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淹疑惑道:“奇了怪了,怎么我总有一种错觉,好没道理。”
跳波河,如今已经正式改名为老鱼湖。
浩然九洲,文庙三位正副教主,连同三大学宫祭酒、司业,先后各自赶赴各洲,总计封正了十六条大渎。
由于今天是大年三十,几乎全部关门了,陈平安在一处店铺门口停下,曾经在这边,买了一把名为“大仿渠黄”的青铜古剑。
就是不知道现任、也就是真境宗第三位宗主,宫柳岛的刘老成,如今是作何感想。
但是这位出身宝瓶洲却在剑气长城担任末代隐官的年轻剑仙,难得登门,何况自家主人是从铁符江水神之位升迁上来的,与那落魄山可是近在咫尺的邻居。
章靥摆摆手,“只是清贫生活,衣食无忧,算不得什么苦日子。”
岑文倩呆滞无言,只觉得匪夷所思,不敢相信,只是不得不信。
等到那位南塘湖姓秦的女子水君前来,见那陈隐官已经与那位邵剑仙,一同站在门口廊道中,早早等着她登门了。
夏繁笑着点头道:“在其位谋其政,是题中之义。”
再走出约莫五六十步,在两间铺子中间的台阶上,陈平安缓缓坐下。
不曾想陈平安笑道:“喝几杯酒的功夫,还是有的。”
他依旧是一个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给顾璨一耳光、顾璨都会诚心诚意笑脸相向的人。
而那湖君水府,位于书简湖一处水底深处,山根水脉皆佳,同样是“依山而建”的连绵建筑,虽不豪奢,却也不俗。
窦淹点头如捣蒜,大笑道:“要是这点官场规矩都不懂,我就白当这个叠云岭山神了。”
青峡岛一众修士当中,担任钓鱼房主事的章靥,是最早跟随刘志茂的“从龙之臣”,甚至没有什么之一。
只是这种事,陈平安一个外人,多说无益,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鹘落山地界,有个新建立没几年的小门派,掌门是个散修出身的老修士,叫张掖。
曾经有个乔装成中年相貌的外乡游侠儿,也曾在这里坐了坐,然后去自找苦吃。
等到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夏繁立即站起身,作揖道:“小神拜见隐官。”
章靥笑道:“这种云里来雾里去的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只在岸边浅水处吃食的小杂鱼,看看热闹就好了。”
岑文倩点点头。
陈平安最后打趣一句,“你这个一派掌门,倒是清闲。”
妇人身边站着观内后辈周琼林,山上镜水月一道的行家里手。还有一位满身水气的女子,淡金色眼眸。
不单单是被分取一杯羹的事情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在卧榻之侧,又多出了一张床。
陈平安点头笑道:“是有这个打算,但是具体实施起来,比较难,一来各方利益,极难平衡,岑湖君是治水行家,最清楚这里边的坑坑洼洼。再者桐叶洲那边,大伏、天目和五溪三座书院的山长,谁都不敢点这个头,此举可行与否,就算是某种暗示,书院那边肯定都不会给的。一旦大渎有了主干河道的雏形,合龙的合龙,分流的分道,改路的改道,结果最后文庙那边通不过,导致这条大水始终无法获得大渎称号,那么对于参与此事的大泉姚氏,北边的金顶观,以及蒲山云草堂,这些所有参与其中的王朝、小国和山上仙府来说,可就不是几十颗几百颗谷雨钱的损失了,一不小心就是总计多达上万颗谷雨钱的烂账、糊涂账,然后狼狈不堪,各回各家,再要想填平各自的财库窟窿,估计会让各国户部尚书和山上的财神爷们一气之下,全部辞职卸任了事,反正没啥盼头了。”
玉圭宗那边,会不会为此而心生怨怼,就此与大骊宋氏生出些间隙。
老修士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道:“谁?!”
当年的书简湖,谁想要往上爬,都得蹚出一条血路才行,试想当年,任何一位岛主,甭管大小,谁脚下没些尸骨当那垫脚石?
如今呢。
不知为何,青同觉得这位剑修,好像有些伤感,不多不少,倒是谈不上如何伤心。
章靥笑着答应下来。
酡颜夫人哀叹一声,轻轻跺脚,这都能被自己赶上?
