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023.第1023章 邻居  剑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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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是黄衣芸的蒲山,可能就算是玉圭宗,都可以成为祖师堂谱牒修士,醋醋也就不是剑修,吃了大亏,不然进入神篆峰,成为宗主韦滢的嫡传弟子,都是有可能的。

陈平安点头道:“早年游历桐叶洲,曾经有幸见过太平山老天君。”

一袭青衫在原地凭空消失。

老妪被迫现出真身,盘踞在大殿上,奄奄一息,七百丈大虬身躯,如承载五岳之重。

钟魁最后视线停留在那个与常人无异的“古丘”身上,以心声说道:“收手吧。”

裴钱的回答极为简明扼要,就两个字,“扛走。”

胖子立马不乐意了,转头与钟魁瞪眼道:“放肆!你怎么跟我陈兄弟说话呢?!”

是想要亲眼见过这位元婴境修士之后,如果可行,就尝试着邀请对方担任太平山的护山供奉。

叶芸芸忍不住问道:“大渊袁氏,还没有复国?”

一个下坠飘落在江水中,同时渡船缩小为一条乌篷船大小,原来是到了一处形胜之地,两山束江,崖壁险峻如刀削,依稀可见凿痕,从上游行船下水,进入峡谷内,光线骤然晦暗,如入鬼门关。又有一黑色大石在江心处突兀而起,如一尊远古山灵披黑甲涉水,在此停歇,以庞然身躯硬生生劈开江水,一分为二。故而被当地船夫舟子,视为畏途。

老虬激动万分,忍着剧痛,一双大如灯笼的眼眸中,泪水莹莹,以上古蛟龙独有的言语,沙哑颤声道:“老婢苟且偷生,有幸得见真龙,万幸,虽死无悔……”

两人之间的横梁上,摆放了两壶酒,一碟盐水生,一碟干炒黄豆。

于负山问道:“你真跟那黄庭是朋友?”

老掌律就像个被始乱终弃的娘们,眼神幽怨,言语絮叨,在叶芸芸这边抱怨个不停。

女子眯眼道:“就这么喜欢装聋作哑?”

早年这条负山鱼能够躲过大渎龙宫的兴师问罪,其实还要归功于一条墨蛟的求情,老妪再在龙女那边代为缓颊,不然一座地仙坐镇的小山头,真能包庇得了?

旧虞氏王朝山河,一座鬼城内,头顶有彩船掠过。

然后这位掌柜补了一句更狠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个没能考入书院的半吊子读书人吧?”

不是修士境界足够,就可以开山立派的,这在山上是公认的事情。

就这么连人带石,一同去往仙都山了。

叶芸芸笑问道:“薛怀,还要不要与她问拳了?”

挖出了七八坛银子,顿时欢声如雷。

山运一般,水运稀薄,天地灵气更是只比所谓的“无法之地”稍好几分。

所以老妪绝不允许自己亲手将醋醋推入一座火坑。

陈平安点头道:“确有此事。”

旧京城遗址在内,沦为一处处名副其实的鬼城,阴煞之气,冲天而起,鬼修除外,地仙之下的练气士,一般都会绕路而行,不去“触霉头”。

不然以旧大源王朝的底蕴,经过这么些年的休养生息,怎么都不至于如此民生凋敝,死气沉沉。

叶芸芸一笑置之。

正是钟魁与姑苏大爷。

察觉到师父的脸色变化,再想到师父的脾气,薛怀立即改口道:“师父若是实在难为情,大不了到时候我来开个头,在陈山主那边挑起话头,到时候师父附和几句,相信以陈山主的为人,肯定不会让师父在檀掌律那边为难。”

山主误我!

