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陌无言以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自认足够撇清关系的话语,“你开心就好。”
李-希圣喝了一口酒,问道:“走了趟天外,经此一役,有何感想?”
男人嘛,不都是这么走过来的,谁还没有点前月下的缠绵悱恻呢。
在陆沉眼中,修行既是反客为主,又是天地道之大盗。
明摆着就是那个周密在恶心文庙,再让礼圣无法通过原先自身行走的那条老路,顺利填补上至圣先师散道后留下的空缺。
等会儿结账的时候,多给几颗铜钱。
邹子当初游历骊珠洞天,就在杏巷那边摆了个卖葫芦的摊子。而此人的师妹田婉,正阳山茱萸峰的峰主,也曾偷偷进入过小镇,找到那个开喜事铺子的老人,真名蔡道煌,也就是胡沣的爷爷,真实身份是昔年所有定婚店的主人,而他手上只剩下半部的姻缘簿子,不知为何,一路辗转落入了柳七手中,再被后者带去了青冥天下。但是田婉依旧得到了一批“月老”红线,被她用来操控人心,继而通过对李抟景、魏晋以及刘羡阳等人的姻缘线,乱点鸳鸯谱,凭此掌握宝瓶洲剑道气运的流转,作为她砥砺自身大道的修行手段。
余蕙亭不是那种扭捏的女子,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直接问道:“魏师叔当年在剑气长城那边,除了练剑,还会做什么?”
在夜航船上,吴霜降也曾与陈平安提及一桩密事,早年曾经碾压所有同辈修士的皑皑洲大修士韦赦,在跻身飞升境一百年后,就开始尝试合道跻身十四境。结果第一次合道失败后,三山九侯先生便亲自走了一趟皑皑洲,按照吴霜降的说法,属于主动侧身让步,为韦赦留出了半条道路的一扇门,可惜韦赦还是没能抓住机会,等到两次试图合道皆失败,韦赦好像就再没有尝试第三次合道的心气了。
万年以来,撇开类似蛮荒陆法言、大妖初升这些藏头藏尾的十四境修士,还有女冠吾洲刻意隐匿行踪,再加上白泽被文庙“囚禁”在雄镇楼之内。于是就有了四位举世公认最“能打”的大修士,白也,即便不是纯粹剑修,依然杀力最大。
不过这个长长的故事,只有竹楼一脉的那个小山头,才可以陪着小米粒一起观看,其他人就别想了。
此话一出,天下震动。以至于老僧几乎隔三岔五就要被人追着砍,这位原本只是以三场护道被山巅熟知的佛门龙象,修养和脾气再好,也经不住这种层出不穷的骚扰啊,后来老僧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找到那厮,非要让口无遮拦的家伙,通过各路山水邸报与外人澄清一下。
之所以没有忧心忡忡,是因为直觉告诉陈平安,结果不是最好的那个,却也肯定不是最坏的那个。
简而言之,所谓的“谢狗”,就是一种蹩脚的伪装。
老观主说道:“那就瞪大眼睛看看眼前事?”
老观主神色淡然道:“陆掌教记得自己今天说的话。”
小陌犹豫了一下,说道:“白景的这句酸文,比打油诗好些。”
陆沉站在无垠太虚中,头戴一顶莲冠,双袖垂落,神色肃穆,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觉得我立即跻身十五伪境,会如何?”
“齐先生当年就是对她起了恻隐之心,故而对她多有庇护。”
谢狗嗤笑道:“能比‘三千年’更好?”
于玄说道:“不如说是你那关门弟子需要五色土?”
兄妹三人,李宝瓶,李宝箴,作为大哥的却叫李-希圣。
“青冥天下的武夫辛苦,与那蛮荒晷刻都是一样的存在。”
余蕙亭才坐下,那个先前得到陈山主的授意的高酿,在得到一道大骊礼部下达给各路山水神灵的旨令后,就急匆匆赶来这边与年轻隐官汇报情况,结果就撞见了那个余蕙亭,高酿一脸尴尬,看来先前登门拜访这件事,是自己做得有失水准了。
所以要他看啊,几个十四境修士里边,还是你鸡汤和尚最厉害。
比如陈平安打算跟那位身为青萍剑宗客卿的青同道友,购买那些极为珍稀的梧桐叶。
挑了个摆在小镇主街的夜宵摊,小陌落座后,跟摊主要了两碗猪肉荠菜馅的馄饨,从桌上竹筒取出一双筷子,递给谢狗后,轻声问道:“什么时候返回蛮荒?”
