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720.第720章 敌已至,剑仙在  剑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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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钱就算想要哭鼻子也哭不出来了,摘了其实空荡荡的小书箱,递给郭竹酒,说道:“说好了啊,是大师姐借你的,不是送你的。下次见面,你可不能还给我一只破破烂烂的小竹箱,半点折损都不可以有啊,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借都不借你了。”

郭竹酒摇摇头,“什么时候师父回家乡了,我再一起跟着。我要是走了,爹的圃谁照料?”

蒋去继续去照顾客人,心想陈先生你这般不爱惜羽毛的读书人,好像也不成啊。

与冯康乐一左一右坐在小板凳旁边的小姑娘使劲点头:“肯定啊,陈先生说过那些剑仙,人人心澄澈,剑放光明。”

陈平安拎着小板凳站起身。

这次左右登门,是希望郭竹酒能够正式成为他小师兄陈平安的弟子,只要郭稼答应下来,题中之义,自然需要郭竹酒跟随同门师兄师姐,一起去往宝瓶洲落魄山祖师堂,拜一拜祖师爷,在那之后,可以待在落魄山,也可以游历别处,若是小姑娘实在想家了,可以晚些返回剑气长城。

只见那二掌柜一手举起竹枝,一手双指并拢,抖了个好似剑,晃了几下,问道:“上一次提及城隍庙,可有人记得那幅只说了一半的大门楹联?”

左右点头道:“自然。但依旧无大用。”

左右默不作声,佩剑却未出剑,只是不再辛苦收敛剑气,向前而行。

陈平安又问道:“儒家和佛家两位圣人坐镇城头两端,加上道家圣人坐镇天幕,都是为了尽可能维持剑气长城不被蛮荒天下的气运浸染、蚕食转化?”

左右沉默许久,缓缓说道:“当年除了先生,没有人见过少年时候的崔瀺。我们几个见到了他,已经是个跟你如今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了。”

据说齐狩闭关去了,此次出关一举成为元婴剑修的希望极大。

果然还是那些饮酒的剑仙们眼光好,二掌柜心是真的黑。

但是郭竹酒突然说道:“爹,来的路上,师父问我想不想去他家乡那边,跟着小个儿大师姐他们一起去浩然天下,我冒死违抗师命,拒绝了啊,你说我胆儿大不大,是不是很英雄豪杰?!”

陈平安轻声道:“我若是希望大师兄答应先生离开剑气长城,其实就不该拒绝老大剑仙,应该答应在落魄山祖师堂那边,点燃本命灯。这样一来,大师兄最少就不用因为我留在这边,多出一份顾虑。”

郭竹酒背着小竹箱,开始掰手指头,应该是在心中数数,看看大师姐何时会哭鼻子。

又像前不久,齐景龙就带着白首,与太徽剑宗的一些年轻剑修,已经一起离开了剑气长城。

许多已经起身挪步的孩子们哄然大笑,只有稀稀疏疏的附和声,可是嗓门真不算小,“且听下回分解!”

种秋在走桩,以充沛天地间的剑意砥砺拳意。

城头以南,黄沙万里,遮天蔽日,汹涌而至。

陈平安便拎着小板凳去了街巷拐角处,使劲挥动着那苍翠欲滴的竹枝,像那市井天桥下的说书先生,吆喝起来。

陈平安笑道:“可以下次见着了郭竹酒,还了你小书箱,再借给她行山杖。”

因为裴钱觉得自己总算可以理直气壮在剑气长城多留几天了,不曾想还来不及与师父报喜,师父就带着崔东山走下斩龙台凉亭,来到演武场这边,说可以动身返回家乡了,就是现在。

只见那说书先生接过了小姑娘手中的瓜子,然后使劲一抹竹枝,“细看之下,转瞬之间,那一粒极小极小的光亮,竟是越来越大,不但如此,很快就出现了更多的光亮,一粒粒,一颗颗,聚拢在一起,攒簇如一轮新明月,这些光线划破夜空的道路之上,遇云海破开云海,如仙人行走之路,要比那五岳更高,而那大地之上,那大野龙蛇修道人、市井坊间老百姓,皆是惊醒出梦寐,出门开窗抬头看,这一看,可了不得!”