钟魁从袖中摸出那只木盒,放在膝盖上,轻轻推开盖子,里边装着一套天师斩鬼钱,“哪有一见面就请人帮忙的,心里边过意不去。”

在那些歇龙石上,盘踞休憩。

之所以提前赶往仙都山,叶芸芸有私心。

真算不上什么钟灵毓秀的形胜之地。

叶芸芸说道:“很高的评价了。”

薛怀看了眼师父,只有一个念头,未来师公太难找。

寻常江湖武夫,阳气雄壮之辈,绝不敢擅自入内,至多是给那些散修们打打下手,在城内做些开路勾当,事后得些分红。

又有人提着一只大麻袋蹲在台阶底部,翻翻捡捡,让那古丘一一验明价格,值钱的就留下,不值钱就砸碎了,他摸出一只口大沿宽的青瓷器物,粉彩荷鹭鸶纹,不知用途,只是瞧着可能值点钱,与那年轻男人问道:“是瓶?”

可内心又希望已经长大的弟子,偶尔学一学当年小黑炭“偷奸耍滑”,又有什么关系呢。

胖子抓了一把黄豆,放入嘴中大嚼起来,再灌了一口酒,仰起头咕咚咕咚,好似清水漱口一般,一股脑咽下,“钟魁,为何不与陈兄弟直说,直截了当开口,请他帮忙就是了。”

斩妖除魔,责无旁贷。

尤其是那个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魁梧甲士,纹丝不动,大有渊渟岳峙的宗师风范。

陈平安无言以对。

“离着蒲山太远,没什么想法。”

外乡修士只是在山门口那边敬了三炷香,再与杨朴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只是让杨朴遇到事情,可以飞剑传信墨线渡,他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那人便看了眼妇人,伸出一只手掌,笑嘻嘻沿着葫芦摸了摸,这才将葫芦随手丢出,重重砸在墙上。

女子站起身,走下台阶,抬起脚,踩在老虬巨大头颅的额上,神色玩味,“还偷不偷东西啦?”

老妪瞥了眼不远处,有个坐在自家店铺门口晒太阳的青年掌柜,双方对视一眼后,老妪都没有以心声言语,开口笑道:“是全部躲起来了。这种水族真名负山鱼,属于墨蛟后裔之一。书上不曾记载,所以后世名声不显,因为早就被旧大渎龙宫从水裔玉牒里边除名了,导致世俗君主不得将其封正,就算走水成功,也注定无法化蛟,大道就此断绝,只能苟延残喘。”

可惜她和蒲山那边,从头到尾,始终没有主动开口,裘渎总不好上杆子将自己和醋醋一并送出。

大雨滂沱,如龙君泼墨。

钟魁捻起其中一枚钱,呵了一口气,拿袖子擦拭起来,“何况创建下宗,是天大的喜庆事,我要做的那件事,换成你听了,不觉得晦气?”

稚圭犹豫了一下,还是收起踩踏老虬额头的那只脚,笑嘻嘻道:“我当是谁呢,这么大的官威。”

然后薛怀帮着檀溶打圆场,“檀掌律这辈子痴迷书法、金石,对待两事,可能比修行还要上心了。这就像诗家后生,见着了那位人间最得意,词家子孙,瞧见了苏子、柳七。师父还是要理解几分。至于檀掌律威胁师父的那些气话,不用当真,是在漫天要价罢了。”

裴钱推算时间,叶芸芸也该到那墨线渡了,小师兄崔东山在出海之前,让她来这边候客,等不着也没关系,说自己相中了一块江石,大师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将其搬迁到仙都山地界安置,已经跟管着这片地界的人谈好价格了。

陈平安笑道:“负山道友老成持重,理当如此。”

上古时代,天下龙宫,以四海龙宫为尊,此外还有十八座大渎龙宫,而陆地江河、湖泊,其中不少都后缀以“长”字,例如钱塘长,西湖长等。

胖子笑呵呵道:“是怕被拒绝,没面子吧?”

资质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五折?你怎么不抢啊?