邵云岩要比酡颜夫人更关注浩然天下事,问道:“是那个曹慈的大师兄,马癯仙?”
倒是那位湖君夏繁,临危不乱,还饶有兴致,望向那个渐渐显出身形与面容的青衫男子。
窦淹又给自己倒满酒,朝某人举起酒碗,笑望向那位人不可貌相的青衫剑仙,岑文倩你一个小湖君,先一边凉快去。
而那崔瀺,倒是一言不发,甚至从未与文庙打交道,就只是“自行其是”,“我行我素”就将事情做成了。
田湖君站起身,竭力稳住道心,轻声道:“见过陈先生。”
章靥有些意外,递给刘志茂一张烤成金黄色的米粿,再给了田湖君一张,“为何不答应下来?当一把手与二把手,此间滋味,天壤之别。”
章靥摇头笑道:“田湖君又不算差了,难道如今连金丹地仙都不值钱了吗?”
陈平安颇为意外,不过仍是与她拱手致谢。
岑文倩也好奇,南边那个桐叶洲有无一条大渎,与你窦淹这个山神能有什么关系,便调侃一句,“当着芝麻绿豆官,操着首辅尚书的心。”
岑文倩问道:“那就去叠云岭打秋风去?”
岑文倩气笑道:“你们想钱想疯了吧。”
青同忍不住再次提醒道:“为何就这么耗着?”
没有谱牒修士出身的章靥,可能就没有后来的截江真君,就更没有如今的真境宗首席供奉了。
陈平安点头道:“放心,无需刘首席代为引荐了。”
陈平安故意略过那个“又”字,与杨说明来意。
这个老修士临了补上一句,“至少,至少恳请你别与这家伙翻旧账。”
刘志茂笑呵呵道:“确实比我自在多了。”
陈平安笑着伸手按住此人肩膀,“所以说啊,年轻人不要太锋芒毕露,就像大白天提灯笼走路,有那招摇过市的嫌疑,要学会秉烛夜游。”
陈平安笑呵呵道:“何况万一哪天,我一不小心当了大骊新任国师,到时候专门为你开个先例,你怎么办,岂不是尴尬至极?丢在地上的面子可以捡起来,可是一些个说出去的话,怎么吃回肚子去,对吧?”
杨坐在对面椅子上,直截了当问道:“陈山主今天登门,又有什么吩咐?”
吴观棋点头道:“当然需要,但是不用操之过急,一来不看僧面看佛面,上宗韦滢,气魄不小。再者刘老成怎么都是一位仙人,还是野修出身,气运在身,不容小觑。欲想破开大局面,其实无需用大力气,切入一点,轻巧即可。”
“百丛中,吾为东君。”
之前陈平安通过叠云岭山神窦淹之手,寄给了杨一封书信,相信以杨的心细如发,如果没有意外,杨应该已经去过叠云岭和跳波河旧址,而且多半是那种微服私访。相信以窦山神的喜欢多管闲事,岑河伯的治水本事,杨可能未必会如何惊喜,自己辖境内有这么两位“沧海遗珠”,可她至少不会感到失望。
总之,宗字头里边的修士境界,别太当回事。
据说一手促成此事的,是那个已经病逝于任上的老尚书柳清风。
“我觉得你敢。”
岑文倩好奇问道:“这是?”
陈平安看出了大局已定,瞥了眼那个吴观棋手中折扇,先前此人说那韦滢气魄不小,其实他也不差了,折扇一面写有八个字。
这对辖境囊括整座书简湖的真境宗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当年那个姓崔的读书人,慕名前来,一为跳波河的鱼,二为叠云岭的酒,若能喝酒又吃鱼,便是一绝。
听到刘志茂这句暗藏杀机的言语,田湖君瞬间脸色惨白。
酡颜夫人却是正襟危坐,规规矩矩,双手虚握拳,轻放膝盖上,目不斜视,拘谨得像是在自家龙象剑宗祖师堂议事,见着了那位宗主齐老剑仙。
又各自下了十几手,
一番客套过后,陈平安只说找邵剑仙叙旧,就不与青梅观叨扰了。
俯瞰书简湖,其中一座岛屿,水边杨柳弱袅袅,恰似邻家少女腰。
刘志茂嗤笑一声,“在桐叶洲那边,就老值钱了。咱们田地仙要是去了那边,开山立派都不难。”
岑文倩微笑道:“明明是同桌喝酒,却是恍若隔世?”
