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892.第892章 压压惊  剑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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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那条飞升境,见机不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身,苦苦哀求道:“李槐,今天的活命之恩,我以后是肯定会以死相报的啊。”

李槐以心声问道:“李宝瓶,这家伙该不会是打家劫舍来了吧?”

来时路上,李槐确实在私底下,这么吹牛不打草稿,李槐与老人当下这个说法,反正大致意思差不多。

在蛮荒天下那处大门的门口,龙虎山大天师,齐廷济,裴杯,火龙真人,怀荫,这些浩然强者,负责轮流驻守两三年。

对雪峰,是因为双峰并峙,对雪峰对面山头,常年积雪。不过那处山峰却无名。只听说是对雪峰的开峰祖师,后来的一位元婴剑修,曾经与道侣在对面山上结伴修行,道侣未能跻身金丹,早早离世后,这位性情孤僻的剑仙,就封禁山头,此后数百年,她就一直留在了对雪峰上,说是闭关,实则厌烦山门事务,等于放弃了正阳山掌门山主的座椅。

对于藩属小国朝廷而言,与其大力气重新修缮山根水运、重建山君祠庙,还不如重新拣选完整山头,封正山君,还能从正阳山那边得到一笔神仙钱,与那座剑修如云的宗门,结下一份香火情。而这些表面上“破碎不堪、形同鸡肋”的山岳,其实藏风聚水千百年,底蕴深厚。

老修士伸出双指,拧转手腕,轻轻一抹,将摔在泥泞路上的那把大伞驾驭而起,飘向孩子。

闹到正阳山那边,再闹到附近的大骊藩属朝廷都不怕,只会是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与此同时,几位去过老龙城战场的老剑修,都是差不多的态度,只要拨云峰这边退出祖师堂,就选择一同离开。

事出突然,那孩子虽然年幼就早已登山,毫无还手之力,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划出一道弧线,掠过一大丛雪白芦苇,摔入渡口水中。

老瞎子揉了揉下巴,好弟子,会说话,以后不会闷了。自己收徒的眼光,果真不差。

姜尚真说道:“看孩子那小锥和布囊,是养龙术一脉?宝瓶洲有七里泷这么个地方吗?以前都没听过啊。”

加上其余几位诸峰峰主剑仙,他们的座椅都很靠前。

老瞎子是什么人,它最清楚不过了,绝对不是个会开玩笑的。

辈分最高、也是境界最高的老剑仙夏远翠,意态闲适,微笑道:“咱们不如绕过大骊宋氏,与云林姜氏那边商量一下?”

李宝瓶有些伤感,“两截剑气长城,已经没有了阵法护持,再有大战,就再也无法复原。”

姜尚真突然转过头,“崔老弟,你这辈子,就没有遇到过让你稍稍心动的女子?”

崔东山白眼道:“对你来说,属于看了眼记不住的那种。”

文圣一脉,左右,陈平安,崔瀺。

姜尚真瞥了一眼起自诸多山峰间的剑光长虹,“名不虚传,剑仙极多。”

那个拥有一座狐国的清风城?是我正阳山一处不记名的藩属势力罢了。

李槐哈哈一笑,快步走到老瞎子身边,娴熟揉肩敲背。

老瞎子的想法再简单不过。

一洲山上执牛耳者神诰宗,风雪庙、真武山两座一洲兵家祖庭,李抟景尚未兵解的风雷园,在北方崛起的大骊铁骑,云林姜氏,老龙城苻家,朱荧王朝的剑修。除此之外,正阳山就完全可以目中无人了。

正阳山下宗一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原本选址都已妥当,所需战功,与诸多山头通气,东拼西凑的,好不容易补上了那个大窟窿,不曾想在大骊朝廷那边碰了一鼻子灰,临时反悔,竟然不愿向中土文庙举荐。按照清风城许氏的亲家,上柱国袁氏那边传来的说法,皇帝陛下是愿意的,但是京城外边,有人不肯点头。

姜尚真笑道:“云林姜氏,我可高攀不起。”

掌律祖师晏础讥笑道:“你一个金丹瓶颈,真当自己在老龙城战场,沾了些郦剑仙的仙气,你就一样是上五境了?”

