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968.第968章 重返剑气长城  剑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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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蛮荒天下战场的,山上修士和各大王朝的山下将士,都会担心退路,尚未赶赴战场的,更要忧心安危,能不能活着见着蛮荒天下的风貌,好像都说不准了。

刘袈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过。不管你是谁,别怪我不近人情,要是觉得我狗眼看人低,随你,反正我这边规矩摆着,除了崔先生这条文脉的读书人,或是大骊朝廷里边办正事儿的人,两者之外,谁都别想进这条巷子。”

“某地?不就是托月山吗?”

礼圣点头道:“确是如此。”

老秀才带着陈平安走在巷子里,“好好珍惜宁丫头,除了你,就没人能都能让她这么拗着心性。”

老秀才鬼鬼祟祟,朝一旁礼圣开始挤眉弄眼。

陈平安愈发怔怔无言。

只是说到这里,曹峻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陈平安!是谁说左先生请我来这边练剑的?”

————

让浩然天下失去一位飞升境的阴阳家大修士。

老秀才一跺脚,埋怨道:“礼圣,这种诚心言语,留着在文庙议事的时候再说,不是更好吗?!”

葛岭只得自己留下那碗水,不曾想周海镜伸出手,笑道:“葛道录也太开不起玩笑了。”

礼圣看着争执不下的两位,微笑道:“不如我来倒酒?”

就像陈平安家乡那边有句老话,与菩萨许愿不能与外人说,说了就会不灵验,心诚则灵,有求必应。

“滚一边去!”

宁姚若有所思。

没有语重心长,没有疾言厉色,甚至没有敲打的意思,礼圣就只是以平常语气,说个平常道理。

陈平安沉默不言,只是望向远方。

“闭嘴,喝你的酒。”

宋续笑道:“我就说这么多。”

礼圣离去之前,微笑道:“只说传道授业解惑一事,与你先生一样,很不错。”

礼圣如果对浩然天下处处事事管束严苛,那么浩然天下就一定不会是今天的浩然天下,至于是可能会更好,还是可能会更糟糕,除了礼圣自己,谁都不知道那个结果。最终的事实,就是礼圣还是对很多事情,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是有意一样米养百样人?是对某些错误宽容对待,还是本身就觉得犯错本身,就是一种人性,是在与神性保持距离,人之所以为人,恰恰在此?

魏晋说道:“左先生已经南下了。”

因为她其实知道,那一次曹晴朗根本没有撒谎,真正撒谎的,是今天这一次。

其实关于此事,陈平安之前在宁姚提议走一趟剑气长城的时候,就已经在心中迅速有过一场大致估算,看来误差极大,问题还是出在自己对凭借三山符跨越两座天下的后遗症,以及低估了托月山禁制,既然礼圣给出了这个最终结果,陈平安就可以倒推回去,反过来验证三山符的效果,甚至可以粗略计算两座天下如今通过那道大门、以及四处归墟通道的衔接程度。

她再出身偏隅之地,再孤陋寡闻,好歹还是知道大骊宋氏皇族的龙兴之地,到底在哪里。

被宁姚寻出踪迹的这头飞升境鬼物,肯定是蛮荒天下一颗埋藏极深的棋子了,比如在浩然天下大举攻伐蛮荒天下之际,蓦然打碎某条归墟航道,修士、渡船和兵马折损之外,这对于浩然天下的人心,本身就是一个近乎致命的重创,换成任何一位练气士,都会内心惴惴。

陈平安答应下来。

陈平安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先生会这么说。

宋续跨过门槛,看没有落座的地儿了,示意葛岭和小沙弥都不用让出座位,与周海镜抱拳,开门见山道:“我叫姓宋名续,断断续续的续,出身滑县韦乡宋氏,如今是一名剑修,正式邀请周宗师加入我们地支一脉。”