反正最近几个月来,真境宗地界,书简湖周边城池,气氛都有几分诡谲,好像一张张酒桌上划拳都小声了许多。
说到这里,刘志茂灌了一口酒,“你们这些个读过几本书的,甭管骂自己骂别人,说话就是能够恶心人。”
吴观棋微微一笑,合拢折扇,低头拱手道:“见过陈剑仙。”
章靥想起一桩趣事,笑道:“听说那个在池水城浪荡多年的奇人异士,如今已经成为湖君府上的清客了。啥来头,莫非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自古异人,多隐于屠沽中?”
吴观棋摇头道:“湖君府根本给不了刘志茂想要的东西,我们就不必自取其辱了,白白给那位截江真君当个笑话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到门道,同样一种统称为紫金土的瓷土,因为山头不同,水土就会有微妙的差异,泥土分量轻重、粘性,都会不一样,之后烧造出来的瓷器纹路,就会千变万化,外行看不出差异,内行却是一眼明,比如黄茅尖一带的瓷土,就要比八仙岘古道那边好很多,但是窑口烧造成器的数量会低很多,以前瓷器御用,各大窑口可以不计成本,如今一些转为民窑卖钱,每打碎一只劣品瓷器,可就都是打碎银子呐。
掌印神女给那“丫鬟”使了好几次眼色,后者这才恋恋不舍离开官厅。
隐官大人,不如你老人家给句准话?
不成,我就劝那好友千万别用神仙钱打水漂去了。成,那我叠云岭可就要砸锅卖铁凑钱了。
章靥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边,与故主刘志茂和田湖君,三人围坐在一只火盆旁,章靥喝着一碗池水城的乌啼酒,这种仙酿,价格死贵,不是贵客登门,不会轻易拿出来待客,小门小户的,处处都需要钱,由不得他这个掌门,大手大脚开销,那些弟子们的修行,作为本命物的灵器,日常药膳,以及偶尔给鹘落山邻居仙府的人情往来……哪里不需要神仙钱,
素鳞岛女子岛主,作为刘志茂大弟子的田湖君,她是书简湖的一位本土金丹地仙。
秦湖君听说过后,死活不愿收取那笔功德,只说南塘湖八成湖水,能够物归原处,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别说是那举手之劳,点燃一炷心香,南塘湖便是为隐官大人建造一处生祠、供奉神主都是应该的。
陈平安只是双手负后,看着桌上那副棋局,神色淡然道:“不着急,等到他们分出胜负吧。”
而文庙关于江河改名,如何升迁,如何获得“渎”字后缀,从未对外公布具体的评定之法。
章靥以心声说道:“刘志茂稍后如果请你帮忙,看在我那点屁大面子上,希望你能帮就帮,至于不能帮的就算了。”
水面之上的附近几座岛屿,真境宗都已撤出,其中一座大岛,新建了湖君祠庙,真境宗算是极有诚意了。
刘志茂笑了笑,就要起身离去。
刘志茂笑道:“有何不可?”
陈平安刚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悬在半空,满脸无奈道:“这盘鱼也真心不便宜。”
就像那桐叶洲的燐河,加上支流,长达万里,就连河神的品秩才从七品,但是些水脉长不过三四千里,也能成为大渎。
最后等到陈平安离开叠云岭后。
于是陈平安不得不笑问一句,“着急赶路,等下我出了官厅,直接御风离去,侯君不会介意吧?”
