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776.第776章 围杀一人和一人围杀  剑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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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陈平安想要捕捉那把飞剑轨迹之时,竟然毫无线索。

片刻之后。

是那少年悄悄在女子身上留下了一道符箓。

不但如此,被陈平安丢掷在远处的甲胄、紫金冠,都同时轰然炸碎。

所以哪怕被那些纵横交错、肆意飞掠的飞剑围困,却还能够支撑下去。

陈平安放弃了斩杀少年的念头,既然形势变化,少年身负重伤,留在战场上,便又大有用处了。

陈平安依旧不愿意太早拿出两把本命飞剑的全部神通。

与此同时,陈平安法相左手轻轻一抬,大地之上,一条山脉直接被拔断山根,从下往上,配合当头笼罩滩的金色符箓,掠空砸向后者。

流白突然提醒道:“是留在上边的雨四!”

陈平安被围困当中,身形摇晃,显然两次祭出笼中雀,再以一人对敌五人,无论是被一次次雪上加霜的武夫体魄,还是支撑两把本命飞剑近乎的修士灵气,还是一个人的精神气,都已是强弩之末。

陈平安刚好躲过流白那一道,但是竟然在自己的小天地当中,避无可避,躲不可躲,被第二道光柱砸中。

滩脖颈之间,缓缓渗出一长串鲜血珠子。

那么由谁来拦阻?董三更被牵制在金色长河那边。陆芝?远远不够。便是加上那个随之也有了出剑理由的牢头老聋儿,也还是不够的。

那就还给对方一个意外,杀一个最强者。

只要陆芝不出剑,他便不拔刀。

因为体魄在逐渐痊愈的陈平安,再没有任何哨举动,小天地当中,处处皆飞剑。

陈平安动不了有剑气飞瀑庇护的雨四,便颠倒天地,让那正忙于抵挡一百多把飞剑“井中月”的雨四,刚好位于那道剑光的劈斩方位。

这个陈平安,就这么难杀吗?!

陈平安被一撞坠地,在空中身形踉跄,一个翻滚,躲过有一道如影随形的光柱,再折叠山河,瞬间远去数百丈。

那把佩剑,其实便是滩的第二把本命飞剑。

那个“雨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只可惜陈平安尚未真正得心应手,不然离真与竹箧的强势破阵,远不是一炷香能够办成,因为飞剑“笼中雀”,并非死物的山水阵法,与那圣人坐镇书院、道观寺庙或是战场遗址,又有差异,后者坐镇的山河版图,几乎是固定的,但是陈平安这座凭借笼中雀,却是行走之地皆天地,同样还是陈平安身为隐官,无法真正潜心修道、炼剑的关系,不然这种笼中笼的天地层次之分,会更加圆转如意,滴水不漏。

大坑之中的甲骑大军,枪矟皆附有小幡,五彩缤纷。

突兀一剑,破开天幕。

那“陈平安”微微一笑,又捻出一张金色符箓,因为法相所持符箓,在少年滩眼中过于庞然大物的缘故,一张符胆如金色雷池,蕴含雷池的金色符箓,气势汹汹,飘荡向少年剑修。

所幸既非剑气盘桓关键气府,也无拳罡激荡窍穴中,雨四终究是剑修体魄,并无什么致命伤。

流白则抓住滩肩头,继续驾驭本命飞剑阻拦那初一十五,她自己则带着滩御剑去往远处,绝不给陈平安近身搏杀的可能。

陈平安又抬起一手,掌心托有一枚法印,翻转手掌,大印如山,再次迎向那滩。

陈平安快速瞥了一眼那女子的头颅附近。

如果流白与雨四对调位置,流白应该已经死了。

众人当中,只说对于小天地的熟悉,离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竹箧背后剑架一把把长剑不断远掠而走,带起一道道虹光,小天地当中的所有云海、山岳,皆被长剑摧毁,剑光之外,剑气绽放。

这还不算是那个“天大”的意外。

擅长温养剑意,出剑极快,杀力极大,追求一击毙命,瞬间分出生死。

弧月剑光再度凭空出现,直接将陈平安的法相斩断握拳双手。

竹箧哪怕被一拳砸飞,依旧牵引那道剑光,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弧,尽量将雨四拽向自己。