除了曹晴朗是难得的读书种子之外。

想揩油的那个,瞧着还挺眉清目秀,就给她捏住脸颊,一个拧转,疼得少年满脸泪水,好像半张脸皮都给那婆娘一把扯掉了。

折损剑气长城的一部分顶尖战力。

周海镜一脚踢开一个,笑着说了句,像你们这样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出门得小心,说不定哪天屁股就要疼了。

宋续没有任何多余的客套寒暄,与周海镜大致解释了地支一脉的渊源,以及成为其中一员之后的利弊。

礼圣说道:“是后者。”

说不定早早知道真相了,反而有更多的人选择主动开门迎客,蛮荒天下的推进,反而变得更加顺利,彻底打烂扶摇洲和桐叶洲,以最快速度拿下宝瓶洲,之后金甲洲,流霞洲,皑皑洲,三洲不少势力,直接不战而降,最后只有北俱芦洲和南婆娑洲,会陪着中土神洲负隅顽抗,然后相继失守……

这种事情,还怎么算那先后顺序?

宋续不明就里,转头望向葛岭。

周海镜随口问道:“那我所见的僧人,算不算那啥……谤佛?”

周海镜自顾自大笑起来,有趣有趣,自己确实很风趣。以后谁祖坟冒青烟,有幸娶了自己,肯定每天都不会闷的,床上床下都是嘛。

裴钱细眯起眼。

宋续一笑置之,“周宗师多虑了,不用担心此事。陛下不会如此作为,我亦无如此不敬念头。”

宁姚嗯了一声。

武学大宗师,哪怕是放眼宝瓶洲一洲山河,依然凤毛麟角,早先的名单之上,就那么几个人,鱼虹受限于武学资质,又上了年纪,已经注定无望止境。而北俱芦洲那个同样是山巅境女子武夫的绣娘,大骊刑部这边其实已经有过接触,给出的建议,是放弃。

陈平安说道:“先生,先后顺序不能乱,不然后边某些再好的学问,没有前边的基础,都是空中阁楼。”

宋续点头道:“运气不好,是这样的。如果运气好的话,能够凭本事逃离京城,那就此生不许踏入大骊版图一步,一经发现斩立决。”

陈平安如实回答:“阴阳家陆氏,就会是下一个正阳山,可能更惨。”

老秀才轻轻咳嗽一声,陈平安立即开口问道:“礼圣先生,不如去我师兄宅子那边坐会儿?”

这种陵墓往往独属于远古帝王,里边机关重重,既不羽化飞升,又不入黄泉幽冥,就像一种另类的“不死”,既得到了长生不朽,又不受任何大道约束。只是在浩然天下,历来只见文字记载,已经数千年不曾出现过实物,以至于连山上修士都当做了一种神怪志异的无稽之谈。

陈平安问道:“文庙有类似的安排吗?”

大骊京城之内,既有意迟巷篪儿街这样的豪门林立,也有井底之蛙的江湖恩怨,更有一些遍地鸡鸣狗盗、马瘦毛长之地。

结果曹峻被宁姚瞥了一眼。

总之他们是切身领教过的,还不止一次,代价一次比一次惨痛。

小沙弥耐心解释道:“佛法高低,又不看打架本事好坏的喽,与他们是不是练气士,关系不大。那些得道高僧,自称超佛越祖,是大有禅机所在的,并非胡说八道。只是他们可以这么说,小沙弥如今却不可这么学,不然就会如坠魔窟……”

周海镜直接丢出一件衣物,“赔罪是吧,那就死去!”

礼圣摇摇头,毫无意义的事情,已经证明你这个关门弟子,再无半点塑造出阴神和阳神身外身的可能了。

不曾想陈平安就跟个聋子一样。

很快给俩少年岁数的小蟊贼盯上了,胆大包天,一个毛手毛脚要揩油,另外一个更过分,竟然想偷钱。

周海镜下了马车,看着那门脸儿,够小的,跟瓜子脸的女子差不多,啧啧道:“葛道录,难道你们那位道正大人,就在这么小的道观里边修习长生法?还是说入门后,是一处别有洞天的仙家府邸,占地奇大无比,仙禽走兽一大堆?”