原本只是一个数座天下的年轻十人之一,就足够震慑人心了。
陈平安瞥了眼酡颜夫人,没好气道:“去请那位秦湖君过来一叙。记住了,是请。”
那位掌印神女先以女官身份,与陈平安行礼,再施了个万福,歉意道:“陈山主,我家主人正好在待客,暂时不方便撇下客人,还望陈山主体谅。”
由此可见,先有一场观礼正阳山,再有那个惊世骇俗的隐官身份,通过邸报一夜之间传遍一洲山河,水落石出,如今在宝瓶洲的山水官场,“陈平安”这个名字,本身就是最管用的关牒了。
章靥笑了起来,如今虽说有了个所谓的山上门派,但是事无巨细,都得精打细算,说句大实话,门派里边租赁了多少亩良田,在外买下了几栋宅子,都需要章靥亲自过目,每逢秋收时节,章靥甚至乐得亲自下田地劳作,那副场景,可不就是田垄间,白发老农如鹤立。
青同只得继续耐心等着。
陈平安点头笑道:“按规矩走就是了。”
还有李芙蕖那个新收的弟子,叫郭淳熙,来自一个叫仙游县的小地方,还曾是个半吊子的纯粹武夫,完全是靠着神仙钱堆出来的三境练气士,将来能够 洞府境,李芙蕖当真愿意收他当嫡传?无非是姜尚真丢过来的一个烂摊子,李芙蕖丝毫不敢怠慢罢了,由不得她不上心,不出力。
杨现身礼制司官厅门外那边,看见里边那个正在喝茶的青衫剑仙,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喝茶,意态闲适,没有半点不悦神色。
章靥对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田湖君,其实印象不差,只是她的道心不够坚韧罢了,要说害人之心,其实不多,在以前的书简湖,这种修士空有境界,不够心狠手辣,反而是很难长远立足的,只是时过境迁,变成了一位真境宗的谱牒修士,无非是个好好修行,不用有太多的勾心斗角,无需与谁凶险厮杀,反而成就可期。
先前在那女子侯君府邸喝茶时,也没见你如此气概豪迈啊。
陈平安笑道:“有一种强者,就是能够把苦日子过得认认真真,不怨天不尤人。”
陈平安提醒道:“记得一定要事先通知落魄山一声,不是我架子大,实在是经常外出,未必会留在山上。”
一种是修士自身境界说了算。
一般的年轻人,哪里晓得求人办事的难,人穷夏日彻骨寒,求人如吞三尺剑,能够一辈子都不懂这些个老理儿,大概就是真正的幸运人了。
追上云海中的一条青梅观私人渡船,一袭青衫,大袖飘摇,落在船头。
就像一个没钱买酒的馋嘴酒鬼,只得自个儿关起门来生闷气?
不过陈平安很快就站起身。
官厅廊道中,一袭青衫与杨抱拳作别,化作剑光瞬间远去千百里。
陈平安笑道:“就是个巧合,你们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进了侯府。”
新任湖君夏繁,谋主吴观棋,都是聪明人不假,尤其是后者,可谓心思缜密。
田湖君每次在这边屋子里,真是连喝酒都不敢大口的。
眼前青衫男子,哪怕撇开所有身份、壮举不去说。
章靥收敛些许心绪,玩笑道:“你们真境宗,屁本事没有,就属频繁更换宗主,天下第一,如果再换人,下任宗主,怎么都该轮到你了吧。”
人的名树的影。
同样的道理,身为次席供奉的李芙蕖,在姜尚真那边屁都不敢放一个,在真境宗一般祖师堂成员那边,她随便与人几句旁敲侧击,又有谁敢不当回事?
再说那个傻人有傻福的曾掖,当年是从哪儿得来那本秘籍,又如何会被旁人誉为“可以为鬼道中别开一法门矣”?
天上掉下来的不成?倒也勉强能算,毕竟确实是姜尚真随手丢给曾掖的,然后曾掖路边散步,就捡到手了。
只有一种可能,才有希望为桐叶洲打造出一条大渎,那就是由玉圭宗领衔,而且必须是韦滢亲自露面,不惜消耗自家宗门的功德,再拉上皑皑洲刘氏这样财大气粗的过江龙,然后可能还要拉上大骊朝廷这个北边的盟友,一起坐地分账,
陈平安想了想,说道:“不光是窦老哥,岑先生如果手头有点闲钱的话,可以算上一份。”
以刘志茂早年一贯的行事风格,鹘落山就可以更换主人了。
陈平安摇头笑道:“截江真君一去便知。”
对此陈平安倒是没有太多,吴观棋作为水府幕僚,职责所在,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夏繁继而又问道:“吴先生有无机会,与那刘志茂接触,拉拢一二?”