背后剑架,已无长剑。

竹箧的地底剑阵,离真信不过,还得亲自再布一座阵法才能放心,既能防止陈平安破阵而出,还可以稍稍拦截剑仙营救。

陈平安一个后仰倒去。

竹箧出剑之时,就站在了那尊神女法相的肩头。

此时她低头凝视主人,更是满脸和蔼。

滩一个心神不稳,再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悬停于一处云海之上,隐约有数座山峰,高出云海如岛屿。

而陈平安所在小天地之内,雨四的处境,就要比先前滩更加不堪。

世事历来如此,便宜好处占不尽。

陈平安笑着低头俯瞰那持剑少年,抬起一手,多出了一把学生赠送的玉竹折扇,迅猛拍下,四周云海被那股磅礴气象扯动,滚动如沸,隐约有雷鸣声。

雨四以飞剑“瀑布”护住自己与滩,咬牙切齿,心中大恨。

一些飞剑路过的山岳、江河“废墟之地”,刚想要重新生成幻象,便被残留剑气再次搅烂。

那把交织电光的佩剑,突然悬停天地间,在剑尖和剑柄首尾之间,绽放出一丝剑光,分别往天幕和大地直直激射而去。

陆芝刚要离开城头。

离真身形悬停天幕处,仿佛一位穿过光阴长河的远古神灵,双手托起了本该悬在夜空的北斗七星。

好一个流白。

武夫侯夔门,被同样动了手脚的三件至宝,少年剑修的果决行事,女子流白对待一位袍泽好友的狠辣……

一道如弧月悬空的外来剑光,切开了两层天地的屏障,刚好劈在了那处宝甲粉碎之地。

先前侯夔门那一手,太过歹毒,陈平安相当于挨了十境武夫的倾力一拳,如果不是稍稍避开,早就给侯夔门一拳当场洞穿了心窍。

坐镇小天地,如同圣人随时随地起心念,便可掌观山河,一览无余。

若是搁在演武场上,挨了十境巅峰一拳而不死,那就是滋味极好。但是此刻看似玩弄少年剑修于鼓掌之中,事实上陈平安还是难逃围杀之局,那就滋味极其不好了。

竹箧眉头紧皱,这个年轻隐官是临死都不愿被人以飞剑斩杀?所以选择拼了性命和大道不要,都想着多杀一人?

果不其然,如撞墙头,纷纷落地。

剑气长城的城头之上,魏晋与老大剑仙问道:“真不需要我去解围?”

天地之间的四面八方,从那天圆地方的小天地所有屏障界线之处,出现了无数把飞剑“井中月”,向四位剑修缓缓推进。

倏忽之间,双方又恢复原先处境,两拨人四位剑修,相隔遥遥云海上。

以双手护住少年身形的乐伎法相,旋转身形,背对那些大如仙家渡船的飞剑。

离真瞬间来到流白身侧,循着小天地屏障被竹箧一剑破开的剑意痕迹,离真稍稍心算,便立即一语道破天机:“先前我们心声言语,极有可能被陈平安听在耳中,这座小天地,不是他与谁借来的,就是他的小天地。”

如果早早知道陈平安两把飞剑的本命神通,己方五人,完全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凄惨田地,稍作应对,不说他离真,其余四位剑仙胚子,只要开口求人,谁会缺傍身法宝?他们先前准备的许多攻伐法宝和秘法,根本就没有机会使出来。结果到现在围杀不成,还导致流白和滩大道受阻,未来成就有限。

女子剑修头脑中一片空白,凭借本能丢开手中的少年滩,她就要自毁金丹,再驾驭本命飞剑,直刺自己心口,希冀着先杀自己,再杀那年轻隐官。

一剑消逝之后,一处天幕电光交织成网,疯狂涌动,不断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画卷。

只是雨四依旧觉得不妥。

距离滩极远处的一座山岳山脚,转瞬之间便一去一返的陈平安,此刻站在相对纤细的“一条山脉”之上。

竹箧作为刘叉的开山大弟子,如果不是刘叉在此次战役当中收取了一拨记名弟子,便是唯一的嫡传。

“好家伙,差点着了道。各位,对不住,先前是我的失误。”