老秀才双手举起酒杯,满脸笑意,“那我先提一个,礼圣,一个人喝酒没啥意思,不如咱哥俩先走一个,你随意,我连走三个都没事。”

道祖曾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不可描述,强字之曰道。陆沉那家伙就直接说道在蝼蚁、杂草、屎溺中。

都这架势了,你刘袈还是看不出个轻重深浅?

礼圣倒是毫不介意,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余客,来自中土文庙。”

礼圣点头道:“好的。”

文圣一脉难得出了位不像文圣一脉的读书人。

小沙弥伸手挡在嘴边,小声道:“说不定已经听见啦。”

关于礼圣的名字,书上是没有任何记载的,陈平安之前也从没有听人提起过。

葛岭笑道:“周姑娘,这种话,在这里说是没关系的,只是千万千万,别被先前那位陈先生听了去。”

陈平安说道:“剑气长城。”

看裴钱始终没反应,曹晴朗只得作罢。

礼圣在街上缓缓而行,继续说道:“不要病急乱投医,退一万步说,就算托月山真被你打烂了,阿良所处战场,还是该如何就如何,你不要小觑了蛮荒天下那拨山巅大妖的心智才略。”

其实所谓的弊端坏处,还真没有什么,至多就是不可依仗身份,滥杀无辜,只要不与人挑明身份,礼部和刑部甚至都不会管任何的私人恩怨,不过前提是不能过多损害大骊王朝的利益。然后就是需要他们出手厮杀的机会,不会太多,极有可能在整个百年之内,说不定一场都没有,可只要轮到他们出马,针对的对手,肯定都是仙人境起步了,宋续说得百无禁忌,极有诚意,直接报出了一连串的假想敌,一洲五岳山君魏檗、晋青之流,神诰宗祁真,云林姜氏家主……可能在百年光阴之后,地支一脉的修士,各自破境,届时他们需要面对的敌人,袁化境最终负责出剑斩杀之人,就会是某位不守规矩的本洲、或是路过宝瓶洲的外乡飞升境大修士。

周海镜愤懑不已,“你们是不是不但知道哪座铺子,连我具体了多少钱,都查得一清二楚?”

阻拦个屁啊,就只是这么个眨眼功夫,礼圣其实“回去”皆已做成,最终回到了“当下”。

老秀才与关门弟子,都只当没有听出礼圣的言外之意。

陈平安挠挠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那么同理,整个人间和世道,是需要一定程度上的间隙和距离的,自己先生提出的天地君亲师,一样皆是如此,并不是一味亲近,就是好事。

小沙弥双手合十,摇头道:“十方世界,皆是净土,去得来得。”

老秀才一口酒水喷出来。

老秀才小心翼翼问道:“礼圣,方才去了多远?”

陈平安一听到这个比喻,就立即联想到了仙家渡船,在早先陈平安的想象中,一条穿梭云海的渡船,照理来说,是环环相扣、极其精密的存在,但是事实上,一艘仙家渡船的构建组成,除了那些秘不示人的关键阵法中枢,此外一切,其实要远远比陈平安想象中……粗糙。

一个都没问什么,一个就给了个莫名其妙的答案。

陈平安作揖,久久没有起身。

葛岭说道:“国师订立过几条雷打不动的规矩,必须遵守。”

老秀才帮忙补了一句,“不也没管。”

陈平安不过是合道剑气长城那么些年而已,就差点疯了,所以才会更清楚老大剑仙和礼圣的付出。一样的道理,所以礼圣才会回答一句没什么。

文庙,或者说就是这位礼圣,很多时候,其实与师兄崔瀺是一样的困顿处境。

葛岭主动说道:“比如身负大骊武运之人,或者是大骊境内某位上五境修士,野修除外。”

要是没有文圣老先生在场,再有陈大哥的暗示,少年打死都认不出来。谁敢相信,礼圣真的会走到自己眼前?自己要是这就跑回自家府上,信誓旦旦说自己见着了礼圣,爷爷还不得笑呵呵来一句,傻小子又给雷劈啦?