陈平安摇头笑道:“没有,我会留在这边。不过我不是只讲故事骗人的说书先生,也不是什么卖酒挣钱的账房先生,所以会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忙。”

左右皱眉道:“有话直说。”

郭竹酒一把接过小竹箱,直接就背在身上,使劲点头,“大师姐你只管放一千个一万个心,小书箱背在我身上,更好看些,小竹箱要是会说话,这会儿肯定笑得开了,会说话都说不出话来,光顾着乐了。”

陈平安突然说道:“我还是一直相信,这个世道会越来越好。”

庞元济常去叠嶂酒铺那边买酒,因为铺子推出了一种新酒,极烈,烧刀子酒,就是价格贵了些,一壶酒酿,得三颗雪钱,所以一颗雪钱的竹海洞天酒非但没有销量少了,反而卖得更多。不过庞元济不缺钱,而且剑仙朋友高魁也好这一口,所以庞元济总觉得自己一人撑起了酒铺烧刀子酒的一半生意,可惜那大掌柜叠嶂姑娘得了二掌柜真传,愈发抠门,一次性买再多的酒也不乐意便宜一颗雪钱,还要反过来埋怨庞元济买这么多,其他剑仙怎么办,她愿意卖酒,就是庞元济欠她人情了。

种秋欲言又止,还想说些劝慰言语宽心话,只是看着这个青衫年轻人,觉得好像没必要,便不说了。

那个说出城隍庙大门楹联一半内容的少年,恼火说道:“别求他,爱说不说,听完了这个故事,反正我以后是再也不来了。”

曹晴朗与先生作揖告别。

陈三秋依旧是那个喝过了酒、总觉得墙壁要来扶人的浪荡公子哥。

这一次宁姚闭关悠悠好似忘寒暑,其实这才是最常见的修道。

郭竹酒惋惜道:“可惜大师姐的行山杖不肯送我,不然莫说是爹的圃,整座郭府能跑进一只蚊蝇,爹你就拿我是问,砍我狗头。”

没关系。

裴钱倒是没有撒泼打滚,不敢也不愿,就默默跟在师父身边,去她宅子那边收拾行李包裹,背好了小书箱,拿了行山杖。

但是裴钱觉得没关系,因为她觉得自己即将破开四境瓶颈了!这让裴钱欢天喜地,笑得合不拢嘴,与白嬷嬷说了好些话。

庞元济忧愁得不行,他喝什么酒水都好说,可是如今高魁嗜酒如命,偏偏没钱了,如今高魁温养本命飞剑,到了一处紧要关口,一下子就从好似腰缠万贯的富家翁,变成了揭不开锅的穷光蛋,这在剑气长城是最常见的事情,有钱的时候,兜里那是真有大把的闲钱,没钱,就是一颗铜板儿都不会剩下,还要东凑西凑与人借钱赊账。

城头上,左右问道:“都离开了?”

磕过了瓜子,陈平安继续说道:“越是临近城隍庙这边,那书生便越听得雷声大作,好似神人在头顶擂鼓不停休。既担心是那城隍庙老爷与那山神蛇鼠一窝,可心中又泛起了一丝希望,希望天大地大,终究有一个人愿意帮助自己讨还公道,哪怕最后讨不回公道,也算心甘情愿了,人间到底道路不涂潦,他人人心到底慰我心。”

佩剑登门的左右开了这个口,玉璞境剑修郭稼不敢不答应嘛,其余剑仙,也挑不出什么理儿说三道四,挑得出,就找左右说去。

裴钱练拳勤勉,就像当年的落魄山竹楼,就怕哪天师父突然就要赶她走,落魄山是很好,可是只要没有师父在,就不够好。

反而更加伤心。

陈平安瞥了眼冯康乐,孩子立即轻轻拍了拍二掌柜的肩膀,然后冯康乐便边跑边扯嗓子喊人,说那书生击鼓鸣冤城隍阁的故事终于要开场了。

砂砾滚滚,竟是高过了剑气长城,如潮水拍岸,直奔剑气长城。

郭稼心中叹息,笑问道:“为何不答应?浩然天下的拜师规矩多,我们这边比不得,不是传道之人点头答应,头都不用磕,只是随便敬个酒就可以的,你还要去祖师堂拜挂像、敬香,好些个繁文缛节,你想要真正成为陈平安的嫡传弟子,就得入乡随俗。”