不曾想那个蓑衣客就开始掏钱了。

钟魁摆摆手。

山主你别走,得赔我这份损失,至于如何跟年轻隐官讨要墨宝印章,就是山主你的事情了,反正我只管收礼,若是观礼结束,山主你下山时两手空空,那么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掌律一职,呵呵,檀某人早就当得揪心了。

在这之外,还有一桩密事,老妪没有与醋醋明说,寻常龙宫,所谓遗址,不过是沉水,

一个修长身形落在山崖之巅,当年轻女子遥遥看到了黄衣芸一行人,她小有意外,立即御风落在岸边,轻轻挪步,刚好与那条彩船“并驾齐驱”。

此间滋味之复杂,不足为外人道也。

陪着裴钱走过了百余里云海路程,陈平安终于停步说道:“师父还有点事情,自己一路上注意。”

裘渎得知此事后,一番思量,觉得还是先带着醋醋一起去那仙都山走走看看,再做定夺,树挪死人挪活,何况老妪在敕鳞江那边画地为牢,自行囚禁数千年之久,如今也想出去散散心透口气,若是能够帮着醋醋捞个分量结实的山上身份,也是一桩好事,只是当那载入祖师堂金玉谱牒的仙师,规矩重重,束手束脚,所以成为客卿是最好,既是一张护身符,同时约束还小。

钟魁埋怨道:“有你这么闭关养伤的?”

于负山皱眉道:“有此事?”

“有幸跟随师父在蒲山修行,参加过各种庆典,也算见过不少世外高人了,但是如陈山主这样的修道之士,还真是头一回见着,大有耳目一新之感。”

叶芸芸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只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总不能由着城内阴灵年复一年被煞气浸染,再拖延下去,即便焦头烂额的书院能够腾出手来,就只能清洗鬼城了,届时无异于一场新的屠城。”

再说了,你小子跟太平山有半颗铜钱的关系,有何资格指手画脚。

里边的青年掌柜,正在摩挲一件白玉雕鱼化龙手把件,客人在门口甩了甩手中斗笠,笑问道:“能否借宝地避个雨。”

叶芸芸问道:“有此巨石屹立拦江,是水运一大障碍,当地朝廷就没有敕封水神河伯,在附近建造祠庙,帮着压水运平水脉?”

那客人笑道:“掌柜误会了,我不是蒲山修士。”

实在不行,她就放低身架,不谈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大不了让醋醋更换道统,换个师父,也要帮着醋醋在蒲山草堂捞个祖师堂嫡传身份。

片刻之后,几条铁链被女子随手捏断,她再在河床底部凿出一个大坑,双手托住整座江石,往上举起,将一座小山硬生生抛向空中,再一拳递出,将那下坠之势的巨石重新抬高百余丈,小如芥子的女子身形,来到小山一侧,御风悬停,抡圆手臂,就是一拳砸出,打得江石在云海中又向前翻滚出百余丈,身形快若奔雷,蹈虚前冲,一个脑袋歪斜,肩膀挑起小山十数丈高,女子再重新来到后方,又是一掌递出……

但是她所在的那座大渎龙宫,不同于那些陆地江河的龙宫,地位要更高,所以遗址开门一事,难度更大,而且极难寻觅。

她一挑眉头,好像突然就就兴趣盎然了,“是南边玉圭宗的韦大剑仙?还是北边金顶观的杜真人?”

陈平安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提醒道:“过犹不及。火候,注意火候。”

又是一个不看山水邸报的。

反观那个年纪轻轻便剑术通玄的青衫剑仙,虽然先前江边相遇,在茶棚内,始终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先前也就是幸亏黄衣芸度量大,没有计较那个玩笑。

老妪对这个曹晴朗,倒是印象不错。

停顿片刻,老夫子自顾自点头笑言道:“望之俨然,即之也温,恭而安。”

护送浩然兵力去往蛮荒天下,水神走镖一事,并不算太过轻松,她这次算是公务间隙,来这边歇口气。

在渡口那边,裴钱未能见着黄衣芸,不曾想会在这边偶遇。

老虬如实答话,不敢隐瞒。

少女好奇问道:“这是为何?”

