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笑道:“只能等下次了。”
不能改口喊声姐夫,才是人生憾事。
陈平安点头道:“很罕见。”
柳柔好奇问道:“陈先生,不是说好带你媳妇一起来碧游宫吗?”
灵璧山祖师堂那边得到消息后,哪敢掉以轻心,老山主在内一金丹两龙门,匆匆御风赶来野云渡,如临大敌,站在店铺门口那边,
那个老人自报身份后,小陌以心声笑道:“公子料事如神。”
之后一行人过了大雄宝殿,左侧拾阶而上,期间路过药师殿,最后在藏经阁那边,从右侧返回山门。
那几本心爱书籍,就像如似玉的美娇娘,你强掳带走也罢了,还要送回几个黄脸婆,然后厚着脸皮跟我说两清了?
在霁山府君那边,先生还会有所试探,那是先生视为自身事了,换成在灵璧山仙师那边,先生有意无意早早挑明身份,不然对方可能是门风醇正,也可能会露出一副丑陋嘴脸,或者可能是虚与委蛇,却行事谨慎,也可能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直接就动手了,总之会有百般可能。不过先生并未如此作为,显然是按照约定,真的将下宗所有事务都交给小师兄处置了。
等到下宗建成,曹晴朗就会额外多出一个桐叶洲修士的金玉谱牒身份。
再者山上人为山下人,续命添寿一事,有点类似寅吃卯粮,会折损服药之人冥冥之中的祖荫福报,所以这两枚丹药,真正的妙用,是以一份阴德炼丹入药,可以为姚老将军增添一年有余的阳寿,相当于一场时日极长的回光返照。而这已经是极限了。
山下的藏书大家,皆有此癖,借书如借妻,赠书如赠妾。
还有不少山下复国后的朝廷,通过邸报招徕供奉,不拘修士或是武夫,各国礼部颁布的公文,类似江湖上英雄帖了。
陈平安还是站起身,道:“跟他碰头后就去姚府。”
只不过学生是左手持香,先生却是右手。
裴钱抿了抿嘴唇。
长桥一端,像是个书院老夫子,带着一拨士子负笈游学,在此驻足赏景。
她哈哈一笑,“蜃景城里边的官老爷,一个比一个烦人,托关系都托到了我那妹妹、妹夫那边,非要跟我买水酒喝,酒窖里边那百来坛酒水,这才酿酒几年,当不起‘水酒’的名号,既不挣钱,又砸招牌的事,傻子才做,我就急中生智,将那些新酿酒水,取了个‘不是水酒’的名字,酒也送人了,人情也挣着了……”
刘茂听到一阵敲门声,披衣起身,开门后,见着了那个与自己如故友重逢的青衫客,刘茂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陈平安咦了一声,打量了一眼刘茂,满脸意外,拱手摇晃,笑道:“恭贺观主,距离上次一别,这才几天功夫,就已经顺利破境跻身龙门境。实在是太过意外了,所以今天空手登门,见谅个。”
曹晴朗答道:“学生刚刚已经想明白了。”
陈平安将自身水府那些绿衣童子们,信守承诺,让它们都留在了碧游宫,柳柔也不矫情,小家伙们以后跟自己吃香喝辣就是了。
将其放入书架,物归原位,刘茂临时起意,重新取出,随手翻开书页,才发现扉页之上,竟然多出了两方对章的并排钤印,然后书籍尾页亦是如此,同样钤印有并排两印。
陈平安忍了忍,终究没能忍住,一个笑出声,赶紧喝了口酒,然后说了句让小陌摸不着头脑的言语,“我们周首席返乡后肯定要揪心了,没事,反正他最喜欢钱,省得当了首席供奉就心生懈怠。”
难怪人人都愿意当书生,因为经常可以迷失道路,然后多半就会见一大宅,之后不是遇到女仙神女,就是遇到山中艳鬼,一场杯觥交错,再诗词酬唱几首……
那个还留在店铺内的老先生沉声说道:“这种玩笑开不得。”
曹晴朗缓缓转头,望向裴钱。
当时仙都山上,众人哑然。
陈平安和姚仙之坐在一辆马车车厢内,这家客栈离着姚府不远。
惜哉惜哉,如今自家待客,再无水酒和鳝鱼面了。