郭竹酒点头道:“也行吧。”

叠嶂酒铺的生意还是很好,墙上的无事牌越挂越多。

小姑娘突然匆忙伸出手,给说书先生递过去一把瓜子,“不要下回分解,今儿说,今儿就说,瓜子有的,还有好多。”

郭稼觉得可以。

冯康乐第一个跑过来,顾不得拿上那只越来越沉的陶罐,孩子在二掌柜耳边窃窃私语,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难处,让二掌柜识趣些,别说错了话。陈平安笑着点头,作为报酬,让冯康乐走街串户帮自己招徕听众去,得了许诺,二掌柜保证不会揭穿自己,冯康乐便重重拍了拍二掌柜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说了句好兄弟讲义气。

就像今天,陈平安是如此。

裴钱红着眼睛,点头道:“都听师父的。”

冯康乐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二掌柜揭老底,说自己当时根本没敢敲门见着人,赏了陈平安一拳,怒道:“不成不成,你要么直接说结局,要么干脆换个痛快些的新故事说!不然以后我再也不来了,你就一个人坐这儿喝西北风去吧。”

有个孩童模样的羊角丫儿小姑娘,原本一直在打哈欠,趴在城头上,对着一壶没揭开泥封的酒壶发呆,这会儿开心得打了几个滚儿,蹦跳起身,眼神熠熠光彩,稚声稚气嚷嚷道:“玉璞境以下,全部离开城头!北边境界够的,来凑个数!”

冯康乐呆若木鸡,回过神,赶紧挺直腰杆,差点迸出泪来,激动万分道:“这个故事真是太精彩了!”

裴钱望向大白鹅,大白鹅无奈摇头,没办法,先生主意已定,小师兄拧不过。

剑气长城又是一年偷偷走,又是一年春暖再开。

如此窝囊糟心的山水故事,不听也罢。

崔东山拉着纳兰老哥一起喝酒。

“书生忍不住一个抬手遮眼,委实是那亮光越来越刺眼,以至于只是凡夫俗子的书生根本无法再看半眼,莫说是书生如此,就连那城隍爷与那辅佐官吏也皆是如此,无法正眼直视那份天地之间的大光明,光亮之大,你们猜如何?竟是直接映照得城隍庙在内的方圆百里,如大日悬空的白昼一般,小小山神出行,怎会有此阵仗?!”

如何知道有无那同名同姓的剑仙赵雨三,陋巷少年赵雨三当然得先听过了下个故事,才知道有没有啊。

陈平安转头说道:“大师兄,你若是能够平时多笑一笑,比那风雪庙魏晋其实英俊多了。”

如今听故事的人这么多,越来越多了,你二掌柜倒好,只会丢我冯康乐的面子,以后自己还怎么混江湖,是你二掌柜自己说的,江湖其实分那大小,先走好自己家旁边的小江湖,练好了本事,才可以走更大的江湖。

陈平安摇头道:“不会如此一叶障目便不见山岳。”

若是说书先生的下个故事里边,还有剑仙赵雨三,那就听一听,没有的话,还是不听。

大冬天的,日头这么大做什么,下一场大雨多好,便可以晚些离开宁府了,在大门口那边躲会儿雨也好啊。

陈清都,左右。

裴钱抬起头,轻声说道:“师父,我在师娘那边桌上留下些东西的,记得与出关的师娘说一声啊。”

光是姓名就报了一大串,在这期间,说书先生还望向一个不知姓名的孩子,那孩子着急嚷嚷道:“我叫石炭。”

一个少年说道:“是那‘求个良心管我,做个行善人,白昼天地大,行正身安,夜间一张床,魂定梦稳。’”

剑仙如云。

陈平安悠哉悠哉喝过了酒,与身边道友蹭了两碗酒,这才起身去了新的两堵墙壁,看过了所有的无事牌名字和内容。

陈平安走了,走出去一段路程后,突然笑着转头,“预知后事如何?”