这座鬼城内,约莫是怨气太重的缘故,不小心孕育出了一头吃鬼的鬼,比起一般所谓的阴宅厉鬼、遗址鬼王之流,可要凶残多了,最大问题,还是这头鬼物,就像一个天资卓绝的修道胚子,不到十年,就靠着吞食同辈,已经悄悄结金丹,而且行事极为谨慎,一直未被修士找出来,要是如今再被它吃掉一大拨阳间人,尤其是魂魄滋养的练气士和精血旺盛的纯粹武夫,再给它捞着几本鬼道秘籍,嘿,估计不用三五十年,就成气候了,再将一座鬼城炼化为自身小天地,等它白日行走无碍,随便换一副俗子皮囊,再想要找出痕迹,就大海捞针了。

老妪与少女心声道:“醋醋,事先与你说好,等我们到了仙都山,即便你对那边些好感,也不管对方给出多好的条件,咱俩最多当那虚衔的客卿,别当那供奉修士。”

庾谨站起身,从妇人身上收回视线,“四海之内皆兄弟,出门在外,有缘碰着了,就是朋友,何必言语伤人。”

裘渎老脸一红,有些心虚。

胖子啧啧称奇道:“如此会聊天,当鬼可惜了。”

妇人抛去一记媚眼,“死样。”

之前在太平山的山门口,书院儒生杨朴,说起过一件事,有个青年相貌的修士,自称来自墨线渡,姓于名负山,道号亦是负山。

年轻女子收起手,抖了抖袖子,轻轻拍打膝盖,讥笑道:“天下蛟龙后裔,辛苦熬过三千载寒暑,终于苦尽甘来,龙门争渡,好做那鱼龙变?!我倒是很想在龙门之巅,与你们挨个问过去,三千年来,到底是怎么个辛苦,如何的不容易。我看那大伏书院的程山长,还有风水洞那条老蛟,我看都很会享福,怎么就‘熬’了,熬了个什么?”

原来是有一袭青衫长褂,站在了那位拄刀汉子的椅背那边,低头看着那块已经被踩碎裂的楠木对联,再扫了几眼台阶下边的破碎瓷片,惋惜不已。

那女子扯了扯嘴角,“这句话,不是该我问你吗?”

严师。慈父。

老妪在门槛外,幽幽叹息一声,老妪猛然抬头,见那一张龙椅脚下的台阶上,有个年轻女子,身穿一袭雪白长袍,就那么坐在台阶上。

薛怀赞叹道:“还是师父博闻强识,若不是师父提起,我还真不会往滟滪堆那边靠。”

都归她所有。

对了,是家乡那个喜欢胭脂水粉的娘娘腔!

叶芸芸疑惑道:“怎么瞧着与那历史上的滟滪堆有几分相像?”

只是看那处处断壁残垣的旧城池,即便是大白天,阳光照耀之下,依旧给人鬼气森森之感,只是有一事让叶芸芸觉得颇为奇怪,城内分明煞气极重,可是污秽之意却不重。

既觉得裴钱能够一鼓作气,做一件事,有始有终,很好。

是自己以前管得太严了?

于负山沉吟不语,考虑良久,说道:“若是能够让黄庭来这边找我,我就信了你,之后作何打算,我得与黄庭聊过再说。”

墨线渡。

“啥玩意儿?”

陈平安也就是嘴上这么说,其实真正想要说的心里话,是让裴钱中途不妨偷个懒,多换几口纯粹真气,没事的。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形容陈山主,那就是……”

那青年好像临时改变主意,突然以心声与老妪心声道:“口气恁大的老婆姨,你可以与黄衣芸说一声,若是愿意结为道侣,我倒是可以入赘蒲山。”

钟魁瞥了眼胖子,怎么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才让城内众多阴灵的神志,维持住一点清灵气,不至于沦为凶鬼。

她要光明正大与陈平安问拳一场。

因为背后那个神出鬼没的青衫男子,一只手轻轻抵住椅背,都不是这位六境武夫不敢动,而是试过了,根本无法动弹丝毫。

庭院十数人如临大敌,剑拔弩张,都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阁楼,只看到一个文弱书生,身边跟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

环顾四周,不管老妪怎么看,都是个不不适宜拿来开山立派的贫瘠之地。

薛怀笑道:“师父,由我开口不难,只是这件事,起调太高,是隐官大人主动拜访的蒲山,无形中撑大了檀掌律的胃口,所以要我看啊,也就是一两句话的事情……”

再者那个仙都山,对这些煞气盘踞的鬼城,视而不见,放任不管。

坐在椅子上的魁梧汉子,转头望向钟魁,冷笑道:“是人是鬼?”

