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两个一片柳叶万里追杀的姜尚真,都比不上这个陈平安的烦人。
不过赊月这次吃亏,归根结底,还是不该不以全部真身来此城头。
还空余一座开府却未搁置大炼本命物的窍穴。
离真一脸惋惜道:“可惜不是那刘材,只要是刘材,有那两把本命飞剑,一旦再加上某件托月山暂借重宝,任由我们隐官大人小心万分,还是会输得一败涂地吧。”
要知道在甲子帐秘录上,赊月是那种哪怕打不过也是最能跑的修道之士、得道之人,况且赊月被誉为天下武库,术法手段茫茫多,所以同境之争,她会极其占便宜。
龙君前辈倾力一剑,好像也不算太快嘛。
所以那十六条仿佛远古神灵“雷鞭”的出处,正是这十六个古老篆文所显化,法印底款每一个虫鸟篆字,好像就是雷部一司中枢所在。
所以后世才有了风起于青萍之末的说法,有了一叶浮萍归大海的讲头。
先以合道天地的伪玉璞境界,在这里一个人胡思乱想,一个人喃喃自语,一个人独来独往。
月盈而亏又如何?心如明月两相印,亏了又会圆,大道运转循环本就在一个盈亏间。
可偏偏在那金光停在手背时,就让那雪白暴雨原路返回,先开再未开,手掌下落又退回。
如果已经跻身六境又破七境,那么弟子可就有点为难师父了啊。
还剩下一个还乡。
是那令,敕,沉,陆。
连那巍峨白玉京、剑仙幡子和中年道人、五位武夫陈平安,都一并消失不见。
她开始收拢月光,月色在她附近,越来越凝练浓郁。
选择合道,虽然失去了阴神阳神,大道受损极重,但是陈平安对此倒是没有太大失落。
光阴长河且倒流。
天地阴阳造化无穷,皆在法印此山中,皆在持印一掌中。
摘明月到人间。
赊月尚且下场如此惨戚戚,自己躲着点隐官大人为妙。
龙君讥笑道:“喜欢寄希望于他人,已经不是什么观照,如今连剑修都不想当了?”
赊月默然点头。
那个陈平安,终于开始使用压箱底的手段了。
让人离真有些心神恍惚,好像昔年有剑修观照,重返远古战场。
三座大小天地,拘押半数赊月。
早有蜻蜓立上头。
你有你的术法神通多如牛毛,我有我的一点点看家本事。
看到那四个字,陈平安笑眯起眼,确实是会心喜悦。
赊月抖了抖手腕,收起看过几眼便学了个大概的那门神通,天空大手随之消散。
只是不曾想这枚是个人就会用来增加攻伐威势的五雷法月满印,怎的就被陈平安加上那么几笔,就给炼化成为一座牢笼。
高楼翘檐,如那人间路途,有书生身骑白牛,在牛角处挂书挂。
离真哎呦喂一声,啧啧道:“白玉京唉,有模有样的,隐官大人对青冥天下的怨气有点大嘛,这玉璞境的术法神通,就是了不起,惹不起惹不起。”
一粒金光,缓缓飞升。
陆、沉二字先去法印左上角右下角,敕、令二字随后去往其余两个角落。
最终出现了一粒灯火依稀的光亮。
两人一起饮酒,阿良曾经说,陈平安,其实真的可惜。
龙君说道:“本已出井望天再在天,偏要重新再当一只井底之蛙。观照果然与好友陈清都,一个德行一样蠢。”
文字浮现,初始并不显大,只有巴掌大小,相较于大如山岗平台的法印顶部,可以忽略不计,陈平安低头望向那个四个字,此符第一个奇怪处,在于陈平安在当年吃过苦头和大亏后,此次别开生面,选择倒着书写文字符,再加上一个与天地暂借的玉璞境修为,最终才使得符成不难,简直就是一气呵成。
悬在白玉京高处的那枚五雷法印,地款十六字,字字蕴含道法真意,神灵手执雷电,凶狠鞭打大地。
中年道人陈平安斜瞥那手掌降落与荷池开一眼,笑道:“大道至大,岂在物象之大,小了,还是小了。”