在门口那边,遇到了不再满脸胡茬的姚仙之,虽然这位京师府尹神色略显疲惫,但是一双眼眸明亮得像是昔年的少年。
上次去到姚府,陈平安和崔东山,先后消耗自身功德绘制符箓,分别张贴在屋内外,保证姚老将军能够保存元气酣睡,然后就可以安心等待陈平安与谁求来一枚续命延寿的丹药。但是崔东山当时也曾直白无误告诉姚氏两事,就算当真求来了山上丹药,姚老将军也延寿有数,再就是那枚丹药,得姚家出钱,别说一颗神仙钱,就是一文铜钱都不能少,这是规矩,跟入庙烧香的香火钱,香客不可与外人借,是一样的道理。
此外就是青虎宫的丹药,还有小龙湫的那场问剑。
进了客栈大门,率先撞入眼帘的,就是一堵影壁高墙,三丈高,锦鲤荷,皆宛如活物。
刘茂摇头道:“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信不信由你。”
看着那个神色自若的臭小子,轻提青衫长褂,缓缓落座床边的椅子上,老人朝姚仙之摆手笑道:“不用啦,求不来的事,吓不跑的人。”
收起一把笼中雀,陈平安走到窗口,推开窗户,大雪纷纷落。
刘茂点燃桌上一盏油灯,光亮昏黄,所幸窗户紧闭,不至于灯火摇曳。
某人的某本山水游记上边,明明白白写了碧游宫水府的鳝鱼面是一绝,滋味绝好,临了还有四字评语,“惜无辣味”。
化雪时份京师又琼。
刘茂打算领着一行访客去正屋那边喝茶,陈平安没答应,说用不着那么麻烦,咱们就去观主书房一叙,那儿挺清净的。
老修士笑容如常,心中腹诽不已,师兄怎么收了个这么个弟子,这小子是家里忙着造房子吗,这么喜欢拆台。
重新观想天地,不再是托月山,而是竹楼后边的那口池塘,最终在一池清水中,有粒紫金莲种子,开始缓慢生长,枝叶出水,亭亭玉立,荷叶铺水,含苞待放,最终即将开出第一朵荷之时……陈平安在刹那之间,就收起了心神,主动打散这份异象。
金石气不重,也无名家落款,所以定然价格便宜,只是不单卖,作为添头附赠,客人得额外买下一件贵重货物。
老修士主动笑着点头致意,那个腰间叠双刀的青衫男子,笑着点头还礼。
小陌没有敬香,只是望向大殿内供奉的佛像。
再忙也不差这三两天的啊。
据说是第一个指名道姓写出某个名字的山上邸报。
那本《数书九章》一入手,刘茂就知道不对劲,一瞥,果然!刘茂加快动作,将其余五本书一一取出,果不其然,版刻粗劣,都不用翻开,就知道是些私人书商的民间版本,与他珍藏的那六本殿阁刻本,相差十万八千里,况且对于藏家而言,这根本不是什么价格高低的事情,刘茂气得脸色微青,咬牙切齿,一言不发,只是将几本书递还陈平安。
柳柔继续捡回鱼竿,坐在椅子上,蹲在椅子上,站在椅子上,可是不管如何,就是没有鱼儿上钩。
曹晴朗这会儿都不用下筷子,那一股子扑面而来的辣味,闻着就呛人。
这位黄观的龙门境观主,在推开书房门的时候,眼皮直颤。
先是托月山,然后是附近的一山一水,一一木,依次而生,陈平安是以心相显化大道,再造天地。
之后这位老先生语带深意,“稍后灵璧山仙师赶来此地,我可以尽量帮忙解释一二,只是最终能否解释清楚,还是得看灵璧山仙师们。”
可是一洲之地,才几个止境武夫?家乡这边,如今就只有武圣吴殳和黄衣芸两位宗师而已。
老修士懒得理睬这个少年,继续说那山上的奇闻异事、仙迹神怪,其实也是老人道听途说而来的山水故事。
妇人赶紧擦拭眼角,笑容温婉,拉着孩子,一起与那心善女子道了声谢。
陈平安想起一事,将旱烟杆和烟草放在桌上,转身走向书架,从袖中摸出几本书籍,就近放入书架中之前,抬起手随便晃了晃,正是上次陈平安从这边借走的,《海岛算经》,《算法细草》等书,物归原主后,陈平安笑道:“看清楚了吧,先前与你借书,一共六本,说了归还,怎么可能不还。”
都不问今夜造访所求何事。