新任湖君夏繁,与那幕僚吴观棋,此刻正在一处亭内弈棋。
见杨有些犹豫,陈平安重新拿起茶杯,微笑道:“不用为难,我喝完茶就走。”
一个人的不合群,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鹤立鸡群,一种是鸡立鹤群。
陈平安滞留在光阴长河的梦境中,本身就需要折损一些功德。
结果对方笑着给出一个答案。
他娘的,真是个半点不开窍的废物。
但是来迎接年轻隐官的,是礼制司二把手,以及一位侯府印玺司的掌印神女,长春侯并未亲自露面,只是这么个事,就让门房有几分愧疚,愈发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言语。
显然都是好奇那个剑气长城历史上最年轻的刻字剑修,到底是怎么个三头六臂的容貌了。
刘志茂说道:“新任湖君夏繁,是头鬼物,听说是大骊边军斥候出身,生前曾经立下不小的战功,带队袭杀过一头元婴境妖族,此次赴任后,在外露面次数不多,暂时还不知真正的性格,总之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是头笑面虎。尤其是他身边还带了个来历不明的幕僚,叫什么吴观棋,也没个道号,听说是散修出身,要我看啊,多半就是大骊谍子出身的阴狠货色,听刘老成说过一嘴,夏繁能够从一众英灵当中脱颖而出,补了这么个天大实缺,好像那位大骊太后,暗中出力不小。”
如今南塘湖,湖水又满,梅重开,山水气象一新。
只是捡了个大漏,得以取名为琅嬛派,却意味着章靥的这个门派,以后就别想跻身宗门了,除非临时改名。
与之对坐的那位白衣文士,中年相貌,一手持折扇,一手捻子。
陈平安还真就喝了一碗酒,抬起手背,抹了抹嘴,“这池水城乌啼酒,除了贵没话说。”
几乎每年,都会有个老朋友,来这边探望张掖。
其实刘志茂这些言语,藏着两个意思。
青同在一旁现身,依旧是头戴幂篱,不见真容。
这件事,是真有可能做到的,而且都不用与玉圭宗撕破脸,少了一个下宗的首席供奉,却多了一个在五彩天下开宗立派的山上盟友。虽说下次开门再关门,想要跨越两座天下,非飞升境无法做成,但是天下事,说不准的。比如万一真被刘志茂侥幸跻身了飞升境?又比如文庙那边,突然改变主意了,要与五彩天下长长久久互通有无?就像世俗王朝边境线上的那种茶马交易?
田湖君显然察觉到了师尊的不悦情绪,只是偏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一时间气闷不已,她只觉得凄苦至极,又不敢流露出丝毫,只得低头啃那米粿,味同嚼蜡。
原本窦淹已经做好了亲自下河捕鱼的准备,那岑文倩兴许是走了几趟大渎侯府和大骊陪都,一下子便榆木疙瘩开窍了,竟是让他们稍等,然后亲自去捞鱼了。
陈平安问了邵云岩一些龙象剑宗和南婆娑洲那边的近况,然后与酡颜夫人说道:“可以的话,酡颜夫人最好还是换个道号。”
刘志茂极有可能,要去那边开宗立派!自己当那宗门的开山鼻祖。而不是什么狗屁下宗的第四任宗主。
皑皑洲韦赦。大骊国师,绣虎崔瀺。亚圣一脉的元雱,浩然历史上最年轻的书院山长。
田湖君的心境,与别人还有些不同。
看得出来,南塘湖三位,都万分紧张。
兴许对方看待自己,一位宗门的首席供奉,玉璞境修士,大概就是一只蝼蚁了?
在这之后,还有句肺腑之言:倘若一觉醒来,今天依旧无事,便是人间好时节。
见对方不愿多说,刘志茂也无可奈何,其实也就是想要问一问,现在那边的上五境修士多不多,当然,要是能够与飞升城攀上点关系,准确说来,就是飞升城内的那座避暑行宫结个善缘,更是求之不得。现在看来,自己如果真去了五彩天下,只要不被这个年轻隐官暗地里下绊子穿小鞋,就该烧高香了?
邵云岩是个识货的,笑问道:“这是?”
