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长城的每一把甲等飞剑,例如吴承霈的甘霖,最适宜战场大范围厮杀,所以屈指可数,更多是避暑行宫在战略层面上的一种选择。真要搁放在剑修之间的对敌,反而未必占优。
谢松记起一事,与举形正色道:“与朝暮认个错。隐官在信上怎么告诉你来着,有错就认真豪杰,知错能改大丈夫?”
谢松只能如此解释了。
可惜那会儿的沛阿香,没有多想,当然也怪那个狗日的阿良,很快就话头一转,两眼放光,醉醺醺抹嘴,聊某些仙子的身段去了。
刘幽州感慨万千,缓缓道:“我听说过宝瓶洲落魄山,与披云山那尊北岳山君魏檗关系莫逆,牛角山渡口的生意很不错,如今与俱芦洲披麻宗、春露圃做着不小的买卖。只是不曾听说有这么一号拳法通天的年轻姑娘,宝瓶洲真是一个古怪地儿,米粒大小的地盘,总是让人意外。武夫宋长镜,剑仙魏晋,修士马苦玄,真不差了。”
所以那座一直云遮雾绕、名声不出一洲的落魄山,肯定另有高人坐镇山头。
正蹲地上撅屁股归拢泥土埋沛阿香的汉子,见着了那位女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身,背靠竹竿,一脚脚尖点地,吐口水在手心,使劲捋头发,露出大额头,双手抱拳喊姑娘,自称阿良哥,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朝暮高兴道:“避暑行宫的评点,将举形的‘雷池’列为乙中,品秩很高很高了。”
裴钱一脚脚尖轻轻捻动地面,死死盯住柳岁余,“柳前辈先前一拳,尽显前辈风范,晚辈心领!可如果此后还是故意拳拳让我,便是马湖府雷公庙一脉拳法,瞧不起我落魄山一脉拳法了。”
刘幽州一把拍掉那阿香的手指,笑道:“阿香真是爽快人,成交!”
举形和朝暮看得紧张不已。
谢松便带着两孩子御风远去数十丈。
沛阿香就没敢动,免得自取其辱。
举形问道:“师父,裴姐姐现在的武学境界,能够跟元婴修士媲美吗?”
那裴钱的惨状,看得刘幽州头皮发麻,太渗人了。
柳岁余收回那半拳,却没有追赶裴钱身形,而是驻足原地,这位山巅境女子武夫,心中有些讶异,小姑娘体魄坚韧得有点不像话了。
柳嬷嬷倒是不担心岁余会输,皑皑洲的武夫千千万,当然是雷公庙沛阿香境界最高,可一洲武运,只要岁余能够以最强跻身山巅境,就会是岁余最多,柳岁余得过三次最强,说来古怪,按照她师父沛阿香的推衍,根据天下武运的去留迹象,柳岁余几次与最强二字的失之交臂,好像多与那小小宝瓶洲有关。
刘幽州听完这个精彩纷呈的故事后,忍不住问道:“阿香你不是后来又重返青神山,参加过夜游宴吗?难不成阿良就跟了你们姓?”