有个小夫子,再加上那条青道的轨迹显示,从一开始,蛮荒天下就没想着跟浩然天下来个玉石俱焚。
小陌说道:“别委屈了,你稍微设身处地,想想看我的感受?”
陈平安晃了晃酒壶,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了一壶酒,又拿出一壶酒,李-希圣却摆摆手,“你喝,我酒量不行,难得喝酒的。”
高酿低下头喝酒的时候,笑了笑。
老秀才说道:“问题咱哥俩也不是亲兄弟啊!”
老秀才随即补救道:“不得比一般的亲兄弟更亲?”
陈平安点点头。
小陌一向以诚待人,停顿片刻,笑道:“但是我很佩服那个好像永远在向前奔跑的白景,万年之前是如此,万年之后亦然。”
如果等到三教祖师散道之时,就立即评选出新的天下十豪,想必悬念不大,而且几乎不会有太多的异议。
每一位路过旧龙州的外乡大修士,只要境界够高,眼力够好,就可以看出些深浅不一的端倪。
陆沉疑惑道:“这个成语,难道还能这么用?”
尤其是说这句话的时候,郑大风好像神色玩味,似乎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老观主淡然道:“挂一漏万么。”
不过没什么把握,估计青同不会点头答应的,至多就是不卖只送,而且肯定只愿意送出几张梧桐叶,不会超过十张,打发了自己了事。
一起走在街上,谢狗显然尾巴又开始翘了,嘿嘿说道:“小陌,我们要是有个女儿就好哩,嗯,就像小米粒那样的,每天憨憨傻傻的,我们把她保护得好好的,不着急,一天天慢慢长大。”
谢狗闷闷说道:“我并不知道如何喜欢一个人。”
谢狗双手负后,缓缓说道:“世事短如春梦,投簪下山阁,拾取水边钗,个中须著眼,诸君分明看,仔细认取自家身。”
反正就是从十四境里边挑选就可以了。
所以觉得自己已经跳入一个大坑的于玄,不打算再跳第二个了,“钱财分明大丈夫,亲兄弟明算账嘛。”
只是都被她拿来当作打开龙宫禁制的“敲门砖”了。
余蕙亭闻言顿时笑颜如。
就打算飘然而至,再识趣地“悄然”离去。
道门散仙,纯阳吕喦。
李-希圣笑道:“如果我的推衍没有出错,卢岳的转世,就是那个白裳。”
要知道这种符箓手段,不止是镇压一条真龙而已,而是在压制整个人间的蛟龙气运。
五彩天下的宁姚。蛮荒天下的斐然。这两位都是各自天下名正言顺的共主。
说到这里,李-希圣微笑道:“放心,这位前辈评价你的‘自找’一语,是个褒义说法。”
老秀才跺脚道:“于老哥,怎么还骂上人了呢?!这话就说得太不中听了。”
谢狗突然说道:“好像那个李-希圣,在赶来这边的路上。”
先前在天外,陈平安几次话到嘴边,都不敢开口言语此事,就怕在三山九侯先生那边,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于玄笑呵呵道:“文圣就别开玩笑了。”
李-希圣问道:“还记得你是怎么认识刘羡阳的吗?”
那数十座烧造瓷器的龙窑,号称千年窑火不熄,对于王朱来说,就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大火烹炼,宛如置身于油锅内,故而小镇窑工每一次开窑烧瓷,就是往油锅里倾倒滚烫的沸水汤汁,是为“业火”,不断灼烧王朱的魂魄。
那会儿的南簪,或者说中土阴阳家陆氏族谱上边的陆绛,因为她当时还没有使用那串灵犀珠的关系,再加上大骊先帝对她其实颇为约束,导致南簪并不理解这张书页的珍贵程度。
李-希圣看了陈平安一眼,点点头,既然他已经获悉真相,就不用多说了,便转移话题,“听说过闰月峰的辛苦吧?”