城头之上,赊月的处处月色分身,千奇百怪,一位位剑仙祭出飞剑,武夫出拳朝白玉京,大妖真身拔地而起,或以庞然身躯撞去白玉京。所有存在的前行路线上,剑仙幡子的剑气涟漪,骤然间在各处打了个绳结,然后结成一张大网,丝线正是半座剑气长城上的千万条细密剑气,显而易见,想要撼动白玉京,得先以肉身、飞剑拳法或是术法神通,破开那些无处不在的沛然剑气。
与此同时,又祭出了那两把甲子帐暂且不知名却知大致神通的本命飞剑。
更有那一位位金身、远游境的武夫赊月,攀登白玉京高楼与大城,快速登天,一个个健步如飞,如猿蹂攀崖。
而那赊月宝甲,在赊月只是靠近剑仙幡子所在城池之时,就有七位天女由七条彩带依次幻化而成,最终一道彩虹挂空,起始于赊月御风处,最终落在了剑仙幡子之上,一砸而至,虹光与幡子相撞,光线绚烂,光彩四溅,气势却如大河入海,源源不绝,幡子四周气机激荡而起,如大浪拍打礁石,灵气剑气一并,剑仙幡子竟是开始颤动起来。
董老儿之壮举,不止在斩杀荷庵主一位王座大妖,而是彻底打坏了蛮荒天下的一部分天时气运。
只是却一直没有真正倾注心神,没有施展《丹书真迹》之上的开山之法。
龙君不再言语。
你也不该把我当个人看待的。
荷池下坠之雷霆声势,山岳压顶,气势雄壮。
相传大战之前,周密曾经去往天上,与那荷庵主坐而论道,周密在月中笑言,今年何必输往昔,今人何必输古人。
离真突然变了脸色,再无半点心思与龙君拌嘴解闷。
不然那赊月就要伤及大道根本极多,龙君对此并不介意,是她自找的,但是龙君绝不会让陈平安得到一份大道裨益!
相较于心不在焉练剑总是懈怠的离真,赊月境界足够,又独具神通,所以能够打破重重禁制,如入无人之境,去与那位年轻隐官相见。
陈清都在那托月山一役当中,死了一次,最终在此又死了一次。
昔年炼化一轮月半数月魄的荷庵主,是可以勉强做到的,只是碍于托月山的存在,不敢做。当然做了也无意义。月不在天,以地利换天时,还是亏本买卖,有损大道修行。浩然天下多洞天福地,冠绝数座天下,荷庵主野心勃勃,试图将各地天上月趋于归一,届时老妖道,与一部分天时合大道,以真身显化“天道”,不是神灵,更胜神灵。
一个刚从对方的家乡返回自己的故乡,一个则喜欢给别家当看门狗。
陈平安都未见过。
对啊。
而陈平安当下所写文字,则是为法印“擅自”铭刻天字款。
竟然是个身穿青衣道袍的陈平安。
至于原本容貌的“赊月”则御风而起,身上那件七色彩衣,一路撞烂剑气大网,要去往陈平安附近。
离真跃上城头,可惜那赊月已经化作月色,瞬间远去,过了倒悬山遗址处的大门,远游千里万里,最终与那桐叶洲的大半真身相融。
我独立城头许多年,也没有每天怨天尤人啊,炼剑画符,练拳修心,可都没耽误。
离真笑道:“一个不是观照,一个不像龙君。你还好意思可怜我。”
离真挂在距离龙君、赊月稍远的城头处,往对岸探头探脑,只见那位隐官大人抬起一手,掌心处有一轮天地间最为精纯粹然的袖珍明月。
不但离真再不敢随便落地,闹了个灰头土脸,急急祭出一件护身重宝,竭力抵御那些可不认什么托月山嫡传的剑意剑气。城头上那些资质、机缘都输人一筹的仅剩托月山剑仙胚子,更是难熬,一个个祭出本命飞剑,护住自身。
陈平安手持剑仙幡子,一步踏出,结结实实踩在法印之上,左手持幡,右手双指并拢,面朝大地,轻轻书写文字。
其余四面,总计绘刻有三十六尊都未“点睛开眼”的闭目神灵,四九三十六,九字意思极大,故而铭刻画像,皆是那曾经掌律司职一方天时的雷君电母,风伯雨师,云吏灵将,天女神官等富有苍茫古意的图案。
昔年三人三剑,一起修行登山,一起问剑于天。