不过沛阿香聚音成线,提醒弟子,“记住,出拳可以重些,但是绝对不许伤及对方的武道根本。”
只不过李槐运气确实要比裴钱好些,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根本不用吃苦。
朝暮察觉到他的打量视线,转头朝他挤出笑脸。
裴钱脑袋一晃,身形在空中颠倒,一掌撑在地面,蓦然抓地,瞬间止住横移身形,向后翻去,刹那之间,柳岁余就出现在裴钱一侧,递出半拳,因为裴钱并未出现在预料位置,若是裴钱挨了这一拳,估计问拳就该结束了。九境巅峰一拳下去,这个晚辈就需要在雷公庙待上个把月了,安心养伤,才能继续游历。
沛阿香听闻此问,脸色有些古怪,摇摇头,轻轻旋转手中竹笛,那颗坠着的泛黄珠子轻轻敲击竹笛,清脆悦耳,沛阿香笑道:“往事不堪回首。”
谢松身边的举形、朝暮,以及作为郦采嫡传的陈李,高幼清在内,这些被浩然剑仙带离剑气长城的剑仙胚子,本命飞剑就皆是乙、丙品秩。
举形看着朝暮那模样,难得有些后悔,裴姐姐在那投蜺城,其实私底下与他说过,以后不要总对朝暮那么板着脸,因为朝暮是个小姑娘,你是男孩子,欺负她不算本事,你们既是同乡,又是同门,多难得的缘分,所以你应该多多护着她,最少最少也不能让她被别人欺负。
举形见那朝暮在傻乎乎地使劲摇头晃手,他便心一软,硬着头皮轻声道:“对不起。”
沛阿香无奈道:“他的意思,是不介意更换姓氏,当我们所有人的祖宗。”
沛阿香提起手指竹笛,“被那人打了一顿,事后得了这份补偿。”
举形愣了一下,好嘛,师父都知道拿隐官大人镇压自己了,哪怕心不甘情不愿,仍是拗着性子,气呼呼道:“对不住就对不住喽。”
例如举形要在这雷藩山炼剑,谢松就准备好了三件攻伐法宝和一大笔谷雨钱,作为对雷公庙沛阿香的补偿。问题则是沛阿香还未必点头。
大概是追杀也算追求。
柳姨仿佛一尊被贬谪人间的雷部神灵,事实上,皑皑洲雷公庙一脉,练拳大成,皆是如此,就像天生披挂一副神人承露甲,水火不侵,寻常术法根本难以破开那份拳意,最让与他们对敌的练气士头疼,只不过沛阿香嫡传和再传当中,就数柳岁余最得拳法真意。
这意味着大骊宋长镜之外,最少还有两位最少九境的大宗师隐匿其中。
裴钱整个人在地面倒滑出去十数丈。
很多时候,千挑万选,好不容易收取了几位得意弟子,数年数十年的倾心栽培,传以拳法真意,可是随着时日推移,弟子们就有了自己的人生,久而久之,就真的只剩下那点师徒名分了,哪怕是拳法一脉,师徒之间,也会渐行渐远。哪怕那些弟子在内心深处,依旧敬重师父,但多是身不由己,拳不由人,沛阿香对此小有遗憾,谈不上太多伤感失望。
刘幽州嘀咕道:“竹笛来历,阿香你还没说呢。那笔供奉钱,晚辈好意思给,前辈好意思收?”
刘幽州见那广场上的出拳双方,柳姨已经稳占上风,刘幽州境界不够,如今都还不是金丹地仙,只是个龙门境修士,他甚至无法清晰看见双方身形,只能依稀通过两位女子的衣物颜色来判断形势,柳姨每次出拳皆有雷震气象,雷电交织,经久不散,所以出拳一多,广场上就像一座拳意造就出来的雷池。
柳岁余开始收敛一身拳意,看着裴钱,遮掩不住的眼神赞赏,点头笑道:“此次我没赢,你没输,我们算打个平手。以后等你破境了,再来问拳一场。你来马湖府找我,或是我去落魄山找你,都可以。”
作为裴钱师父的陈平安,就要思虑重重,极少追求那种酣畅淋漓,拳招极多,拳法变幻不定,讲求因时因人因地而异,近乎吹毛求疵,每一拳都在铺垫和算计,最终达到利益最大化。但是裴钱,则截然不同,出拳时,大有身前无人的豪杰气概,简直就像是小小年纪,就懂了一个“天地无二人,问拳唯问己”。
相信举形和朝暮俩孩子,在未来的人生道路上,才会真正意识到“移风易俗大剑仙”这些言语,到底承载着年轻隐官多大的期望。
在北俱芦洲狮子峰,李二拳下,陈平安是以六境跻身七境金身境。
柳岁余缓缓拉开一个拳架,女子双臂有数道雷光交织,她一双眼眸更是淡金色,道:“管你高不高,都给我躺着说话!”