老人差点热泪盈眶,终于与这位李大爷说上话聊上天了。

崔东山站起身,肩扛碧荷伞,脸色凝重。

文庙那边,其实也是有几部古老家谱的,而迁徙到宝瓶洲落脚的云林姜氏,就是当之无愧的圣人后裔。

老瞎子笑问道:“你觉得呢?”

一位拨云峰老剑仙沉声道:“既然陪都藩邸那边,让我们去蛮荒天下积攒战功,那就去。我带头!”

一个魁梧汉子,伸手握住腰间法刀的刀柄,沉声道:“孩子玩闹,至于如此?”

正是那孩子的本命物,人还没爬上岸,就已经祭出小锥,直刺那个手持碧荷伞的墨袍少年。

结果李槐蓦然胆气粗壮,又是飞起一脚。

渡口水中,异象横生,有火光如电,激射而出,如火龙出水。

除此之外,位于金甲洲和扶摇洲之间海上的归墟之一,也被文庙掌控。

左右在此出剑,陈平安担任隐官。

姜尚真翘起二郎腿,问道:“那个吴提京,真如山主所说,是李抟景的兵解转世,给田婉那婆娘找到了,还带上山修行,就为了以后可以恶心黄河和刘灞桥?”

李槐伸出大拇指,指了指墙头上那个大字,“我跟阿良是斩鸡头烧黄纸的拜把子兄弟,那还是阿良筷子敲碗,哭着喊着,我才答应的。”

崔东山眼神微冷,“元白身边有个婢女,名叫流彩,来自皑皑洲天井福地。”

自号龙山公的黄衣老人,又开始抓瞎,觉得这个小姑娘好难缠,只好“开诚布公”道:“实不相瞒,老夫对文庙各脉的圣人学说,确实一知半解,但是唯独对文圣一脉,从文圣老先生的合道三洲,再到各位文脉嫡传的力挽狂澜于既倒,那是真心仰慕万分,绝无半点虚假。”

但是另外那边的城头上,半截剑气长城上边,也刻下了不少大字,却是甲子帐用以抖搂威风的手笔了。只是不知为何,中土文庙至今没有抹去那些刻字。

果然果然,天底下所有送上门的福缘,都要不得。这位老先生脑子拎不清,随他修行,修啥,

崔东山笑道:“见过了大世面,正阳山剑仙行事,就愈发老道圆滑了。”

李宝瓶侧过身,与那老者点头道:“是我。”

晏础一拍椅把手,怒道:“你当拨云峰是你一个人的?!本事那么大,怎么不直接连人带峰,一起去了蛮荒天下,有本事往那托月山一砸,我就愿意为你亲自送行,如何?!”

在那场席卷天下的大战之前,正阳山的修士,哪怕不是嫡传剑修,出门历练,都是出了名的跋扈,一洲横行。

那个拨云峰老金丹气得站起身,又要率先离开祖师堂。

跻身了上五境,正阳山又已是浩然宗字头,那么自家有无下宗,对夏远翠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迫切。此后自己修道岁月又悠悠,闲暇时想一想那仙人境的逍遥,人间美事。

李槐问道:“能不能先别当嫡传,当个不记名弟子?”

老瞎子说道:“不用如此,到了岁数,释然而去,是大幸事。”

竹皇微笑道:“袁老祖,同喜。”

姜尚真想起一事,忍俊不禁,啧啧道:“正阳山负责山水情报的那位仁兄,真是个天才啊。”

黄衣老者就像先后挨了两记天劫,突然开始担心起来,这个李大爷真要成了老瞎子的嫡传,自个儿估计日子不会太好受。

老金丹重新落座,深呼吸一口气,打定主意装聋作哑。

因为有袁真页这位搬山之属的护山供奉,近二十年内,正阳山又陆续搬迁了三座大骊南方藩属的破碎旧山岳,作为宗门内未来剑仙的开峰之属。

护山供奉袁真页双臂环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还是如此无聊。

其实在蛮荒天下藩镇割据万年以来,不是没有妖族修士,希冀着能够让老瞎子“青眼相加”,成为一位十四境大修士的嫡传弟子,从此一步登天。

李宝瓶笑道:“前辈有话直说,有事说事,不用与我假客气。”

