的喜酒了,你要心里边愧疚,就当那件宝物,是我送你们的红包。”
陈平安差点就要满头汗水,“我家山门暂时不收弟子。”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就三十颗谷雨钱,咫尺物你自己留着,其余谷雨钱,先欠着,那件咫尺物在山上一般价值多少,以后孙府主就还我多少颗谷雨钱。”
以及那本最后得到手的书籍,陈平安尚未翻阅。
陈平安显然十分意外。
汉子死活不肯,还有些哽咽。
徐杏酒和赵青纨。
柳瑰宝一直没说话。
好一位剑仙前辈,言语之中,尽是玄机。
亥时人定,是道家讲究的清净境地。
孙清竟然拒绝了,“咫尺物对我而言,暂时就是鸡肋,甚至以后百年几百年都是如此,但是彩雀府挣来的每一颗谷雨钱,武峮,柳瑰宝,那么多修士,个个都需要这神仙钱,我孙清不能耽误了她们的修行。所以陈公子,你就说,卖还是不卖吧?!再者,那件咫尺物,是我莫名其妙得来的,而且不曾关门,我刚要将其小炼,便得到了桓老真人的密信,所以便抹去了那些禁制,陈公子拿去就能使用。”
陈平安板着脸,略带一丝无辜和些许无奈。
先前喝酒,与前辈聊了好些有的没的,什么他那媳妇可贤惠,持家有道,还有两个孩子,虽然岁数还不大,但都有出息,是那读书种子,将来都考个秀才举人肯定不难……
陈平安收起两颗谷雨钱,坐直身体,说道:“预祝老先生度过心关。”
陈平安忍着笑,以心声涟漪回复道:“那就这么谈妥了,三十颗谷雨钱,外加一件咫尺物。”
还告诉他赶紧返乡,如今云上城附近还是不太平的。
陈平安蹲在院子里,正仔细擦拭那口斜靠墙壁的藻井,时不时朝藻井呵一口雾气,差不多都要脑袋贴在藻井上边了。
不先有安心,如何静心修心。
哪怕可能这辈子,双方都不会再见面。
就像那佛家的烧头香,其实处处时时都是的。
照这架势,沈震泽能从早喊到晚,加价喊到一千颗。
孙清交了那枚令牌咫尺物,以及三十颗谷雨钱。
第二天拂晓时分,彩雀府孙清就带着她弟子柳瑰宝,一起登门拜访云上城。
徐杏酒蹲在摊子对面,可是千言万语,都不晓得如何开口。
带着徐杏酒和赵青纨一起御风离去。
桓云开始沉默不语。
反正也没耽误挣钱。
黄师先后两次赠送的的四样东西,铜镜,斋戒牌,玉镯,树瘿壶。
孙清突然以心声与陈平安言语,“陈公子,三十颗谷雨钱,我再送你一件咫尺物,如何?!成不成,给句痛快话,不答应,我孙清马上就走!只管放心,你陈公子还是咱们彩雀府的贵客,我孙清从不拐弯抹角说那客套话!”
徐杏酒看着她,轻轻说着话。
到了那座许供奉留下的宅邸。
到时候孙清一气之下不买了,自己大不了就当真砸锅卖铁,甚至沈震泽都可以直接划出一大块云上城地皮,若是这还不够,那就赊账,或是死皮赖脸与桓云借一笔谷雨钱。
陈平安笑着说道:“等到收摊,咱哥俩喝酒去?”
陈平安点头道:“那就好。”
赵青纨施了一个万福。
徐杏酒说道:“那我就不耽误前辈做买卖了。”
桓云叹息一声,“心关难过。”
这真是一位能够与那刘景龙结伴游历山河的剑仙?
陈平安依旧在那边敲击谷雨钱,嗯了一声,随口说道:“知道自己不知道,就是有点知道了。”
都是熟人。
陈平安已经坐在了假山之巅的凉亭内,正歪着脑袋,侧耳聆听那两枚谷雨钱相互敲击的声响。
老真人桓云其实在今天清晨时分,就将那个稚童托付给沈震泽,让一位客卿悄悄送回自己山头。
一场本以为没有太大危险的访山寻宝,那么多境界高的,可到最后才活下来几个?
汉子哪敢不当真。
云上城有自家的仙家小渡船往来。
不知道的,只是后边事。
其实当初离开落魄山赶赴北俱芦洲之前,崔东山就帮忙给出了一份清单,金、木、火各有不同,并且明言这些只是炼化不同本命物的入门物,属于有了就不会错的,可还远远不够,毕竟天底下的五行本命物,几乎每一件都有自己的讲究,需要先生得到机缘之后,自己去小心摸索探究,才能够真正炼化成功。
暂时还温养收藏在养剑葫内的一团破碎剑气。
汉子笑道:“前辈,我来结账,成不成?”
其实差点没忍住向沈震泽竖起大拇指。
陈平安揉了揉额头,“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老是这么上心,累也不累?”
毕竟许供奉陷害徐杏酒两人一事,彩雀府孙清,水龙宗白璧,看似什么都不知道,实则什么都知道。
汉子觉得做人得讲一讲良心。
然后孙清瞥了眼藻井,再转头望向那位姓陈的年轻剑仙。
一天下来,只卖出去几张符箓,小挣三十颗雪钱。
孙清冷声道:“沈震泽,差不多就可以了啊!”
毫不掩饰自己已经与这位陈公子做成了买卖。
难不成桓云老真人当初冷眼旁观,故意对那位云上城许供奉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其实是胸有成竹?而不是那借刀杀人的伎俩,想要护住名声,得手宝物,最终一举两得?若真是如此,这个桓云老真人,还真有些让她刮目相看了。
桓云赠送了彩雀府一艘符舟。
一炷香后,桓云去而复还。
陈平安点头说道:“成也成,就是喝不上好酒了。”
不曾想这一掏出来,才发现里边原来夹杂有两张金色材质的符箓,根本不是先前的黄纸材质。
汉子呆呆站在原地。
没来由想起那位前辈喝酒时说的一句话。
“剑客行事,只求痛快,不讲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