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041.第1041章 读书声里太平道上  剑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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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沉这边,林正诚亦然。

陆沉抬起一只手,光彩流溢,丝丝缕缕的光线聚拢在一起,星星点点,是一座旧骊珠洞天的轮廓,那些星光,有些璀璨耀眼,有些晦暗不明,有些光泽温和,有些极为刺眼,而且光亮有强弱、大小之分,亦有颜色差异,等到陆沉缓缓拧转手腕,就像一座原本静止不动的天地,有了个一,便开始缓缓运转起来。

林正诚直接问道:“陆掌教何时返乡?”

“做对的事情,就一定会有好的回报吗?”

当然还与浩然天下,当年不愿意为至圣先师一行人撑船过渡的老渔翁,是一样的大道根脚。

可惜那座古怪山头,陆沉一个修道之人,去不得。

张条霞对于外界给予他的诸多美誉、头衔,例如天下武道第一人,从来不认,你们讲随便讲,反正张条霞就是不理睬,不搭话。

就像林守一年幼时去那座学塾,有次下课回家,红着眼睛,好像哭过。

“天下未动宝瓶动,天下大乱宝瓶静。”

事实上,杨老头在宁姚第一次游历骊珠洞天,就为她泄露过天机,只是老人当时说得比较云遮雾绕,只说有个外乡剑修,死在了小镇附近,在那之前,这个剑修将一路山水见闻汇总,编订成册,最终留下了一本山水游记,偶尔会翻翻看。

掌管一本姻缘簿和牵红线,以及所有的媒妁之言。

陆沉一时语噎,任由那座小天地悬空,自行旋转,伸手拨动炭火中的红薯,哀叹一声,“烦死个人。”

“你瞧瞧,被杨老头骂,不是李二自找的嘛。”

“陆掌教要是愿意改个姓氏,我可以在下次修家谱的时候,添个名字,放在第一页都没问题,反正祠堂敬香,都是九炷香。”

少女瞬间就有所明悟,刹那之间,就进入一种类似佛门禅定、道家心斋的玄妙状态。

“就他一个?”

这是与崔国师最后一次见面,才透露给林正诚的秘密,这位悄然离开家乡、通过倒悬山来到浩然天下的剑修,是剑气长城历史上的最后一任祭官。

幸好不是余师兄的关门弟子,不然自己一定要拦上一拦。

陆沉之所以知道此事,还得归功于自己那个不记名弟子,老舟子仙槎。

林正诚当时还好瞧见,便问他怎么回事,林守一说有同窗作弊他检举,然后就没愿意谁搭理自己了。

陆沉摆摊子的那些年里,偷摸去过几次。

就像一盘棋,下到了收官阶段,一方占优。

林正诚淡然道:“既然都是过去的事了,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三教祖师在散道之前,肯定都会各自见一见“道友”。

例如小镇那座最高酒楼里边的封姨,阴阳家修士陆尾,出身旧天庭雷部的老车夫等存在。

“至多是咱们紫气楼那个脾气差的,率先动了手,可贫道不一样啊,从头到尾,既没有跟齐静春干架,也没有撂半句狠话,和和气气的。”

陆沉也问了一个问题,“如今窑务督造署库房门口那边,还是按例年年更换春联?”

刘羡阳就算打得过那个无赖,但是权衡利弊,犯不着,没必要,因为手里边还拎着瓷器要送给陈平安,当然就要绕路。

陆沉的存在,就是个跟刘羡阳不对付的泼皮无赖,堵在顾璨家门口的街巷拐角处,谁来就与谁搏命,而且绝非故弄玄虚。

最终将所有人都裹缠在一起,修士少,但是丝线粗,凡俗夫子身上长线数量更多,却纤细。

“不是吗?不都说好人有好报。”

但陆沉却不是奔着养眼去的,每次到了那边,就摸出一条小板凳坐着,闭上眼睛,竖耳聆听。

不然堂堂大骊国师,不至于无聊到去帮一个督造衙署官员的儿子帮忙取名。

剑气长城历史上,止境武夫屈指可数。

陆沉赶紧走回火盆旁坐下,再不回去,就要被林正诚啃完所有红薯了,拿起最后一块,轻轻拍掉灰尘,使劲吹了口气,嬉皮笑脸问道:“林兄,贫道好歹是个白玉京三掌教,在青冥天下那可都是横着走的,谁敢跟贫道喘口大气,你如今又无靠山了,还敢跟贫道说话这么冲,凭什么?”