以祖山一线峰为圆心,方圆八百里,都是正阳山的宗门地界,私家山河。

竹皇微笑道:“接下来开峰典礼一事,我们按照规矩走就是了。”

李宝瓶摇摇头,“老先生好意心领,至于拜师学艺,就算了。哪怕是不记名的弟子,依旧于礼不合。”

于是李槐笑呵呵问道:“老前辈,冒昧问一句,啥境界啊?”

主要来自旧朱荧王朝,一经发现,就立即送往正阳山。此外就是山河破碎的宝瓶洲南方地界,正阳山专门这些年里,几乎每一位剑仙,都需要下山为宗门寻找剑修胚子,退而求其次,能够山上修行的良材美玉,一样不能错过。至于桐叶洲那边,也有意外之喜,找到了两位年幼的剑修胚子。

流彩,刘材。

哪怕没有大战摧残,可年复一年的风吹雨打,大日曝晒,城墙也会渐渐剥蚀,终有一天,所有城头刻字,都会字迹模糊。

崔东山一拍掌,彻底打碎掌心所有痕迹脉络,笑道:“七里泷附近,有条老蛟在一条大江中,开辟水府,曾被朝廷封为白龙王,那个偏远小国覆灭后,老蛟就几乎从不露面了,不过它的辈分比黄庭国那条活了万年的,当然要差许多。老蛟靠着一千多位历朝历代的文人骚客,以诗词文运,帮着捎带些香火。七里泷这座仙府,与其有大道机缘,算是老蛟偷偷扶植起来的香火使节,那枝‘定风波’小锥,就是信物之一。但其实这条江水,水文极好,统辖十数支流江水和三十余河溪,早年开凿大渎入海口,如果不是照顾你们老姜家,本该选择这条江水作为渎水入海,那么这位龙王爷也就该顺势捞到个大渎侯爷了。”

一线峰祖师堂议事,经常如此,见怪不怪。

老瞎子转头“望向”那个李槐,板着脸问道:“你就是李槐?”

崔东山说道:“幸好没成事,不然这会儿你们玉圭宗的裤裆里全是黄泥巴。”

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山水谍报,北岳山君魏檗的披云山,加上那座可以专折奏对的督造衙署,以及阮邛的龙泉剑宗,都是山水官场上边的忌讳,正阳山不敢伸手太长,不过期间有个意外之喜,就是冲澹江水神娘娘叶青竹,十多年来,陆陆续续给了正阳山这边几封秘密情报,才让正阳山得知那个落魄山,有几位境界不低的纯粹武夫,也帮着大致理清了落魄山与披云山的香火情,例如牛角山渡口的如何分账,以及龙须河畔那个铁匠铺子,刘羡阳隐藏极深的金丹剑修身份。

老人眼角余光瞥了眼十万大山那边,所幸老瞎子还没有露面,那就还有机会补救,兴许还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

因为身边这位护山供奉,与他这个宗主一样,都会很快跻身上五境。

只不过那些投机取巧的可怜虫,一个比一个样多,费尽心思讨好老瞎子,可全部都成了那条“黄衣老者”的盘中餐。

其中一处渡口的上空,常年悬停着近两百艘大如山岳的剑舟,遮天蔽日,都是那场大战未能派上用场的墨家重器,大战落幕后,缓缓迁徙到了蛮荒天下。

不能提心吊胆的十年辛酸,换来一个被打个半死的惨淡结局啊。

清风城许氏,从杏巷马家那边买下了一处龙窑,此外槐黄县里边,福禄街和桃叶巷,正阳山都有些暗地里的香火情。

此外正阳山上,还有一个曾经差点就成为龙泉剑宗祖师堂嫡传的年轻剑修,转投正阳山后,修行破境,势如破竹。

李槐笑道:“那就不太高喽?”