陈平安笑道:“远亲不如近邻。”

妇人瞥了眼,瞧不上,天底下哪来的那么多山上灵器,没好气道:“只有这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的富贵门户,才会当个宝,值几个钱,你得问古丘,他是行家里手。”

老妪咽了咽口气,小姑娘家家的,哪来这么大的气力?

莫不是一位山巅境武夫?

自己这位师父,反正常年黄衣装束,不施脂粉,从来不喜华美衣饰,钱一事,与寻常女子,大不一样。

钟魁说道:“其实就是因为明知道他会答应,而且会毫不犹豫,我才为难,想不好到底要不要开口,什么时候开口。”

接下来私人渡船将要横跨一个旧王朝的南境山河,距离仙都山,约莫还有两千里的山水直线路程,若是寻常舟车远游,路程至少翻倍。

招徕的意图,十分明显。

胖子嘿嘿笑道:“看这府邸形制,告老还乡之前,怎么都该是位列中枢的三品京官,结果就只积攒下这么点家当,真是个清官老爷,若是有幸成为寡人的爱卿,怎么都该追封一个文字头的美谥。”

胖子趴在美人靠栏杆上,伸长脖子,两眼放光,小声嘀咕道:“这位姐姐,真是举止烟霞外人,令寡人见之忘俗。”

历史上那些扶龙有术、名垂青史的开国将相,亦是同理,不想,不愿,亦是不能。

一条元婴境的老虬,嗓门倒是不小,中气十足,让她没来由想起昔年小镇水井边的长舌妇们。

这位驻颜有术的老元婴水裔,啧啧道:“这算不算趁火打劫,趁人之危,趁虚而入?”

然后胖子火烧屁股一般,蹦跳起来,“哎呦喂,陈山主怎么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我就说嘛,怎的一座鬼气森森的城池,突然就天地清明仙气缥缈了,原来是陈山主大驾光临……”

汉子看了眼天色,沉声道:“可以打道回府了。”

陈平安摇头道:“只是朋友。”

裴钱赧颜一笑。

裴钱抱拳打过招呼后,问道:“叶山主是相中了这块江心巨石?想要搬迁回蒲山?”

老妪笑着摇头道:“其实并无水裔怪异作祟,就是一块天外飞石,凑巧坠入江水,就此扎根了。不过好像在那江底石根处,有高人以几条铁链钉死了,大概是自己取不走,也不愿意其他仙师得利,不过这块巨石,品秩不高,炼造不出什么好东西,只是因为材质特殊,极为沉重,一般术法和兵刃,很难开凿采石,容易锋刃开卷,而且铸造出来的兵器,价值一般,不划算。”

不愿揭自己的短,何况她也不敢背后编排龙虎山天师的不是。

陈平安开门见山道:“道友愿不愿意去往太平山修行?”

于负山想了想,眼神古怪,问道:“你们是道侣?”

叶芸芸说道:“参加完仙都山庆典,我们就将这些鬼城走过一遍,看看有无已成气候的厉鬼将帅,试图聚拢起阴兵扰乱阳间。”

叶芸芸笑着点头,“你忙,我们自己再逛一会儿,就会去仙都山。”

胖子虚心道:“陈山主不愧是老江湖,随口言语,都是千金不易的经验之谈。”

裘渎见那年轻女子,突然嗅了嗅,再看了自己几眼,最后她单手托腮,支颐而笑,神色柔和几分,“在某些所谓的奇人异士手上,吃过大苦头?说说看,当年你犯了什么忌讳。”