一直站着的曹晴朗屏气凝神,双手握拳。

周海镜恼羞成怒,“好个陈剑仙,真有脸来啊,你咋个不直接坐竹竿上边等我啊?!”

作为一位上柱国姓氏子弟,尤其是男子,大小文庙,都没少敬香,认不出文圣老爷很正常,实在是真人容貌与挂像差得有点远了,再者文圣的神位、挂像还被撤掉了百余年,但是礼圣不一样啊,一年又一年的,挂在各个文庙里边,就那么陪着至圣先师。

沿着光阴长河,同一方向,顺水远游,快过流水,是为“去”。

裴钱拿他没辙,觉得要还是小时候的自己,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同样是只让礼圣出手一次。

类似言语,大概就像阿良说我吹牛?宁姚说剑需要练吗?火龙真人说自己道法一事,略懂一二。老大剑仙说自己在剑气长城,说什么都不作数的。

这件事,可是暖树姐姐跟小米粒都不知道的。

“干啥?”

礼圣只得重新落座。

给先生倒过了一杯酒水,陈平安问道:“那头飞升境鬼物在海中打造的墓穴,是不是古书上记载的‘悬冢’?”

之后她就让俩少年带路,说帮忙找个地儿落脚,就一个条件,不用她钱。

礼圣真就随意了,只是举杯抿了一口酒,老秀才伸长脖子,等了等,算了算了,礼圣酒量不行,自己就别瞎客气了,跟着抿了口酒,这可是自己关门弟子好不容易挣来的酒,悠着点喝,回头自己那几壶百酿,得送出手才行。

当年崔瀺造访落魄山,与陈平安曾经有过一番开诚布公的对话。

“来点盐生。”

陋巷之中,这俩先生学生,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她哪敢随便看礼圣的心境气象。

其实这一路走来,她都在小心翼翼查探周围气机,只是始终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周海镜头也不转,继续收取竹竿上边的衣服,笑骂道:“小心老娘一个屁蹦死你们。”

师父每次敲过的板栗,时间地点,具体缘由,都有详细记载。

老秀才抬起下巴,朝那仿白玉京那个方向撇了撇,我好歹吵架一场,还吵赢了那位死活看不顺眼文庙的老夫子。

曹晴朗和裴钱进了书楼,裴钱没打算借书,却看到曹晴朗跟个匪寇差不多,都不是什么贼不贼的了,眨眼功夫,就拿了好几本。

怎么,老娘这张嘴巴开过光啊,就算没有被皇帝陛下看中民女姿色,也给一位皇族子弟瞧上眼了,真准备金屋藏娇啊?

周海镜转头与那个小光头问道:“你一个小和尚来道观,不会犯忌讳?”

礼圣和老秀才继续前行,一直走到了门口那边才停步。

陈平安取出了一坛百酿和四只神杯。

赵端明不愧是天水赵氏子弟,立即回过神,牙齿打颤,与自己师父心声道:“师父,他好像是……礼圣。文庙礼圣!”

一般人真要面子,都不会这么开口吧。

“除此之外,你有没有想过,托月山说不定真正在等的人,除了阿良,也是你,甚至还会是宁姚?”

很多好道理为何会空,因为说理之人,其实未曾感同身受,与听理之人并未悲欢相通,无法真的将心比心。

老秀才立即一个圆转如意的见风使舵,爽朗笑道:“现在说来那也是极好的,好话不用太多耳朵听。”

蚂蚱断了条腿,还能活蹦乱跳。

老秀才悻悻然坐回位置,由着关门弟子倒酒,依次是客人礼圣,自家先生,宁丫头,陈平安自己。

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转过头,快步前行走向门口。

老秀才开始施展一门连关门弟子都未学走的成名绝学,耍无赖,“别跟我整这些虚的,说,到底走了多远!”