大军后方,一位身穿华贵甲胄的年轻人,正在劝说一位观海境老神仙速速出手,才好扭转战局,大致言语,是对付这些沙场武夫,以仙师的通天术法,定能势如破竹,以一敌万,只要再立奇功,回到京城,一国国师之位,朝堂那边就再无异议了……
“无限思量”,“退一步想”。
曹晴朗稍微好一点,大半盆面,小半盆朝天椒。
这位洞府境神仙身边,还站着个身材壮硕的纯粹武夫,佩刀,悬一块极有年月的官家腰牌。
陈平安被这个问题给呛到了,咳嗽不已,好个黄观观主,如此以诚待人。
小陌突然说道:“公子,如果没有猜错身份,那个府尹大人很快就会登门了。”
在落魄山中,周首席的名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口皆碑。
陈平安说道:“我带着小陌立即走一趟姚府。裴钱,曹晴朗,你们两个可以随便逛逛蜃景城。”
姚仙之大大咧咧问道:“什么时候创建下宗?有没有具体的日子?我这个当供奉的人,肯定是要参加的。”
老人极为爽快,拿过了殿试卷,大笑道:“敢问仙师,是怎么个价格?”
老先生笑道:“举手之劳。”
陈平安面无表情。
关于玉圭宗,都是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占据篇幅却不小,这就是一洲仙家执牛耳者的厉害之处了。
小陌进了屋子后,什么都没问,就只是继续翻看那本志怪小说。
水神娘娘大摇大摆走回碧游宫那边,离着不远,她猛然抬头,数道身形落在了家门口,哈,陈先生来做客了啊。
恶客登门,看架势,又来自家小道观打秋风了。
其实大泉王朝最著名的客栈,还是桃叶渡那边的桃源别业。
最后姚仙之拉着陈平安在这边吃了顿晚饭,听府上管事说爷爷醒了,三人赶紧放下筷子,一同去往隔壁的院子。
陈平安附议。
落雪时分,一处古桥边,几树老梅并是白纷纷,梅雪都清绝。
桌上那部传承有序、印章押无数的黄庭经也放着,很好,一看龙洲道人就是个守旧念情之人。
浩然三绝之一,剑术裴旻。
老修士转头望去,风雪中,一袭青衫走在最前边,双手攥着一颗雪球,他身边跟着三人,瞧着年纪都不大。
裴钱笑道:“就像做事不留名的江湖任侠义士。”
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路过一座位于郡城外的山脚寺庙,一行人入庙烧香。
大泉王朝的蜃景城,下雪之后,宛如一座琉璃仙境,美轮美奂,分不出天上还是人间。
小陌已经帮忙关上道观大门,陈平安与刘茂并肩而行,开始介绍身边的两位学生弟子。
那个手拿定宝盘的半路青乌先生,笑道:“这位小兄弟,劝你还是割爱为妙,就算是山上神仙,可是出门在外,山高水深风大的,还是要小心啊。”
陈平安上次在这蜃景城,就亲眼见过那把“名泉”,算是当今天子送给皇妹姚岭之的一件御赐重宝,确实是一把品相极好的法刀,木质刀鞘,蒙绿鲨皮,刀柄嵌满珍宝,当得起“价值连城”这个说法,天然压胜鬼怪神异。
也没有计较什么,由着那人掏钱买下紫砂壶,陈平安挪步转去拿起一只寓意福禄寿的三色翡翠手镯,店铺标价十颗雪钱。
老仙师揪须不言,最后实在是推脱不得,便腾云驾雾,祭出两件本命物,攻守兼备,光彩流转,宝光映彻半座战场,老神仙施展仙法,很快就挣下一笔不小战功,术法落地,老修士想着灵气还算充裕,就要再来一手压箱底的神通再撤离战场,不曾想就挨了敌军中一通山上秘制床子弩的密集攒射,打破了那件防御重宝的山水禁制,老修士正要提前撤退,就被一位暗藏在阵中的纯粹武夫,手持巨弓,以一手连珠箭当场射杀,那十数枝铭刻有云纹铭文的符箓箭矢,竟然在空中画弧而走,如影随形,躲避不及的老修士,整个胸口都被铜钱粗细的那枝箭矢贯穿。
刘茂闻言便与那年轻男女,打了个道门稽首,只是心里难免疑惑,两者能相提并论吗?