按照米大剑仙的说法,早年她脚上这双绣鞋,鞋尖曾经坠有两粒“龙眼”宝珠。
另外一位剑修卢岳,在浩然天下出现和落幕极快。
陈平安想了想,从心湖那边抽出一张纸,是一幅彩绘夹杂白描的画卷,类似一幅光阴走马图。
尤其是数座天下那拨年轻一辈,极有可能后发制人。总之接下来一百年,是天底下所有修道之人的大年份。
于玄笑道:“不凑巧,纯阳道友前脚刚走。”
陈平安躺在一张藤椅上闭目养神,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放在腹部。
“今宵天河清澈,最宜与豪杰论道。”
陈平安想起剑气长城城头上的刻字,一横,就好像一条山间栈道,稍微思量一番,说道:“好像天地间存在着一张张渔网,间距很大,凡夫俗子如小鱼,邻近渔网,倏忽穿梭网格中,仿佛来去自由,甚至能够将那些绳线作为栖息之地,但是练气士如大鱼,境界越高,体型越大,反而无法穿网而游,只能强行挣脱,比如成为陆地神仙,以及合道十四境。”
天外,陆掌教远远看过了热闹,便开始躺着御风,作脸庞仰天向后凫水状,确实是优哉游哉。
老观主说道:“但你还是需要有个亘古不变的坐标,帮你确定这种可能,否则就是刻舟求剑的下场。”
老秀才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于老哥,打个商量,不如这笔账,就由我这个当先生的来偿还?”
此外,陈平安还曾在北俱芦洲那处仙府遗址内,得到一本当年谁都没有在意的书籍,上边写了许多悲欢离合,不同的人生故事。
当时陆沉果真就背转身去,挤出个笑脸,张大嘴巴,哈,哈,哈。如此这般,接连笑了三声。
老秀才笑容灿烂,“善,此言大善!”
此外青冥天下的鸦山林江仙,曹慈,辛苦,三位纯粹武夫,都有不小的机会。
这位年轻隐官,怎么跑来这边了?
如今负责看管那座龙宫遗址的修士,主要有两个,她就是其中之一,却不是她道法如何了不起的缘故,只是这座龙宫,与她极有仙家缘法,开门一事,她立功不小。所以真正管事的,是另外一位藏在暗中的大骊皇家供奉,老元婴,行事稳重,且精通风水堪舆术。
哪怕是陆沉这种混不吝的,在他刚成为道祖小弟子那会儿,甚至会与结伴游历白玉京的纯阳吕喦说一句“大话”,天下道法,自然始于师尊道祖,再薪火相传于师兄,香火鼎盛于陆沉,将来陆沉再将这份蔚为壮观还给天下。可是当陆沉提及三山九侯先生,同样不缺敬重。
一直站在檐下的赵树下望向风尘仆仆返回学塾的师父。
谢狗神色复杂,只听前半句,不觉得意外,但是小陌的后半句,反而让她有几分不自在了,便端起碗,喝了一口清汤。
不过老观主和老瞎子,双方的合道方式,至今还是云雾遮山,尚无定论。
高酿立即点头附和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咱们宝瓶洲修士,到了剑气长城那边且长久留下的,就陈山主和魏大剑仙两个,定然是当之无愧的英雄相惜了,美谈啊。可惜陈山主跟魏大剑仙,你们都不是那种喜好自夸、甚至不喜他人夸奖的脾气,否则名气之大,至少翻几番。”
李-希圣点头说道:“笼中雀涵盖天地十方,井中月成就光阴长河,集一千小千世界。”
只是余蕙亭心中实在挂念魏师叔,就没有就此御风离去,她硬着头皮轻轻咳嗽一声,小声说道:“陈山主,冒昧登门,还望见谅。这次前来,并非专程来找陈山主,只是误打误撞,实属偶然。”
闲来无事,两人并肩蹈虚,天风清凉,俱是心境祥和。
陆沉赶紧一缩头,躲过那即将压顶的鞋底,翻转身形再站定,嬉皮笑脸打了个稽首,“见过碧霄师叔。”
余蕙亭犹豫了一下,以为对方是下了一道无形的逐客令。
老观主问道:“佛陀当年拉你进入那处玄之又玄的大千世界,你见到、经历了什么?按照当时那个你的观感,渡过了几万年,几百数千万年?”