那老者神色如常,却有些心焦,再顾不得什么高人风范,主动开口问道:“这位姑娘,可是姓李?与那出身亚圣一脉的元雱,在礼记学宫,辩论过道体道学道统?”

老瞎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眶处塌陷,并无眼珠。

而元雱,就是数座天下的年轻十人之一。

一来他自身就瓶颈松动,抓到了一缕大道契机,破境有望。再者如今的正阳山,作为宝瓶洲新晋宗门,天时地利人和兼备,可能不出百年,就有希望与那神诰宗叫板,争一争一洲山上君主的位置。

李宝瓶立即笑问道:“敢问老先生,何为化性起伪,何为明分使群?”

老瞎子“瞥了眼”城头,出身文圣一脉的读书人,真他娘的会说话。

要说正阳山偿还香火情,无非是剑修将来下山历练,去往三个小国境内,斩妖除魔,对付一些地方官府确实无法收拾的邪祟之流,对正阳山剑修来说,却是信手拈来。其实没有谁是真正亏本的,各有大赚。

一个身形矮小的老瞎子,凭空出现在那龙山公身边,一脚下去,咔嚓一声,哎呦喂一声,黄衣老者整条脊梁骨都断了,立即瘫软在地。

今天一场议事,耗费了足足两个时辰,光是诸峰之间争夺那几个剑仙胚子,就差点没相互问剑。

崔东山赶紧递过去一壶酒,“压压惊。”

竹皇突然问道:“大骊龙州那边,尤其是那处牛角山渡口,好像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剑气长城,已无剑修。

姜尚真立即来了兴趣,“那位流彩姑娘?”

宝瓶洲山上对于正阳山跻身宗门,不是没有闲言碎语。

老人抚须而笑,故作镇定,硬着头皮说道:“好好好,小姑娘好眼光,老夫确实有些私心,见你们两个年轻晚辈,根骨清奇,是万里挑一的修道奇才,所以打算收你们做那不记名的弟子,放心,李姑娘你们无需改换门庭,老夫这辈子修行,吃了眼高于顶的大苦头,一直没能收取嫡传弟子,委实是舍不得一身道法,就此落空,所以想要送你们一桩福缘。”

那孩子站在岸边,双指掐诀,心中迅速默诵道诀真言,一跺脚,口呼“汲水”二字,运转本命气府的天地灵气,手指与那小锥,如有金光一线牵引,镂刻精美的小锥九龙,如点睛开眼,纷纷蜿蜒移动起来,只是孩子到底岁数太小,炼化不精,动作不够快,刚刚张嘴,汲取雨水,那墨袍少年就一个弯腰侧身,再被那青衫男子一手抓住肩膀,几个蜻蜓点水,就此远遁,双方都不敢走那渡口大道,拣选了水边芦苇丛,踩在那芦苇之上,身形起落,煞是好看。

老人腹诽不已,谁稀罕你,小小年纪,就有了君子气象,还是个娘们。

姜尚真笑道:“这个元白,身世就比较可怜了,出门远游一趟,就山河飘絮了。这些年不如咱家灰蒙山那位邵坡仙悠哉悠哉啊。相当不错的资质,韦滢都看在眼里,去神篆峰之前,韦滢本来想要与正阳山讨要此人,原本打算好好栽培的,可惜太好人,又伤了本命飞剑,就算到了书简湖,估计也会被刘老成和刘志茂坑死。”

三座渡口巨城,有点类似披麻宗在鬼蜮谷内,设置一座青庐镇。

姜尚真跟着起身,雨后初晴,气象一新,也就收起了桂枝伞,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帮着那条真龙,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

白衣老猿冷笑道:“好死不死,等我跻身上五境再来?真以为憋屈个二十多年,就能报仇了?只要两废物敢来找死,我就送他们一程。”

李槐的意思,是想说我这么个比阿良还胡扯的,没资格当你的高徒啊。

他娘的一个会朝自己跪地磕头的,境界能高到哪里去?谁给谁护道都难说吧。关键是地上这位老前辈风骨全无啊,与自己的风骨凛冽,那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就算凑一起也肯定聊不到一块。