大骊科举的含金量再高,可四年一度的京师春闱,哪次没有一甲三名的状元榜眼探。
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书架上边少了几本书,屋内多了两把崭新椅子。
说了“随意”的小陌,半盆面,半盆红辣椒。
今年入冬后,桐叶洲山河板荡,满目疮痍的中部地界,尚未小雪时节,各地就陆续落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最稀罕的一支,还是那铭刻有“百二事集,技甲天下”的长锋笔。
这些约定成俗的佛门规矩,是无需寺庙知客师提醒外来僧人的。
老人背靠床头,精神不错,笑望向门口那边与孙子一起跨过门槛的青衫男子,问道:“仙之,通知陛下了吗?”
河边,水神娘娘柳柔,坐在一张椅子上,她单手持鱼竿,一边打着哈欠,坐了半天,也没有一条鱼上钩,鱼篓里边空荡荡。
雪夜访道观。
刘茂瞥了眼书架,忍了又忍,终究是没能忍住,站起身,绕过书案,快步来到书架那边,打算将那几本术算书籍,一一取出,重新摆放原位,必须丝毫不差,否则刘茂就会心里别扭,说是寝食难安,半点不夸张。
姚仙之神色复杂。
只是陈平安在与陆沉暂借十四境的时候,尤其是上次遇见那位骑牛而来的“道童”,都有意回避此事。
陈平安其实还是想要从邸报上,多看到些关于大泉王朝的消息,比如其中就有一个传闻,言之凿凿的,也神神道道的。
其实是一位古稀之年的洞府境老修士,正在为一拨门内弟子,说那些虚无缥缈的仙家事,说那修行一事的法侣财地,说那地仙者,可千岁而童颜,步履轻疾,举形飞升,长生不死,出入洞天福地,跨五湖四海,镇五岳万山。
陈平安动作轻柔,将老人的胳膊放回被子,再垫了垫被角,这才起身,与姚仙之一起走出门外。
就连贾老神仙都没开口说话。
陈平安身体前倾,从竹黄笔筒中取出一支笔。
陈平安抖了抖长褂,翘起腿,开始吞云吐雾,同时环顾四周,就在这间书房,最终被陈平安找出了斐然故弄玄虚的一封密信,除了让斐然和刘茂的算计落空,额外“报酬”,就是得到一枚文海周密的私人藏书印,陈平安转交给崔东山后,最终带去了中土文庙。
陈平安问道:“那位申国公?”