至于刘幽州早早知晓落魄山,那是这位未来皑皑洲财神爷太闲的缘故。
能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裴钱很清楚。
一直沉默的裴钱终于开口道:“晚辈还有最后一拳,想要跟柳前辈请教。”
雷公庙高空,谢松些许剑气流溢如浮云,让两位嫡传弟子有立足之地。举形手捧竹箱,朝暮手持行山杖,她发现这根绿竹杖入手极沉,师父便解释了,这根行山杖施展了障眼法,真实材质是类似雷池浆液凝聚而成,被人炼为山杖样式而已。结果朝暮说行山杖里边好似有丝丝缕缕的纯粹剑意,谢松接过手后,仔细感受那几份剑意后,微微叹息,说这是你们剑气长城女子剑仙周澄的馈赠。
原来早年在那风景绝美的竹海洞天,沛阿香作为皑皑洲历史上最年轻的九境武夫,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当时作为一场青神山水宴的客人,沛阿香曾经与数位好友醉酒游历山水,与一个当时鬼祟偷挖竹鞭、竹笋的邋遢汉子起了争执。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一开始说自己是青神山土地公,要挖采竹笋拿去款待贵客,后来被人揭穿,就口口声声自己是青神山夫人的私人家宴座上宾,挖点竹笋算什么,结果有一位年轻剑仙立即飞剑传信青山神,那人好胆识,斜靠一竿竹,双臂环胸,说你们惹上我,算你们晦气,等着被夫人下逐客令吧,以后你们还能再进入竹海洞天半步,老子就跟你们姓。
故而离开战场之后,更多是那山上修士间的捉对厮杀,反而是隐官一脉评选出来的那些个乙等品秩飞剑,杀力最为出众,尤其是乙上的那拨本命飞剑,无一例外,都拥有百年一遇的本命神通,例如陈三秋的那把“白鹿”,还是因为文运的关系,才得以跻身乙上。
沛阿香笑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你听过就算了,别四处宣扬。”
她的自己的两位嫡传,举形和朝暮俩孩子,当然也懂事、念恩,不但将她视为主心骨,还像是亲人长辈,所以谢松很满意,挑不出弟子们的半点毛病了,但是比起陈平安之于裴钱,好像还是有些不同。
举形嗯了一声,神采明亮,使劲点头道:“隐官大人通过邓凉转交给师父的那封信,我时常翻看的。信上说了,要我们慢慢学习浩然天下的种种风俗习惯,不要急,但是都要用心记住。好的坏的都要多看看,看过了还要多想一个为什么。信的末尾,还叮嘱我们一定要先好好练剑,等到境界高了,最少能够自保,再来与人讲理。”
柳嬷嬷听得忧心不已。
沛阿香想了想,“那就让小姑娘在这儿多待几天。”
在谢松看来,陈平安和裴钱这师徒两人,骨子里的那股子精神气,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后来还是竹海洞天山神府一位传令女官现身,才替所有人解了围。
柳岁余不但一拳打断了对方拳意,第二拳更砸中那裴钱太阳穴,打得后者横飞出去十数丈。
一连串九境出拳,虽非拳拳都是巅峰倾力出手,但是一口纯粹武夫真气,到此为止。
她方才既然能够以大江横一式,先接裴钱一拳,再断去对方拳意,若说同境问拳,便算后发制人,胜了第一拳。
纤细瘦弱的年轻女子,身形摇摇欲坠,那张微黑脸庞,皮开肉绽,一处眼眶红肿得厉害,显得十分狼狈,她微微歪着脑袋,便有鲜血从耳中流淌而出。
裴钱抬起手,以手背擦拭从鬓角滑至脸颊的鲜红血迹。
哪怕柳岁余能够凭此增长拳意,有望让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是沛阿香没觉得如此做,符合江湖规矩。
谢松则唏嘘不已,隐官收徒弟,眼光可以的。
当下能做的,就是递出这一拳而已。
他言下之意,就是让柳岁余不用太拘着辈分高低、境界之差了。
沛阿香想到这里,瞥了眼广场上还在切磋拳法的两人。
所以这些年偶尔指点柳岁余在内三位嫡传弟子,沛阿香要他们切记一点,拳法求高之外也求大,得追求一个气壮山河,例如学一学那北俱芦洲的远游剑仙。但是除了柳岁余之外,其余两位嫡传,还有再传弟子七人,显然没有谁真正理解沛阿香的意思,无一人去往剑气长城砥砺体魄、拳意。
与有些人是同龄人,同处一个时代,好像既值得悲哀,又会与有荣焉。
七窍流血,对于远游境武夫而言,小事。
柳岁余则转头望向身后的师父。
沛阿香在台阶上眯起眼,然后轻轻挪了一步,挡在刘幽州身前。
裴钱缓缓后撤,不断与柳岁余拉开距离,答道:“拳出落魄山,却不是师父传授给我,名为神人擂鼓式。”
没想好名字,得等师父回家帮着取名字。
既不愿与那落魄山结仇,更是出乎武夫前辈的本心。
十境武夫,概莫能外。
听说他在打架之前,喜欢-吟诗一首,我最仰慕此事,他自封的‘百丛中小浪蝶,十里八乡俊哥儿’,在我看来,绝非浪得虚名。思慕他的仙子,真是茫茫多。”
同样是女子,对方的九境拳头,确实不轻。
谢松犹豫了一下,问道:“裴钱,真想好了?”