谢狗板着脸哦了一声。
陈平安哪敢继续追问什么,再问下去,肯定是要后果自负了。
老观主懒得搭话。
于玄捻须沉吟片刻,“这个理由,会不会蹩脚了点?”
那么桐叶洲,就有两个变数,一隐一显,分别是扶乩宗的那个杂役弟子,以及大伏书院的君子,钟魁。
鸡汤和尚只得“称赞”对方两句。
小陌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白景的画面。
陆沉先前活蹦乱跳返回青冥天下,因为陈平安没有联系已经碰头的郑居中和吴霜降,算是逃过一劫。
余蕙亭一时无言,只是反驳就算了。
倒是真没什么架子。在这件事上,陈平安跟魏师叔好像是一种人。
于玄绷着脸,打定主意,坚决不能松口。借出去金精铜钱,陈平安和落魄山就得用金精铜钱还。
陈平安点头说道:“你们俩先回落魄山就是了,我跟他聊完,就直接去村塾那边。”
上次与稚圭重逢于一处桐叶洲旧大渎龙宫遗址内。
陈平安拿蒲扇指了指一旁檐下的竹椅,笑道:“比较简陋了,余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随便坐。”
看着那个摆好“酒桌”的年轻隐官,余蕙亭哑然失笑,怎么莫名其妙就在这边喝上酒了?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何尝不是难过英雄关啊。
“相信魏剑仙再返回宝瓶洲,剑术就会又精进一大截了,说句一般人不敢信的实话,风雪庙魏晋,如今剑术近道。”
谢狗单手各持一只筷子,分别戳中一个馄饨,放入嘴中,腮帮鼓鼓。这么难吃,不付钱啊。
前身是卢岳的白裳,是宝瓶洲骊珠洞天的本土人氏,就更说得通了。
以及目前在玄都观修行的“新”白也,虽说他如今才是玉璞境,却必然能够跻身此列,占据一席之地。
好像这个理由,比较合情合理。
但是小陌却没办法知道白景第一次见到自己,是何时何地。
只是不知为何,斐然、初升都已现身蛮荒,仍是没有他们两个的消息。
陈平安再与两位笑问道:“两位,有没有忌口的?”
其实一开始陈平安就很好奇,只是碍于这位师兄的脾气,不敢问。
陈平安突然内心一震,随即释然,因为李-希圣已经告辞一声,赶赴桐叶洲了。
“我曾在宝瓶洲,在那仿白玉京内,与一位前辈论道,谈天说地,小有心得。”
陆沉埋怨道:“这个小陌,也真是的,都不晓得主动来见一见师叔,就凭他跟我的交情,跨越天下远游又咋的,我亲自去天幕迎接,谁敢拦着。”
陈平安是想知道,钟魁是不是三山九侯先生的道法传承者之一?
约莫三千年前,有个乘船出海的年轻道士,莫名其妙就满脸泪水。
李-希圣说道:“陈平安,准确说来,我们两个还是同姓。”
谢狗咧嘴一笑。最后是小陌结的账,她也没抢着付钱。
那个脸皮厚到没边的家伙,不怒反喜,双手叉腰,只说这么新颖的夸人路数,脸红,脸红了。
我们自己永远无法知道自己是谁。
走在中间的陈平安抬起双手,朝他们分别竖起大拇指,“你们俩,天造地设。”
此外两位不记名弟子,道士王旻,与白也是同一个时代的练气士,遵旨奉敕出海访仙。
谢狗默不作声,用袖子擦拭那双竹筷,就像在赌气。
余蕙亭虽然不太喜欢官场那套,却并不是那种不谙世情的修士,所以在酒桌上,她端起碗,主动给高酿敬酒了两次。
碧霄洞主,僧人神清,十万大山的老瞎子,白帝城郑居中,道号“太阴”的女冠吾洲。
老秀才使劲点头,“我毕竟是读书人,确实不太擅长说谎。”
陈平安与师兄左右,撇开第一次短暂见面不说,其实就是在剑气长城的那段岁月,才算勉强有点师兄弟的样子。
一个年纪轻轻却剑术超群的江湖游侠,与担任军师和智囊的哑巴湖大水怪,并肩作战,与各路妖魔鬼怪,斗智斗勇……
陆沉蓦然而笑,“师叔,看破不说破嘛,否则没几个朋友的。”
谷雨钱?他于玄会缺这个玩意儿?