只可惜没有这种“好的如果”,今天一战,多是不好的意外和万一。

不是甲申帐的成员,肯定会觉得雨四最后这个说法,太过莫名其妙。

少年是可杀可不杀,女子剑修是必杀之人。

这尊远古乐伎法相不似寻常,仿若活人一般灵动,先前以后背硬扛来自山岳之巅青衫客的飞剑,竟有些许神色变化。

滩抖了抖长剑,朝那装神弄鬼的年轻隐官,勾了勾手指。

离真摇摇头,眼神怜悯,“涸泽而渔,取死之道。”

至于侯夔门的甲胄与紫金冠都被陈平安以搬山术法,放置在远离侯夔门尸体的地带。

两座小天地发生了大道之争,天地随之摇晃,几位剑修视野中的景象,扭曲不定起来,仿佛一幅摊放在书案之上的画卷,却被人手持画轴一端剧烈抖动。

比如死了个被刘叉寄予厚望的嫡传弟子。

陈清都摇摇头,“等着就是了。谁后出手,谁就占优。”

在这期间,竹箧先前布下的无数剑气,愈发凌厉,天地之间,剑意水珠凝聚出一条不断开疆拓土的剑气长河,晃荡不已,洪水漫天。

滩立即停下御风,悬停空中,低头望去,大地之上,好似一处战场,一支支铁骑冲阵,竟是都如无头苍蝇一般,地理形势,根本不按常理,许多原本间距极远的铁骑,最终刹那之间就相互冲撞在一起。

先是一位隐匿于战场上的王座大妖,现出身形,大袖一卷,将那已经出剑的竹箧、想要撤退的离真等人,一并收入自己的袖中乾坤当中,同时手指一弹。

如果不是位于自己坐镇的小天地当中,陈平安根本无从察觉。

雨四身穿一袭黑袍,只以一截雪白绸缎系挽头发,风流倜傥贵公子。

剑光竟是弯曲如绳索,竹箧驾驭心念与剑意,猛然一拽,就要将那攥紧剑光的雨四拖出好似大牢笼的小天地。

滩冷笑道:“你的真身,果然受伤极重,就只能靠些假象一味拖延了。”

滩也再次祭出那尊来历不俗的神女法相,悬在自己与流白身后,被法相一手护住一人。

魏晋说道:“有陆芝帮忙压阵,我可以试试看。”

甲申帐,剑修雨四,避暑行宫那边的秘档内容,比起竹箧、流白要更详实。

滩一咬牙,呕血鲜血。

本命飞剑“瀑布”。

然后在那神女身后,蓦然出现一尊更加巍峨巨大的青衫法相,双手十指交缠变作一拳,当头朝她头颅砸下。

此次年轻隐官出手,果然皆是真物!

与陈平安一起走过千山万水的飞剑初一,十五,终于同时现世。

大地之上的涟漪当中,悬起一粒粒精粹剑意凝聚而成的水珠,追随着那些圆圈涟漪不断生发,如一道雨幕悬停大地。

就在此时,陈平安袖中那件咫尺物砰然震动,毫无征兆。

原本只要她稍稍手下留情,哪怕她足够谨慎和心狠,按照陈平安的预期,轻伤“雨四”来判定真假,那么十余丈距离,就足够让硬扛一剑的陈平安近身,一旦近身,杀她也好,杀那少年也罢,都有大好机会。

在这期间,四位蛮荒天下最出类拔萃的年轻剑修,如有清风拂面,是那三层小天地相互转换的蛛丝马迹。

分明是一处针对世间所有练气士的“无法之地”。

陈平安身形消逝,运转天地,本就是正在等这一剑,这才故意遗留那点剑意。

滩驭剑在手,另外一手轻轻抹去脖子上的血迹。

既然围杀剑修中的几个软肋皆不可杀。

竹箧说道:“离真,别藏掖了,阵法之外,再打造出一座更大的小天地,然后不断缩减。”

于是得知真相后的离真,忍不住骂了一句娘。

方才对那少年剑修一击不中,也让陈平安极其无奈,若是自己体魄巅峰之时,那位天才剑修的那颗头颅,此时就该搁放在方寸物当中。

陈平安强行更换天地厚薄,将自己置身于折叠山河当中,比那松针咳雷牵引、再加缩地符更加迅速,瞬间就来到竹箧身后。

离真已经蹲下身,捻起一撮土壤,轻轻捻动,尘土四散而飞,都粘连着丝毫剑意,离真环顾四周,微笑道:“果然有古怪,是一座类似小天地的禁忌之地。上次与我厮杀,都没有拿出这份本事来,好,很好,我总算可以输得服气了。”

