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冠南墙,是大木观的观主,玉璞境瓶颈,剑修。
男人握住她的略显冰凉的纤纤玉手,攥在手心,轻轻搓暖几分,自言自语道:“待我如何,都没什么。我是你的男人嘛。”
蔡先生欲言又止。
宝鳞竟是半点不怀疑吴霜降的用心,也不询问对方索要自己头发的用处,直接双指并拢,割下一缕青丝,放在桌上。
吴霜降提醒道:“蔡先生,就别‘但是’了,今日处境,多说无益。”
老人瞥了眼袋子,点点头,“无妨,有五彩天下的女子头发,就成。青丝一物,从来不在数量。”
高孤说道:“也算,也不算。”
师徒两个,一起走下祖峰。
吴霜降笑道:“我们应该首先庆幸整座人间,并非是某本‘一字千金’的书。”
所以很多的小错,其实是高拂故意的,他就是想要跟师父多说几句话,哪怕挨几句骂也好,但又不至于让师父对他感到失望。
师尊不道破身份,就没谁敢去问询和探究。
上山之前,门口会有华阳宫道官,给每位外人分发一颗丹药,当然可以不收,但是不论身份和境界,几乎所有远道而来的道官都会默然收下丹药,再打了个稽首,作为对华阳宫的致谢和还礼。
因为高孤每次为下五境练气士传授道法,却只讲中五境的修行诀窍,为中五境练气士传道,却是说上五境的修行风光,等到为上五境练气士“授业解惑”,就转去说下五境的修道关键处。在高孤成为地肺山主人的初期,就因为这么不着调,给华阳宫招来非议无数,但是久而久之,
加上每一场道会,都会赠送不同品秩的独门秘制灵丹,
男人笑道:“没事,我始终记得了。”
此次道会所说内容,似乎三种境界的练气士,都用得上。
那位道号纯阳的吕喦,她只是听说过一点未经证实的传闻。可是吾洲这个婆姨,脾气如何,举世皆知,你吴霜降也敢算计?真不怕岁除宫被法宝如雨落给直接砸没了?
分别名为尹仙,南墙,高拂。
吴霜降没有抬头,笑道:“道心,道法。斗心,斗力。郑先生都很擅长。”
可事实上,谁敢擅闯地肺山,就算有人敢,又有几人,能够活着走到山顶,站在书楼外?
尹仙宁肯听不见这些暖心的言语,哪怕晚几十几百年也好啊,最好是他尹仙这辈子都听不见这种话,哪怕弟子都不在了,师父还在。
宝鳞从袖中摸出一本珍藏多年的秘笈,说道:“一定要教会邱寓意这些。”
地肺山之外的练气士,在今天纷纷过门登山,浩浩荡荡,鱼贯而入,粗略估算,得有数千人之多。
顶天立地大丈夫,受点委屈没什么。
四人刚好各坐一方。
姓蔡的老人瞥了眼宝鳞,轻轻叹息一声,眼神怜悯,缓缓道:“如你这般情根深种的女子,不多见的。”
但这并不能决定最终的结果。
山巅祖师堂附近,有一个青年容貌的道士,常年在此结茅修行,闭户著书,道士在年少时一棵手植松树,树皮早已作龙鳞。
蔡先生瞥了眼宝鳞的发髻,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
由此可见,宫主高孤,一点都没有把这个外人当外人。
宝鳞倍感奇怪,忍不住问道:“难道‘无限’,也能看全?”
甚至不是礼圣,而是白帝城郑居中!
高孤笑道:“真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白玉京会听之任之?”
毛锥刚要站起身。
吴霜降微笑道:“蔡先生曾是掌管人间姻缘簿子的远古神灵,神位不算高,但是蔡先生所职掌的,就是或牵起那根红线,于我们人间男女而言,重不重要,不言而喻。而女子青丝即是情思,是蔡先生坐镇撮合山定婚店,用来炼制红线的几种关键材料之一。女子动情越深,青丝品秩越高,炼制出来的红绳当然就更好。”
浩然龙虎山天师府,与青冥地肺山华阳宫齐名。
此外“情思”,是有年份的,用情越深、年份越久,品秩就越高。
当高孤坐在台阶上的时候,
其实犹有一副高孤阳神身外身,就站在万卷楼的顶楼廊道内,与另外一个白骨真人凭栏而立。
当时是一个“书生”,帮忙收拾了烂摊子,还与她说了一句,说很快就可以离开了,好像是短则半年长则一年?