“陈先生,我囊中羞涩久矣,你得借我点钱,当然是谷雨钱。”
当然不是所有入海之水,都可以称呼为“渎”的。
陈平安继续说道:“窦山神,你得给我个保证,与人各处借钱,都是可以的,但就算是在你那个同僚好友那边,也别多说半句,就算扛不住对方追问,你就敷衍一句,只说是路边听来的小道消息,做不得准,信与不信,就是他的事情了。绝对不能那天喝高了,就将咱们今儿这顿酒的拉家常,与任何人和盘托出。”
屋内两位女官,赶紧赶紧与杨行礼告辞,脚步轻轻,迅速退出此地。
岑文倩笑问道:“想要验证此事真假,简单得很,把脸伸过来,我打你一耳光。”
虽然略显寒酸,但是日子过得很充实,章靥甚至不觉得是什么苦中作乐。
把咱们截江真君气了个半死,差点就要忍不住,一巴掌朝她脸上摔过去。
某个道理,就像一条江河,另外一个看似否定的道理,其实只是那条江河的支流而已。
好像于公于私,侯府好像都该打开仪门的。
一个是为了此事,多年奔走疾呼,由于韦赦并未参加文庙议事,但是传言韦赦旧事重提,给三位文庙教主都寄了一封信。
北俱芦洲和宝瓶洲各有一条,桐叶洲一条都没有,所以那场桃叶之盟,其中一事,就是商议合力开辟大渎,重新疏浚旧渎水道,
不然刘老成何必与刘志茂如此示好?还不就是以后想当个舒舒服服的真境宗太上皇?
再就是刘志茂所谓的一条后路,田湖君听不懂,章靥却是一点就明,是说那下次五彩天下重新开门。
陈平安转头看向那个吴观棋,“心中不以为然?”
陈平安举起酒碗,与窦山神轻轻磕碰一下,笑问道:“怎么想到问这个了。”
刘志茂却是大笑起来。
刘志茂在老友这边,没有如何藏掖,笑道:“刘老成倒是私底下与我提过一茬,问我有没有这份心思,如果愿意,他现在就会开始谋划此事了,时机一到,刘老成就会跟上宗举荐,免得临时抱佛脚,会很难在玉圭宗那边通过,毕竟那个韦滢不是吃素的,他肯定会有自己的布局,只说那座九弈峰,如今都有个新主人了。不过此事,我没答应。”
之后才是元雱,在文庙议事期间,正式提出此事。
结果就算是章靥,还是等到陈平安率先坐下,才落座,就更别提刘首席与田地仙了。
“那会儿我都不在落魄山上,怎么请,真不是我摆谱,与谁摆谱,都摆不到章老哥这边。”
杨难得有个笑脸,还礼道:“互惠互利的事,陈山主何必道谢。”
秦湖君双手端着那只白碗,一直没有收入袖中,想了想,说道:“按文庙例,我作为一湖水君,准许开府,是可以就近与书院请来一部儒家文庙祭祀礼器的,那我如果与观湖书院开口,讨要文圣老爷的某本圣贤书籍,总不会给隐官大人惹麻烦吧?”
章靥抬起酒碗,笑道:“屋外人间无穷事,且尽身前有限杯。”
“辛辛苦苦做买卖,图个什么?”
到底不比当那随心所欲的山泽野修,行事肆无忌惮,位高权就重,手握生杀大权。
那会儿陈平安其实在心中絮叨了几句,看架势,都要与那个久久不肯露面的杨记账了。
刹那之间,涟漪阵阵,吴观棋先于湖君夏繁开口询问。
等到那位年轻隐官离开渡船,邵云岩笑着提醒道:“秦湖君,听我一句劝,建造生祠一事,还是算了,也别偷偷摸摸供奉牌位、每天敬香,隐官大人怎么说也是一位儒家弟子,于礼不合。”
若是换个人,如此不识趣,半点好歹都不知道的货色,刘志茂早就一巴掌怕死了。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
杨不明就里,只说无妨。
青同问道:“不是催促,就是随便问问。接下来还要去几个地方?”
陈平安伸了个懒腰,笑道:“快了。”
少年气盛一时两三件事,浮数大白。山河壮观不朽千秋万载,风流何在。
是不是剑修,反正都是剑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