沛阿香心中叹息复叹息,人生总是冷不丁的,来上那么一拳,不轻不重的,只是让人无力招架,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无力之感了。
不然若是同为远游境,估计这场问拳,只凭裴钱这一拳,双方想要分出胜负,就只能靠分出生死了。
很丢人。
举形点头道:“我想学就能学,某人就难说了。”
裴钱环顾四周,屏气凝神,心神沉浸,一双眼眸熠熠生辉。
裴钱最后说道:“若是我输了,是裴钱学拳不精,不是落魄山拳法不高。”
到时候下一拳,还会是神人擂鼓式,并且会比第一拳,更快更重。
再望向沛阿香,“也与沛宗师道一声歉。”
直到他遇到了那位传说中“美姿容,喜赤足,鬓发绝青”的青神山夫人。
确实不丢人。毕竟曾有山上十人围杀一人,结果只有一人逃出生天。
而举形的“雷泽”,既然能够评为“乙中”,当然是因为举形这位剑仙胚子的本命飞剑,所具神通,既可与人捉对厮杀,杀力巨大,又适宜战场,气象万千。
裴钱最后胸口被接连两拳重重砸中,双脚离地,颓然摔落在地。
沛阿香拎着竹笛,站起身,打算让双方停拳了。
是裴钱自己悟出来的。
裴钱摇摇头。
再看那选择对敌的拳法拳招,双方倒是不太像。眼前裴钱,出拳一往无前,一以贯之。
而眼中这个奇怪极了的女子,未必就觉得自己不如柳姨?可你越是如此,就武痴柳姨那脾气,只会出拳更重的。
谢松说道:“只要是剑修之外,裴钱对敌元婴,也有几分胜算。”
谢松伸手按住孩子的脑袋,柔声说道:“隐官说过,你们到了浩然天下之后,不要意气用事,要学会入乡随俗,就像他到了剑气长城,也要先学会尊重你们剑气长城的所有风俗,举形,隐官对你们的希望,你做得到吗?”
一般人要说跟李槐比学问比胆识,都有戏,唯独比拼出门踩狗屎,真没法比。
刘幽州点点头。
沛阿香只好为这个门外汉耐心解释道:“这个小姑娘既是问拳,又是客人,而岁余的年纪和境界,都算对方的前辈,还是半个东道主,按照江湖规矩,当然要先接一拳,所以就有点吃亏。当然,小姑娘将这一拳,打磨得炉火纯青,是根本,对方拳好,咱们得认。至于岁余这一拳,是我当年见那蛟龙渡江而悟出的大江横式,当然不会太差。”
沛阿香笑道:“你要是能够让小姑娘成为刘氏供奉,你爹最少能赚回来一座倒悬山猿蹂府。”
刘幽州大开眼界,这也行?有点道理啊。
也亏得李槐那半年都在山脚小镇,帮着娘亲做买卖挣钱,一次都没见过裴钱的练拳路数,不然彻底肯定没了练拳的心思。
裴钱点点头,转身望向谢松,裴钱咧嘴一笑,“就出一拳。”
不过他补了一句,“可如果师父一定要我这么做,我也不会炼剑懈怠的。”
裴钱向柳岁余抱拳说道:“晚辈知道,是我无礼了。与柳前辈……”
陈平安真正传授裴钱拳法的机会,肯定不多,毕竟裴钱如今才这么点岁数,而陈平安早早去了剑气长城。
沛阿香竖起两根手指。
不能说的,就闭嘴不言,也算以诚待人。
举形发现自己手心满是汗水,转头看了眼抱着行山杖的朝暮,她更是满头汗水。
柳岁余哈哈笑道:“好,那我接下来就高看你落魄山武夫一眼!”