你没有见过那个只是双鬓微微霜白、容貌还不算太苍老的先生。
一剑斩我心中月。
所幸平安,复见天日,其余何辜,独先朝露。
先前写字。
龙君瞥了眼这个越来越陌生的“观照”,摇头道:“此次你我重逢,只有一点,我承认你是对的,那就是你确实比陈平安更可怜。你确实不再是那观照了。好歹人家陈平安留在这边当看门狗,没人觉得有多可笑,说不定连那斐然、木屐之流,都要对他可敬几分。”
陈平安双眼眯起,死死盯着那一粒灯火,变成一道光亮,到越来越光明,最终越来越像一把剑。
赊月并不清楚那个“中年道人”幻象的真实身份,不过知道了她估计也无所谓。
陈平安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似乎是说赊月姑娘你的问题太大,太难回答。
之所以依旧愿意仗剑去往托月山,只是给沦为刑徒的所有同道中人,一个交代。
当时陈平安笑着喝酒,痛饮一碗酒水,说我只是听你说过,听说了也只能想象,可只是听说只是想象,我就很高兴。
陈平安将手中剑仙幡子狠狠戳向大地,风驰电掣,从白玉京落向人间,幡子与法印皆是炼化之物,自然无碍,幡子一穿而过,转瞬即逝。
再一剑。
赊月好烦这个人。本事是不小,但是怪话实在太多。
陈平安手掌微动,明月微微扶摇起伏,如在掌心纹路山岳巅。
竟像是一场中年道人与荷庵主的比拼道法。
草鞋少年,脚踩陆沉二字,头别白玉簪,腰悬一枚水字印。
“所以说啊,找经师不如找明师,不如你与我拜师修行道法?可以先将你收为不记名弟子。我收徒,一向门槛很高的。而我为人传道,其实又是相当不差的。”
对面城头,离真偷偷摸摸小心翼翼走到一袭灰袍身边,“此次赊月归乡,不是全部真身远游来此啊。隐官大人也是真舍得下狠手,赌大赚大,服气服气。”
曾经有数位剑道成就极高的剑修,剑术之高,剑意之盛,出剑景象之壮阔,能让早已死心的龙君,在万年之后偶尔想起,都会心境起涟漪。
赊月幽幽叹息一声,果然烦人的家伙都有更烦人的手段。
气势汹汹,而且都不是什么障眼法,故而赊月一人出手,如有大军结阵,合力攻打一座白玉京。
连那炼三十万字都给做了。也就是那本山水游记只有这么点内容,哪怕三百万字,一千万字,陈平安同样会一一炼化!
一对家乡不同、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女,凑巧都在年轻十一人之列。
你没有见过读书之时,喜欢微微皱眉头的年少小齐。
龙君便换了一个问题,“托月山那位,与你一样看见了那个结果?”
龙君伸手拂乱一处紊乱剑气与稀碎月色,再一抓。
陈清都之本命飞剑,浮萍,早已破碎于托月山。
天地四方,四字归拢一处。
然后赊月察觉到一丝异样。
离真无言以对。
陈平安双指缓缓从从右到左抹过。
离真踮起脚跟,眺望那边的战场,感慨道:“这俩是真能打啊,啥门道都有,看得我眼。”
赊月,你当真觉得我不知你身藏何处吗?
赊月四周月光越发璀璨,月色愈发浓郁。
说不得都要能跟醇儒陈淳安的那轮明月,比拼一下纯粹程度了。
在一处山巅,圆脸姑娘使劲皱着脸,然后缓缓蹲在地上,轻轻拍打脸颊,自己安慰自己,说没事没事啊,不哭不哭啊。
一条条金色雷电,从四面八方,纷纷急坠人间,稍稍一个转折,最终劈中一头头正在撞击白玉京的大妖身上,月光碎如齑粉,消散无踪。
离真立即御剑来到崖畔一袭灰袍附近,埋怨不已,“为何不拦着赊月?天命所归,得天独厚啥的,便了不起啊?能从天上摘下一轮月,就可以随便破坏甲子帐规矩?让咱们隐官大人逮住她,可劲儿聊天,岂不是害你我那么多的心血,顷刻间付诸东流?”
