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770.第770章 高处无人  剑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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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一个武疯子说痴话。

如今南苑国京城鱼龙混杂,沽名钓誉的仙师道长一抓一大把,但是真正踏足修行的仙家人,也有些,要么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先到先得,赶紧抓住大势,“开宗立派”,要么纷纷依附三国之地的皇帝君主,白拿那人人都是头回见着的神仙钱。这些事情,落魄山那边都有详细记载,暖树隔三岔五就抄录一份,送往霁色峰祖师堂存档,原稿则存放在老厨子那边。落魄山在莲藕福地,秘密打造了两条收集消息的渠道,一条是种夫子亲自打造,老皇帝魏良、新帝魏衍都一清二楚,因为属于落魄山和南苑国签订契约的条款之一,另外一条远在松籁国境内,由朱敛经手经营。

那里埋藏着那具被三教一家圣人炼化、压胜的真龙之身。

朱敛缓缓道:“出拳的自由,兴许是不大。但是人生在世,言语无忌的自由,烧饭做菜的自由,如何挣钱如何钱的自由,低头翻书、抬头赏景的自由,与好友下棋不求胜负的自由,看着晚辈一天一天成长的自由,哪个不是自由。”

周米粒没来由哀叹一声。

柳赤诚硬着头皮推开了门,默默走到一位白衣男子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裴钱笑道:“我就随口一说,你回头自己告诉师父答案。”

不然她方才故意显露出来的顶峰拳架,源自南苑国旧国师种夫子,对方就该认得出来。

“稚圭”二字,本是督造官宋煜章的,其实是崔瀺交给宋煜章,然后“凑巧”被宋集薪见到了,知道了,不知不觉记在了心头,一直如有回响,便念念不忘,最终帮着王朱取名为稚圭。

裴钱看也不看,“真要问剑于拳?你知不知道我见过多少剑修,多少剑仙?!”

董仲夏点头道:“董某是松籁国人氏,才到南苑国没多久。”

裴钱扬起一拳,轻轻一晃,“我这一拳下去,怕你接不住。”

裴钱随即一想,这王光景虽然满嘴假话,闭关不是有误,而是大功告成,成功跻身了洞府境,算是莲藕福地最早一拨中五境练气士,确实算是半个神仙老爷了,当下福地,灵气越来越充沛,登山修道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可以跻身中五境的得道之士,还是为数不多,个个金贵,关键是一步快步步快,资质最好的练气士,下一次停步,就该是莲藕福地遇到中等福地瓶颈之时。

白衣男子不看棋盘,微笑道:“帮白帝城找了个好胚子,还帮师兄又招来了那人下棋,我应该如何谢你?难怪师父当年与我说,之所以挑你当弟子,是看中师弟你捅马蜂窝的本事,好让我这个师兄当得不那么无聊。”

一旁站着的读书人两手空空,并无长剑在手,因为极远处的天地中央,有一道剑光撑起了天地。

老秀才笑道:“圣人处物不伤物,不伤物者,物亦不能伤也。”

若是那裴姓女子武夫,此次被亲王府攀了关系,招徕为供奉,岂不是连累南苑国京城愈发暗流涌动?

朱敛蹲在一旁,轻声安慰道:“如果少爷在这边,肯定会答应你。”

裴钱有些纠结,怕自己想得没错,看得也没错,但是出拳没轻重,事情做错。

周米粒也跟着。

故而宋集薪错失龙椅,只是藩王而非帝王,不是没有理由的。

同样是五份大道机缘之一,陈平安将那条小泥鳅送给顾璨,顾璨不但收下,并且接住了,没有任何问题。

周米粒在旁提醒裴钱,连那七境、八境瓶颈都一并问了。

第五座天下。

朱敛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可惜早年相逢之时,丁婴还是个小娃儿,等我好不容易回来,人又没了。不然倒是可以教他怎么当晚辈。”

那个魏蕴,不消停很久了。

顾璨独自赶路。

但是稚圭在夜幕中,独自离开了宅子,看了眼隔壁干干净净的院子,那些春联福字,拎着裙摆走出巷子。

董仲夏微微讶异,看来真不是那来自更大天地的谪仙人。

崔瀺说道:“那就听我一句劝,顾璨到了白帝城,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你护着他不死就行,不要不做,也不用多做。”

裴钱拧住周米粒脸颊,一扯,周米粒立即歪头踮脚跟,轻轻拍打着裴钱的手指,含糊不清道:“么得这必要,么得必要了。”

周米粒摇头,一本正经道:“没有半点烦心事,所以愁啊。”

年轻人笑着站起身,“亲王府客卿,王光景,见过裴姑娘。”