男人怔怔看着她,她茫然看着男人。
一讲凡俗夫子与修道之人的魂魄学问。
余斗,能够以杀止杀,有错纠错,与其自身道心无碍,大可以穿法衣,背仙剑,或现身十四州,或坐镇白玉京,说不得真被余斗平定大乱,真就凭此功德圆满,跻身十五境了。
对于修道之人而言,追求的道心无瑕,其实就是一种最大的洁癖。
“没什么冒昧不冒昧的。”
他又不是傻子,岂会不知毛锥说师父的那份心不在焉,千真万确,师父就是喜欢拿他跟那个死了的小师兄比,从自己上山修道第一天起,一开始就是这样了。
白骨真人点头道:“单论炼气一道,亚圣是最顶尖的高手,而且就算公开了,儒生之外,修士境界越高越学不到。不知道那个阿良是怎么做到的,让剑修都能学。”
这就是翻书人的好处,但陆沉一旦必须亲身入局,宛如成为一位笔耕不辍的写书人,陆沉处境,就是一场……被请君入瓮!
决定了青童天君摆下那张赌桌留下的最后一人。
她不是那种博闻强识的修道之人,一辈子就只是专心练剑而已,所以什么撮合山定婚店,姓蔡的老人,知道了跟不知道没两样。
高孤开门见山问道:“毛锥,你觉得他们三个,谁适合当下任山主?”
男人尽量让自己的嗓音轻柔些,道:“一直很想你。”
道祖散道,大掌教寇名未归,真无敌余斗住持白玉京事务一百年,陆沉尚未梦醒,道祖关门弟子青山短时间内无法服众。
老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只能说是神位越高,所思所想,眼界所见,越接近无限。但是……”
就像上次见到误打误撞进入此地的鬼物钟魁,她好像觉得自己应该记起什么,却偏偏就是记不起来了,今天这种萦绕心境挥之不去的古怪念头,依旧让她微微皱眉,还是歪头想了想,依旧无果,她便想要退回去。碑上的文字,没有丝毫漫漶的磨损痕迹,但是其中蕴含的道意,却随着年份的推移,一年年清减流溢了,上次她就想要伸手取走那把铜钱剑,但是做不到。
后来恢复一定程度的神魂清明过后,得知她走火入魔,还曾在人间,准确说来是冥间,闯下一场大祸,随后她便自行兵解离世了,他并不怀疑这是三教祖师的什么算计,何况小夫子,和那位三山九侯先生,都可以佐证此事并无任何阴谋,所以他只是询问她的“下落”,但是小夫子也好,三山九侯先生也罢,都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地肺山华阳宫自初代祖师开山立派以来,就订立一条祖师堂规矩,后世历代山主,都需要每甲子举办一场道会,修士不拘身份,只要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辈,都可以来地肺山听取华阳宫宫主的传道。
吴霜降忍俊不禁道:“若是真要如此涉险行事,恐怕就要委屈宝鳞道友,至少十几年不用出门了。”
高孤却同样没有给出答案,只是岔开话题,说了一句可算谶语的话。
她都忘记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开怀而笑了。
尹仙眼眶通红,站起身,打了个稽首,“弟子谨遵师尊法旨。”
白骨真人轻轻点头,“高孤,你们一走,人间就愈发寂寞了。”
哪怕是一位跻身天下候补之列的女子剑仙,今天的宝鳞,更像是一个终于碰见两位老学究的蒙童,充满了疑问,想要解惑,得到答案。
小游戏?!
高孤说道:“是山长。”
毛锥死死盯住那个高孤,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一屁股重新落座,轻声问道:“何至于此?”
青冥天下,幽州。
察觉到天外的异象,宝鳞神色复杂,好奇问道:“我知道白帝城的那个郑居中很厉害,但是他真有这么厉害吗?”