唉,还是与陈先生聊天好,省心省力。

好好一顿原本谁都不会劝酒的酒,愣是给老秀才折腾出了一股子江湖草莽气。

老秀才起身道:“平安,你坐着,坐着就好了,我来为礼圣倒酒。”

陈平安点点头,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等到听到这个答案,还是揪心。

陈平安问道:“礼圣先生,能不能不送我和宁姚去往蛮荒天下,只帮我和宁姚从某地返回浩然天下即可。”

曹晴朗和裴钱对视一眼,一个满脸忧虑,一个神色自豪,前者轻轻摇头,后者瞪了他一眼。

陈平安欲言又止。

因为一样苦过。

按照那位许夫子的说文解字,上下四方谓之宇,往古来今谓之宙。佛家则有那十方无量无边世界的说法。

人之灵秀,皆在双眸。某一刻的不言不语,反而胜过千言万语。

等到一行人步入小巷,都快走到宅子门口那边了,少年才舍得转头收回视线,发现自己师父一直面朝街道,眼神呆滞,那叫一个汗如雨下。

魏晋淡然道:“不曾。”

在周海镜离开道观大门后,覆了张面皮,立即变成一副寻常女子姿容,她然后一路闲逛,步行返回京城住处。

葛岭笑道:“来的路上,周姑娘开玩笑说,会不会被陛下看中,选入宫中。”

裴钱怒道:“你怎么知道的?!”

既然说的是那个粹然神性的陈平安,当然就是说眼前这个陈平安了,其实并无两样。

曹峻就不再多说什么。

裴钱久久没有说话。

崔东山曾经抛出一个极其古怪的论点,有人成为功德圆满的儒家圣人,或是成佛,或是成为白玉京的无垢真人,其实都是天大好事,那么假设若是有朝一日,人人果真皆是无错无过的圣人了?假设人人是文圣,是亚圣,又是如何场景?千万亿万人如一?到底是天大的幸事,还是会让我们这些修心不够的凡俗夫子,在今天就稍稍觉得有点心有余悸?

“我不是否认你担任隐官的功劳,只不过就事论事,当年你住持避暑行宫一切事务,隐官一脉的发号施令,能够那么畅通无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得了老大剑仙无处不在的庇护,老大剑仙将他万年以来的道理,都给了你这位末代隐官。换成是山下朝堂,哪怕是在文庙,不管谁为你撑腰,你都绝对无法复刻此事。”

礼圣还是摇头。

周海镜撇撇嘴,“可是亲手创建地支一脉的国师大人,都已经不在了嘛。”

裴钱摇摇头。

礼圣说道:“与宁姚说一声,她还是需要走一趟文庙的。”

坐在城头边缘,眺望远方。

老秀才想了想,既无奈又欣慰,抚须点头道:“是也是也。”

“真别说,你老人家真是一条汉子,以前总觉得你吹牛,不是年少英俊,仰慕你的女侠仙子无数,就是为人硬气,能让国师都要高看一眼,这会儿我看八成都是真的了,以后你再唠叨那些老黄历,我肯定不会当做耳旁风了。”

曹晴朗没来由说道:“你是不是有本册子,专门记录先生的板栗?”