祖师堂内,连那夏远翠都瞬间提起精神来,纷纷望向这位瓶颈难破、以至于经常念叨自己无望上五境的山主。

不光是剑气长城,连那倒悬山,蛟龙沟,雨龙宗,都已是过眼云烟。

比较靠后的,有那田婉,管着山水邸报和镜水月,接连立下几桩不大不小的功劳,她在祖师堂雷打不动的座椅位置,总算往前挪了挪。

墨家巨子。

老者惋惜道:“这个元雱,出身儒家正统法脉,而且作为亚圣嫡传,却敢说什么道祖与至圣先师‘相为终始’,大放厥词,不成体统。”

远古养龙豢蛟一途,曾经地位尊崇,为首者,是儒家六大礼官之一。后世旁支驳杂,等到世间再无真龙,那么所谓的养龙,不过是些山泽龟鼋水裔、鱼蛇之流。而且这一脉在浩然天下,三千年那场真龙浩劫,殃及池鱼,所以已经再无宗门,因为饲养真龙后裔、蛟龙杂流之属,化蛟都是登天奢望,就更别谈什么真龙了。整个养龙一脉的练气士,气运沦为无源之水,处境尴尬,香火也就渐渐凋零,就像那失去了香火的山水神灵。

李槐哭丧着脸道:“我何德何能啊,能够让龙山公前辈为我护道。”

结果崔东山随手向后一袖子,将那孩子一巴掌打入水中,转头嬉皮笑脸道:“小崽子喜欢玩水,就去水里耍去。”

竹皇点点头,“毕竟两个年轻人的身份,还是比较麻烦的。一个是阮邛的嫡传弟子,一个是魏檗的半个钱袋子。好在咱们正阳山,终究不在北岳地界,阮邛也只是个玉璞境的兵家修士。”

李槐却是冒起一阵无名之火,这个老瞎子过分了啊。

这大概就是宗门气度了,金丹开峰,都成了一桩祖师堂可以不用多谈的寻常事。

姜尚真附和道:“宗门气象,不容小觑。”

两人就先去了一处仙家客栈下榻,位于高山上,两人坐在视野辽阔的观景台,各自饮酒,远眺群峰。

既然全然不懂,就不是切磋学问来了,那么今天的套近乎,肯定别有所求。

李槐安慰道:“不会再有了。”

夏远翠微笑不语,老剑仙横剑在膝,轻轻拂过剑鞘,已经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了。

竹皇爽朗大笑,抱拳道:“那就有劳袁老祖了。”

孩子不愿放过那两个王八蛋,手指一移,死死盯住那两人背影,默念道:“风电驰掣,乌龙逶迤,大瀑万丈!”

孩子收入手中,一气之下,直接将那把伞远远丢入水中,眼不见心不烦,反正是寻常之物,值不了几个破钱。

老瞎子冷笑道:“你小子与那狗日的是结拜兄弟?那就极好了。”

李槐觉得这个老先生有点意思啊,鬼鬼祟祟,口气不小,还担心什么道法落空,所以白送一桩福缘?

已经失去半壁江山的大骊宋氏,王朝版图还会继续缩减下去,众多中南部藩属已经开始闹腾,如果不是有那陪都和大渎祠庙,中北部的不少藩属国,估计也已经蠢蠢欲动了。但是整个宝瓶洲的谱牒修士都心知肚明,浩然十大王朝,大骊的位次,只会越来越低,最终在第七、或是第八的位置上落定。

竹皇视线偏移,身体微微前倾,微笑道:“袁老祖可有良策?”

城头之上,一位文庙圣贤问道:“真没事?”

虽说如今的宝瓶洲山下,不禁武夫斗殴和神仙斗法,但是二十年下来,习惯成自然,一时间还是很难更改。

姜尚真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位斩龙人,三千年后,还斩得龙吗?”

老人想死的心都有了,老瞎子这是造孽啊,就收这么个弟子祸害自己?