魏氏先帝魏良正值壮年,却出人意料地退位给长子,新帝魏衍登基之后,大兴科举,将三姓渔户、西陕乐户、渝州丐户等大赦,取消“贱籍”,准许其子弟参加科举。再设武举,边关、军营子弟,祖上三代身份清白的江湖子弟,皆可参加选拔,诏书上明言,武举之立,在于提拔干将心腹之士,以为国用。第三事则是兴建山水祠庙,让礼部着手翻阅各州县地方志,拣选生前忠臣贤良,为其塑造金身,希望死后化为英灵,继续庇护一方风土。此外,南苑国魏氏皇帝,开始秘密扶植、拉拢修道之人,帮助压胜各地涌现的鬼魅精怪,防止后者为害一方,不然各地江湖豪杰,即便拳脚高明,可是面对这些从未打过交道的古怪存在,实在是有心无力,吃亏极多。

那王光景整个人身躯随之一弹起,再不敢装睡,站定后,战战兢兢道:“拜见老神仙。”

老秀才在云海之上,看着那些壮丽山河,啧啧道:“穷夫子搬家,搬书如搬山,架上有书方为富嘛。”

离开南苑国的最后一天,裴钱大晚上摸到了屋顶去。

朱敛转身望向那个躺在大街上打瞌睡的年轻神仙,默不作声。

裴钱那边,听了王光景一番弯弯肠子的言语,脸上神色如常,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泥瓶巷宅子正堂悬挂的匾额,怀远堂,则是大骊先帝的亲笔手书。

柳赤诚苦笑道:“哪里想到会被我接连碰到那么多个万一。”

裴钱听得脑阔儿疼,话也不好好说,不是搬靠山吓唬人,就是拽酸文,魏蕴怎么找了这么个傻了吧唧的客卿,到底是帮着亲王府招人还是赶人?

这话是老秀才自己说的,并非是世人诋毁。

王光景故作无奈道:“听闻那位陈剑仙,生平最是讲理。裴小姐作为半个家乡人半个谪仙人……”

杏巷的马苦玄。

周米粒有些犯迷糊,再滚烫的豆腐,不都是一口的事儿?

柳赤诚与龙伯老弟在一座繁华的池州州城闲逛,柳赤诚是为了看那些山下美人,少年白头容貌的柴伯符连障眼法都顾不得,一路都在疗伤,没办法,先前一句话不小心说差了,又挨了柳赤诚一巴掌,差点连龙门境都守不住,加上一旁还有个好像随时准备刨坑埋人的顾璨,堂堂元婴瓶颈野修,与宝瓶洲诸多山巅人物掰过手腕的龙伯,这段光阴,仿佛重回下五境修士的惨淡岁月。

此时裴钱突然记起临行前老厨子的一句提醒,不要处处学师父为人,你有自己的江湖要走,太像师父了,你师父就会一直放心不下你,你在师父眼中,会永远是个需要他搀扶的孩子。

朱敛想了想,“可以。”

老秀才也摇头,“我倒是视线所及,处处是圣人。由此可见,你打架本事是要高些,眼界境界就要低些了。”

崔瀺看似随意说道:“死了,就不用死了,更不用担心意外。”

周米粒偷偷把摊放瓜子的手挪远点,尽说些见外的伤心话,裴钱伸手一抓,落了空,小姑娘哈哈大笑,赶紧把手挪回去。

大骊京城的旧山崖书院之地,已被朝廷封禁多年,冷冷清清,杂草丛生,狐兔出没。

然后她走出小镇,在李槐家宅子附近,看着那座名叫真珠山的小山头,眉头紧皱。

裴钱说道:“咱们回去?”

宋集薪在她离开小巷后,夜深人静,端了条小板凳到院子,只是没坐,就站在那个好像越来越矮的黄泥墙那边,望向邻居的院落。

柳赤诚果然在两州地界就停步。

白衣男子笑道:“崔瀺,这一手还不错。顾璨若是能够成为我的弟子,我便不与你计较救个废物脱困的多此一举,如果成为我的小师弟,我便答应你所求之事。”

周米粒使劲点头,“好得很嘞。那就不着急出拳啊,裴钱,咱们莫着急莫着急。”

王光景苦笑道:“裴小姐何苦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要我磕头认错不成?从头到尾,可有半点不敬?”

岁数不大的清瘦少女和岁数不小的小姑娘,一起躺在屋脊上,看那圆圆月。

宋集薪走到她身边。

打得那个王光景直接落在大街最尽头。

照理说,宋集薪丢了数次,本该就算是陈平安的机缘才对。

裴钱说要做完几件事情,去了趟曹晴朗的祖宅,和小米粒一起帮着收拾了宅子。然后带着小米粒去吃了白河寺夜市上,狠狠吃了顿师父说那又麻又烫的玩意儿,直接帮周米粒点了两份砂锅,吃饱了,一起远远瞥了眼师父曾经借书看的官宦人家藏书楼,与周米粒说比起暖树家乡的那座芝兰楼,矮了好多个小米粒的脑袋。

朱敛感慨道:“果然是长大了,才能问出这种问题。原本以为只有少爷回了家,才会如此问我。”

如果不是当今天子魏衍还算厚道,这座莲藕福地,很快就会乌烟瘴气一团糟,到时候最糟心的,只会是夫子种秋和曹晴朗。

裴钱说道:“还不走?喜欢躺着享福,被人抬走?”