只是被她当做了一处避暑纳凉的歇龙石。

早年在大渎龙宫之内,裘渎身居要职,便早已见惯了同僚、山头之间与仙师之间那些云波诡谲的勾心斗角。

薛怀苦笑道:“好像怎么看都是自讨苦吃。”

一条彩船如箭矢往下游而去。

当老元婴得知那个先前逛过自己千金万石斋的曹仙师,竟然就是百剑仙印谱和皕剑仙印谱的真正主人,老掌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等到檀溶回过神来,便是唾沫四溅,开始埋怨自家山主为何不早说,不然他不得早早备好文房四宝和一大堆素章?把年轻隐官按在椅子上不让走?

而那仙都山,却是那位陈剑仙前脚走,后脚便跟上了一份请帖。

老虬没了那份好似浩荡天威的大道压制后,立即恢复人形,踉跄起身,转头望向门外那边,竟是那位陈剑仙?

接下来一场对话,让老妪既心惊胆战,又摸不着头脑。

上古时代,四海龙君,职掌天下水运,海中蛟龙,手持龙宫秘制净瓶,去往陆地行云布雨,天上一滴水,地上一尺雨。

薛怀摇头道:“别说自古就没有朝廷封正的水神祠庙,就连当地土人,都没有谁敢擅自筹建不合礼制的淫祠,说这是山神与水神老爷打架呢,建造祠庙,不管是一座还是两座,无论祭祀山神水神,好像都不合适,不过当地郡县官员,上任之初,都要来此连同公文一并投入牛马“祭水”,以求庇护。”

裴钱在岸边停步。

客人笑着反问道:“掌柜何出此言?”

稚圭却毫不领情,加重脚上力道,“那就死去。”

院子那边,一个年约三十的貌美妇人,身材略矮小,却艳丽惊人,材质洁白,又因为她身穿束腰短打夜行衣,更显得曲线玲珑,肌肤胜雪,只见她秋波流转,嗓音娇腻道:“古丘,真有你的,今日收获,你能额外多拿一成。”

应该是那个白衣少年的仙家手笔了。

拳脚到底有多重,拳理到底有多大,拳法到底有多高!

彩船之上,驶入云海之时,四周水雾弥漫,令人心旷神怡。

钟魁瞥了眼城内一处小宅,有少女独倚桃树斜立,人面桃。

年轻人摇头道:“不用,先生是正人,不可冒犯。”

只可惜如今桐叶洲,已无飞升境,更别提精通鬼道的山巅修士了。

胖子翻了个白眼。

那个出手狠辣的女子,笑眯眯道:“这不就遂愿了?”

钟魁微微皱眉,“这拨人竟敢在城内留宿,要钱不要命了?”

一旦成事,旧大渊王朝境内的座座鬼城,就会形成类似古战场遗址的小天地,生灵置身其中,都会被煞气潜移默化,尤其是当鬼城形成了同气连枝的格局,更是棘手,叶芸芸倒是不会埋怨书院的不作为,大伏书院在内的三座崭新书院,大战落幕后的这些年,从山长副山长、再到君子贤人,甚至是书院儒生,几乎人人都谈不上任何书斋治学,一年到头,都在外四处奔波,疲于应付,除了搜山,此外缝补旧山河,也是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处处都需要书院解决隐患,而且这些年来,书院弟子,已经伤亡不少。

裴钱身形远去,又递出一拳后,转头望去,师父竟然还站在原地,见着她转头后,笑着遥遥挥手。

“这么喜欢管闲事?”

她愈发觉得云草堂不但要解禁山水邸报,还要专门设立一个搜集各山邸报的机构。

薛怀忧心忡忡,“那些个阴灵鬼物,安置起来,十分麻烦。”

叶芸芸说道:“你怎么搬走?”

那年轻女子打了个哈欠,调侃道:“你自己都说是旧人了,那么再来这边做什么,偷东西?”

只说澹澹夫人的那座渌水坑,一关门,当年不是就连火龙真人都无法强行打开禁制?