姜尚真揉了揉下巴,“你们文圣一脉,只说姻缘风水,有点怪啊。”

如果不是那撑伞男子,带着点北俱芦洲独有的口音,早就抽刀出鞘,一刀劈去。

李槐有些百无聊赖。

姜尚真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佩剑,嗤笑道:“搁在老子家乡,敢如此问剑,那小崽子这会儿已经挺尸了。”

虽说阮邛的龙泉剑宗,一直被山上修士视为风雪庙的下宗,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何况阮邛还有个大骊首席供奉的头衔,几位嫡传当中,又出了个天纵奇才的谢灵。所以正阳山还是愿意对龙泉剑宗高看一眼。

众人只见那少年大笑一声“来得好”,猛然收束碧绿荷伞,双手攥住伞柄,如双刀持剑,却是以刀法劈砍而下,结果只是被那小锥一撞,少年一个气血激荡,神魂不稳,立即就涨红了脸,只得怒喝一声,气沉丹田,双脚陷入被雨水浸濡的软泥寸余,依旧被那青铜小锥的锥尖抵住伞身,倒滑出去丈余才稳住身形。

崔东山摇头道:“还真没有。”

群峰拱卫祖山,护山大阵使然,处处剑气冲霄。经常能见到剑修联袂御剑各峰之间,气势如虹,剑光拖曳,划破长空。

老瞎子笑道:“小姑娘,别以为有个不是亲的大哥,就能与我掰扯些有的没的。李希圣如今还太年轻,境界更是远远不够。至于他能不能在浩然天下遂愿,更是两说的事。”

两人听着正阳山那位搬山老祖的豪言壮语,面面相觑,姜尚真沉默许久,一脸的心有余悸,轻声道:“听得我肝胆欲裂。”

李槐反问道:“我可以不是吗?”

九条手指长短的乌色小龙,一同缠绕青铜小锥,吐出九道雨水凝聚而成的凌厉箭矢,脚踩芦苇的两人东躲西藏,十分狼狈。

就像三颗钉子,钉入了蛮荒天下的山河版图。

宝瓶、桐叶和北俱芦在内的三洲本土宗门,除了玉圭宗,如今还没有谁能够拥有下宗。

李宝瓶答道:“不会。他没这胆子。”

因为那个“收徒弟收到磕头求人这种境界”的龙山公,分明脊柱尽碎,可依旧“舒舒坦坦”趴地上,还有些眼神玩味,一直偷偷打量李槐,黄衣老人只是脸色有些破罐子破摔,但是绝对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换成任何一位修道之人,肉身再坚韧,再神通广大,遭此重创,也该神色萎靡不振了。

老人收拾情绪,咳嗽一声,“境界尚可,小有道法。”

她的言下之意,会说这种话的人,对那“三道”争论,根本就全然不懂。

因为正阳山实打实的修士战损,实在太少。战功的积累,除了厮杀之外,更多是靠神仙钱、物资。而且每一处战场的选择,都极有讲究,祖师堂精心计算过。一开始不显得如何,等到大战落幕,稍稍复盘,谁都不是傻子。神诰宗,风雪庙,真武山,这些老宗门的谱牒修士,在公开场合,都没少给正阳山修士脸色看,尤其是风雪庙大鲵沟那个姓秦的老祖师,与正阳山一向无冤无仇的,偏偏失心疯,说什么就凭正阳山剑仙们的战功赫赫,别说什么下宗,下下下宗都得有,干脆一鼓作气,将下宗开遍浩然九洲,谁不竖大拇指,谁不心悦诚服?

李宝瓶与李槐就要离开。

如今城头和天幕,有文庙圣贤和两位山巅修士坐镇,而且关牒勘验,极其森严。加上蛮荒天下的所有妖族,都被阻断在十万大山和三座渡口以南。所以浩然天下修士游历剑气长城,甚至要比剑修在时,更加安稳无忧。

李槐大手一挥,“逛逛自家山头去!”

李宝瓶没有同行。

给老瞎子带到了十万大山那处山巅茅屋,李槐环顾四周,总觉得自己掉入了个贼窝,老瞎子之所以如此收徒,是缺钱了。

李槐看了眼那条恢复真身的老狗,趴在一旁,轻轻摇尾,李槐与老瞎子问道:“晚饭吃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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