陈平安便以肆意折叠天地山河的神通,尽量改变两条剑光的轨迹,一旦稍稍更改路线,剑光不再是笔直一线之上,陈平安就能够让那少年剑修无法以此勘验天地界线。

雨四没有让竹箧失望,伸手抓住那道剑光。

陈平安微微叹息,任由竹箧救走雨四,他去杀少年,原本各不耽误。

你救你们的人,我杀你们的人,做买卖得公道。

那个年轻隐官既是剑修,又是纯粹武夫,斩杀起来尤为麻烦,对方哪怕耗竭一口纯粹真气,就能够转去御剑杀人,一旦灵气需要补给,就转为武夫出拳,武夫真气,与剑修灵气,相互轮换,生生不息,故而先前剑修第二场出城厮杀,事后甲申帐统计双方战功,靠着从头到尾参加了一整场战事,积少成多,年轻隐官的军功,高居剑气长城出城剑修的榜首。当然这与剑仙需要镇守金色长河有关,而城头驻守的剑仙,要么据守一方,要么为年轻剑修压阵,剑仙真正出剑的机会,不会太多。

天地极大。

陈平安以拳重重击掌,微笑道:“送诸位一程,安心上路。”

只是大战以来,竹箧始终没有出手,比那同一军帐的女子剑修流白,要更加云遮雾绕,竹箧除了一个天下皆知的师承,其余飞剑有几把,本命神通,练剑路数,都是未知。他身后背负巨大剑架,此刻其中六把长剑纷纷离开,围绕大坑,最终掉转剑尖,一把把长剑瞬间没入大地,在地底极深处结阵,不给已经负伤的年轻隐官逃脱包围圈的机会,即便犹有余力破开剑阵,也会露出蛛丝马迹,到时候等待年轻隐官的,必然是凌厉飞剑的拦截,并且绝对不止一把。

但是对方五指攥住她的脖颈,往后一拽,离开原地,然后陈平安重重一拧,直接将流白的整个脖子扯断。

天地再度一变。

小天地被陈平安分出三层,由里向外,分别庇护真身体魄,再就是打开大门禁制,以半吊子的法相现世,专门针对第一个陷阵的少年剑修,最后一层最为稀薄,负责障眼法其余四位天才剑修。

但是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对蛮荒天下和剑气长城而言,都是天大的意外。

一座山峰之巅,一粒芥子身影,蓦然大如山岳,那庞然巍峨的青衫客,背负剑匣。

甲子帐灰衣老者,步出军帐,似乎是想要亲眼目睹某一幕场景。

竹箧皱眉问道:“离真,这座小天地,到底如何而来?是与圣人借?小天地也能借吗?”

与此同时,本命飞剑“甲骑”,从铁骑大军凝为一剑,返回滩一处窍穴当中。

陈清都笑道:“解围?解谁的围,陈平安,还是你魏晋?你以为对方没有藏着后手?只说那五个极好的剑仙胚子,谁来负责接引离开?死了其中任何一个,甲子帐都要心肝疼。”

陈平安要么收起飞剑笼中雀的本命神通,要么就要陷入一场与离真纯粹比拼消耗神意的艰苦战场。

竹箧手持长剑,落在大地之上,以剑尖抵住地面,剑身缓缓没入大地,一圈圈涟漪荡漾而起,以极快速度向八方散去。

这让陈平安对那把不知名飞剑,充满了戒备,远比那破开屏障的一剑更加重视,前者简直就是一把更加夸张的齐狩飞剑“心弦”。若是战场对峙,被那把飞剑盯上,注定会极为棘手。不是雨四,不是离真,不是已经递出凌厉一剑的竹箧,那么就应该是那个被少年称呼为流白的女子剑修了。

陈平安一个横滑出去十数丈,瞬间站定。

一道大如山岳的虹光砸开整座天下的恢弘禁制,笔直落在战场之上,并不靠近剑气长城,反而直接选择了金色长河以南的妖族大军腹地。

方圆数百里的巨大战场之上,瞬间大地翻裂,震起妖族大军无数,大片死伤。

一个从天外而来的汉子,微微屈膝,站在战场之上,抬起双手,贴住额头,往后缓缓捋过头发。

那汉子挺直腰杆,环顾四周皆妖族,便大笑道:“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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