陈平安想了想,附和道:“那跟我拦不住刘景龙喝酒差不多。”

中土文庙了不起啊,没几只好鸟。

曹晴朗站在自己先生身后,裴钱则站在师娘身边。

小沙弥不着急喝水,低头看了眼碗中水,细细打量起来。

周海镜叹了口气,可惜是位剑修。

背对着曹晴朗的裴钱,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葛岭笑着解释道:“没有周姑娘说得那么玄妙,里边也不大,就只是个寻常的四进院落,常年住在此地的道士,道院六司,一司分摊三四人,拢共才二十来号道士,半数都住不上单间。”

老秀才抚须而笑,男女情爱一道,自己这个当先生的,果然还是有点学问可以传授弟子。

陈平安点头,然后伸出一手,将那把长剑夜游握在手中。

周海镜将那水碗随便丢到桌上,伸出大拇指,抹过嘴唇,缓缓道:“对了,什么叫过多损害大骊利益?谁帮忙解释一下。”

陈平安望向对面,之前多年,是站在对面崖畔,看这边的那一袭灰袍,至多加上个离真。

周海镜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话,等到宋续说完,她才笑着摇头道:“我不信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所以我拒绝。”

只是最可怕的,还是周密“万一”早就算到了这个结果,比最可怕更可怕的,自然就是文海周密的故意为之,不惜挥霍掉一头飞升境鬼物的性命,也要让浩然天下去蛮荒天下,走得更加安全、安稳、安心,觉得再无半点顾忌和隐忧。

听着小和尚没完没了的念叨,周海镜都后悔提这一茬了。

一路上,路过那些劣质脂粉香味的几条巷子,与一些早已熟悉的姐姐妹妹们,闲聊调侃几句,就有妇人劝她,拉她入伙,说挣钱容易,周海镜就回一句,是不是挣钱还快哩。好几位妇人一同笑得枝招展,就是愈发难掩她们眼角的皱纹了。

所以完全可以说,那场十三之争,幕后的周密,根本就没有想过让蛮荒天下那些所谓的大妖赢下来。

结果还真没人送她出门了,把她气了个半死。

下一刻,就像只有宁姚凭空消失,而留下来的陈平安,唯独手中少了那把夜游剑。

宋续说道:“只要周宗师答应成为我们地支一脉成员,这些隐私,刑部那边就都不会查探了,这点好处,即刻生效。”

礼圣转头望向陈平安,眼神询问,好像答案就在陈平安那边。

裴钱闷声道:“滚。”

礼圣摇头道:“是对方技高一筹。文庙事后才知道,是隐匿天外的蛮荒初升,也就是上次议事,与萧愻一起现身托月山的那位老者,初升曾经联手数位远古神灵,暗中一同施展移星换斗的手段,算计了阴阳家陆氏。如果没有意外,初升如此作为,是得了周密的暗中授意,凭此一举数得。”

周海镜走向门口那边,“都别送啊,我又不会跑。”

裴钱坐在门槛上,低头弯腰,双手抱住膝盖。

宋续揉了揉眉心,看着那个好像还不信邪的女子武评大宗师,其实宋续并不担心她会拒绝此事,反而开始担心她成加入地支一脉后,会不会牵连其余十一人了。

陈平安问了一个天大的问题:“我先前在客栈那边,他是不是已经见过礼圣了?”

所幸道观就这么点大,葛岭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偏屋,算是他这位道录大人的谱牒司衙署所在了,一条椅子,一条待客的长凳,葛岭将椅子搬给了周海镜,小沙弥坐在长凳上边,葛岭再给周海镜和小沙弥倒了两碗水,周海镜摆摆手,笑眯眯道:“我怕你偷偷下了蒙汗药,出门在外,尤其是女子,还是小心为妙。”

宁姚站在一旁。

周海镜笑道:“我一个渔民村姑出身的娘们,只敢在山下走一走江湖,可没本事去招惹飘来飘去的山上神仙。”

周海镜皱了皱眉头,好像她不觉得这种话,会从一位大骊皇子嘴里说出口。

礼圣点了点头。

过了半天,陈平安才回过神,转头问道:“方才说了什么?”

曹峻哭笑不得,懒洋洋抬手抱住后脑勺,道:“没事。”

陈平安这一次没有望向远方,而是视线低敛,就看着脚下边的广袤大地。

万年以来,多少剑修,家乡异乡,就在这里,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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