周米粒在假装疼,在屋顶上抱头打滚,滚过来滚过去,乐此不疲。

不知道那个读书人,这辈子会不会再遇上心仪的姑娘。

与那玉液江水神祠庙前,裴钱的为难,如出一辙。

而朱敛在世之时。

而宋集薪被这个一路打着护驾幌子的马苦玄,也恶心得不行。

皇帝魏衍仔细听过了董仲夏的言语,微笑道:“山野蛇鼠,也敢在蛟龙之属跟前,妄言招徕一事?”

都是有讲究的。

珠,王朱。真珠,即王朱之真身也。

真珠山。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与定数。

裴钱虽然不太理解这些庙堂事,但是也知道新老皇帝的父子之间,并没有表面那么融洽,不然老皇帝就不会与次子魏蕴走得那么近,新帝魏衍更不会让皇弟魏蕴担任京城府尹,还要让早年就看好皇子魏蕴的一位权贵老臣,担任一国计相,如果不是以后会管着山水神祇的礼部尚书,是年轻皇帝的心腹,裴钱都要以为这南苑国还是老皇帝当家做主了。

有两对主仆总计四人,其中三人都算是返乡。

最后裴钱算是帮着师父,走了趟状元巷,早年那里有过一位贫寒赶考书生与怀抱琵琶江湖女子的故事,有情人未能成为眷属。

柳赤诚作揖道:“恭贺国师破境。”

老秀才沉默片刻,突然来了精神,“既然闲来无事,再与你说一说我那闭关弟子吧?”

魏衍身边还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婀娜女子,妹妹魏真。

裴钱瞪了一眼,“心急能吃着热豆腐?”

魏檗微笑道:“你们再这样,我要掀棋盘了啊。”

泥瓶巷的大骊藩王宋集薪,婢女稚圭。

柳赤诚这才擦了擦额头汗水。

不料王光景依旧犹不死心,纠缠不休,搬出了亲王魏蕴,说自家亲王最为礼贤高人,尤其厚待武夫,即便裴钱不愿多走几步去那王府,无妨,亲王可以亲自登门拜访,只要裴钱点个头,亲王一定拨冗莅临。

周米粒嗑着瓜子,随便问道:“咋个练拳越多,越不敢出拳嘞?”

朱敛点头道:“嗑完一麻袋瓜子再说,不然估计暖树得念叨你们买太多。”

在顾璨返乡之前。

那条被宋集薪丢到隔壁院子、都会自己跑回来的四脚蛇,为何如此被嫌弃,依旧不愿在陈平安家宅那边多待?

崔瀺叹了口气,将棋子放回棋盒,起身道:“那我就不送了。”

朱敛笑呵呵道:“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嘛,保不齐一颗老鼠屎就要坏了一锅粥。”

在那之后,朱敛很快就返回落魄山。

裴钱坐在屋檐边缘,有些失落,“只是这种事情,本来应该师父点头答应才行的。”

柳赤诚唏嘘不已。

裴钱安安静静躺在一旁,轻轻一拳递向天幕,喃喃道:“看来要再高些。”

朱敛学那小姑娘言语,点头笑道:“阔以啊,我看中。”

柳赤诚确实无奈。

周米粒摇头,“在那边,我没朋友啊。”

裴钱转头望向别处,皱了皱眉头,这还藏藏掖掖的,有意思吗?先前出拳,动静是大了点,南苑国高人前来窥探,担着朝廷身份,是职责所在,裴钱也就以礼相待了,只是董仲夏之外的那个,在她现身之后,误以为她没有察觉,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得寸进尺,悄悄动用了一门术法,在裴钱和董仲夏四周凝聚出几粒极小水珠,似乎是以此偷听对话。

其实丁婴后来的所作所为,大致上还是走朱敛的老路。朱敛更早时候,就已经在甲子之约当中,一人战九人,当时天下十人的榜上宗师,被朱敛一人杀了大半。朱敛之所以没杀丁婴,不过是自认飞升希望渺茫,那一刻更觉得飞升意思好像也不大,便故意送给勉强顺眼的丁婴一颗大好头颅,和与之对应的武运罢了。可以说丁婴有后来的大道成就,无论是武学成就,还是心性成长,一半功劳,皆在朱敛。

一道雪白虹光从天而降,光明正大,完全无视大骊京城的山水大阵,甚至好像连那坐镇天幕的儒家圣人都没放在眼中。

这位其实不太喜欢离开白帝城的男人,缓缓而行,感叹道:“下一禾生,去之为恶草。”

柳赤诚开始耍无赖,“我师兄在,万事不怕。”

读书人摇头道:“圣人如此,又有几个圣人?”

裴钱揉了揉小米粒的脑袋,“你这脑阔儿,小事犯迷糊,遇到大事贼机灵。”

她如今亦是半个修道之人,对于落魄山所在的那座天下,十分向往。这些年翻检皇宫秘档,愈发憧憬。

稚圭以心声说了这些内幕。

老秀才扼腕痛惜道:“人生憾事啊!”

读书人松了口气。

出剑一事,都不如听老秀才耳边絮叨来得心累。

老秀才突然说道:“我不说,你来讲?这个想法很新颖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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