男人蓦然一震,定睛望去,道行高如男子,依旧需要如此凝神端详,才能发现竹篮内确实存在着一滴水珠。
老人自嘲道:“可惜道友此问,跟问道于盲没什么两样。”
而徐隽就是鬼物。吉人自有“天相”。
山外灵气汇聚成云海滚滚,一收一放,如人呼吸,不过吞吐的,并无清浊之别,皆是天地间精粹的灵气和道气。
“白玉京,成也余斗,败也余斗。”
古碑篆文熠熠生辉,被男子一次次挥袖打散金光,古铜钱剑的剑气激荡不已,开始在石碑顶部蹦跳,同样被男子一抬手再下压,将那把古剑强行贴在石碑顶部的“地面”。
曾经亲手斩杀道侣的岁除宫吴霜降,合道所在,却是一句“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老人只得解释道:“我当年神位低微,根本看不到那个无限。”
但因为崇拜白泽的多,恨白泽的也为数不少,故而两者加减之后,那个作为结果的数字,或者说比例,未能与绶臣拉开距离。
宝鳞问道:“蔡前辈,冒昧问一句,你们当年是如何看待这座天地的?”
毛锥站起身,朝那高孤竖起大拇指,“姓高的,以后再想让老子放个屁,就算我毛锥是傻子。”
女子抬了抬那条挽竹篮的胳膊,柔声笑道:“不知为何,竹篮内始终存有一滴水,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不增不减。”
吴霜降笑道:“所以说只是个打发光阴的小游戏。”
蔡道煌虽然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情复杂至极。
数千道士只需在地肺山中随便挑选一地即可,身份各异,一座地肺山,聆听高孤传道者,神仙精怪鬼魅奇异皆有。
老人点了点头。
以地肺山作为一条祖龙山脉,炼化地肺山以及随之蔓延出去的众多支脉。
因为已是十四境,所以这些年来,高孤偶尔外出,都不是阴神阳神俱全的真身。
与此同时,每一位进入地肺山地界的外界练气士,都可以无偿获得一枚华阳宫秘制的珍稀丹药。
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
说在那蛮荒天下,最被山上练气士认可的存在,排第一的,当然是白泽。
宝鳞再问,“合道之路,唯有一条?”
地肺山是一处公认的绝佳道场,既是七十二福地之首,又拥有一座跻身三十六小洞天之一的第六洞天。
高孤微笑道:“与他为敌,不枉此生。”
一个身材魁梧却身形模糊的男子,穿着一件粗布麻衣,来到山坡底部,缓缓登山,一步一个脚印。
所以这才使得秋风祠现世多年,至今无人可以占据。
一碑一剑,将秘境内的煞气悉数镇压,困在山坡地界不至于外泻,一旦无此压胜,别说是这座秘境,恐怕秘境之外的桐叶洲万里山河,都会被这股磅礴煞气“一洗而空”,如决堤的汹汹洪水漫过千山万水。
宝瓶洲上空,有一座至今无主的秋风祠。
高孤点点头,“确实非我所长。”
宝鳞大大方方道:“需不需要我剃光头?对我来说,很无所谓的事情。”
“青冥天下,无错也是余斗,有错也是余斗。”
吴霜降点头笑道:“如果能够早点获得宝鳞道友的青丝,当年那桩牵红线,神不知鬼不觉,说不定真就侥幸做成了。”
楼内藏书一万卷,山中览古三千年。
先抓阄。
白骨真人愈发无奈,“高孤,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亚圣曾经游历青冥天下多年,最后从这边带走了那个元雱。
白骨真人无奈道:“学不来。我这个人比较悲观。”
这位飞升境巅峰的女子剑仙,就算做了鬼,依旧深爱道侣,此心不移,千年复千年,此情不减丝毫。
但是更早之前,陈平安看似无心随意的“校书”一说,恰好命中陆沉的软肋。
高孤虽然弟子众多,但是他此生无道侣子嗣,而他最寄予厚望的那个小弟子,出身幽州弘农杨氏,高孤一直将其视为己出。
不过这里边存在一个悖论,首先,山下俗子的百年阳寿,就是罕见的高龄了,再者如何保证一份情爱眷念,不会随着岁月的推移而由浓转淡?其次,山上的练气士,往往清心寡欲,结为山上道侣的男女,用情深与浅,并不因为当了神仙就更深沉,甚至反而不一定比得上市井男女,故而如宝鳞、还有如今就在歇龙石练剑的程荃这般的,实属罕见。
一处前不久才有访客来了又走的秘境。
白骨真人终于插话一句,“不还有个名气很大的末代隐官,陈十一?都不入道友的法眼?”