陆沉望向那个林正诚,“关于蝉蜕洞天的下落,此事可以转告陈平安,不打紧,贫道保证绝对不会画蛇添足。”

“不然要你们读书做什么。”

类似五彩天下的那个小女孩,如今嘉春几年,她便几岁。

陆沉抬头笑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哪些事情是画蛇添足了,又有哪些事情是做得顺势而为了?”

独。

不还是骂人?

可陆沉立即笑脸灿烂起来,“这种暖心窝的好话,林兄倒是早说啊,说不定贫道都愿意为林守一这个侄儿护关!从元婴跻身玉璞而已,又不是从仙人跻身飞升,小事一桩。”

陆沉站起身,抖了抖袖子,“等到一切都水落石出,好像便无甚意思了。”

做人做事,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就只是想明白一个我是我。

“没有!”

当年小镇的白事铺子不少,喜事铺子却只有一个,掌柜是胡沣的爷爷,老人去世后,墓碑上用上了真名,柴道煌。

林正诚站起身,“我就不送客了。”

有些光点,璀璨若星辰高悬,是那阮秀,李柳。

有陆沉在,不是说齐静春就一定没有第二种选择。

陆沉伸手拍了拍头顶道冠,再伸长胳膊,抬高手掌,晃了晃,“头顶三尺有神明,不管外人信不信,反正贫道是很讲究的。”

赢还是赢,但是占据上风一方的赢棋路数,就那么一两条棋路可走。

见这位白玉京三掌教还在装傻,林正诚便抬起手,双指虚握,如拿书晃动状。

林正诚犹豫了一下,抱拳沉声道:“只说这件事,做得很不陆沉,我服气,是条汉子。”

老人曾是远古人间所有定婚店的头把交椅,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月老了,昔年道场所在,名为“撮合山”。

擅离本位的鸾凤,生错地方的芝兰,尚且因为容易滋生浑浊之气,而不得不被铲除,何谈那些不起眼、本就惹人厌的稗草?

如今担任大骊刑部侍郎的赵繇,“繇”一字,古同劳役之“徭”,歌谣之“谣”,遥远之“遥”,还有“宙”,以及草繇木条之茂盛状。

陆沉埋怨道:“这话说得伤感情了,别忘了,我们是同乡。”

陆沉自顾自说道:“再说了,当年小镇大劫来临,又不是只有我们白玉京仙人露面,三教一家的圣人,可是都现身了。”

林正诚淡然道:“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陆沉哑然失笑,抬手一拍桌案,佯怒道:“都什么跟什么啊,别血口喷人,贫道是什么时候到的小镇,就那么几年功夫,能做成什么事情,你林正诚会不清楚?这只大屎盆子也能扣到贫道的头上?!就算你做人不讲良心,栽赃嫁祸总得讲点证据吧?!”

拍拍手站起身,陆沉来到书桌那边,桌上摆放有一杆秤,老物件了,约莫是杨老头在林正诚上任阍者之初,送出的一份见面礼。

名“逡”。诞生于蛮夷之地,大荒之中。

既像是那些精美瓷器的传道人,也像是护道山水一程便默然离去的护道人。

陆沉笑着提醒道:“慢点吃,小心烫。”

胡沣与桐叶洲敕鳞江畔的少女,一样是远古月宫的天匠后裔。只是胡沣的血统要更为纯正,就像后世门户里边的嫡庶之别。

唯独杨家药铺那边,一团云雾遮掩。

陆沉甚至猜测在某个山头那边,这位祭官是有一席之地的。

唉,这个余师兄,怎么回事,都不与我这个师弟打声招呼。

即便隔着一座天下,即便被浩然天下大道压胜,也拦不住陆沉恢复十四境巅峰修为。

在陆沉看来,天地间真正的匣钵,大概就是所有孩子的父母了。

林正诚冷笑道:“那是因为提及了齐先生。”

这就是命。

其实这也是所有飞升境、十四境大修士的共同感受。

“二郎巷的马胖子。”

林正诚点头道:“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所以今夜才愿意陪着陆掌教聊了这么多废话,不然我早就下逐客令了。”

“泥瓶巷墙头上,陈平安当那烂好人,出声救人,自然是出乎好心,当那也确实从卢家小儿的脚下,保住了命垂一线的刘羡阳,

可冥冥之中却属于引火上身,双方命格,可不是什么相辅相成,甚至是一种相冲,于是就有了后来双方的种种坎坷,比如刘羡阳,依然差点死在咱们正阳山那位睥睨天下的搬山大圣手上。刘羡阳,正阳山,五月初五陈平安,只等三方散开,唯独正阳山留在原地,其余朋友二人,各自颠沛流离,远离家乡,才有了后来双方的联袂问剑正阳山。只是此间诸多得失,就属于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了。”

林正诚离开骊珠洞天去往京城兵部任职的途中,国师崔瀺曾经在一处驿站等着。

林正诚脸色阴沉道:“是你?!”