陈平安取出李槐的那两本册子,取出笔墨,对照册子上边的疑难,一一解析和补注。
过天王殿,陈平安和曹晴朗在大雄大殿外,各自捻三炷香,然后放入香炉。
这六本,都是术家书籍,刘茂痴迷此道,他甚至可以算是一位术算大家,毕竟这位昔年大泉王朝的三皇子殿下,还曾担任幕后总裁官,为朝廷编撰了那部多达四百卷的《元贞十二年大簿括地志》。
其实老人自己也是刚刚从好友的那封山水邸报上,得知有个叫剑气长城的地方。
陈平安卷起一筷子面条,不忘转头对两人提醒道:“辣椒就酒,越喝酒有。小陌,曹晴朗,你们要是一碗面吃不饱,不用跟水神娘娘客气。”
老人笑着点头,“那就不与仙师客气了。”
“弟子裴钱,刚刚成为一位止境武夫。”
而寺庙大殿中,有个中年僧人,跪在蒲团上,低头合十,泪流满面。
想起一事,陈平安跟曹晴朗说道:“如今大泉王朝的首席供奉,就是你们家乡福地的磨刀人刘宗。上次我和裴钱在这边见到了刘宗,还是金身境瓶颈,不过这是因为老观主故意为之,让刘宗破境比一般武夫要难很多。”
曹晴朗想要从小陌赠送的那件“小洞天”中,取出一把油纸伞,赠予那妇人孩子,好在雨中撑伞。
如果压四境的话,就是位山巅境大宗师了。
大泉蜃景城内,今天皇帝陛下身披一件雪白狐裘,看过了雪景,她返回御书房内,一位供奉宫女送来一封山水邸报,来自中土神洲山海宗。
到了大堂那边,柳柔大手一挥,让人喊来刘厨子,可以开工了。
陈平安一行人离开碧游宫后,直奔蒲山云草堂。
小陌点头道:“虽然还未见过周首席,但是小陌早已心生佩服。”
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大泉朝廷三法司的主官,焦头烂额,见面就愁,至于刑部郎官、都察院各道御史和大理寺丞,所谓的小三法司,更是都开了不知几场议事,三个衙门内部早已鸡飞狗跳,却不敢对外泄露半点风声。
陈平安听说此事过后,立即帮着学生和下宗查漏补缺,说什么官制,不妥当,都是宫廷造办处的御制之物。
老人身边的那个扈从说道:“老爷,对方来头很大,竟然能够让灵璧山二话不说就放行了。”
默默收起两枚珍藏多年的竹简,转头说道:“小陌,可以进来了。”
于是这拨来自旧大夏王朝的供奉老爷们,就一起去门外躺着享福去了。
因为这个于一国有再造之功的老夫子,果然就是殿试卷上其中一人,而且官衔有点长,少保兼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
一跺脚,水神娘娘丢了石头,大手一挥,“算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曹晴朗举碗,以水代酒。
陈平安笑着点头。
战场之外的一处山头。
刚好陈平安还相中了一只紫砂石瓢壶,铭刻有“云中青鸟家乡,海底蛟龙世界”。就打算买下,回头随便送人。
刘茂尤其坚持,去你娘的陈剑仙吧,这件事,没得谈。要不是双方境界悬殊,刘茂都要动手打人了,至少也会当场下逐客令。
故而许多有福之人,老人其实对于生死大限,是有所感应的。尤其是佛门龙象的高僧大德,道家的得道真人,甚至可以准确知晓具体的时辰。
小陌在翻看一本情节曲折的志怪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裴钱看到那一幕后,说道:“修道之人投身战场,捞取功劳不难,可如果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奠定战场胜负,在大军中肆意屠杀山下武卒,可一不可再。”
柳柔喊道:“再来几坛‘不是水酒’。”
“知足”,“知不足”。
陈平安停步,仰头欣赏片刻,大骊京城那家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客栈,要是有这份心思,也不至于生意冷清到门可罗雀的地步。
少年在那一行人远离后,说道:“师伯,估计没有剑仙,走路带声的,一点都不踏雪无痕。”
突然下起了一场雨,陈平安就站在廊道中等雨停,雨势惊人,但是看样子不会持续太久。
若说不小心遭了贼,被洗劫一番,是自家道观看护不利,怨不得别人,可自己这算怎么回事,对方明火执仗,强取豪夺,自己还要帮忙开门?