小镇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龙窑都会烧造出一件本命瓷器物。
当年半个家乡的骊珠洞天,就是这么个差不多的小游戏,最终决定了谁是那个一!
“山下凡俗,人身蕴藏三魂七魄,宜如胶似漆。夜深不可深思某事,容易夺魄。白昼不可凝视某物,容易伤神。”
事实上本次的许多候补,在历史上都曾跻身正榜十人,或者说公认有实力入选,只因为各种原因不曾登评而已。
高孤笑道:“一个外人的指手画脚,听听就好了。”
能够成为秋风祠主人的,必然是一双真正的痴情种。
那么今天宝鳞送给吴霜降的那本秘籍,所载道法,自然就是阵师邢楼的毕生心血了。
谁能改动一字,便可获赐千金。
高孤说道:“那就让高拂当山主好了。”
“心藏神,肝藏魂,肺藏魄。故而魂不可飞,魄不可降。修道之人,人身小天地,原本与此无异。我辈修道之人,有守心,有炼气,有了登山修行,道不在高,在心中,脚下,路上。之所以与俗子不同,在于反其道行之,故而有心斋,有坐忘,有屏气凝神,呼吸吐纳灵气,炼外物化为己用,勾连两座天地,结金丹,塑元婴,魂飞身外即天外,阴神出窍远游,魄降至脚踵作真人别窍呼吸,阳神与地脉牵连,返璞归真,起桥登天,就有了长生。”
宝鳞感到一丝别扭。
宝鳞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至于尹仙,年纪太大,境界太低,除了尊师重道,最少在我看来,一无是处。”
尹仙松了口气,毛锥调转矛头,说自己几句难听话,老天君倒是全然无所谓。
宝鳞愈发疑惑不解。
比如还能见到你,一个她暂时还是记不起是谁的男人,大概就归功于这座看似杀气腾腾、责罚深重的禁地了。
高孤笑了笑,伸手轻拍身边弟子的胳膊几下,“为师就是这么个冷脸冷话的拗性子,喜欢跟自己跟外人犯别扭,你们这些当弟子的,就只能多担待些了。”
是他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之一。
吴霜降笑道:“余斗若是不足够无敌,我如此大费周章,谋划了这么多年,如此处心积虑针对他,但是始终不敢与之正面厮杀一场,岂不是比跳梁小丑还不如?”
宝鳞唯有沉默。
而这次榜单上唯一一个只有道号而无本名的候补,就是白骨真人。
尹仙霎时间老泪纵横,情难自禁,竟是举步维艰,刚要想要稳住道心,强打精神,陪着师父下山去。
尹仙颤声道:“师尊,都怪弟子愚钝,时至今日,还是未能证道飞升。”
还得命硬。
宝鳞也懒得刨根问底,既然心意已决,就不计较这些了。
吴霜降摇摇头,“只有你我是那种纯粹的私仇,孙道长和高宫主则并非如此。”
“毛锥,我帮你选好开山大弟子了,他姓茅,名列前茅、茅草之茅。他暂时还不曾赶来地肺山修道,你耐心等着就是了。”
石碑内容是一行竖写古篆,“永世不得翻身”!