她神色自若,实则心头微震,怎么近在咫尺,自己都未能察觉到对方的气息?

于负山问道:“为他人作嫁衣裳,图个啥?”

现在好了,眼睁睁与一桩千载难逢的机会失之交臂,补救,怎么补救?等我檀溶回头到了仙都山,可就是外人和客人了,如何有脸开得了口?

山主糊涂啊。

于负山刚要询问对方姓名、师门,就见对方拿起一方取材虞氏开国年号古砖的砚台,转头笑问道:“能不能打五折?”

老妪以心声问道:“叶山主,那位陈剑仙的宗门选址,是不是有点……马虎了?”

“渣斗。”

台阶顶部,有个披挂甲胄的魁梧汉子坐在一张梨交椅上,双手拄刀,脸上疤痕纵横,相貌颇为狰狞,脚踩一块落单的楠木对联,先前那个古丘说此物颇为值钱,是虞氏王朝一位前朝文坛宗师的手笔,若是成对,至少能卖个五六百两银子。汉子受不了自家妇人与这个小白脸的眉来眼去,就一脚将其踩得开裂了。

以往遇到类似事情,有自己在身边,不敢胡乱伤人,但是绝对会过过嘴瘾的。

叶芸芸还没有跟裘渎说起陈平安的几重身份。

反正自己早就教不了她什么大道术法了,加上一虬一人,师徒双方的大道根脚,截然不同,许多蛟龙之属才可以娴熟掌控的的本命秘法,醋醋学来,难免事半功倍,虚耗光阴。人族修士,不比妖族,太过讲究一个登山早期的势如破竹。与醋醋没有师徒名分又如何,不打紧。

年轻男子说道:“找个识货的文人雅士,兴许值个三四百两白银,但是在仙家渡口卖不出价格。”

陈平安说道:“那我就继续赶路了。”

老妪伸手干枯手掌,轻轻拎起少女的袖子,眼神慈祥,“江湖上都说拜师如投胎,女子上山修行如嫁人,师父年岁已高,难证大道,总要帮醋醋找个好人家,才能宽心。”

叶芸芸笑道:“仙都山也看上了?”

但是仙都山那边,既然都要建立宗门了,想必底蕴不差,这算是各扫门前雪,莫管别家瓦上霜?

却不能说那仙都山就是做错了,红尘滚滚,业障重重,修道之人洁身自好,何错之有?

只是老妪心中难免犯嘀咕,醋醋资质太好,若是仙都山那边,门风不正,来个“物尽其用”,自己到时候如何是好?

依附某个仙家山头,从来是上船容易下船难。

宝瓶洲落魄山的一宗之主,文圣的关门弟子,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当然他还是宁姚的道侣。

山中修士,名声差的,未必是一肚子坏水的歹人。

就像自家云草堂,掌律檀溶即便跻身了上五境,再脱离了蒲山,一样不可能去开宗,老元婴想都不会想这种事。

也对,一个龙门境修士,如何配得上我家的黄庭。

她突然揉了揉眉头,除了檀溶一事,其实还有个更难以启齿的活计,在她动身之前,又走了趟那位东海妇的水府,结果这一走就走出了不小的麻烦,那位突然犯痴的水神娘娘,开始撒泼耍赖了,非要让叶芸芸带上一套珍藏的木版彩色水印诗笺图谱,人物出尘,水木澹静,色复杂,印制极美,可谓穷工极妍。说是见着了那位隐官大人,一定要让对方帮自己,与风雪庙大剑仙魏晋讨要一份签名,此事不用急,哪怕耽搁个十年,一甲子,都是无所谓的,额外多出的彩笺,就当是她与隐官大人的谢礼了。

然后门内门外,昔年邻居,两两沉默。

但是老妪却在刹那之间,察觉到了一股浓重如水的杀机,竟是直接让一条元婴境老虬都觉得窒息。

一位飞升境的人间真龙?

还有一位飞升境剑修?

双方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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