一座厢房,被刘茂拿来当作书房,屋内装饰简朴,跟上次陈平安造访此地,差不多还是老样子,一张书案,一件宫中旧物的黄竹笔筒,搁放一枝枝用来抄写道经的大泉鸡距笔,一排靠墙书架,墙角有几,搁放一小盆菖蒲。
之前在蜃景城多待了两天,期间还特意陪着姚老将军去了趟城外的照屏峰,一起登山夜宿山顶客栈,再一同赏日出。
不同于那些术算书籍,这本《天象列星图》是朝廷禁书,就算官员都不可以私藏,否则等同谋逆,罪名比百姓私藏甲弩还重。
那个出手阔绰的白衣少年,如今野云渡的幕后主人,之前造访灵璧山,自称来自仙都山青萍峰,姓崔。
而作为看信的代价,就是那个被乔装成申国公府老管家,剑术裴旻问剑一场,当时有一截伞柄,在雨夜中从京城外的天宫寺,如飞剑来到黄观,撞穿陈平安腹部。
周首席亲自操刀的神山胭脂榜,几乎每份邸报都有不同的说法,不管认不认可那些仙子的排名,都会顺带着再骂一通姜尚真。
按照刘茂上次的说法,书,不借。要抢就抢走。
陈平安从袖中取出两枚竹简,上边刻着道祖三千言中的两句话,及吾无身,吾有何患。这句很好理解,但是另外那枚竹简上边,关于身天下、寄天下、托天下,其实不光是陈平安始终无法理解深意,甚至就连浩然天下的道门之内,不同的法统道脉,对此都会有各种注解上的分歧,估计谁都不敢说自己的见解一定是对的,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陈平安老神在在,喝酒吃面。
灵璧山这边,显然是知晓这位老人身份的,只是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要是当真漏掉了一拨妖族修士,以大伏书院那位新任山主的脾气,灵璧山就可以直接封山百年了。
曹晴朗放下手中邸报,说道:“喜烛前辈,此事不排除一个可能,就是大泉皇帝有意为之,如果那个‘刘氏废帝’在位时,闹出这种事情,当然会比天大了,只是如今换成姚氏掌国,一件已经算是属于前朝的镇国之宝,丢了,未必是坏事。就像邸报上写的,蜃景城这边,都有歌谣流传开来了,说是有个更夫,亲眼见到,一道刀光,化作孽龙,逃离京城。”
陈平安以心声开门见山道:“我们来自仙都山。”
北晋国的年轻皇帝崇尚佛法,据说一次夜宿禅寺,梦中有异人相授,得到了一份失传已久的水陆仪文原本。
姚仙之摇头道:“还没呢。”
以至于一座笼中雀小天地,都出现了多处漏洞。
所以皇帝陛下是肯定无法参加那场庆典了。
其实是买贵了的,但是一想到身在自家渡口,行吧,就当是破例当个托?
一个少年点头道:“难怪天底下剑仙这么少。”
是那本“姗姗来迟”的《天象列星图》。
在妇人起身后,陈平安跟裴钱说了声,裴钱就撑伞走去,一手持伞。
陈平安一行人离开后,刘厨子说道:“娘……娘娘,怎么不跟小夫子说……说那书院的事情。”
少年轻声问道:“师伯,你赶紧施展法术,开个天眼神通之类的,帮我瞧瞧,那拨人里边,有无寻觅徒弟的剑仙。”
老修士用手背推了推积雪,落在桥底冰面上,“自古相传,真正的剑仙,身负上乘剑术,得天地造化,故而从来不屑依仗神兵利器,只要炼出一枚剑丸,便有神龙变化之妙,以清静道心为匣,虚白之室如灿若日月,可千里取首级……”
一个剑气长城的外乡人,在萧愻叛离之后,继任隐官,负责坐镇避暑行宫,还曾率领十数位剑仙落座于倒悬山春幡斋……
尤其是邸报末尾的一场自问自答,更是让看客都要心神摇曳。
人间已无陈清都,谁能剑开托月山?
剑气长城,最新刻字者,末代隐官陈平安。
女子看过了两遍邸报,悄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摩挲纸面三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