冯康乐试探性问道:“是那过路的剑仙不成?”

裴钱眼角余光瞧见了郭竹酒的动作,便顾不得伤感了,这个小姑娘真烦人。

陈平安早有应对之策,“先生就算再忙,如今有了裴钱曹晴朗他们在落魄山,怎么都会常去看看的,大师兄如何教剑,我相信大师兄的师侄们,都会一五一十与我们先生说的,先生听了,一定会高兴。”

宁府那边,纳兰夜行有些忐忑,主动询问白炼霜那个老婆姨,姑爷这么个练剑法子,是不是太急于求成了些,真没问题?他纳兰夜行都不忍心出剑了。

种秋最后说道:“再好的道理,也有不对的时候,不是道理本身有问题,而是人有太多难处和意外,明明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到最后又有几个人喜欢那碗饭,几个人真正想过那碗饭到底是怎么个滋味。”

裴钱轻轻喊了一声师父,便说不出话来。

剑气长城以外,黄沙如撞一堵墙,瞬间化作齑粉,咫尺难近城头。

只是讲到那山神跋扈、势力庞大,城隍爷听了书生喊冤之后竟是心生退缩意,一帮孩子们不乐意了,开始鼓噪造反。

下了几场大大小小的春雨过后,天地间就有了那暑气升腾。

铺子这边的帮忙长工,不知为何,不再是那两个灵犀巷和蓑笠巷少年了,而是换了三个人,一位少年一个少女,还有个黑乎乎的小孩子,都是大掌柜叠嶂的街坊邻居,不过手脚伶俐的反而是那个年龄最小的,酒鬼赌棍们都喜欢没事就逗弄这个小家伙,因为孩子别看年纪小,脾气恁大,管你是不是剑仙,敢赊账,没门,敢多拿酱菜多要阳春面,便要挨他的白眼,酱菜还是会给端上桌或是送去路边,只是孩子没个好脸色。

然后郭竹酒拉着裴钱走在一旁,两个小姑娘窃窃私语起来,郭竹酒送了裴钱一只小木匣,说是小师妹给大师姐拜山头的赠礼。裴钱不敢乱收东西,又转头望向师父,师父笑着点头。

郭稼早已习惯了女儿这类戳心窝的言语,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啊。所以自己的那位老丈人应该也习惯了,一家人,不用客气。

少年问道:“先前就问你为何不说另外一半,你只说天机不可泄露,这会儿总不该卖关子了吧?”

种秋摇头道:“这种客气到了混账的言语,以后在我这边少说。”

郭竹酒说她小时候,费了老大劲儿才爬到自家屋顶上边,瞧见月亮就搁放在剑气长城的城墙上,就想要哪天去摸一摸,结果等她长大了,靠着自己去了城头,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的,月亮离着城头老远,够不着。所以她就不乐意走远路了,剑气长城的城头那么高,她卯足了劲蹦跳伸手,都够不着月亮,到了倒悬山那边,只会更够不着,没意思。

浩然天下那边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嘛。

陈平安笑着点头。

最终天地恢复清明,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陈平安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宁府,一路徒步,走到了师刀房年迈女冠与老剑仙坐镇的那道大门。

董三更,隐官大人,陈熙,齐廷济,纳兰烧苇,老聋儿,陆芝。

岳青,宁连云,吴承霈,周澄,米祜,米裕,孙巨源,高魁,陶文,晏家供奉仙人剑修李退密……

北俱芦洲韩槐子,宝瓶洲魏晋,南婆娑洲元青蜀,浮萍剑湖郦采,邵元王朝苦夏……

陈清都望向远方,笑呵呵道:“如今有了那个老不死撑腰,胆气就足了不少啊,好些个新鲜面孔嘛。嗯,来得还不少,老鼠洞里边有个座位的,差不多全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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