陈平安坐在一处城头,双脚悬空,轻轻晃荡。
陈平安转身离去。
我在我心中久住,时时身在家乡。
离真一瞬间就给剑气冲撞得摔落城头。
请你现身。
一枚六满五雷法印,终于补全无漏缺。
只是剑仙幡子被虹光压制,先前从此走出的剑仙数量太少,使得那些登高的武夫赊月,剑光杀之不尽,剑仙斩之不绝,武夫赊月的登天路途,已经大致过半。
同时现身于白玉京高低不一的楼与城中,高低不一,每个陈平安,各自身穿五色衣衫之一。
后世很难想象,陈清都的资质,其实在当年他最初练剑时,在纷纷崛起又如彗星坠落的一大拨剑修当中,并不是最好的,甚至可以说,平常。只是陈清都机缘不错,最终被陈清都抓住了,又抓稳了。将那桩机缘,如剑紧攥在手。
还有那陈平安都不知身份根脚的金身法相,一尊尊身高百丈,手持神兵利器,疯狂打砸白玉京。
于是最后阿良跟着喝完最后一碗酒,既是感慨又是安慰,说那次离开剑气长城,我好像就已经老了,然后有天,一个黝黑消瘦的草鞋少年,身边带着个红袄小姑娘,一起向我走来。
龙君虽然让那衣圆脸姑娘落在了对面城头,却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那赊月若有半点逾越举动,就别怪他出剑不留情了。
危乎高哉,峻极于天,五城十二楼。
一位位幡子所蕴藏的剑仙随之现身,一一走出幡子,然后如一颗颗流星迸射而出,或御剑或持剑,负责截杀那些蚁附白玉京的武夫赊月。
这一粒金光的浮现,并无半点天地气象可言,照理而言,根本无济于事。
无论是七彩虹光与剑仙幡子的相互激荡,还是那只大手的大山压顶气象。
他龙君,其实不是死在托月山,而是心死在了陈清都说要走一趟托月山的那一刻。
以此弥补心中一剑碎月的那笔损失,何止是一个绰绰有余能够形容的。
赊月抬起双手,重重一拍脸颊。
你没有见过伸出双手,按住两颗脑袋不让两个师兄弟气呼呼打架的刘十六,咧嘴憨笑,然后在先生的眼神示意下,稍微松开一颗脑袋的大手,让年纪更小的师弟小齐,能够轻轻踹上不讲道理的左师兄一脚。最后先生就当起了捣浆糊的和事佬,说可以了可以了。小齐双臂环胸,眉眼飞扬,与传道授业时的先生有很多神似,身材修长的大师兄崔瀺,会双手搭住师弟左右的肩头,下巴轻轻搁在恼火少年的脑袋上,说算啦算啦,你是师兄,让着点小师弟。小齐就会得了便宜还卖乖,笑着朝那左师兄摇头晃脑,说我需要他让?!当左右狠狠瞪眼,小师弟就立即跑到大个子师兄身后,可当大师兄一放开左师兄的肩膀,小齐觉得不妙,就立即躲去先生身后,先生便张开双手,护着那个小弟子在身后,左一步,右一脚,拦着身前那个依依不饶的的二弟子,那个名为左右的少年郎。
天地月圆碎又圆,无处不在的月色,一次次化作齑粉,一剑所斩,是赊月真身,更是赊月道法。
“看看,隐官大人又开始蛊惑人心了,亏得是啥都不多想的赊月姐姐,换成流白姐姐,肯定要遭了毒手啊。”
比如她在行至彩虹弧顶之时,就变成了那位荷庵主的身姿面容,伸手一按。
陈平安真身与身后神灵一同落剑。
陈平安突然一个急停,收起短刀,双手撑在城头上,仰头喃喃自语。
年轻隐官嘴上说着客气话。
她已经身在飞剑笼中雀的小天地当中。
哪怕陈平安如今是一位玉璞境的剑修,一剑又能强到哪里去,事实上,这千万把飞剑所指,当真就是真正“赊月”?