“滚!”

“你觉得自己是错的?”

陆沉又捻出两粒光亮,是那大隋皇子高煊,与一位年迈扈从,双指并拢,将两人轻轻一推,便好似倒退而走,与那李二和陈平安愈行愈远,陆沉随后将光亮轻轻放回去,骤然间一个加快旋转,一座天地如人奔走,加快步伐,不舍昼夜,象征陈平安的那粒晦暗光点,渐渐明亮起来,最终在刹那之间,大放光明,然后好似撞到了什么,如轰然一锤狠狠砸在剑胚之上,火星溅射。

那会儿的宁姚,只是将信将疑,当时她也没有深思,之后杨老头便转移话题,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何谓心声。

更拦不住一整座白玉京跨越天下,从天而降,落在宝瓶洲骊珠洞天的上空。

那一场武道巅峰之战,双方身影快若奔雷,速度之快,犹胜剑修飞剑,打得方圆千里之内大海处处塌陷,处处见底。

林正诚皱眉道:“是邹子?”

但是正因为陆沉的出现,让齐静春最终只有两种选择。

而库房门口张贴有一副楹联,按例都是坐镇圣人的手笔,用来辞旧迎新,如果是道家圣人坐镇一甲子内,还会就近取材,专门用上取自桃叶巷的桃木作为春联底板。

“赵繇对宋集薪最为佩服,觉得无论是下棋,还是求学,自己都远远不如同窗,宋集薪却打心底瞧不起赵繇,双方未能真正大道相契,故而赵繇未能为其‘点睛’,最终宋睦便只是当了个大骊藩王,而非帝王。”

陆沉哀怨道:“异乡遇同乡本该两眼泪汪汪的,林兄咋个又骂人嘞。”

“打碎本命瓷,就等于岔开旧路,不一定真的可以避免,可好歹多出了一线生机。我们回头来看,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与此同时,小镇所有人身上,不断有因果丝线,或牵连在一起,或悄然断掉。

所以陆沉才会一口一个老柴。

“不一定是。”

难怪崔瀺会挑选此人担任阍者,境界确实不高,偏偏是个油盐不进心如磐石的。

“那我改个姓?”

还有类似那个雨神转世的娘娘腔窑工,苏旱。

至于上一任阍者,甲子期限一到,就算无功无过地卸任了,绣虎崔瀺自然是不太满意的。

容贫道掐指算上一算,哦,巧了,姓杨,是个绰号小天君的,还是咱们浩然天下的老乡,本就是道门中人,二师兄可以啊,是学咱们那位师尊,收个外乡人当弟子?

可问题在于,这个北俱芦洲的杨凝性,怎么能跟自己比,年轻人撑死了就是第二个“雅相”姚清。

陆沉感叹道:“鸾凤错位,芝兰当道。田里稗草。”

林正诚极无诚意, “哦,陆掌教不说,林某人还真给忘了这茬。”

读书声里,风调雨顺,事事有余福。

陆沉拿起那杆古秤,双指捻住,轻轻旋转,轻声叹息道:“明明是反复叮咛,可惜无声。”

但是在那之后,张条霞就转去修行, 最终成为浩然天下历史上寿命最久的一位止境武夫。

仙槎刚好是那场问拳的唯一旁观者。

陆沉气笑道:“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你这个阍者会不知道,贫道可是等于豁出性命不要了,陪着陈平安走了趟蛮荒天下,建功立业,天下侧目。”

就像陈平安先前与自己暂借一身道法时,难免心生感慨,境界一高,天地就小。

陆沉抬起袖子,指了指这个家伙,“读书人,咱们都是读书人。难怪林守一打小就跟你不亲。”

看上去。真正。

等到大骊宋氏完成一国即一洲的丰功伟业,对于大隋朝廷来说,又是一种不可估量的重创,仅剩下点精神气,都被大骊铁骑给压垮了。

太平道上,国泰民安,年年迎新春。

陆沉身形一闪而逝,离开洪州采伐院,转瞬间来到昔年小镇的石拱桥边,夜幕中沿水散步,年轻道士来到那处青崖之上,独自一人,抬头望天。

乡野田间看星河,蜗牛角上争大道。

故人应笑我,作梦中梦,见身外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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