有些是故作不知,不太乐意去剑气长城送死,道理很简单,连剑仙都会死,武夫在那边只会死得更快,往往是一出城,就注定是有去无回的下场。有些则是自认走到了武道尽头,开始享福了,致力于传拳给马湖府雷公庙一脉的第三代弟子,美其名曰帮助师祖沛阿香开枝散叶,拳镇一洲。当然也有些是在那世俗王朝担任武将,需要为君主帝王帮着镇压、收拢一国武运,确实脱不开身,沛阿香的那位大弟子,便是这般处境。
谢松轻轻点头,这个沛阿香还算厚道,不然他不出声,她就要出剑了。
因为裴钱一旦经历生死战,极有可能再次破境,山巅杀元婴。
小姑娘委屈得皱着脸,泫然欲泣,哭又不敢哭,可怜兮兮。
老厨子曾言,“除非我死,问拳不止”。
沛阿香笑道:“倒也是。”
沛阿香点点头。
然后山神府那边回信,说夫人不认得此人,于是沛阿香一伙人就跟撵狗似的,追着那个蟊贼打,一开始谁都没太当真,更多是当个乐子,只是当一位剑修出剑不小心过重后,就被那人嚷嚷着“一拳一个小兄弟”,全打趴下了,不但如此,那汉子还把所有人都埋土里了,说是明儿就会生长出好多的玉璞剑仙、山巅境武夫,就当是他回礼青神山。
那汉子摇摇头,轻轻提了提裤腰带,微微偏移视线,不敢与那女子对视,腼腆一笑。
事实上,那次在竹海洞天撞上阿良,其实对方早就告诉过沛阿香,心大些,反正板上钉钉的十境武夫,就别总瞪大眼睛瞧着这个境界了,又跑不掉,多看看更高远更壮阔的风景去,穗山之巅,去爬一爬,剑气长城去瞅瞅,北俱芦洲逛一遍,天隅洞天串个门……
而那个阿良对沛阿香比较顺眼,不打不相识,帮着沛阿香砍了一截青神山绿竹,让他带出竹海洞天。
裴钱毫不犹豫道:“选后者。柳前辈接下来不用再担心我会不会受伤。问拳结束,两人皆立,就不算问拳。”
虽说江湖中人,有那投师如投胎、师徒如父子的古板说法。可那年轻隐官,在弟子裴钱心目中,天地君亲师,好像根本就已经合而为一。
广场上被那拳意牵扯,处处光线扭曲,晦暗交错,这便是一份纯粹武夫以双拳撼动天地的迹象。
刘氏有条祖训,天下钱财分两种,一种是实打实的神仙钱,一种是人心。
谢松倒是没来由想起信上另外一句言语,先前觉得那年轻隐官,过于婆婆妈妈事无巨细了,尤其是为了俩屁大孩子写这么大口气言语,言之过早,只是不知为何,这会儿倒是觉得不该嫌早,反而嫌那年轻人在信上写得少了。类似“入乡随俗还不够,移风易俗大剑仙”这样的道理,确实不嫌多。
没办法,纯粹武夫之间的一境之差,师父与人对敌,能够无视,她裴钱依旧没办法。
年轻女子背后,犹如一轮大日破开海面,初升现世,然后骤然间迅猛悬空。
我拳一出,如日中天。
天下武夫,只能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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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