赊月心中有个谜团,为何那陈平安第二剑,似乎并未倾尽全力。
站在虹光顶部的修士赊月,更发现直到此刻,陈平安才动用合道剑气长城的根本手段,隔绝天地。
阿良见着那些好像从一个年轻人笑容中、一只空白酒碗里跑出来的伤感。
这个离真,真是该死。
陈平安心境微动,忍不住微微皱眉,这赊月的家底是不是过多了些?年纪不大啊,手段这么多,一个姑娘家家,瞧着憨傻其实心眼贼多,行走江湖会没朋友吧。
这来自割鹿山的短刀,后世浮刻篆文“朝露”二字,最终落入姓陈名平安的年轻人之手。
一个鲜红身形双手笼袖,站在对面,望向赊月,笑呵呵道:“一个不小心,没掌握好分寸,赊月姑娘见谅个。”
将来只要有机会,会以曹沫化名,行走天下。
陈平安点头道:“有空再来,欢迎至极。”
龙君根本不搭理离真,只是自顾自冷笑道:“胆敢公然脚踩那个名讳,半点不怕那三掌教在白玉京心生感应。”
关于剑气长城的天地禁制,以及年轻隐官的那把本命飞剑,她早就心中有数,是做好了最坏打算的。
只见白玉京内,有五个身材修长的武夫陈平安,或草鞋佩刀,或背剑身后,或腰悬酒壶,或头别玉簪,或青衫文士。
再一剑斩你真身。
龙君依旧在关注那边的战场走势,随口给出个答案:“言语说不过他。何必自取其辱。”
如今离真与龙君所站之地的半座城头,托月山百剑仙,几乎都已赶赴浩然天下,离真还是在这边磨磨唧唧,作为这座天下的大祖关门嫡传,可谓丢尽了托月山的脸面。离真一位师兄路过剑气长城之时,都没与离真打招呼,直接御风过城头。
赊月心中有个疑惑,被她深藏不露,只是她并未开口言语,当下大道受损,并不轻松,若非她真身奇异,确实如离真所说的得天独厚,那么这会儿寻常的纯粹武夫,会疼痛得满地打滚,那些修道之人,更要心神惶惶然,大道前程,就此前途渺茫。
又有一个温醇嗓音,从天上落在赊月心湖间。
又将一本拳法《撼山谱》,一本符箓《丹书真迹》,一本书名直白的《剑术正经》,烂熟于心。
身后那尊神灵亦是如此动作,如出一辙。
那个原本飞掠向高处陈平安和五雷法印的彩衣赊月,突然改变主意,千里山河缩地一步间,就要朝那杆作为大阵中枢的剑仙幡子出手。
落在仿白玉京的一座仿造大城中。
离真先是错愕,随后双手抱住脑勺,由着身躯飘荡坠地,哈哈大笑道:“龙君出剑帮人,真是天大的稀罕事!”
面容比那真正的陈平安老相些许。
就像将一颗谷雨钱打成了一堆雪钱,哪怕雪钱依旧悉数落在托月山钱囊中,可这里边的价钱偏差,就是蛮荒天下实实在在的损失。
“龙君,你辈分高见识广,知道赊月真身在何处吗?隐官大人的狗鼻子,嗅不嗅得到?”
龙君几乎从不两次询问同一件事,但是老者今天先为赊月破例,又为离真破例,“与陈平安最后一战,凭借那把飞剑的本命神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好像大道高远,距离某些高高在上的存在,遥遥可望不可及,可是他陈平安既然今天能够写出这四个字,就证明在这条路上继续走十年,百年千年,只会比当年那个撑蒿一叶舟的背剑少年,离着那些更近。每天都在靠近。总有一天,远游天下,就无需仰头看那真正的白玉京。
归乡路远,一路上哪怕见到了再多的陌生人,也要认真看遍。
陈平安双手抱着后脑勺,挺直腰杆,一直望向无人的远方。
泥瓶巷祖宅的对联和春字福字,一定会年年换新吧。
当一个远方游子,辛苦忍着不想家,当然是因为很想家乡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