“只是那会儿的王朱尚未完全开窍,懵懂无知,对此并不领情就是了。”
就像陆沉所说,若非三山九侯先生露面少,几乎不怎么现身,不然那些犯了“前朝天条”的鬼仙,出现一个,就会被斩一个。
“小镇并非一开始就是如今的四姓十族,最早在这处古战场落脚扎根的各方练气士,他们开枝散叶后,时日一久,各自势力的消长,比如某个姓氏家道衰落了,不得不变卖祖产,搬迁到类似二郎巷、杏巷这样的地界,交割地契后,原先旧宅邸被新主人拆掉墙壁,每一次变更地界,就等于其中一张符箓有所松动,这正是王朱的希望和盼头所在,她在长达三千年的漫长岁月里,凭此熬过了一场又一场的煎熬。”
都厉害,都厉害,一个个都牛气冲天才好,反正贫道小胳膊细腿的,都喜闻乐见。
还有那个十万大山驱使金甲力士、不知捣鼓个什么的老瞎子,身份最为神秘,修为深不见底。
陈平安睁开眼,立即坐起身,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事情。”
那个远古天庭雷部出身的老车夫,在京城曾与陈平安提及三山九侯先生,也说了些老黄历,说三山九侯先生曾经在骊珠洞天驻足,只是岁月长短,未知。但是可以确定一事,骊珠洞天的福禄街和桃叶巷,归根结底,皆是因他而有。
自古观书喜夜长。
馄饨不好吃,汤不错。
陆沉朝着无垠太虚,轻轻喂了一声,然后二字询问,在吗?然后伸出一只手,挡在耳边,作竖耳倾听状,如等回响,给出答案。
“当然了,于老哥是一辈子没被一个钱字发愁过,这一点,你们俩就又不一样了。”
不出意外,没谈拢。
左右虽说也传授给这个小师弟剑术,但是言语之中,陈平安可以明显感受到一点,师兄对自己的剑修身份,是不太看重的。
陈平安终于从李-希圣这边,验证了其中一个猜想。
一个少年道士微笑道:“一起。”
陈平安对此不予置评,实在是不敢妄下定论。
毕竟双方第一次正式见面,就是白景直白无误说要与他问剑一场,再结成道侣,看着一头雾水的小陌,当时白景还补充解释一句,谁问剑赢了谁睡谁!
师父去天外做什么事,帮谁的忙。
曾经问过她一个问题,认不认识三山九侯先生。虽然稚圭没有给出确切答案,但是显而易见,不但认识,她对他既恨,更怕。
天下关隘,情关最高。
谢狗问道:“那你觉得哪个更顺眼些?”
所以这位白玉京三掌教曾与老观主“师叔”有过一番复盘,按照老观主的说法,关键所在,是对方如何拘押陆沉的梦境和心相。
“说实话,都不顺眼。”
“不着急,好酒自己又不长脚,跑不掉的。”
此外绰号鸡汤和尚的僧人神清,防御最强,被誉为“金身不败”第一。
等到摊主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小陌这才拿了一双筷子,说道:“别愣着了,趁热吃。”
陈平安则是在担忧阿良和师兄左右的处境。
在小陌和谢狗御风去往落魄山没多久,李-希圣就在陈平安附近现身,面带笑意,开门见山道:“陈平安,三山九侯先生让我捎句话给你,让你不用猜了,他当年游历骊珠洞天,确实曾经在泥瓶巷住过一段时日,只不过时间不长,几年而已,至于后来发生那么多事,这位前辈还是让你不用多想,是你‘自找’的。 ”
老观主说道:“我是来看老友的,跟你能一样?”