在那石碑顶部,搁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钱剑。
蔡道煌突然看了眼他。
秘境之内唯有一座小山坡,山顶矗立有一道古老石碑,最为出奇之处,在于古碑,上写“地”字下写“天”。
“真是豪杰。”
毛锥说到这里,笑道:“我说完了,可以回去看书了吧。”
尹仙几个,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高大道士。
女子手挽竹篮,踮起脚尖,伸出双手抚摸男人的脸庞。
书楼名为万卷楼,是华阳宫初代祖师的读书处,要说藏书万卷,在山下还算藏书丰富,但是在山上,似乎不算什么。
一个青冥天下以杀力著称于世的十四境女修,一个是自己退出十四境的外乡云游道士。
神志不清,魂魄不全,记忆混乱,肉身分离散落各地,都没什么。
其实地肺山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喧宾夺主的事情,曾有道观,力压华阳宫一头,抢去山主头衔。
毛锥便直截了当说道:“高拂资质足够,其实要比南墙更好些,但是很可惜,高拂的道心太过孱弱,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落在姓陆的手上,稍微试探一番,就道心崩碎了,或是碰到岁除宫那个姓吴的,更可怜,恐怕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了。”
摸了摸发髻,觉得这个说法有趣,那般场景更是滑稽,宝鳞自顾自大笑了起来。
今天这个驻颜有术的道士,喊来了三位亲传弟子,道龄大的,已经将近三千年,年纪小的,真实年龄不过百年。
至于浩然天下,山上练气士,获得最多“人心”的,更是有趣至极。
若是当真不会,这边的闰月峰辛苦,蛮荒天下的“女子晷刻”,浩然天下昔年那位与至圣先师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摆渡客,为何存在?
宝鳞问道:“合道十四境之后,风光如何?”
吴霜降摇头道:“孙观主并不在三人之列。”
“反之则不然。”
白骨真人见他不愿多说,就不再多问。
“以前一万年,以后一万年,道祖,余斗,尚未确定的某人,真豪杰,仅此三人而已。”
除了三位嫡传,还有一个外人。
吴霜降笑着摇头道:“一缕青丝就是完整的一份情思,不在发丝数量多少。”
白骨真人低头一瞥,调侃道:“也不短,可惜了。”
女冠吾洲,高孤,玄都观的孙怀中,岁除宫的吴霜降,剑仙宝鳞,等等,这些与白玉京很不对付的大修士,与陆沉其实都关系不错。
结果就是余斗成为道祖的二弟子,最终进入白玉京担任二掌教。而如今紫气楼楼主姜照磨的前身, 就是刘长洲。
大门之内的这座洞天福地,就像山中数万道官都已迁徙一空,除了山中各座宫观的祖师堂并不存在,其余建筑、景象,甚至是流转有序的天地灵气,都与真相无异。修道之人若是在此炼气,都是有真实效果的,但是只要走出大门了,就会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一丝一毫的灵气,都会一一归还高孤。
“高拂修道如此不堪,得怪你这个师父当得太不称职,总是心不在焉,不愿对他悉心雕琢,板子打得少了,高拂只是听说和见过外边的风雨,年轻气盛,眼高于顶,百年修行,太过顺遂了,旁人对他捧臭脚的又多,忘乎所以,其实年纪不大,就已经满身腐朽气,跟块臭豆腐似的,成天不是觉得白玉京张风海就那样,就是觉得剑气长城的陈隐官未必名副其实,不知天高地厚,真遇到这两个,再结了仇,没了作为高孤关门弟子的身份庇护,在外边狭路相逢,哪怕跟他们境界相当,高拂还是怎么死都不知道,若是能活着返回山中,我可以给高拂磕几个响头,道个歉,以后他走出门,我可以趴在地上,拿双手给他铺路,靴子沾了丁点儿灰尘,就算我道歉的诚意不够。”
但是被共斩后,他有过很长一段时日的混沌不明,在那之前,他曾经与三教祖师有过约定,不许牵累道侣,他们答应了。
那么人心当真不会逆推回去再“合道为一”吗?
但是女冠吾洲,却未必舍得亲手断去这桩姻缘,说不定还要捏着鼻子感谢吴霜降的当月老,牵红线。
人间得道的练气士,可以道化无数术法神通和奇景异象,以“道力”不同程度影响世道人心。
青冥天下这边,在大掌教寇名失踪之后,就没有哪位道官,拥有郑居中或是白泽这样一骑绝尘的人心所向。
吴霜降没有卖关子。
只是今日传道的开头,如一篇文章的楔子而已。
一座虚假的地肺山,数千道士听得全神贯注,一些个原本只是奔着丹药而来的,就都开始聚精会神。
那座真实的地肺山,与弟子并肩坐在台阶上的那个高孤站起身,面带笑意,喃喃低语。
“预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觉陈。”
(本章完)