陈平安松了口气。
老秀才手上动作幅度更大,“于老哥,劳苦功高哇,这趟出远门,我虽未亲眼目睹,可就是用膝盖想,根本不用猜,就晓得于老哥又立奇功一桩了,就是免不了又耽搁了跻身十四境的进程,老弟我要是文庙管事的头把交椅,绝对不忍心如此调遣于老哥!”
相信一定可以给小米粒一个惊喜,就跟看一场活灵活现的镜水月差不多,山山水水,人神鬼仙,走马观都像真。
一个火急火燎赶赴天外星河中的老秀才,见着了于玄,就双手抓起老真人的双手,使劲摇晃起来,左看右看,“纯阳道长呢?”
“所见略同。”
先生在场的时候,你怎么不问?
陈平安毫不掩饰自己对赵树下的喜爱,笑着介绍道:“高老哥,余姑娘,这位是我的嫡传弟子,姓赵名树下,如今跟我学拳法学剑术,是我碰运气才能找到的得意弟子。”
陈平安笑着解释道:“去了趟天外,做了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嗯,勉强算是帮了点小忙。”
李-希圣站起身,清风拂面,微笑道:“古诗有云,功成何必藏姓名,我非窃贼谁夜行。”
陆沉立即纠正道:“伪境!”
等到他们一走,而且是差不多过了半炷香功夫,整个陆氏家族才出现了好似地牛翻身、鳌鱼拱背的异动,估计如今陆氏为了收拾烂摊子,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光是那笔修缮费用,就是一大笔谷雨钱。
夜幕中,一个御风极快的苗条身影,一个转折,飘然落地。
貂帽少女双手摊开,双脚并拢向前跳着格子,自顾自高兴着,“开心真开心。”
纸上彩绘处,皆是陈平安记忆深刻的景象,白描和粗糙处,便是记忆模糊的人与事。
今夜的余蕙亭,依旧是腰间佩刀,穿窄袖锦衣和墨色纱裤。
陈平安说道:“就别管我了,早睡早起。”
魏晋属于神仙台一脉,按照祖师堂谱牒,她称呼魏晋一声师叔,毫无问题。
陈平安笑问道:“开篇为何不是‘一万年来’?”
那座位于小镇和西边大山接壤处的真珠山,则是真龙所衔“骊珠”所在。一条龙须溪,与小镇主街,是一隐一显的两条龙须,福禄街和桃叶巷则分别是龙颈和一段龙脊,街上的每一座府邸就是一张符箓,那些屋舍的占地大小,都是有讲究的。桃叶巷的每一株桃树,根须扎入地底,就是一颗困龙钉。福禄街用以镇压真龙龙颈处的气府,防止其“抬头”,后者禁锢龙脊处的筋骨,使其身躯不得动弹丝毫。
陈平安好奇问道:“柳七先生游历青冥天下,是希望凭借凑齐一部姻缘簿子,作为合道契机?”
原本他至多猜测钟魁是这位前辈某位嫡传弟子的兵解转世。
陆沉还是小鸡啄米。
而红绳此物是无法炼制和仿制的,所以当时郑大风用了个褒贬皆有的说法,“就算是三山九侯先生,他老人家的道法,足够通天了吧,一样没法子炼制。”
老观主笑道:“想入非非,说来容易。”
就在于玄即将认命的时候,老秀才自顾自乐呵得不行,从袖中摸出一只袋子,交给于玄,“看把你吓的,只管放心拿着,我与周游原原本本说清楚了,这十斤穗山泥土,是傻大个亲自点头答应下来的事情,他还说了,如果分量不够,回头你于玄只需跟穗山打声招呼即可,都不用亲自跑一趟穗山。”
老观主问道:“有想过万年以后的世道吗?”
听到师父竟然这么说,赵树下满脸赧颜神色。
余蕙亭没有太当真,高酿好像是太当真,就连赵树下自己都不敢当真。
陈平安也都无所谓了,反正自己说的是实话。
之后一桌谈笑风生,气氛融洽。各喝各酒无需劝,就已如沐春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